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2月的存档

烟花爆竹污染很严重

2018年2月24日星期六

春节期间,除了吃吃喝喝,还有一项重要活动,就是放烟花、放鞭炮,一直要放到元宵节。放烟花鞭炮会造成非常严重的空气污染。平时大家都在抱怨雾霾严重,pm2.5多么有害,而烟花、鞭炮制造的pm2.5的量,要比平时的雾霾多得多。国内研究人员曾经测量过2006年元宵节北京的空气污染情况,发现pm2.5的量比平时高了6倍,就是烟花、鞭炮带来的,非常吓人。国外逢年过节不放爆竹,但是放烟花。比如美国独立节晚上各地都要放烟花,通常是集中在晚上9点到10点这段时间放。美国气象局在2015年报告说,就在这一个小时,美国全国pm2.5含量平均增加了21微克/立方米,有的地方pm2.5含量达到了大约500,赶上北京雾霾严重时候的量了。

 

放烟花、鞭炮不仅产生的细颗粒物超过了雾霾,烟花、鞭炮爆炸时产生的有毒有害物质,例如氧化氮、二氧化氮、臭氧、二氧化硫等等,也比雾霾多得多。烟花为什么会有各种颜色?因为是各种金属在燃烧,例如燃烧铝产生白色,铜产生蓝色,锂和锶产生红色,钡产生绿色,这些金属都是有毒的。烟花还会用到含汞、砷、铅等重金属的化合物,毒性更大。这些有毒金属被炸成了颗粒物,然后被人吸了进去。在放过烟花后,这些金属在空气中的含量是平时的十几、几十倍,锶的含量能是平时的一百多倍,钡的含量能是平时的上千倍。这些有毒物质从空中落下后,还会进一步污染水源、土壤。

 

有的人可能觉得,反正一年就放几天烟花、鞭炮,又不是天天放,对人体应该没什么影响。其实重金属一旦进入人体,是很难排泄出去的,而是会在体内积蓄下来。虽然一年只放几天烟花、爆竹,日积月累,也会对身体逐渐产生危害。患有某些疾病的人,比如说心脏病人,对烟花、鞭炮的危害更加敏感。印度排灯节会放很多烟花,印度研究人员根据污染程度估计,节日期间心脏病死亡率是平时的1.25倍,心脏病发病率是平时的1.75倍。何况放烟花鞭炮还会把人炸伤,还会造成火灾。

 

可见放烟花鞭炮其实是一个陋习,是为了短暂的赏心悦目却带来长期的危害,完全可以用别的娱乐方式代替,例如为了听噪音可以放鞭炮录音,为了看色彩可以用激光秀代替烟花。

 

2017.1.28

 

(头条号首发)

春节怎么吃

2018年2月23日星期五

春节的一个主要内容就是吃喝,不仅要吃年夜饭,在整个春节期间都有各种各样的聚餐、宴会,吃的都是大家认为好吃的东西。但是我们认为好吃的东西不等于就是健康的食物,实际上好吃的食物往往是高脂肪、高热量、高糖分、高盐分,对健康是不利的。但是整个春节期间,这一类的东西恰恰是我们吃得比较多的,满满的一桌年夜饭主要都是大鱼大肉、油炸的食品,还有腌肉、咸肉,以及各种小吃、甜点。而被认为比较健康的食品如蔬菜、水果,反而比较少,一桌子饭可能就有一两盘蔬菜,最后上一盘果盘点缀,一桌子的人一分,量是很少的。所以春节饮食的一个主要问题就是饮食不均衡,营养结构被打乱了。另外一个问题是吃得太多,比平时要多吃很多,特别是那些高蛋白、高脂肪、高热量的东西在整个春节期间吃得比较多,不仅容易长胖,还会带来健康方面的隐患。

 

春节期间大家难免要喝酒,平时滴酒不沾的人这个时候都会喝点,不喝的话别人也会劝你喝。平时就喝酒的人这个时候更是拼命地喝。适当喝点酒是可以的,但是喝酒过量不仅会让人醉,还会不知不觉地对健康造成多种危害。只要有几天的时间喝酒太多,脂肪就会在肝脏堆积起来导致脂肪肝。酒精还会对心肌细胞造成损伤,会导致一种叫做酒精性心肌病的心脏病,其中一个表现是心律不齐,有可能就会导致各种心脏病甚至猝死。特别是平时不怎么喝酒的人,这个时候喝多了心脏更容易出问题,医学界有一个说法叫做假日心脏综合征。

 

所以,春节实际上是健康饮食的一个红灯期,应该引起大家的注意。首先要做到饮食均衡,各种食品都要适量地吃,谷物、蛋白质类、奶制品、水果、蔬菜,各种类群的食物都要适当地吃。特别是要注意增加蔬菜水果的份量,不要一味地只吃那些高蛋白、高脂肪、高热量的食品,对高糖分、高盐分的食品要节制,尽量少吃。其次要注意饮食的量,不要放开了肚皮去吃。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喝酒千万不要过量,不是说不能喝,要适量地喝。在喝酒的同时注意随时补充水分,避免身体脱水。

 

2017.1.17

 

(头条号首发)

“JB蛋白”是什么“神药”?

