2019年2月的存档

减少多音字是大势所趋

2019年2月28日星期四

这几天朋友圈在传一篇文章《播音员主持人请注意,这些字词的拼音被改了》,说是国家语文委员会最新规定,有些多音字的读音被取消,变成只有一个读音了。于是很多人纷纷谴责这是斯文扫地,有一个播音员主持人还给国家语文委员会写了封公开信。逼得教育部出来辟谣,说这只是一个草案,还没有实施。

 

其实这些字词的读音早就被改了,并不是现在的事,也不是将来的事。例如以那篇文章一开头举的三个字的读音为例。我手上有一本2002年版的《现代汉语词典》,“斜”只有xie2一个读音,没有xia2这个音。“衰”作为“衰弱”的意思时只有shuai1一个读音,没有cui1的读音,只有在“等衰”(等次的意思)这个词和作为“缞”的通假字时才读作cui1。“骑”只有qi2一个读音,没有ji4这个音。可见至少在十几年前,权威的词典就已经取消了这些字的异读了。

 

这些字的异读该不该取消呢?它们的异读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异读字的意思完全一样,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只不过有人认为在古诗里要用异读,把“斜”读成xia2,把“衰”读成cui1,以此显得自己很有学问,而其实只是类似于孔乙己懂得“回”的四种写法的学问,除了增加学生负担,毫无意义,应该取消。另一种是异读字的意思不完全一样,例如“骑”作为动词时读qi2,作为名词时读ji4,在这种情况下有没有必要取消异读,可以讨论。“骑”在现在很少作为名词使用,都读成qi2不会引起误解,取消ji4这个读音也未尝不可。为了避免那些已习惯读做ji4的人被当成读错字,可以灵活一些,两种读音都保留,注明“也读作ji4”不就得了。如果一个字经常被读错,也不妨做为一个可以接受的新读法,没必要那么死板。语言是用来交流的,大家听得懂、不引起误会即可。英语词典一个词注明两种读法的并不少见,拼音文字尚且如此,何况汉字。

 

有人说,古诗就应该按古音来读。这么说的人,以为“斜”读作xia2,“衰”读作cui1,“骑”读做ji4,是古音,所以读唐诗要这么读。其实唐朝人并不是这么读这些字的,他们是怎么读的,古汉语学家的看法并不一致,难道要等他们意见统一了再来读唐诗?而且,一首诗又不是只有这几个字,其他的字是不是也应该按古音来读?为什么其他的字要按今音读,就这几个字要按古音呢?

 

有人说,只有这样读才会符合平仄、才会押韵啊。例如那篇刷屏文章替古人纳闷:“我老人家费尽心思完成的押韵,好不容易成了千古名句,就这么被改了?”但是,由于汉语语音的演变,今音与古音有了很大的不同,今人读唐诗不再都能感到符合平仄、押韵,是正常的,不是靠改几个字的读音就能改变的。例如“斜”字,它在唐朝属于麻韵,这个韵部的字现在的韵母大多变成了a,所以有时把“斜”读成xia2会觉得押韵。但也不尽然。麻韵里的“车”、“蛇”、“奢”、“遮”、“邪”、“爷”、“爹”等字的韵母现在都和“斜”一样成了e,那么为了押韵是不是还要给这些字再添加一个韵母为a的异读用于读唐诗呢?即使用了异读,也未必能够解决押韵的问题。例如“衰”字。你在读“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时把“衰”读成cui1,觉得才能和“回”押韵,但是这样一来,又和“笑问客从何处来”不押韵了,那么为了押韵,是不是还得把“来”读成“雷”?

 

至于平仄,就更不可能通过几个字的异读来符合,因为唐朝时候是有入声的,而普通话没有入声了,入声字是仄声,但是有一部分入声字在普通话里变成了平声字,那就不可能再符合平仄了。“一骑红尘妃子笑”,把“骑”读成ji4而不是qi2的确才符合平仄,但是这句诗的第一个字“一”原来是入声字,现在是平声字,就不符合平仄了。那么为了读古诗时能够符合平仄,是不是还得恢复入声读法?是不是还要把“一”读成it才行?可见,那些认为古诗就应该按古音读,认为这样才符合平仄、押韵的人,自以为自己多有学问,其实是不懂装懂、附庸风雅。

 

新文化运动时一帮老古董反对白话文,否则他们的文言文就白学了。很多台湾人反对简化字,否则他们花那么多时间学繁体字就亏了。现在有些人反对减少多音字,也是出于同样心态。那个主持人不就在公开信里抱怨当初花了那么多时间记多音字白费劲了嘛。然而我们不能要求小朋友们都像主持人那样浪费时间记无意义的多音字,就为了在读那几首常见唐诗时显摆一把。为了减少学习语文的负担,减少多音字就和使用白话文、简体字一样,都是历史潮流,不可阻挡。

 

2019.2.20.

