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的存档

手机辐射是不是一定就无害?

2017年1月30日星期一

国内有一份网络科普刊物,名为《赛先生》,自称是由“国际著名科学家”担任主编的,标榜“其主旨是通俗准确地传播科学知识,介绍科学人物,反映其中的科学精神。”然而时不时地刊登反科学、伪科学以及科学妄想者写的文章。新年伊始,其主编、麻省理工学院理论物理教授文小刚发了篇新年感想,说现在互联网上为了商业利益而大肆宣传的伪科学文章可谓俯仰可拾,举了“手机辐射致癌”的例子。文教授认为如果坚持科学精神,具有科学知识,就会坚定地相信“手机辐射无害”,理由是:如果定量比较各种辐射对人体的影响,会发现阳光才是对人体影响最大的辐射。和晒太阳相比,手机辐射实在是可以忽略不计。只有比紫光波长还短的辐射,如X光,才对人体有害。而比红外光波长长的辐射,如手机的微波辐射、高压线的辐射,则对人体没有危害。其唯一的影响就是加热效应。如果你感觉不到热,这些辐射就对你没有危害。

 

文教授自以为很有科学精神,其实他这种思维方式,就完全是科学妄想者的思维。科学妄想者的思维特征之一,是外行指导内行,偏要到其一无所知的专业领域指手画脚。文小刚自称是国际著名科学家,但是他著名的是理论物理学,而手机辐射是否会致癌,则是个生物医学问题,与文小刚的专业领域相差甚远,他怎么就那么自信这是个伪科学问题呢?实际上,有很多生物医学专业人士都在研究手机辐射是否会致癌的课题,例如美国国家环境健康研究所有一个项目就是研究手机辐射致癌,在2015年发布初步报告,研究人员用和手机信号相同频率和强度的电磁波刺激老鼠,做了两年实验,发现在雄性老鼠中有两种恶性肿瘤的发病率有所增加。难道在文小刚看来,这是在搞伪科学?世界卫生组织旗下的国际癌症研究机构在2002年将高压线辐射列为可能致癌物(2B致癌物),在2011年将手机辐射列为可能致癌物(2B致癌物),难道国际癌症研究机构是伪科学机构,都不如文小刚懂科学?

 

科学妄想者的另一个思维特征是极端简单化,以为懂一点常识就可以包打天下。例如文小刚认为手机辐射唯一的影响就是加热效应,如果你感觉不到热,这些辐射就对你没有危害。实际上,不管你能不能感觉到热,手机天线发出的无线电波产生的能量是能够被人体组织吸收的,那么就有可能对人体产生影响。例如,有人提出,手机辐射能够降低体内褪黑素的水平,而已知褪黑素能够抑制某些癌症。还有人提出,手机辐射能够影响葡萄糖的代谢,因此能影响脑细胞的活动。这些说法都没有得到证实,手机辐射有可能通过什么机制对人体产生影响,目前是不清楚的,但是这不等于就是像文小刚说的那样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即使不清楚手机辐射对人体影响的机制,也还可以通过做动物实验和流行病学调查,来研究手机辐射是否会致癌。到目前为止,这个问题也还没有定论,有些研究发现手机辐射能够增加脑部某些癌症的风险,例如2004年的一项研究称,平均每天使用30分钟手机,连续用10年,神经胶质瘤的风险增加40%。有些研究发现不会增加风险。例如,根据对1990年到2007年年间358403名丹麦手机用户的分析结果,未发现长期使用手机能增加脑瘤(包括神经胶质瘤和脑膜瘤)的风险。所以不同的权威机构看法也不一样,国际癌症研究机构认为手机辐射可能是致癌物,而美国癌症学会、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美国疾病控制中心、欧洲科学委员会都认为目前的研究不足以确认手机使用与脑瘤存在关联。

 

总之,这是一个还有争议的问题。对有争议的问题,要通过严谨的研究、寻找进一步的证据加以解决,这才是科学的态度。目前我们只能说,还没有充分的证据表明手机辐射是否能致癌,而不是断然截然地宣布“手机辐射无害”是“科学常识”,把有关研究都当成是伪科学。