2018年2月17日星期六

我以前科普过,宫颈癌基本上都是由人乳头状瘤病毒(HPV)导致的,可以通过接种HPV疫苗预防。如果已经被HPV感染了,就没有清除HPV的办法,只能等人体免疫系统自己将其清除。在所有的HPV感染中,大约90%会在两年内痊愈,所有的病毒都会被清除干净,但是有10%的HPV感染,HPV的基因会结合进细胞的基因组,成为细胞的一部分,这时候就没法被免疫系统清除,也没有药物能够清除,只能是定期做宫颈癌筛查,即时发现癌变加以治疗。

 

有国内医生向我反映,我才知道我真是“孤陋寡闻”,国内早就有了能够清除HPV的神药,“这个东西现在非常火,火到什么程度?医院的医生只要发现HPV阳性就开,一次治疗费用几万,效果却并非宣扬的那样好。北京协和郎景和院士和301医院孟元光为该产品站台,又加上姜世勃姜千人,这个公司靠这个要上市。协和每个月开3000多支,百万的销量。”不禁引起我的兴趣,这是什么神药,居然号称能够清除HPV,而且还有大名鼎鼎的协和医院和301医院的大名鼎鼎的妇产科权威为其站台,让患者不信都不行。

 

这种神药叫做“抗HPV生物蛋白敷料”,300多元一支,一个疗程90-100支。类似的还有“抗HPV生物蛋白隐形膜”,成分基本一样,只是剂型不同。它们都是山西锦波生物医药股份有限公司生产、销售的,主要成分都是JB蛋白——这是他们自己命名的一种蛋白质,JB就是其公司名称“锦波”或其商标“金波”的缩写。那么JB蛋白是什么东西呢?该公司的宣传材料是这么介绍的:

 

“国际知名抗病毒药物研究专家,国家‘千人计划’特聘专家,复旦大学病原微生物研究所所长姜世勃教授,将FDA批准上市的恩夫韦肽(世界上第一个抗HIV进入抑制剂)高效控制HIV感染机体细胞的成功经验应用于病毒感染而研发成功新型的功能性生物蛋白-JB蛋白(即抗HPV生物蛋白敷料中独家专利抗病毒成分)。JB蛋白从研发到临床实际应用历经20多年的时间。研究证实,在实验室条件下,JB蛋白能100%灭活HPV病毒,通过阻断HPV与基底细胞的结合。JB蛋白表面带有大量的负电荷,利用正负电荷相互结合的原理,与HPV衣壳蛋白表面(L1和L2区域)的正电荷区域结合,阻断HPV与宿主细胞的结合,从而阻止HPV感染宿主细胞,打破HPV的持续性感染,预防宫颈癌。”

 

发现JB蛋白的“国际知名抗病毒药物研究专家”姜世勃是何许人也?宣传材料是这么介绍的:

 

“姜世勃教授毕业于第一和第四军医大学并获得硕士和博士学位,1987年在美国纽约洛克菲勒大学进修学习和博士后训练,1990年进入纽约血液中心Lindsley F. Kimball研究所先后担任助理研究员、副研究员、研究员和研究室主任。曾是武汉大学、复旦大学、广州第一军医大学、西安第四军医大学、中国军事医学科学院的客座教授, 中国科学院的海外评审专家、清华大学的高级访问学者、上海计划生育研究所的特聘顾问、南方医科大学抗病毒中心荣誉主任和特聘教授。2010年10月姜世勃教授入选国家“千人计划”回国担任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医学分子病毒学教育部/卫生部重点实验室教授、病毒免疫课题组组长、病原微生物研究所所长。姜世勃教授从事抗病毒药物及疫苗研究多年,是国际上最早参与研发抗HIV的杀微生物剂的研究人员之一。他是抗HIV多肽药物恩夫韦肽(Enfuvirtide)原型的发现者,该发现开辟了一个研发抗病毒多肽药物及病毒融合抑制剂的全新领域。”

 

姜世勃目前仍是纽约血液中心Lindsley F. Kimball研究所研究员,并没有全职回国。在上世纪90年代,有很多人研究过HIV融合抑制剂,姜世勃在1993年在A. Robert Neurath手下干活时也发表过一篇相关论文(文献1)。这些研究除了恩夫韦肽都没有成为上市药物。但恩夫韦肽是由杜克大学研究人员创建的公司Trimeris在1996年发现的,1999年该公司和罗氏合作一起研发,2003年获FDA批准上市,整个研发过程和姜世勃没有任何关系。这个研发经验也没法应用于JB蛋白:恩夫韦肽是注射用药,JB蛋白是外敷;恩夫韦肽的药理是通过结构模拟与HIV转膜蛋白gp41结合抑制HIV进入细胞,而JB蛋白号称是通过正负电荷相互结合阻断HPV与宿主细胞的结合。之所以要把完全无关的恩夫韦肽拉扯过来,无非是因为这个抗病毒药很出名而且被FDA批准上市了,让人误以为什么JB蛋白也和它一样风光。

 

宣传材料说了一大堆,还是没说JB蛋白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里面说它是“独家专利抗病毒成分”,于是我去搜它的专利。搜到了锦波公司申请的专利《一种预防和控制人乳头瘤病毒感染的生物蛋白敷料及隐形膜》,里面提到其产品成分为:

 

“生物蛋白敷料,包括以下质量浓度的各组分:JB蛋白0.05~1‰,卡波姆1~3%,绿茶提取物0.5~2%,甘油1~5%,三氯生0.1~0.3%,水为余量。生物蛋白隐形膜,包括以下质量浓度的各组分:JB蛋白0.05~1‰,卡波姆0.05~1%,绿茶提取物0.5~2%,甘油1~5%,尼泊金酯0.11~0.25%,苯氧乙醇0.1~2%,水为余量。”

 

这些成分里,有可能抗病毒的成分只有JB蛋白。但是对JB蛋白究竟是什么,该专利也没有明说:

 