 

 

“疟原虫治疗癌症”试验违背医学伦理

2019年2月26日星期二

我在《“用疟疾治愈病危晚期癌症”可不可信?》一文中谈到,中科院广州生物医药与健康研究院教授陈小平宣布通过让人感染疟原虫来治愈晚期癌症,其结果是不可轻信的。但是仍然有很多癌症患者及其亲属相信陈小平。据报道,在消息传出后,有两万多名癌症患者蜂拥而去,请求报名加入陈小平的“疟原虫治疗癌症”试验 。有一个癌症患者家属说:我父亲已是癌症晚期,没有很好的治疗方法,我们这是“死马当活马医”,不管有没有效都要试一试。的确,很多癌症晚期患者及其家属抱着的就是这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让无数的医疗骗子、保健骗子有了市场,再荒唐的、再不可信的治疗癌症方法,都能推销出去。

 

我们可以理解这种无奈的心态。但是癌症晚期的病人即使已经没有了可以治好的希望,也还可以接受规范的治疗来缓解痛苦,提高生活质量。如果不死心,还要去尝试效果不明的新疗法,那么也应该选择那些已知比较安全的疗法,以免对身体造成进一步的伤害,带来新的痛苦。“疟原虫治疗癌症”很显然不是一种安全的疗法,而是已知会对患者造成重大伤害的,因为它是要有意让患者感染疟原虫诱发疟疾,而疟疾是一种非常凶险的传染病,让患者感到痛苦,甚至致命。

 

医学伦理有一条公认的原则,叫做“不伤害原则”。这源于西方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的教导:医生在治疗疾病时,要慎重做出选择,要么对病人有益,要么不对病人造成伤害。或者说,如果一种治疗,其害处的确定性大于好处的确定性,那么宁愿不做治疗,以免对病人造成伤害。就“疟原虫治疗癌症”的试验而言,它对病人的害处——导致疟疾——是明显而且确定的,而对病人的好处——治好癌症——是不明显、不确定的,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根据“不伤害原则”,就不应该做治疗。

 

当然,任何疗法都可能对病人造成或大或小的伤害,并不是有明显、确定的害处的疗法就不能采用,关键在于,必须要证明这种疗法的合理性,让人相信它能够给病人带来明显的、超过害处的好处。对临床治疗来说,它必须是已经被临床试验证明了是有效的,而在做临床试验之前,也必须证明了这种临床试验是合理的、很可能有效的。

 

那么要怎样证明临床试验的合理性呢?首先,必须机理比较明确,其次,要做过体外实验和动物实验证明它是有效的。我们再来看“疟原虫治疗癌症”,它的机理是模糊不清的,不符合已知的癌症生物学知识。其次,陈小平没有为此做过体外实验,只做过动物实验,发表过两篇论文。我看了他的这两篇论文,其实验结果并没有证明疟原虫能够治疗癌症。根据陈小平报告的结果,那些感染了疟原虫的实验动物,肿瘤细胞并没有被杀死,甚至肿瘤细胞的生长也没有受到抑制,肿瘤还在继续增长,只不过和对照组相比,增长得比较慢而已,增长速度大约是对照组的三分之一到一半。奇怪的是,陈小平在2011年报道说,在20只感染了疟原虫的小鼠中,有1-2只的肿瘤出现了缩小。那么究竟是1只还是2只?难道连肿瘤有没有缩小他都不敢确定,只能含糊地说一、两只?他究竟做没做过这个动物实验?如果做过了,怎么连究竟是一只还是两只都不确定?

 

可见,这种经不起推敲的动物实验结果,是不能作为人体临床试验的依据的。陈小平还有一个依据,说他比较过,在那些疟疾发病率高的地区,癌症的死亡率反而比较低。疟疾发病率高的地区都是落后地区,对癌症的统计也就很不完善,陈小平如何能保证它们的癌症死亡率是准确的?而没有存在大量的漏报?而且在落后地区,人们平均寿命比较短,而癌症的发病率是随着寿命的增加而增多的,那么在落后地区,癌症死亡率相对比较低,又有什么奇怪的?这种存在大量混淆变量的比较,并不能说明因果关系,也不能作为人体临床试验的依据。在疟疾流行的地区,应该有大量的癌症病人感染了疟疾吧?陈小平如果真想搞明白这个问题,何不先去调查一下那些感染了疟疾的癌症病人是不是真的死亡率比没有感染疟疾的癌症病人低?事实上,有的研究发现,疟原虫感染增加患肿瘤的风险。

 

在没有能够证明有明显的好处的情况下,贸然从事肯定能够给病人带来重大伤害的人体临床试验,是不道德的。这也不是陈小平第一次从事这种不道德的人体临床试验了。早在上个世纪90年代,他就曾经和美国医生合作,在中国搞过用疟原虫治疗艾滋病和癌症的人体临床试验,那一次甚至连动物实验都没有做过。当时陈小平报道过癌症试验的结果,说是7例有2例得到部分缓解,而艾滋病试验的结果如何不得而知,死去的中国艾滋病人是不会说话的。20多年过去了,陈小平依然热衷于拿中国病人当试验品,这一次在媒体炒作下,试验品多得他用不完了。

 

2019.2.17.

“用疟疾治愈病危晚期癌症”可不可信?