 

2017.1.3

关于周有光先生和汉字拼音化

2017年1月26日星期四

北京晨报记者:方老师好,在微信上看到您纪念周有光,能否谈谈他呢?包括汉语拼音方案,汉字拼音化的主张等。

 

方舟子:

 

现在长寿老人很多,但到老还能保持头脑清醒、思想仍然很活跃很开明的很少。我看过几篇周先生百岁之后的访谈,思想依然敏锐,评论切中时弊,非常“了不起”——这本是他称赞我揭露学术造假的话,用在他身上更合适。他讲人类思维经过神学、玄学、科学三个阶段,讲“不许批评的真理不是真理”,呼吁学术自由,都是真知灼见。现在人爱标榜“难得糊涂”,其实不糊涂才难,像周先生这样的老了不糊涂更难。

说他是“汉语拼音之父”夸张了。在汉语拼音方案之前已经有多种汉语拉丁化方案,有的已在民间推广多年,它们和汉语拼音方案大同小异,他应该只是做了优化工作。汉语拼音方案是用来注音的,并不是拼音文字,也不适合当文字使用,因为标音调不方便,不标音调则易混淆。但是我赞成以后在汉语拼音基础上搞一个拼音化汉字,不一定要取代汉字,但可以与汉字并行,在某些情况下大有用处。比如说海外华人二代,他们能听能说汉语,但是不能认不能写汉字,虽然有的父母会强迫他们学汉字,基本没效果,长大后全忘了。外国人学汉语的最大障碍也是汉字。不懂汉字,读不了中国文化的原始书面材料,文化传承就断了。如果有拼音汉字,有这类出版物,他们听得懂汉语就看得懂,有助于中国文化在海外华裔中的传承,也有助于中国文化的交流。

 

(删节版刊于《北京晨报》2017.1.16)

亲历2017妇女大游行:原因走着走着,就走成了结果

2017年1月23日星期一

(按:这是我妻子写的。我在家看小孩,没有去参加游行)

 

作者:伊雁声

 

是的,今天我去参加我们镇子的妇女大游行啦。

我本来只是想去看个热闹,去HI个KING采个风经个历,去看看不用批准的真正群众游行长啥样。

但是猝不及防地,我被震撼了,被深深打动了,想写上几句了。

不用说,名为妇女游行,其实是人类游行——WOMEN’S RIGHTS ARE HUMAN RIGHTS嘛——抗议川普当然贯穿始终。

我对政治不感兴趣,对于川普的言行,在此除了说一句“粗鲁无德的白人至上种族主义小丑”之外,也懒得再多加评论——不然就说起来没完了。

我只想写几句见闻和感受。

不到现场,无法体会我镇居民对于自由、平等、民主的热爱。

塞满主大街、绵延数里的游行队伍,一路口号震天,标语牌林立。

每一张面孔,不管是沉静的还是兴奋的,苍老的还是年幼的,男性的还是女性的,都是一样的诚恳。

每一句口号,不管是大声还是小声,两声还是三声,都是一样的关切,都是发自内心的怒吼。

我想我在今天的几个小时之内把这一辈子的标语牌都读完了。

撞入眼里的每一个标语,我都读得津津有味,都觉得言简意赅,韵味悠长,充满了力量。

我最喜欢的是这句:LOVE,NOT HATE,MAKES AMERICA GREAT!这也是现场时不时被吼上一阵子的最响亮的口号。

队伍弯又长,我和你一样,一样的坚强,一样的善良。置身于同类当中,所有人都抱着对这个星球、这片土地、这条街道一样的善意和友爱,所有人一起为文明、美好的价值观惨遭践踏而愤怒不已。这是这个游行最打动我的地方。

不管男女老幼,不管日常的生活各自有着怎样的烦恼,在游行队伍里,每个人都召唤出了内心那个纯洁、勇敢、坚持理想的守护神。每个人在我眼里都是如此美丽。

游行开始不久,我听见前面人群忽然欢呼起来。抬眼望去,一位白发老人,举着一块牌子,牌子的上半部分写着“这就是民主”,下半部分镶嵌着一面曲线优美的镜子,映出游行者的影像。