“上述成分中,JB蛋白源于食用牛奶蛋白,关于JB蛋白的制备方法,本专利发明人已申请国家发明专利,名称:一种预防和控制人乳头瘤病毒感染的生物制剂的制备方法,申请号:201210066696. 9。JB蛋白最早由国际著名病毒学家纽约血液中心病毒免疫室主任美籍华人姜世勃教授所发明,相关科研成果报道在国际顶级医药学杂志《Nature Medicine》(Nature Med. 2, 230-4)上,姜世勃教授在国际上发现了第一个抗艾滋病病毒的C-多肽-SJ-2176,并开发成抗HIV药物一恩夫韦肽(Enfuvirtide,T-20)。2003年被美国FDA批准上市成为全球第一个多肽类HIV进入/融合抑制剂(病毒进入/融合抑制剂就是作用在病毒入侵靶细胞的第一阶段,阻断了病毒对细胞的感染,从而达到预防和控制病毒的效果)。JB蛋白则是建立在姜世勃教授多年研究的基础上,是将预防及控制艾滋病病毒的成功经验运用到了对HPV的预防和控制上,并利用先进的HPV感染模型,检测JB蛋白对HPV6、16、18亚型的抑制活性,证实了该蛋白对HPV的感染具有显著的抑制活性,且蛋白表面的负电荷数越多,其抑制HPV活性也相应地增高。”

 

这个专利说明把姜世勃的头衔从“国际知名抗病毒药物研究专家”升级为“国际著名病毒学家”,而且干脆说恩夫韦肽就是他研发的,也不怕恩夫韦肽的真正研发者找他算账?不过这个说明提到了一个重要信息:“JB蛋白源于食用牛奶蛋白”,牛奶蛋白是怎么变成了神奇的JB蛋白的呢,说是姜世勃已申请了专利《一种预防和控制人乳头瘤病毒感染的生物制剂的制备方法》,于是我再把该专利找出来,发现上述关于姜世勃的不实介绍几乎一模一样出现在该专利里,看来是姜本人自己写的。该专利对JB蛋白是什么东西,倒是介绍得很清楚:

 

“本发明公开了一种预防和控制人乳头瘤病毒感染的生物制剂的制备方法。包括以下步骤:将3-羟基-邻苯二甲酸酐HP溶于二甲基亚飒DMSO中,得到饱和的HP溶液;将β-乳球蛋白β-LG溶于pH8.5,0.1M磷酸钠溶液中,得到蛋白终浓度为20mg/mL的蛋白溶液;再将上述HP溶液分为五等份,每12min加入蛋白溶液中,震荡混匀,1MNaOH调节pH为8.5,酸酐在反应体系中的终浓度为60mM,在温度为25℃的条件下,放置l小时,pH7.4 PBS透析,再用0.45uM微孔滤膜过滤除菌,4℃保存,即得成品。本发明药物具有阻断HPV病毒入侵细胞、阻止病毒扩大感染、安全、稳定、成本低等优点。”

 

其实就是把牛奶里的β-乳球蛋白提取、纯化出来之后,做了简单的酸酐化处理,就成了神奇无比的JB蛋白了。姜世勃的确是这种“神奇蛋白”的研发者之一,在其宣传材料中反复提到他在《自然·医学》上发表过相关论文的,还附上一张论文插图为证。其实姜世勃只是那篇论文的第二作者,是他1996年在Neurath实验室工作时发的(文献2)。但这篇论文研究的是用酸酐化β-乳球蛋白抑制艾滋病毒(HIV)感染,跟HPV没有关系。差不多同时(1995年),他们把这项研究的内容申请了美国专利(β-Lactoglobulin modified with aromatic anhydride compound for preventing HIV infection),姜世勃是三个专利发明人之一(Alexander Robert Neurath, Asim Kumar Debnath, Shibo Jiang)。这项专利的主要内容是,把β-乳球蛋白做酸酐化处理,制成凝胶之类的剂型,发生性行为之前抹在阴道或肛门上(或者在HIV阳性的母亲生产时抹在阴道上),就可以阻隔HIV进入细胞当中,从而起到防止HIV感染的作用。

 

这么神奇的作用是怎么做到的呢?按他们的说法,是因为β-乳球蛋白做酸酐化处理后,蛋白表面上带有大量的负电荷,和HIV结合蛋白的正电荷区域结合,就让HIV结合蛋白起不了作用了。如果这个机理能够成立的话,那么这种阻隔作用就不是特异性的:

 

一、任何蛋白质只要带上了负电荷,就能够起到阻断病毒与细胞结合的作用,不限于β-乳球蛋白。的确,其英文专利里提到了用别的蛋白质,比如血清蛋白、大豆蛋白,做酸酐化处理后都能起到抑制HIV病毒的作用。为什么选用了β-乳球蛋白呢,因为它是乳清蛋白里含量最高的蛋白质,而乳清是做奶酪的下脚料,便宜。所以不是因为β-乳球蛋白有多神奇,而是因为它便宜,发明者想要给HIV的预防找到一种既简单又便宜的方法,为人类对抗艾滋病的事业做贡献。然而便宜的β-乳球蛋白在中国改叫“JB蛋白”后就身价百倍了。一支“抗HPV生物蛋白敷料”含有敷料3克,按其专利说明,含有JB蛋白0.05~1‰,也就是0.15~3毫克,成本最多几元钱,然而却卖300多元一支,名副其实的身价百倍。

 

二、任何病毒外壳上与进入细胞有关的蛋白如果有正电荷区,就能被“JB蛋白”阻隔,不仅限于HIV,所以姜世勃在中国主要推销的是针对HPV,当然也不忘推销针对HIV(姜世勃还搞了一种“双抗生物蛋白润滑剂”号称就是用于预防和降低HIV传播的)。其实还有很多其他病毒都能成为其预防目标,例如,是不是也能用来预防最近很让人头疼的流感病毒感染?