2019年2月25日星期一

过年期间,微信朋友圈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大年三十好消息!中国科学家用疟疾治愈病危晚期癌症!”看来中国人又要得诺贝尔医学奖了。而且这攻克癌症的方法和屠呦呦的获奖课题还有点关系,是让癌症晚期病人感染疟原虫,来治愈癌症。这是中科院广州生物医药与健康研究院教授陈小平宣布的,被一个微信营销号当成了特大喜讯传开了。

 

通过感染疟原虫来治疗癌症,有人以为是中国人才能想到的“以毒攻毒”。其实不是,早在1981年国外科学家就有人提出了这个治疗思路。但是真正敢把这个治疗思路付诸实现,而且据说效果很好的,的确只有中国科学家。但是这个好消息是陈小平在一次面向公众的演讲中宣布的。那种演讲实质上是宣传,并不是发表科研成果的正式渠道。演讲的组织方和听众未必有识别科研成果的可靠性、可信性的能力。不要说这种面向公众的演讲了,即使是在学术会议上报告的科研成果,也未必可靠、可信。有些科技记者喜欢去学术会议找一些听上去很重大的成果报道,虽然很吸引人,却也只能作为参考,因为在学术会议上做报告,只能说是业内的交流,也不是发表科研成果的正式渠道。

 

那么发表科研成果的正式渠道是什么呢?要把研究成果写成论文,经过同行评议后,在学术期刊上发表。我检索了陈小平的论文发表记录,他关于疟原虫感染治疗癌症的研究论文有两篇,分别发表于2011年和2017年,但是只是报告动物实验的结果,人体临床试验的结果并没有发表。按照陈小平在演讲中的说法,目前有近30例病人接受了疟原虫抗癌的治疗,10例已经观察了一年多,其中5例有效,2例可能已被治愈。如果这个说法可信的话,这样的人体临床试验结果也很难拿到比较正规的学术期刊上发表。试验的人数太少,观察的时间太短,试验设计也不合理,没有设对照组,当然更不会有随机分组。这是有中国特色的临床试验,中国科学家就是根据这样的临床试验无数次宣布过治愈晚期癌症了,用的灵丹妙药通常是中药,大家都听得麻木了,这回换成疟原虫,才引起了轰动。

 

想必陈小平以后会把他的临床试验结果拿去学术期刊上发表,就能说明获得学术界认可了吗?也没有。生物医学的学术期刊太多了,有的发表门槛很低,例如陈小平此前发表的那两篇论文,期刊的档次都不高,和他的研究的“重大意义”不相配。如果发表在比较权威的期刊上,例如在《柳叶刀》上发表,就算获得学术界认可了吗?也还没有。过年期间我发表了几篇关于喝酒的科普文章,其中一篇谈到适量喝酒对某些人群能够降低心血管疾病的风险,很多人批评我的观点“过时”了,说《柳叶刀》的最新论文证明了喝酒对身体没有任何好处,一滴也不要喝。且不说《柳叶刀》的那篇论文并没有完全否定少量喝酒对心血管的保护作用,单靠一篇论文也无法就否定了此前此后众多的证明适量喝酒的好处的论文。

 

在学术期刊上发表论文,只是争取让科研成果获得学术界公认的第一步。最终能不能获得公认,还要看别人能不能重复出来结果。如果别人重复不出来,不过是又一个“韩春雨”罢了。

 

2019.2.11.

中医就是穿山甲灭绝的罪魁祸首

2019年2月24日星期日

在《拯救穿山甲的唯一办法》(附后)一文中我谈到了要保护穿山甲、避免穿山甲灭绝的唯一办法是禁止用穿山甲鳞片做中药,有一个人大代表也提出建议,呼吁禁止用穿山甲鳞片做中药。我看了他的建议,基本上是根据我的说法,有好几个句子都是一模一样的。但是也有一个政协委员提出不同意见,是一个中医药大学的教授。这个当然涉及到中医自身利益的问题,我们来看看这个中医提出了什么理由来反对禁止用穿山甲鳞片做中药。

 

这个中医教授说,中医不倡导人们吃穿山甲,而是用穿山甲的鳞片入药。“那些吃穿山甲的人,与中医没有关系。”这意思是吃穿山甲肉和用穿山甲鳞片做中药是两回事,穿山甲是因为人们吃肉给吃得快灭绝的,不能把穿山甲灭绝的责任怪给中药。实际上要取穿山甲鳞片同样也要杀死穿山甲,而且中国市场对穿山甲鳞片的市场比穿山甲肉大得多,而且还是合法销售、使用,这才是导致穿山甲被大量杀害、濒临灭绝的主要原因。

 

这个中医教授说,可以靠人工饲养、繁殖穿山甲提供穿山甲鳞片。实际上,穿山甲因为食物非常独特,要吃大量的蚂蚁,是很难人工饲养的,动物园养穿山甲的成本极高,人工繁殖就更难了,几乎没有成功的案例,想要大规模养殖穿山甲完全就是异想天开。这个中医教授还说可以利用死亡的动物。要获得穿山甲鳞片都要杀死穿山甲,当然都是从尸体获得的。他的意思可能是指自然死亡的穿山甲,这也是异想天开,在野外碰上自然死亡的穿山甲的机会几乎是不存在的,想要获得穿山甲鳞片的人都只能去杀穿山甲。

 