随后,这位老人背起背包,抱着大牌子,大踏步走进游行队伍,汇入滚滚的人潮。

类似这样不期而遇、心心相印的支持和共鸣,沿途随处可见。

有人说,大游行展示了美国的大分裂。然而我看到的却是美国的大团结,韧性十足,坚不可摧。这个国家,仍然是世界文明的榜样。

一路向前走,来往车辆,无论是城际列车,还是公共汽车,或者是私家车,鸣笛、鼓掌、挥动帽子或纱巾、竖起大拇指,点头微笑招手……司机和乘客以各种方式向游行的人们致意,游行队伍也全都以雷鸣般的欢呼声给予最热烈的回应。

你看到了我,我听到了你。我知你所思,你爱我所执。我们相逢同悲喜,豪情满怀走到底。就是这样。

看新闻报道,我们这个八万多人的小镇,参加游行的有上万人。

我也见到了一个另类。

游行的终点是社区大学,我和几个好友正在草地上谈论川普昨天就职演说中的种种不堪,忽听校园小径传来吵嚷声。

一个个头矮小的白人青年,在一个低头讪笑默默无语的同伴的陪护下,边走边高叫着快步走来。

他嚷着说,不支持川普的人都是恶魔,都要下地狱。“以川普的名义!你们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他像狗一样狂叫,一声接一声,恶语不断。小径两旁所有的人都默默地看着他走过。他眼帘低垂,没有接触任何人的目光。

一条趴在主人脚下的真正的狗听到这叫声,感觉受到了威胁,忽地立起前肢,也歇斯底里地冲着这人狂吠起来。

两个叫声节奏一致,交相呼应,竟然妙趣天成,异常搭配。众人不禁莞尔。

女友V说,这就是她今早把在车后窗上贴了八年的奥巴马贴纸撕掉的原因。

“八年来,有人在上面吐过口水,有人泼过咖啡,有人在我经过后,朝我竖过中指,但是我都不在乎。可是现在,川普进了白宫,不一样了。我怕被人当面攻击,虽然那是部老车子,我也不想让它被谁给砸了。”

V60岁了,土生土长的非洲裔美国人。她是一个爱放声大笑的可爱的老护士,现在还照顾着几个八、九十岁的老人。

她的话让我不由想起几个月前发生的一件事。在川普的一个竞选集会上,有个白人男性因为抗议川普,被川普支持者推倒在地、拳脚相加并诬以“携枪”之罪名。此人当场被警察逮捕、搜身,结果什么也没搜出来,后来被无罪释放。

他在被释放后对记者说,这就是他反对川普的原因,川普会使好人变成野兽。

原因,原因,万事皆有一个原因。原因走着走着,就走成了结果。

走过了这场游行,我相信,川普这四年的日子好过不了。

衷心希望,摊上了2017年机智勇敢的美国公民的川普,不会像他那常青藤名校煽动大学的老校长希特勒那么走运,不会叫嚷几句“THE PEOPLE”就能以正义之名一步步把国家拖入战争的泥潭,把世界砸个稀巴烂。

 

2017年1月21日

 

肖传国枪手如此为残害儿童的手术鸣冤叫屈

2017年1月19日星期四

在肖传国残害儿童的“肖氏反射弧手术”(以下简称“肖氏手术”)被国外各个临床试验否定、肖氏手术在国外寿终正寝之后,肖传国近日加强了在国内的宣传攻势,先是央视时隔十多年后再次报道肖传国“尝试”肖氏手术,之后网上又出现一批为肖传国歌功颂德、鸣冤叫屈、当然还免不了对我进行造谣、诽谤的枪手文章。其中最为恶劣的,是一个由北京趣智阿尔法科技有限公司主办,自称“理工男神聚集的神秘所在”的微信公众号“酷玩实验室”,在1月11日推出一篇原创文章《拍大腿能排尿?他发明逆天医术却被“打假”10年,一气之下暴打方舟子,结局令人震惊》,可谓集谣言、歪曲、诽谤之大全,点击超过十万。我就以这篇文章为例,剖析一下肖传国的枪手是如何欺骗、误导公众的。