 

随便拿一种蛋白质简单处理一下,就能预防各种病毒的感染,还对人体没有任何副作用,这是多么伟大的成就,诺贝尔医学奖指日可待。然而自从姜世勃等人于1995年在美国申请专利以来,20多年过去了,专利也过期了,怎么到现在在美国市场上还见不到如此奇妙的预防病毒感染的神器?因为那只是一套美妙的设想,并没有证明其有效性和可行性。他们只是在1995年做过很初步的体外实验,此后就没有进一步的研究。有初步的实验结果和美妙的设想,申请专利可以,想要被FDA批准上市则是妄想。

 

但是那是在美国。中国自有特别国情,即使只有美妙的设想,也不妨碍被批准上市销售。所以姜世勃就把β-乳球蛋白改叫显得很神秘莫测的JB蛋白卖到中国来了,虽然拿的是“晋食药监械(准)”字号,也就是说不过是省药监局批准的医疗器械(不是药物),但是仍然可以作为药物推销到全国,更不妨碍被收买的院士、专家为其站台。预防HPV感染现在有了疫苗了,没法竞争,那就改用于清除感染的HPV。这一改问题就更大了。在性接触部位抹上敷料,如果说能够预防HPV感染,虽然没有得到临床试验的证实,理论上勉勉强强糊弄得过去,还可以说是美妙的设想;但是改说这样就能清除已感染的HPV,则纯属欺骗。难道敷料里的β-乳球蛋白神奇到还能够钻进细胞里把潜伏在那里的HPV清除掉?那样的话,姜世勃还能再得一个诺贝尔医学奖。在他获得诺贝尔奖之前,我们只能说:这完完全全是骗人的,哪怕找再多的院士、专家站台也没用。如果有人用了这种敷料后发现HPV没了,那也和它没有任何关系,我前面说了,HPV感染90%都能被人体免疫系统自己清除掉,剩下的10%终身携带,永远清除不掉。但是有那能够自愈的90%垫底,骗局不容易被戳穿,何况普通患者哪搞得明白JB蛋白是什么玩意儿?

 

文献:

 

1. Shibo Jiang, Kang Lin, Nathan Strick & A. Robert Neurath. HIV-1 inhibition by a peptide.Nature volume 365, page 113 (1993)

2. A. Robert Neurath, Shibo Jiang, Nathan Strick, Kang Lin, Yun-Yao Li & Asim K. Debnath. Bovine β–lactoglobulin modified by 3–hydroxyphthalic anhydride blocks the CD4 cell receptor for HIV. Nature Medicine volume 2, pages 230–234 (1996)

 

附:

 

为JB蛋白站台的专家:

 

301医院妇产科主任孟元光、南方医科大学药学院院长刘叔文、复旦大学附属妇产科医院宫颈诊疗中心主任隋龙、北京协和妇产科副主任向阳、中科院生物物理研究所副研究员朱赟、重庆妇科主委/重庆医大胡丽娜、黑龙江妇科主委/哈医大谭文华、吉林妇科主委/吉林大学崔满华、复旦大学基础医学院陆路。

 

(头条号首发)

 

 

草甘膦究竟会不会致癌?

2018年2月13日星期二

2017年11月27日,欧盟以18国赞成、9国反对、1国弃权投票通过欧洲委员会提出的提议,将除草剂草甘膦在欧盟的使用期限延长五年。至此,欧洲关于草甘膦的监管风波告一段落。这场风波是由于国际癌症研究机构在2015年把草甘膦这种最常用的除草剂归为很可能的致癌物引发的。国际癌症研究机构对致癌物的评估偶尔会引起风波,特别是会引起利益相关方的反弹,例如它把肉制品列为致癌物引起食品界的不满,把马兜铃酸列为致癌物则引起中药界的反对。不过,以前的风波都没有草甘膦风波那么大,这是为什么呢?

 

草甘膦是孟山都公司研发出来的(专利早已过期),孟山都还研发了能够抗草甘膦的转基因作物,是目前种植最多的一类转基因作物,因此反对转基因的人连同草甘膦也反对。国际癌症研究机构把草甘膦评为可能的致癌物,就被反转基因的人看成是一大胜利,借机要求禁用草甘膦。相反地,有些支持转基因的人就针锋相对地为草甘膦辩护,为此攻击国际癌症研究机构。有人说国际癌症研究机构以前是不知名的机构,是因为草甘膦的风波才出了名。还有人说国际癌症研究机构不是研究癌症研究的权威机构,没有必要把它的评估当回事。这些说法都是不对的。国际癌症研究机构是世界卫生组织旗下的,以前就非常出名,也是癌症研究方面的权威机构,它对致癌物的评估非常详细,对致癌物的分类经常被引用。我以前的文章里就经常引用国际癌症研究机构的评估结果。正因为国际癌症研究机构很著名很权威,它对草甘膦的评估结果才会引起这么大的风波,如果是个不出名不权威的机构,就不会有人把它当回事了。

 

还有人说国际癌症研究机构自己不做原创性研究,只做综述,不足为凭。这是对国际癌症研究机构的工作的误解。国际癌症研究机构的职责是评估某种物质是不是致癌,把已有关于该物质与癌症的关系的各项研究结果做了总结,进行分析,做出评估,这种工作是非常重要的。由于是在多项研究的基础上做出的判断,往往要比单项原创性研究结果更可靠。各国监管部门在评估某种物质的安全性时,自己也不做原创性研究,也是根据已有研究做的评估,和国际癌症研究机构的性质是一样的,能够说都不足为凭吗?

 

在国外对国际癌症研究机构的这个评估结果最为不满的,除了孟山都公司,就是化工行业了。有一个在比利时工作的加拿大人以前替化工业当说客,后来搞起了说客培训,化名写了很多篇文章抨击国际癌症研究机构。他挖出了参与草甘膦评估的专家中有一名是一个环保基金会的顾问,还是美国一起起诉孟山都的诉讼的专家证人,认为这说明国际癌症研究机构对草甘膦的评估结果有利益关系。有的人就说国际癌症研究机构出了丑闻。其实在国际癌症研究机构关于草甘膦的评估报告里,就注明这个人是美国疾病控制中心的退休人员,从一个环保基金会拿兼职工资。他担任起诉孟山都诉讼的专家证人则是评估报告出版以后的事。这个人虽然很积极地为国际癌症研究机构辩护,曾经拉了几十个专家联名支持国际癌症研究机构对草甘膦的评估结果,但是他只是评估草甘膦工作的特邀专家,并不是评估小组的正式成员。对草甘膦的评估,是来自11个国家的17名专家集体做出的,即使这名特邀专家有问题,总不能说他指挥了这17名专家吧?