这个中医教授说,如果是为了救命使用穿山甲鳞片,就不应该指责。但是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穿山甲鳞片能够治疗任何疾病,更不要说救命了。事实上就像我上次在文章中说的,穿山甲的成分和人的指甲一样都是角蛋白,人体没法消化吸收,即使能够消化吸收,也只是多了一点氨基酸,从理论上就可以否定用穿山甲鳞片治病、救命的有效性。

 

中医教授对成分分析是很不以为然的。他举了一个例子,说他曾治疗过一个酒精性肝硬化生命垂危的病人,最后严重抽搐痛不欲生,吃了几斤的山羊角粉都停不下来,后来吃了一点羚羊角粉就马上停止了抽搐,虽然山羊角和羚羊角成分一样,但是一个无效一个有效。中医最喜欢举神奇的病例证明疗效,但是现代医学早就知道了,个案是不能证明疗效的,需要做严格的临床试验。而且这个例子举得非常愚昧。抽搐是肌肉持续收缩导致的,但是肌肉不可能一直收缩,收缩一会儿就会麻痹,并不存在一直抽搐停不下来的情况。所以这个例子很可能是胡编的。靠胡编神奇病例为中医辩护,是中医特色。

 

2017.3.12

 

附:

拯救穿山甲的唯一办法

 

每年2月份第三个星期六,是世界穿山甲日。为什么专门要给这种动物设立一个节日呢?因为这种独特的动物快要灭绝了。穿山甲共有8个物种,其中四个生活在亚洲,四个生活在非洲。生活在亚洲的两个物种——中华穿山甲和马来穿山甲属于极危,另两个亚洲种——印度穿山甲和菲律宾穿山甲属于濒危,非洲的四个种属于易危。

 

穿山甲非常独特,八个种就自己组成一个目,叫做鳞甲目,是唯一披着鳞甲的哺乳动物。鳞甲是穿山甲的自卫武器。它们行走缓慢,遇到威胁时跑不掉,就把全身缩成一团,外面都是坚硬、锋利的鳞甲,连狮子都找不到地方下口,所以穿山甲在自然界实际上是没有天敌的。它的敌人是人类,主要是中国人,因为中国人觉得穿山甲的肉是美味,而且更关键的是,认为穿山甲的鳞片是可以治疗很多种疾病的良药,所以见到了穿山甲就捕杀。穿山甲用来保护自己的鳞片反而给它招来杀身之祸。穿山甲对付肉食动物的那套防御办法对人类是完全无效的,只是让人抓起来更容易。

 

中医大量地使用穿山甲鳞片做中药,有几十种常用中成药都用到穿山甲片,全国一年需要杀掉大约十万只穿山甲才能满足中药材需要。中国境内的穿山甲早在上个世纪90年代就差不多被杀光了,资源耗尽,属于商业性灭绝,要靠进口才能满足市场需求。主要是为了满足中国市场的需求,东南亚的穿山甲遭到大规模捕杀。东南亚的穿山甲被杀得变成濒危动物,满足不了中国市场需求了,就又在非洲大规模捕杀穿山甲,把原本很多的非洲穿山甲也杀得成了易危动物。穿山甲目前是全世界非法交易最多的动物,时不时地能见到海关查获几吨重穿山甲肉、穿山甲鳞片的报道。按目前的趋势,不加强保护的话,穿山甲很快会灭绝。

 

中国早已经把穿山甲列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根据野生动物保护法的规定,禁止出售、收购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或者其产品,如果由于科研、饲养繁殖、展览等特殊情况,需要出售、收购、利用的,一级保护动物要经过国家主管部门批准,二级保护动物要经过省级主管部门批准。按照这个规定,穿山甲不仅不能吃,它的鳞片也是不能出售的,因为做药并不属于科研、饲养、展览的特殊情况。但是实际情况却是,吃穿山甲如果被发现了,至少表面上还有人管一管,而穿山甲鳞片作为中药却是列入了国家药典,公然合法地销售。

 

穿山甲肉只能偷偷地吃,又非常地昂贵,一斤上千块钱,一般人吃不起或没有渠道吃到,市场并不大。穿山甲鳞片的市场要庞大得多。要获得穿山甲鳞片,就必须把穿山甲杀死。中国药典把穿山甲鳞片入药,众多中成药都含有穿山甲片,这个庞大的市场,就是在鼓励、刺激偷猎、走私穿山甲。这才是导致穿山甲濒临灭绝的最重要的因素。如果要真正保护穿山甲,那么中国就应该取消穿山甲鳞片的用药标准,禁止穿山甲入药,把库存穿山甲鳞片全部销毁。

 

中医相信穿山甲片能有药效是因为穿山甲的名字引起的联想,以为它的甲连山都能穿,那么吃了它的甲就能够通乳、通经络,所以就可以用来下奶、治疗各种疾病。实质上这就是巫术、迷信。其实穿山甲鳞片的成分是角蛋白,和我们人的指甲成分完全一样,里面并不含有特殊的神奇成分,人不能消化、吸收角蛋白,即使能消化、吸收,也不过是多摄入了一点氨基酸,不可能有任何药效。同样的,犀牛角、羚羊角的成分也是角蛋白,也不可能有任何药效,但是也都由于中医的迷信,让犀牛、高鼻羚羊濒临灭绝。中医,是生物多样性的最大敌人之一。