 

要宣传肖传国,就躲不过我这个绊脚石,所以和其他肖氏枪手文章一样,这篇文章自始自终都在对我进行造谣、中伤、丑化,造谣说我揭露肖传国是对肖传国“揭露”我抄袭《科学》论文的报复,造谣说我写文章声称【有一个叫做“小艳丽”的女孩因为做了肖传国的手术导致落下残疾再也走不了路,只能在地上爬行】(按:这事的真相见后面),造谣说我在文章中【还摆出了一张声称是做过肖氏手术患者的脚部溃烂照片,照片看上去触目惊心,令人感到极为不适】(按:那张照片是《南方周末》报道里的),造谣说【肖传国的家庭电话也被公开,不断都有义愤群众打来电话,羞辱、詈骂肖传国家人】(按:我至今不知道肖传国的家庭电话),造谣说肖传国才因此“咽不下这口气”,雇凶打我一顿(至于肖传国先雇凶打了方玄昌,就假装没有的事了),称赞肖传国“是条汉子”,造谣说肖传国【再也不和方舟子吵了,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他开始安安心心当自己的医生,时不时晒晒自己治好的病人的图片】(按:实际上肖传国从未停止在媒体、微博上对我进行攻击、威胁,只要看一下其微博就清楚了),当然,最后免不了要把王志安抬出来,诽谤我【涉嫌诈骗网友钱财,陷入另一轮风波中,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如果仅仅是造谣、中伤我,倒也罢了,这么多年来类似的污蔑可谓每天都有,我早已习惯。但是这篇文章还捏造和歪曲事实,吹捧肖传国和肖氏手术如何“逆天”,在国外如何成功,这就会欺骗公众,让肖传国进一步用其已被国内外权威机构、医学界一致否定害人手术残害更多的儿童,所以下面我主要针对它这方面的谣言。

 

该文造谣说:

 

【有了资金支持的方舟子,继续攻击肖传国的手术。他找来了100多位手术失败的患者,声称肖传国自称有85%成功率的手术,实际上手术成功率为零!还会导致病人残疾!】

 

在回答读者留言时,该文作者说:【不是做了100多例,是好几千例,100多是失败的】

 

意思是我们从肖传国做过的好几千例手术中找了100多例失败的来说事。肖传国当时(2009年)号称总共做了1800例,我们当然没有条件去一一做随访。但是正如我在《我是怎么开始怀疑“肖氏手术”是个骗局的》中介绍的,我们碰巧搞到了2006年8月末至2007年3月下旬在神源医院做肖氏手术的全部患者共110位的姓名和联系电话,一一做了调查,发现没有一例大小便如肖传国声称的恢复正常,这是对一段时间内全部患者的随访,而不是选择性结果,是很有说服力的。在肖传国案发之后,又有更多的患者来联系我们,搜集到的失败病例有四百多,这当然不意味着没有来联系我们的患者就是成功的病例。

 

该文造谣说:

 

【首先是方舟子所说因为肖氏手术落下残疾、只能爬行的女孩小艳丽已经可以站起来了!不光可以站起来,她还可以在手杖的辅助下自主行走了】

 

这个谣言后面附了几个报道的截图和小艳丽的照片“为证”,显得有根有据,但是你仔细看一下报道的时间,是2008年的,发的照片也是当时拍的,而在当时我根本就还没有去质疑、调查肖氏手术的有效性和安全性(当时还只是揭露肖传国的履历造假),当然不可能在文章中举小艳丽为例如何害人。我是从2009年才开始调查和公开质疑肖氏手术的(参见《我是怎么开始怀疑“肖氏手术”是个骗局的》),在开始揭露肖氏手术后,我也从未说过小艳丽因为肖氏手术落下残疾、只能爬行。当时肖传国的说法是,小艳丽因为天生脊柱裂,只能爬行,做了肖氏手术后,可以站起来了,在媒体上大肆宣传“‘爬行女孩’小艳丽走着回家过年”。我们对他的这个说法本来不置可否,直到2010年10月肖传国雇凶落网接受审判后,小艳丽给其病友发了一封短信,对她被肖传国利用表示歉意:

 

【大家好,我是小艳丽。我想告诉大家,肖氏手术根本就是骗人的,根本没有任何效果可言,所谓的成功根本就是在捏造。我做完手术三年多了,可是我没有看到一丝的效果,有一点也是在手术前就有了。我本来左脚是可以行走的,可是经过他们的肖氏反射弧手术后我的左脚却不能走了,没有一点力量,现在不用支具根本就站不起来。他们所谓的89%的效果根本就是在骗人,连1%都没有。他们就是骗人,我对不起大家,我向大家忏悔,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大家,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

 

我在确认了这封短信是小艳丽发的之后,在网上公布,如此而已。

 

该文造谣说:

 

【跟着,外国的多家媒体,陆续报道了国外使用肖氏手术的成功案例。其中Fox的报道中称:先天性脊柱裂是不少新生儿会得的先天性疾病,患者由于脊髓发育障碍,不能自主控制大小便,还会有下肢瘫痪、尿路感染等一系列问题。而密歇根州的贝蒙特医院对七名患病儿童实施了“一项革命性手术”,也就是肖氏反射弧手术,并在手术后成功让孩子自主排尿了。】

 

实际上,国外媒体从未报道过任何肖氏手术的成功案例。该文引用的美国福克斯电视台的报道,乃是十年前对美国密歇根州贝蒙特医院启动肖氏手术临床试验的报道,报道中说的是如果试验成功,有望让患儿自主排尿,乃是对手术前景的展望,却被肖传国的枪手无耻至极地篡改成已经成功地让孩子自主排尿。这家医院的临床试验结果早就公布了,没有一个患儿能够自主排尿。

 

该文造谣说:

 

【越来越多的的国内外科研团队在肯定肖氏反射弧手术的基础上开始了更深入的研究,比如,美国卫生研究所NIH就决定,拨款230万美元给贝蒙特医院泌尿外科,用于进一步研究此项手术】

 

事实是,这几年来,美国、德国、丹麦各国的研究人员陆续发表论文公布他们对肖氏手术的临床试验结果,基本上都是失败的:

 

德国图宾根大学的研究报告临床试验结果完全失败,不可推荐这个手术:https://www.ncbi.nlm.nih.gov/pubmed/26651989

 

丹麦Aarhus大学的研究报告该手术无效:https://www.ncbi.nlm.nih.gov/pubmed/25158270

 

肖传国在美国最早、最密切的合作者密歇根州Beaumont医院的Peters小组报告脊膜膨出患儿有部分人的排尿功能术后有所改善,能少量排尿,但是除了一人其他人都漏尿:https://www.ncbi.nlm.nih.gov/pubmed/24987412

 

美国佛罗里达ACH医院双盲对照临床试验结果表明手术无效,个别病人有些效果是因为与肖氏反射弧无关的别的因素导致:https://www.ncbi.nlm.nih.gov/pubmed/27137626 https://www.ncbi.nlm.nih.gov/pubmed/27288694

 

美国NIH资助肖氏手术临床试验,乃是10年前的事。事实是,NIH早在2013年就发表了声明,经过长时间评估后决定,肖氏手术的试验方案是不可接受的,撤销了肖氏手术临床试验。科技记者郝炘当时就此事采访了NIH,发在她的博客上(《美国NIH回答撤销肖氏手术临床试验的有关问题》http://blog.sciencenet.cn/blog-714-724252.html )。“酷玩实验室”却把一个在三年多以前就已撤销的资助,歪曲成是现在开始的新资助以欺骗读者。

 

该文最后杀气腾腾地说:

 

【最后,蛋蛋姐写这篇文章的意思是,不要以为教授就是好欺负的。。把教授逼急了,分分钟用锤子教你做人。。】

 