 

路透社最近连续发表报道,也号称挖出了国际癌症研究机构的丑闻。路透社记者从孟山都那里搞到评估报告的草稿,跟最后的报告版本做对比,发现有些关键的部分被改掉了,例如原来认为某项研究结果是不致癌的,在最后的版本中变成致癌。路透社质问,究竟是谁改的?言下之意是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对报告做了篡改。国际癌症研究机构对路透社的报道一一做了回应。国际癌症研究机构是对别人的原始数据做自己的评估,并不照搬结论,评估结果跟原来的研究结论可能不同。报告的草稿一开始用的是原来的研究结论,经过讨论后认为那个结论不成立,所以做了改动。改动是所有专家同意后做的,并不是某个人擅自改的。所以这也不是什么丑闻。

 

就在欧盟投票的前夕,美国国家癌症研究所发表一项研究结果,认为草甘膦的使用和各种实体肿瘤、淋巴癌的发病率高低没有关系。有些人认为这是给草甘膦平反了。不知欧盟的投票结果是不是受到了这项研究结果的影响。那么它是不是给草甘膦平反了呢?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先来看看这项研究是怎么做的。想要知道使用某种农药会不会导致癌症,我们没法拿人做实验,只能是做流行病学的调查。调查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找一批农民,询问他们使用农药的情况,然后把他们分成用过草甘膦的和没用过草甘膦的两组,对比他们之间癌症发病率。这叫做回溯性研究。另一种调查方式同样找一批农民,询问他们使用草甘膦的使用情况,但是把已经得了癌症的那些人给排除掉,只留下那些没有癌症的,然后跟踪这些人,看其中有多少人后来得了癌症,对比使用草甘膦和不要草甘膦的人的癌症发病率,这叫做前瞻性研究。前瞻性研究需要跟踪很多年,工作量比较大,但是它比回溯性研究可靠,因为回溯性研究依赖于被调查的人的回忆,回忆容易出偏差。此外,流行病学调查是不是可靠,还跟调查的人数多少、跟踪的时间长短有关系,调查的人数越多、跟踪的时间越长,就越可靠。

 

美国国家癌症研究机构的这项研究是前瞻性研究,调查了5万多名农民,跟踪了20年,调查的人数比较多,跟踪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是比较可靠的研究。但是光靠一项流行病学调查是没法给出定论的,而且这项调查发现草甘膦的使用增加了急性髓细胞白血病的发病率,只是因为病例太少,在统计学上没有意义,但是还是值得重视。所以这篇论文最后说,关于草甘膦使用和癌症发病率的关系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并没有给出定论。

 

国际癌症研究机构本身不做调查,他们是根据别人的几项调查研究认为使用草甘膦增加了非霍奇金淋巴癌的发病率。但是他们根据的这些调查都是回溯性研究,不那么可靠。所以关于草甘膦能不能在人身上致癌,证据并不充分,只有有限的证据。国际癌症研究机构认为动物实验的证据是充分的,证明了摄入草甘膦能够让实验动物得癌症,而且还有实验能够阐明草甘膦致癌的机理,所以就把它归为很可能的致癌物,也就是2A类致癌物。国际癌症研究机构根据致癌证据的强弱,把物质分为四类:致癌证据比较充分、可以确定是致癌物的,归为1类;证据比较有限、很可能致癌的,归为2A类;证据比较弱、可能致癌的,归为2B类;没有证据表明能不能致癌的,归为3类;有充分证据表明不会致癌的,归为4类。

 

别的评估机构,例如欧洲食品安全管理局、德国风险评估研究所、美国环保署,都不把草甘膦归为致癌物。这种差别主要是两个原因引起的。一是采用的数据不完全一致。这些政府管理机构用到了厂商提供的实验数据,这些数据是不公开的,而国际癌症研究机构只根据公开发表的论文做评估。二是对同样的数据,可以用不同的统计方法分析,得出的结论就不一致。例如美国环保署有一组小鼠实验的数据,最初他们分析认为实验结果表明草甘膦会致癌,后来改了方法,认为不致癌。而国际癌症研究机构用自己的方法对这组数据做了分析,认为会致癌。

 

总之,草甘膦究竟会不会致癌,还是个悬而未决的有争议的问题。即使是国际癌症研究机构,也只是说它很可能致癌,并不确定。即使草甘膦是致癌物,也不是就不能用,还要看致癌风险的高低,以及有没有更好的除草剂能够取代它。虽然草甘膦会不会致癌有争议,但它是低毒的除草剂,这是没有争议的,如果找不到比它毒性更低的除草剂,也只能继续使用它了。如果草甘膦能致癌,受影响的主要是使用草甘膦的人,只要控制它在食品中的残留,对消费者是没什么影响的。

 

草甘膦是目前使用最多的除草剂,不仅转基因作物在用,非转基因作物也在用,实际上非转基因作物用的比转基因作物还多。在国际癌症研究机构的有关报告出来后,欧洲出现了要求禁用草甘膦的呼声,但是欧洲转基因作物的种植面积很少,草甘膦基本上都用在非转基因作物上,如果禁用草甘膦,受影响最大的是非转基因作物。不管草甘膦致不致癌,它都跟转基因的安全性没有关系,是反转基因的人硬把二者扯在一起的,支持转基因的人如果也跟着把二者扯在一起,非要强行替草甘膦辩护,甚至抨击国际癌症研究机构是在反对转基因,那就上了反转基因人士的当了,让人误以为一个国际权威机构真的在反转基因。

 

2017.12.11

 

(《科学世界》2018.1)

 

 

克隆猴来了,克隆人还有多远?