 

2017.2.20

 

 

 

 

艾滋病毒抗体并不能传染艾滋病

2019年2月18日星期一

上海新兴医药公司生产的一批人免疫球蛋白被检测出艾滋病毒抗体阳性,被停止使用。事件爆出后,很多人担心,如果使用了这种人免疫球蛋白,会不会有感染艾滋病毒的风险?有一家媒体采访了北大医学部免疫系的“网红”副教授王月丹。王副教授说,有感染艾滋病毒的风险,要对已经注射了这种免疫球蛋白的人做随访或者采取必要的补救措施。王副教授一贯不懂装懂信口开河,这一次仍然如此。

 

人免疫球蛋白是一种血浆制品,原料是采集来的人血浆。在里面发现艾滋病毒抗体阳性,说明生产原料中混入了感染过艾滋病毒的人的血浆。感染过艾滋病毒的人体内会产生针对艾滋病毒的抗体,抗体就是免疫球蛋白,所以用混入了艾滋病毒感染者血浆的血浆作为原料生产免疫球蛋白里头能够检测出艾滋病毒抗体。但是艾滋病毒抗体是不会传染艾滋病的。传染艾滋病的是艾滋病毒。艾滋病毒感染者如果用鸡尾酒疗法进行了治疗,血浆里很可能没有了艾滋病毒,否则就含有艾滋病毒。但是采集来的血浆并不是直接注射进人体的,而是要经过分离、纯化,还要做消灭病毒的处理。病毒很容易灭活,有多种方法可以杀灭血浆中的病毒,例如用巴氏消毒法也就是加热法,或者让血浆偏酸性,或者用过滤膜过滤掉病毒。按要求人免疫球蛋白的生产要用两种方法杀灭病毒。所以即使血浆里混有艾滋病毒,最后得到的产品,里面也不会有艾滋病毒,使用这种免疫球蛋白是不会让人感染艾滋病毒的。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在采集血浆时还没有排除艾滋病毒感染者,那时候生产的免疫球蛋白相当一部分都是艾滋病毒抗体阳性,但是从没有人因此感染艾滋病毒。

 

有人说,媒体不是报道有一名婴儿因为使用这个批次的免疫球蛋白,感染了艾滋病毒了吗?其实那是对报道的误读。检测艾滋病毒感染的一种方法是检测艾滋病毒抗体,那名婴儿使用过含艾滋病毒抗体的免疫球蛋白,当然被检测出体内有艾滋病毒抗体,但是这和被艾滋病毒感染是两回事。直接检测艾滋病毒就可以排除其被艾滋病毒感染了。

 

还有人说,这家医药公司生产的免疫球蛋白混入了艾滋病毒抗体,说明该公司对产品质量的控制有问题,说不定根本就没有按规定对血浆制品做杀灭病毒的处理,那样的话还是会有感染艾滋病毒的风险的。如果生产工艺有问题的话,那就不仅要担心感染艾滋病毒,还要担心感染乙肝病毒、丙肝病毒和其他通过血液传播的病毒了,不仅这个批次的免疫球蛋白不能用,这家公司生产的所有批次的血浆制品都不能用了。甚至国产的血浆制品都不能用了,因为都可能存在类似的问题。其实,艾滋病毒是非常脆弱的,在体外很快就会失活,如果血浆制品的质量控制有问题,感染艾滋病毒的风险要比感染其他病毒的风险小。

 

国外有过统计,即使采用了很严格的筛查,血浆原料中混入艾滋病毒的概率还有十万分之一。不过,在经过分离、纯化、杀灭病毒处理之后,血浆制品中还含有艾滋病毒的可能性就几乎等于零了,所以国内外从未有过因为使用血浆制品感染艾滋病毒的病例。当然,血浆制品应该是使用健康人的血浆制造,用艾滋病毒感染者血浆生产的产品有可能存在某些缺陷,所以发现了就不要使用了。如果医药公司在采集血浆和生产工艺方面存在问题,也应该追究责任。但是公众没有必要担心因为使用了免疫球蛋白感染艾滋病毒。

 

免疫球蛋白对治疗某些疾病,例如治疗免疫缺陷和自身免疫疾病,有一定的用处。但是国内却普遍用免疫球蛋白来预防、治疗普通感染,甚至把它当作提高免疫力的保健品,这就完全是滥用了。这个问题同样值得关注。

 

2019.2.8.

 

 

小孩早餐经常吃面包会得癌症吗?

2019年2月15日星期五

中国科协有一个官方微信号,叫“科普中国”,以前打过我的假:我揭露普洱茶的做法很容易污染黄曲霉素等致癌物的时候,“科普中国”认定我在传播谣言。其实“科普中国”自己才经常传播谣言吓唬人。例如最近“科普中国”发了一篇文章,说有一个14岁的女孩被确诊为肠癌,原因是她母亲平时工作比较忙,没时间做早餐,经常让女儿自己买最常见的汉堡面包之类的东西当早餐。还有个小孩得了肾癌,原因也是父母工作很忙,没空给孩子做饭,干脆买了很多面包在家里,让孩子自己上学时或者饿了就吃面包。这篇文章借医生之口说,小孩早餐经常吃面包,过量食入精细谷物,会得肠癌和肾癌的。

 

真的有这么恐怖吗?那些以面包为主食的国家怎么办?难道那些国家的小孩得癌症的比例奇高?还是中国人是特殊人种,不能吃面包?吃了就会得癌症?