这意思是如果我继续揭露肖氏手术,就还要继续雇凶袭击我了?觉得我为了揭露这个残害儿童的手术冒的风险还不够大、受的伤害还不够深?该文作者自称“蛋蛋姐”,想必年纪足够大了,不知是否有子女?在拼命帮着肖传国做虚假广告,把别人家的子女往其虎口送,夜深人静之时,会不会感到一丝良心的不安?不管是因为收了肖传国的钱,还是因为对我的憎恨,去吹捧、推销一个已在2010年被卫生部叫停、现在被国外临床试验一致否定的害人手术,帮助它继续在中国害人,特别是继续残害那些最不该被害的人,只能说是丧尽天良。如果世上真有地狱,就是为这些人准备的。

 

2017.1.13

 

 

近视能不能预防?

2017年1月14日星期六

中国是近视最严重的国家之一,而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到高中眼睛发育基本定型时,有高达90%的中国人有了不同程度的近视。中国也因此成为最重视近视预防的国家之一。我们从小就被告诫,看书时眼睛不要离书本太近、看书每隔30分钟要让眼睛休息一会儿、不要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书、不要在颠簸的车上看书……否则就会近视或让近视度数加深。在发达国家,比如美国,儿童并没有接受这类用眼卫生教育,近视的发生和加深也不被认为与用眼“不卫生”有关,然而他们的近视率却比中国低得多。

 

这套“用眼卫生”的说教倒不是中国人自己发明的,是从西方国家一百多年前的说教搬过来的,虽然并没有任何科学证据表明注意“用眼卫生”能够预防近视,但是中国眼科界有自己的一套近视理论为其提供依据。该理论声称儿童的近视是可以逆转的假性近视,如果注意用眼卫生,或者经过治疗,就可以让视力逐渐恢复正常,否则就会变成不可逆转的真性近视。国际眼科界也有“假近视”的说法,是指因用眼过度、创伤或其他疾病导致睫状肌痉挛引起暂时性视力模糊,它和单纯性近视是无关的另一种疾病,和国内医生说的那种不预防、不治疗就会变成“真性近视”的“假性近视”是两回事。然而同样讽刺的是,虽然中国眼科界相信儿童近视可以逆转,却没能逆转中国近视率名列世界前茅的趋势。

 

中国人也发明了独特的预防近视的手段,其中最独特的就是眼保健操。这是北京一名体育教师在在上个世纪60年代根据中医经络理论发明的,没有历史依据(因此不能用所谓“经验结晶”为其辩护),更没有科学依据,然而在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却很快推行到全国各地。“为革命保护视力,预防近视,眼保健操现在开始……”我们这一代人,是每天伴随着这个富有时代色彩的口令长大的。时代早就变了,但是眼保健操却在学生中一代代延续了下来,只不过口令、做法略有变化而已。

 

近年来才有人想到要对眼保健操的效果究竟如何做科学研究。北京同仁医院在今年发表了一篇论文,据他们说这是首次研究眼保健操对预防近视的长期影响。他们跟踪了201名初中儿童两年,其中98人做眼保健操,103人不做,其结果是做眼保健操既不能预防近视的发生,也不能阻止近视的加深。他们对做眼保健操的儿童进一步分组,认为其中有31人做眼保健操的“质量高”,然后发现他们的近视进展似乎比其他人减缓了一点,屈光度少了0.15D(相当于眼镜度数少了15度)。但是,这么小的样本数和这么微弱的效果,是没有统计意义的,何况做眼保健操“质量”高低本来就是很主观的认定。

 

国内有些预防、治疗近视的方法则是从国外学来的。例如通过戴远视眼镜(老花镜)来预防、治疗近视,其原理据称是戴上一个凸透镜之后看近处,就相当于分担了晶状体的一部分负担,从而防止了眼睛肌肉的过度疲劳;但是戴上远视眼镜以后看远处就看不清了,所以国内称之为雾视疗法。但是美国、芬兰、丹麦等国的随机、对照临床试验已经证明了戴远视眼镜是不能延缓近视的加深的。