2018年2月12日星期一

1996年克隆羊多莉诞生后,人们马上想到,能不能克隆人?“能不能”有两层意思:伦理上允不允许?技术上可不可行?我当时曾写过文章论证,认为从宗教、伦理的角度反对克隆人是站不住脚的,反对克隆人的理由能成立的只有技术障碍:因为成功率太低,或者结果不安全,不能贸然去做。

 

人和绵羊都属于哺乳动物,但是亲缘关系还是比较远的,克隆羊能成功,克隆人就不一定。我们不能草率地拿人做实验,想要证明克隆人可行,首先要能克隆出猴子出来。人和猴子都属于灵长类,亲缘关系很近,能在猴子身上做出来的,一般也就能适用于人。

 

但是在多莉之后,虽然有二十多种动物都被克隆出来了,各国多家实验室克隆猴的尝试却都失败了。现在,中国科学院神经科学研究所研究人员克隆出了两只猴子,轰动了世界。别人都做不出来,他们为什么做得出来呢?

 

我们这里说的克隆,指的是体细胞克隆。从一个供体的体细胞取出细胞核,把它移植到去掉了细胞核的卵子中(或者让供体体细胞直接与去核卵子融合),再让这个卵子发育。但是体细胞是已经分化的细胞,里面的基因组发生了很多变化,跟没有分化的胚胎细胞里的基因组是不一样的。其中一个主要变化是基因组很多位点的组蛋白加上了甲基,叫甲基化。为了让体细胞中的基因组回到没有分化的状态,神经科学研究所研究人员使用了去甲基化酶。这是他们能够成功的关键。

 

参与这个课题的一个研究人员说,这项研究结果表明克隆人已经不存在技术障碍,但是他们是不会去克隆人的。真的如此吗?前面我说了,反对克隆人的理由是克隆技术还不成熟,成功率低,不安全。那么克隆猴是不是解决了这两个问题呢?并没有。

 

我们先看安全性。这项研究其实分两部分,一部分是用成年猴子体细胞做克隆,一部分是用流产的猴子胎儿体细胞做克隆。克隆成年猴子并不成功,生下的克隆猴很快就死了。克隆成功用的是胎儿体细胞。这说明要克隆成年体细胞要比克隆胎儿体细胞困难。但是我们说的克隆人,指的是做为一种辅助生育方法克隆成年人。没有人会去克隆流产胎儿,那没有意义。所以克隆猴的实验反而说明了克隆人不安全,活不下来。

 

我们再来看看效率。克隆成年猴子让42只母猴代孕,有22只怀孕,最终只有两个生下猴子,都很快死了。克隆猴子胎儿让21只母猴代孕,有6只怀孕,最终也只有两个生下猴子。可见克隆猴的效率是很低的。

 

所以我当初指出的体细胞克隆的两个技术问题,不安全和效率低,在克隆猴诞生后并没有得到解决,要用克隆猴的方法克隆人是不可行的,技术障碍并没有消除,害怕克隆人的人没有必要心慌,希望看到克隆人的人也不要高兴得太早。当然,目前科学家并不以克隆人做为奋斗目标。克隆猴的目的不是为了下一步克隆人,它的意义主要是基础研究方面的。

 

2018.1.28

 

(头条号首发)

 

 

火烈鸟的羽毛为什么是红色的?

2018年2月10日星期六

美国加州圣地亚哥动物园是世界排名第一的动物园,在离动物园入口不远的地方,生活着一群一百多只火烈鸟,欢迎游客的到来,是动物园的一个主要景点,很多人都围在那里照相。我也晒了一张照片,引起很多人的好奇,火烈鸟的羽毛为什么是红色的,鲜艳得像是一团团烈火?

 

你也许以为火烈鸟的羽毛天然就是红色的。其实不是,它的羽毛原本是灰白的。是因为它吃的食物里的色素跑到了羽毛里,才让羽毛变成了红色。火烈鸟的食物主要是蓝绿藻、硅藻和一种叫卤虫的小型甲壳动物,这些食物里都有很丰富的类胡萝卜素,类胡萝卜素是一种色素,正是它让火烈鸟羽毛变成红色。你也许觉得奇怪,卤虫是一种甲壳动物,和虾、螃蟹是同一类动物,怎么也含有类胡萝卜素啊?不是植物才有类胡萝卜素吗?如果它含有类胡萝卜素,为什么它自己不是红色的?甲壳动物也含有一种类胡萝卜素,叫虾青素,虾青素在甲壳动物里面和一种蛋白质结合在一起,自身的颜色显示不出来,显色出来的是这种蛋白质的颜色,也就是黑色。如果把甲壳动物煮熟了,蛋白质变性,虾青素脱离了蛋白质,它本身的红色才显示出来,所以虾、螃蟹煮熟了就变成了红色。同样,甲壳动物被火烈鸟吃了,蛋白质被消化、代谢掉了,剩下的虾青素就变成了红色,相当于把羽毛染红了。雄性火烈鸟吃下的类胡萝卜素越多,羽毛就越红,就越能吸引雌性火烈鸟,因为颜色越红意味着它吃的食物越多,越健康。

 

如果人工喂养火烈鸟,不让它吃含有类胡萝卜素的食物,火烈鸟羽毛的颜色就不会是红色的,而是灰白色的。所以动物园要在火烈鸟的食物中添加类胡萝卜素,保持它的羽毛一直很鲜艳。

 

类似的还有三文鱼。三文鱼的颜色之所以是红色的,也是因为三文鱼的食物以虾为主,虾青素在三文鱼的肉里积蓄下来。人工养殖的三文鱼,为了让它的肉也是红色的,就要在饲料中添加虾青素。虾青素的费用占了三文鱼饲料的大约20%。

 