 

文章里没有说那个小孩得的是什么样的肠癌。一般说的肠癌指的是结肠癌。某些饮食习惯是结肠癌的风险因素,例如经常吃加工肉制品(香肠、火腿)、红肉(牛肉、羊肉、猪肉)会增加结肠癌的风险。在非常高的温度(油炸、烧烤)下烹饪肉类,会产生致癌物,也会增加结肠癌的风险。但是这种饮食习惯导致的癌症,是一个缓慢的过程,都是等人到中年、老年恶果才会出现的,小孩得结肠癌是怪不到饮食习惯的。何况精细谷物里并不含有致癌物,吃精细谷物不是结肠癌的风险因素。至于肾癌,目前并没有发现与饮食习惯有关,更怪不到吃面包。

 

结肠癌和肾癌大部分都是在年纪比较大了以后才发生的,但是小孩并不是不会得,只不过非常罕见。那么个别小孩为什么会得结肠癌、肾癌呢?这往往是遗传因素导致的,某个基因先天有缺陷,让他们年纪轻轻就得了癌症。这跟他们的饮食习惯没有关系。

 

我们说吃精细谷物并不会让小孩得癌症,并不是说精细谷物就是好东西。精细谷物吃多了的确对健康不利,这主要是会增加得糖尿病、心血管疾病的风险。所以我们要提倡多吃全谷物,每天吃的谷物中最好有一半以上是全谷物。和精细谷物相比,全谷物含有更多的维生素、矿物质、纤维素,对预防疾病是有益的,包括预防结肠癌。但这也是个长期的过程,其效果是要几十年后才能看出来的,而且只是降低了结肠癌的风险,并不是说不吃它就会得结肠癌。

 

提倡健康饮食本来是好事,但是不能以错误的知识耸人听闻地吓唬人,更不要吓唬小孩。

 

2019.1.14.

 

 

 

 

电子烟的危害不容忽视

2019年2月10日星期日

罗永浩手机做不下去了,改开起了杂货铺,旅行箱、加湿器、鞋子等等什么都卖。最近还推销起了电子烟,美其名曰“福禄电子烟”。罗永浩推销电子烟的卖点有二,一是说电子烟对身体的危害很小,比烟草少95%;二是说推销电子烟的目的是为了帮助烟民戒烟。

 

罗永浩说的有道理吗?我们先来看第一点,电子烟的危害究竟有多大。电子烟的主要成分是尼古丁,而烟草除了尼古丁,焦油里还有很多种有害物质,特别是多种致癌物。从这点看,的确可以说电子烟的危害比烟草小很多。但是电子烟的成分也有它的特殊之处。烟草里的尼古丁含量基本是固定的,而电子烟不是,尼古丁含量高低可以随意改变。事实上,电子烟往往把尼古丁含量高、吸了过瘾作为产品亮点。例如有一个很流行的品牌的电子烟声称其尼古丁含量每毫升高达59毫克,一份电子烟的体积只有0.7毫升,却相当于20包香烟中尼古丁的含量。尼古丁不仅让人上瘾,而且对身体也有危害,含量越高,危害也越大。电子烟除了尼古丁,还含有丙二醇、甘油作为溶剂,以及各种香精。有的研究发现里面有60-70种化学成分,也有的研究发现里面有113种化学成分。在电子烟汽化之后,还会生成更多的化学物质。这些成分中有的已知有毒性,有的则是致癌物。所以,电子烟对人体是有危害的。这种危害究竟有多大,目前还不清楚,因为电子烟还是个新产品,还没法知道它对人体的长期危害。

 

有人会说,电子烟虽然对人体有危害,但是比烟草的危害要小,如果烟民能够戒烟改抽电子烟,也是好事。这是推销电子烟的人,包括罗永浩的一大卖点。尼古丁替代疗法可以帮助戒烟,电子烟主要成分是尼古丁,似乎也可以像尼古丁替代疗法那样帮助戒烟。这个道理听上去似乎不错,但是研究的结果令人失望,电子烟不是尼古丁替代疗法,它不仅不能帮助戒烟,反而会妨碍戒烟。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研究人员曾经在2016年分析了38项临床试验的结果,发现那些用电子烟帮助戒烟的人,他们戒烟成功的可能性比没有用电子烟的人反而低了28%。2018年美国佐治亚州立大学研究人员得出了更糟糕的结论,他们在分析了2015–2016年间美国1284名吸烟者戒烟的结果发现,使用电子烟的人戒烟的成功率只有9.4%,而没用电子烟的人戒烟的成功率反而高达18.9%,也就是说,不用电子烟戒烟的成功可能性是用电子烟戒烟的两倍。

 