 

国内目前比较流行的是戴角膜塑形镜(也叫OK镜)。角膜塑形镜是一种和隐形眼镜类似的角膜接触镜片,通过戴它压迫角膜,临时改变眼球的屈光,这样就能达到矫正近视的目的。一般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戴,白天摘下来。但是它只能矫正轻度、中度近视,对高度近视是没有效果的,效果好坏也因人而异。它对视力的矫正是临时的,戴一个晚上,可以维持白天不用戴眼镜,但是过两、三天,角膜又会恢复原状,又近视了,所以要每个晚上都戴。

 

和戴隐形眼镜类似,如果镜片和手不卫生,那么戴角膜塑形镜就会导致角膜被细菌或真菌感染。因为角膜塑形镜是在睡觉的时候戴的,感染的风险要比戴隐形眼镜高。因为小孩不像成年人那么注意卫生,小孩戴的感染风险更高。有一项研究发现,小孩在两年内至少戴三个月的角膜塑形镜的话,角膜感染的概率大约是百分之一。严重的感染会导致角膜溃疡,让视力丧失乃至失明。有的研究认为小孩戴角膜塑性镜能够防止近视加深,但是这些研究的设计存在缺陷,并不能作为定论。所以目前看来戴角膜塑形镜只是为了临时改善视力,是不是值得冒角膜感染的风险,就值得仔细考虑了。

 

上述这些做法都是想通过保健或使用器械来预防、治疗近视,但都没有效果或效果很小。近视被视为是一种疾病,当然就有人想到能不能用药物来治疗。人们很容易想到的是眼科做散瞳检查时使用的阿托品眼药水,它能够麻痹睫状肌,放松其痉挛,似乎可以借此预防近视。在19世纪就有医生想到了用阿托品来预防近视。动物实验表明阿托品的确能预防近视。例如近视研究经常用鸡做实验,在小鸡出生几天后把它的眼睑缝上,或者给它戴上半透明眼罩,会影响小鸡眼睛的发育,迫使它们变得近视。但是如果同时给小鸡眼睛滴阿托品眼药水,就可以防止它变近视。然而,鸟类的眼睛构造和哺乳类的眼睛是不同的,阿托品并不能让小鸡的眼睛散瞳或麻痹其睫状肌,说明阿托品并不是通过干预眼睛调节功能来预防近视的。

 

那么阿托品对人类近视有没有类似的预防作用呢?临床试验表明也有一定效果。有一项随机、对照、双盲临床试验是对400名新加坡儿童做的,其中一组儿童每天晚上用1%阿托品眼药水滴一只眼睛,两年以后,和对照组相比,他们眼睛度数加深程度低了77%,少加深了1.2D。他们的眼轴平均长度没有变化,而对照组的眼轴平均长度增加了大约0.4毫米(近视是因为眼轴太长导致的)。这种效果在停药以后还能保持,三年后(前面两年用药),用药组的平均屈光度是-4.29D,而对照组的平均屈光度是-5.22D。但是使用阿托品有副作用,因为瞳孔散开了,所以对光敏感,又因为睫状肌被麻痹,看不清近处。是不是还有长期的副作用,例如会不会因为眼睛调节功能丧失而导致紫外线对视网膜的伤害,目前也不清楚。所以一般只建议用于预防高度近视,对这类儿童来说,使用阿托品的益处可能超过了风险。

 

在《近视是遗传的还是环境因素引起的?》一文中我们谈到,近年来有关近视研究的一个出乎意料的发现是,户外活动的时间长短可能是与近视有关的一个环境因素,那些平时参与户外活动时间更长的学生,总体来说近视率更低,原因可能是强烈光照刺激了视网膜中多巴胺的分泌或影响了多巴胺的代谢,而多巴胺能够影响眼睛的发育。那么能不能通过有意地增加儿童户外时间来预防近视呢?最近有两项研究表明这样做可能是有效的。一项是在广州做的。2009年随机选择了广州6所小学,让900多名6~7岁学生在课后增加40分钟户外活动,3年以后,这批儿童有大约30%近视,而随机选择的另6所小学作为对照,有大约40%同龄儿童近视。另一项研究是在台湾做的,要求一所小学的老师在每天80分钟的休息时间都让学生在室外活动,一年以后,这些学生的近视率增加了8%,而附近一所学校学生的近视率增加了18%(一开始两所学校近视率差不多,分别是48%和49%)。