我们吃虾的时候,是不吃它的壳的,不吃虾青素。虾青素是一种抗氧化剂,有些研究认为吃抗氧化剂可能对人体健康有益,所以市场上也有虾青素保健品在卖。其实关于虾青素的保健作用都只有很初步的研究,并没有得到证实的。保健品很贵,每次吃的量不多,所以也不用担心吃了太多虾青素导致人的颜色改变。

 

但是我们平时吃的食物,有很多也含有类胡萝卜素,最明显的就是胡萝卜。我们吃下的类胡萝卜素会不会影响我们的头发颜色呢?不会,但是会影响到我们皮肤的颜色。只不过我们通常吃下的类胡萝卜素量都不多,看不出来。如果吃得非常多,皮肤就会变得很黄,不过这是暂时的,也没有危害,过量的类胡萝卜素很快会被代谢掉,皮肤颜色又会恢复正常。

 

2018.1.18

 

(头条号首发)

 

 

基因检测可以代替打疫苗吗?

2018年2月7日星期三

深圳华大基因公司最近很火,先是它的CEO“礼节性点头赞同”喝王老吉能够延长寿命10%,现在又传出它的董事长汪建接受采访的一段视频,在视频中汪建说打宫颈癌疫苗一次价格在4000元左右,五年就要再打一次,如果换成基因检测,只需要每3年花50块钱做一次;而且,国外的疫苗是否符合国内人的情况,也很成问题。

 

汪建说的宫颈癌疫苗,指的是人乳头状瘤病毒疫苗。人乳头状瘤病毒简称HPV,人如果感染了它,可能没什么症状,也可能在皮肤上长疣。HPV有多种类型,有大约40种是通过性传播的,其中有十几种能够导致宫颈癌或其他癌症,叫高危HPV。几乎所有的宫颈癌都是因为感染了HPV引起的,那么就可以通过接种HPV疫苗来预防。所以接种HPV疫苗的目的是为了预防宫颈癌,也能够预防口咽癌、阴茎癌等能由HPV引起的癌症。HPV疫苗最好在有性生活之前接种。目前的HPV接种指南并没有建议五年就要再打一次。HPV疫苗虽然是在国外研发出来的,但是它预防的那几种高危HPV在国内也在传播,所以同样能够对国内的人起到免疫、预防作用。

 

而汪建说的基因检测,指的是检测高危HPV基因,看有没有被高危HPV感染。如果被HPV感染,其实也没有清除HPV的办法,只能是等人体免疫系统自己将其清除。在所有的HPV感染中,大约90%会在两年内痊愈,所有的病毒都会被清除干净,但是有10%的HPV感染,HPV的基因会结合进细胞的基因组,成为细胞的一部分,这时候就没法被免疫系统清除,也没有药物能够清除,只能是定期做宫颈癌筛查,即时发现癌变加以治疗。

 

可见打HPV疫苗和做HPV基因检测完全是两码事,打HPV疫苗是为了防止HPV感染,而HPV基因检测是为了发现HPV感染,一个是预防,一个是检测,两者是不能相互取代的。打一个比方。现在医学界提倡通过控制饮食和加强锻炼来预防糖尿病,而汪建却说,我们这里有办法检测你有没有糖尿病,你不用那么费劲去控制饮食和锻炼了。这是不是很荒唐?这种逻辑不仅荒唐,而且害人,如果真有人相信了这个号称是生物技术公司老总的话,自己不去接种或不给子女接种HPV疫苗,那就会增加得宫颈癌和其他相关癌症的风险,这不是害人吗?华大基因作为做基因检测生意的公司,要推销自己的产品可以理解,但是也不能因此就去骗人、害人啊?

 

2017.12.23

 

(科学猫头鹰首发)

 

 

可笑的“中国母乳奶粉”

2018年2月3日星期六

伊利集团联合中山大学发布一项惊人的成果,他们发现中外母乳营养结构在本质上存在差异。发布这个发现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推销产品,据说伊利的金领冠奶粉就是根据中国母乳营养成分研制的奶粉。他们发现了什么样的差异呢?在广告上只列了一条,号称是“成果提炼”,应该是最主要的一条了。这个差异是:中国母乳中阿尔法-乳清蛋白含量略高于国外均值。阿尔法-乳清蛋白专业的说法应该叫阿尔法-乳白蛋白,它是乳清蛋白的一种成分。乳清蛋白由多种蛋白质混合而成,其中一种是阿尔法-乳白蛋白。为了跟伊利的广告一致,我就也跟着把阿尔法-乳白蛋白不专业地说成阿尔法-乳清蛋白好了。

 

伊利和中山大学说中国母乳中阿尔法-乳清蛋白含量略高于国外均值,注意,是跟国外的均值比较的。所谓均值,就是说测得的数据不是都一样的,有的高有的低,平均出来的一个值。那么另外再拿一个数据来跟均值比较,刚好一样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不是高一些就是低一些。拿了很多数据做对比,发现有一个略高一些,又有什么奇怪呢?国外配方奶粉标准里头并没有阿尔法乳清蛋白这一项,并没有根据国外均值在添加阿尔法乳清蛋白,那么发现了中国母乳中阿尔法-乳清蛋白含量略高于国外均值,又有什么意义呢?

 

阿尔法-乳清蛋白在母亲体内的作用是调控乳糖的生产,它分泌到了乳汁当中,被婴儿吃下去,和乳汁中的其他蛋白质一样,就是作为给婴儿补充氨基酸的营养成分。有些研究发现阿尔法-乳清蛋白有抗菌和抗癌的作用,这些都是体外的初步研究,并不能说明在体内也能起到同样的作用。即使能起作用,在奶粉中含量略高一点,婴儿多摄入了一点,又能造成什么大不同?何况婴儿要抗癌作用干什么?一出生就怕很快得癌症,要抗癌吗?