何况很多人吸电子烟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戒烟,而是作为抽烟的补充,例如在那些禁止抽烟的场合才改吸电子烟。电子烟的厂商、推销商肯定是不希望人们真的戒烟戒到连电子烟都不吸的,否则它们的市场就会越来越小。电子烟厂商、推销商最想要的是青少年市场。别看罗永浩假惺惺地声明“未成年人严禁购买或使用电子烟”,实际上青少年才是电子烟最重要的销售对象。电子烟新潮的外型、听上去很酷的多种口味、隐秘的吸入方式,都是为了吸引青少年推出的,让他们在家里、教室里吸电子烟都不会被家长、老师发觉。因此电子烟在青少年当中变得越来越流行。2011年美国高中生吸过电子烟的人数不到2%,而到了2015年,这个比例一下子上升到16%。吸电子烟不仅本身对青少年的身心就有危害,而且会刺激青少年去吸烟。吸电子烟的青少年,尝试吸烟的可能性是没吸过电子烟的青少年的四倍。

 

由此可见,电子烟的危害虽然没有香烟大,但也是不可忽视的,对青少年的危害尤其大。罗永浩把他推销的电子烟叫做“福禄电子烟”,这不禁让人想起鸦片在清朝曾经被叫做“福寿膏”,不知罗永浩是不是从那里得到的灵感?不管名字叫得多么好听,不管罗永浩怎样欺骗说电子烟多么“健康”,也掩盖不了其害人的实质。

 

2019.1.21.

“DNA之父”沃森名誉扫地不是因为“政治正确”

2019年2月5日星期二

詹姆斯·沃森是DNA双螺旋结构的发现者之一,所以媒体也把他不准确地叫做“DNA之父”。沃森原来是美国冷泉港分子生物学实验室的主任,大约十年前,他在接受采访时说,非洲国家之所以比较落后,是因为黑人天生智力就比较低。这种种族主义言论当然受到了批评,沃森被迫道歉,并从冷泉港实验室退休,但是保留了荣誉头衔。最近美国播出一部关于沃森的纪录片,沃森在片子里说,他仍然坚持以前的观点,黑人天生智力就比较低,证据是智商测试的结果,黑人平均比白人低。冷泉港实验室因此发表声明,批评沃森滥用科学散布种族主义,宣布剥夺他所有的荣誉头衔,和他断绝关系,甚至把实验室报告厅里的沃森肖像也取下了。

 

这种做法在美国被视为理所当然,但在中国就完全不一样了。从网上舆论看,几乎所有的中国人都支持、同情沃森。有的说,沃森只是说出了众所周知的事实,却受到“白左”的迫害。也有的说,即使沃森的观点在政治上不正确,也应该允许他说出他的研究成果,不应该禁止智力与种族的关系的研究。网刊《知识分子》为这个事件发了一篇长篇文章,讨论人的智力是不是基因决定的,最后轻描淡写地说,沃森这么大的人物发表有争议的观点,太不谨慎了。

 

其实沃森的言论跟智力是不是基因决定的没有关系,他引起众怒的问题是认定不同种族的天生智力存在差别。这并不是他的研究成果,他年纪很大了,早不做科研了,以前做的研究也和智力或种族没有关系。国外有些研究人员一直在研究智力与种族的关系,想要证明不同的种族存在智力差异,这种研究并没有被禁止。但是这种研究的论文或专著一旦发表,往往会遭到学术界很多人的批评。这也不是因为学术界为了政治正确而打压学术研究,而是因为这种研究在方法上存在问题,经不起推敲,而且与已知的科学知识不符,却能够被用来给社会偏见提供“科学依据”,当然应该被批评。你有研究的自由,别人也有批评的自由。只允许你研究,不许别人批评,没有这种好事。

 

目前生物学界的共识是,“种族”只是一个社会学概念,而不是一个生物学概念。在社会研究中可以把人分成黑人、白人、亚裔等几大类群,但在生物学研究中这种分类是过时的,没有遗传学意义。被人们当成黑人的人,并不是一个遗传群体,而是包含了几百个甚至更多个遗传群体,而白人、亚洲人也分别包含了很多遗传群体。非洲人群的遗传多样性要比其他地区的人群多得多,因为其他地区的人群都是从非洲人群的一个分支演变来的。因为黑人、白人、亚裔这种简单的分类不具有遗传学意义,那么去研究这些类群之间的某种遗传性状的区别,例如天生智力的区别,也就没有意义。

 

的确有些研究发现黑人的平均智商比白人低。但是并不能因此就推断说黑人的智力天生就比白人低。这是因为智商并不能很好地测量一个人的天生智力。智商的高低不仅受基因的影响,还受到环境因素的影响,例如营养、教育等后天因素都会影响到智商测试结果。从1932年到1978年,美国人平均智商每过十年就上升3点,显然不是因为美国人的智力基因每过十年就得到改进,而是营养、教育改善的结果。营养、教育状况跟社会经济地位有很大关系。所以黑人的平均智商比白人低,不过是反映了黑人的社会经济地位普遍比白人低这个众所周知的事实,不能因此说黑人的智力天生就比白人低。

 

最近美国有一个调查结果,反对转基因的人,懂得越少,就越自信。这个结论可以用到很多问题上。例如关于种族、智力的问题,也是如此,恰恰是那些对遗传学所知甚少的种族主义者,觉得自己比遗传学界更懂种族和智力的关系、更有科学精神,把遗传学界的共识当成是为了“政治正确”无视事实。在中国尤其如此。种族主义言论在中国是很受认同的。在十年前沃森发出种族主义言论后,他在欧美就名誉扫地,但是他在中国仍然很受欢迎,频繁到中国演讲,据说马上就要成为“世界一流大学”的西湖大学请他当顾问,还有中国人搞到钱建沃森基因组科学研究院、沃森生命科技中心。现在沃森更应该到中国养老了。

 

2019.1.20.

“崔永元真牛”真敢吹牛

2019年2月3日星期日

崔永元又开网店卖食品了,这回卖的是牛肉,叫做“崔永元真牛”,目前只有两种,一种是“褐牛牛肉礼盒”,4.5kg卖699元,即一斤78元;一种是“安格斯牛肉礼盒”,5.5kg卖1999元,即一斤182元。

 

人们的第一感觉都是卖得可真贵,因为是“真牛”啊。“真”在哪里呢?广告词说:“地理环境——真!这里空气清新,土壤肥沃,阳光灿烂,天山雪水流淌,每天超14小时日照。”中国哪里能找到每天超14小时日照的地方?这些牛崔永元说是在新疆博尔塔拉饲养的。但是博尔塔拉年平均日照时数2815.8小时,平均下来每天日照时间7.7小时,达不到广告说的条件。全世界日照时数最长是北极圈,一年当中有4647小时,平均下来每天日照时间也只有12.7小时,即使把这些牛赶到北极圈养,也达不到每天超14小时日照的条件。想要每天超14小时日照,冬天需要把牛送到南半球去养。崔永元真牛卖这么贵,难道是把牛的出国路费都算上了?也许崔永元会狡辩说,我没有说那里每天都超14小时日照,而是说有些天超14小时日照。那样的话哪个地方到了夏天都是那样,有什么可吹的呢?

 

牛肉的品种很多,价格差别很大,即使是同一头牛,不同部位的肉的价格差别也很大。崔永元想必知道这个常识,他的网店专门有一张中英对照的“牛肉的选材部位”图,教大家认识眼肉、外脊(西冷)、里脊(菲力)之类的名词。那么“崔永元真牛”卖的是什么部位的肉呢?没说,只说是套餐,有高端牛排、精选牛肉、优质牛肉馅、带骨牛肉这四种。后三种都是比较差的部位的肉,不值钱,好的部位的肉都是用来做牛排的。那么这个套餐含有多少牛排呢?不过是1kg。价格中占大部分的应该就是这1kg牛排。即使这1kg都是最好的最上等的菲力牛排,也是天价了。何况不太可能是菲力牛排,否则肯定要标识出来,不会含糊地说是“高端牛排”。

 

“崔永元真牛”说是“天莱香牛专供”。天莱香牛也有自己的网店,广告词和“崔永元真牛”大同小异,也说是“啜饮纯净天山雪水,每天日光浴长达14小时”、“清真原切”、“有机健康”、“无激素零添加”、“72小时排酸”,质量上不应该有区别。但是价格差别大了,它的“天莱香牛安格斯有机牛肉礼盒”,5kg卖969元(其中也有1kg牛排),满299减100,算下来一斤87元,只是“崔永元真牛”“安格斯牛肉礼盒”价钱的一半。

 

同一家企业出产的同类产品,为什么“崔永元真牛”就能卖出两倍的价钱呢?自然是因为“崔永元”三个字了。崔永元说了:“这款牛肉和崔永元有关,采用了国家标准和独特的崔永元食品标准。”“我的检测团队入场了,用的是高于国标的崔永元食品标准……”一个企业当然可以有自己高于国标的标准,崔永元当然也可以制定自己的食品标准,虽然我们难以理解,一个前电视主持人、现中国传媒大学“勉勉强强”教授(正的)有什么资质去制定食品标准。崔永元能不能把他的食品标准公布出来,让我们见识一下这个标准高到什么程度?比较“天莱香牛”和“崔永元真牛”的广告词,实在看不出二者有什么本质区别,为什么一个符合崔永元食品标准可以卖天价,一个就不符合崔永元食品标准只能卖半价呢?

 

崔永元推销“崔永元真牛”的文章说了:“不是清高,是做食品挣大钱通常不是手艺而是手段,是对良心的考验。”“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很多人还有良心,想做良心生意良心产品,不知为何,总以悲壮收场。”反反复复标榜“良心”,如此看来,所谓崔永元食品标准,其实只有两个字:“良心”。“崔永元真牛”主要卖的就是“良心”,多出来的一倍价格,就是“良心”价。除了“崔永元真牛”,崔永元还一口气申请了“崔永元真鱼”、“崔永元真猪”、“崔永元真鸡”、“崔永元真肉”、“崔永元真羊”、“崔永元真鸭”等商标,看来是准备把畜生、禽兽卖个遍。我觉得还应该注册“崔永元真良心”,直接卖“良心”好了,何必附赠牛啊、猪啊、鱼啊什么的?

 

2019.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