 

伊利既然研究出了中国母乳中阿尔法-乳清蛋白含量略高于国外均值,又说它的金领冠奶粉就是根据中国母乳营养成分研制的奶粉,那么金领冠奶粉中的阿尔法-乳清蛋白含量应该比国外奶粉高吧?我们就来研究一下金领冠第一阶段配方奶粉的成分,和美国嘉宝第一阶段配方奶粉做个比较。先看金领冠,它注明每100千焦含有蛋白质0.52克,其中阿尔法-乳清蛋白0.08克。美国配方奶粉能量单位用的是千卡,为了便于比较,把金领冠的这个数据换算一下(1千卡=4.186千焦),就是每100千卡含有蛋白质2.18克,含阿尔法-乳清蛋白0.33克。美国嘉宝奶粉注明含有蛋白质2.2克,和金领冠一样,但是嘉宝没有注明阿尔法-乳清蛋白的含量——没有哪款美国配方奶粉把这当卖点。不过,嘉宝在配料里注明了它们的蛋白质全都是乳清蛋白,乳清蛋白通常含有大约25%的阿尔法-乳清蛋白,这样一算,嘉宝奶粉中阿尔法乳清蛋白的含量大约是0.55克,是金领冠的1.7倍。不是说中国母乳阿尔法乳清含量比较高吗,怎么金领冠中阿尔法乳清蛋白含量反而这么低?从金领冠注明的配料可知,他们不是完全用乳清蛋白,蛋白来源比较杂,还用了脱脂牛奶、生牛奶、脱脂奶粉等,阿尔法乳清蛋白当然比较低了。明明比较低,却要标榜符合中国母乳阿尔法乳清蛋白含量比较高的特点,这不是骗人吗?

 

母乳中的成分含量高低和遗传因素、饮食习惯有很大的关系,变化很大,不同族裔、地区、家庭、个体的母乳成分都不一致,不存在一种中国人母乳,更不存在一种外国人母乳。伊利的广告说“世界各国的奶粉全部根据本国母乳营养成分配方而成”,这个完全是胡说。配方奶粉标准是根据婴儿的营养需求制定的,各种成分变化范围很大。以蛋白质含量标准为例,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规定每100千卡奶粉中蛋白质含量1.8~4.5克,欧盟规定是1.8-3.0克,中国规定是1.88-2.93克,除了美国标准把上限放宽了一些,实质是一样的,并不是根据什么母乳蛋白质含量均值规定的。难道伊利和中山大学认为这世界上只有中国人和外国人两种人,中国人全都一样,外国人也全都一样?那样的话中国人移民国外的怎么办?难道还得买中国奶粉?中国人和外国人通婚生下的小孩怎么办,该买什么样的奶粉?甚至不需要专业知识,仔细推敲一下,就知道“中国母乳奶粉”有多么可笑了。

 

2017.12.19

 

智商高低并非都是天生的

2018年2月2日星期五

最近美国出了一本披露白宫内幕的畅销书,让美国总统川普的精神状态和智力再次成为舆论焦点。川普发推特怒气冲冲地宣布他最大的财富是精神稳定和聪明,自己是一个“非常稳定的天才”。有媒体向白宫索要川普智商测试分数,当然是没有回音。

 

一个人智力的高低并不是靠自己说的,别人能够通过其言行感觉出来。但感觉毕竟是很主观的,人们希望有一个客观标准来衡量人的智力,智商测试因此诞生。实际上智商只是测试了智力的某些方面,并不能全面评估一个人的智力。智力是非常复杂的现象,没有什么简单的测试能够全面反映,也难以定量。但是在找到更恰当的评估智力的方式之前,智商测试还是可以作为评估智力的一项指标存在。

 

智商测试是想要测出一个人天生智力的高低,理论上不应受后天因素的影响。实际上并非如此。一个人智力的高低大约只有一半是基因决定的,营养、教育等后天因素的影响同样重要,智商高低也不例外。

 

从1932年到1978年,美国人平均智商每过十年就上升3点,这被称为弗林效应(这个现象最早是詹姆斯·弗林发现的),在其他国家也有类似现象。这显然不可能归为基因改变的结果,只能是后天因素造成的。其中一个因素是教育。学生们对智商测试这种考试方式更为熟悉,也就容易获得更好的成绩。

 

还有一个重要因素是营养的改善。营养不良会对胎儿、儿童的大脑发育造成不良影响,从而导致智力低下。其中很关键的一个营养素是碘。孕妇、儿童缺碘是儿童智商低的重要原因。美国在1924年开始推广碘盐。有学者比较了在1921-1927年出生的美国军人的智商,发现在1924年之后出生的军人比1924年之前出生的智商高出15点,在全美范围内,碘盐平均让美国人智商增加了3.5点。

 

但在发达国家,智商增长趋势可能已经到头,甚至出现下降。例如,丹麦军人的智商从1988年到1998年增加了1.5点,但是从1998年到2004年反而降低1.5点。英国14岁儿童的智商从1980年到2008年降低了2点多。

 

有人把这归咎于人类遗传质量的下降,这是说不通的,人类基因库不可能在短期之内出现大的改变。更合理的一个解释是发达国家近年来接受大量发展中国家的移民,发展中国家因为营养、教育比较差,平均智商相对较低,其移民拉低了发达国家的智商。这些国家的极右势力因此把这作为反对接受移民的理由之一,这是误把智商当成是天生决定的。移民的后代在享有发达国家的营养、教育之后,智商又会上升。

 

发达国家的智商下降可能还有别的因素,例如,发达国家的儿童虽然无营养不良之忧,但是高糖分、高脂肪、高盐分的不健康饮食也许也会对儿童智力发育有不良影响。而且,现在的小孩沉迷于电子产品,阅读能力不如以前的小孩,也会影响智商测试结果。这些因素如果是真的,更值得重视。

 

2018.1.17.

 

(《环球时报》2018.1.21。按:该天的《环球时报》评论版没有上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