 

根据流行病学的调查结果估计,户外活动要能对预防近视有明显效果,每天需要在户外活动3个小时,而且需要是在比较强烈的光照下,光照强度至少要有10000勒克斯,这相当于在晴朗的夏天在树荫下戴太阳镜感受到的强度,而在光线良好的教室里,光照强度通常只有500勒克斯。如果这个估计是可靠的,世界上很多地方的小孩是难以有这个条件的,而且即使有这个条件,户外活动对近视的预防作用也只对一部分儿童有效。而且一旦近视开始形成,就没有了预防作用了,是不可逆转的。但是不管怎样,户外活动即使对预防近视没有效果,也有别的好处,锻炼了身体,减少了肥胖。而其他预防、治疗近视的方法,不管效果如何,都有副作用,例如做眼保健操不仅不能预防近视,而且不是一个良好的习惯:经常用不洁的手接触、揉按眼睛,增加了眼睛感染乃至呼吸道感染的风险(病毒会从鼻泪管进入上呼吸道)。

 

2016.12.6.

 

(《科学世界》2017.1.)

 

 

三问南开大学能不能有点节操

2017年1月11日星期三

在前两问中,我一直在说,美宝集团给南开大学捐款5000万成立“南开大学徐荣祥再生生命科学中心”不是简单的捐款,而是要研究徐荣祥自创的“再生生命科学”,证据就是这个中心的名称。很多南开师生不同意,纷纷来驳斥我。我这两天搜了一下南开大学有关这个中心成立的报道,发现报道中对这个中心的性质说得很清楚,这些南开师生自己都不看本校新闻。

 

这样的报道我找到两则。一则登在南开大学新闻网,题为《南开大学徐荣祥再生生命科学中心成立》,报道称:

 

“据悉,今年10月,美宝国际与我校达成捐赠意向。今年12月3日,我校与美宝国际及徐荣祥基金会在洛杉矶签约,决定成立‘南开大学徐荣祥再生生命科学中心’,以‘互惠双赢’为原则,在南开大学教学科研的原则规定范围内,开展再生生命科学基础与应用研究及成果转化。”

 

捐款都是只有受捐赠人获益,捐赠人不获益(最多是获得好名声),是“独惠”,而不是“互惠”。“以‘互惠双赢’为原则”,双方都受益,这是合作的惯用语,说明了这不是捐款,而是合作。什么样的合作呢?“开展再生生命科学基础与应用研究及成果转化”,这就说明了不仅是中心叫“再生生命科学”,研究范围也是“再生生命科学”,我此前怀疑得有理。不仅是基础研究,而且还是“应用研究及成果转化”,是准备把“再生生命科学成果”推向市场的,说明其实就是商业合作。

 

另一则登在南开大学教育基金会网站上、题为《美宝国际向南开大学捐赠5000万元并成立南开大学徐荣祥再生生命科学中心》的报道对这个中心的性质说得更详细:

 

“南开大学校长龚克在致辞中向美宝国际集团的慷慨捐赠表示感谢,同时祝贺‘南开大学徐荣祥再生生命科学中心’正式揭牌。他指出,美宝国际集团与南开大学合作共建研究中心,对于南开大学完善产学研协同战略布局,促进学科建设与科技成果转化,拓宽国际合作与创新学术的广度和深度,培养具有国际视野的优秀人才,提升南开学术科研的国际影响力和知名度,都具有非常积极的作用。据悉,‘南开大学徐荣祥再生生命科学中心’是南开大学与美宝国际双方共建的学术研究机构,挂靠在生命科学学院生物活性材料研究教育部重点实验室,依托于生物活性材料研究教育部重点实验室进行科学研究,在南开大学的教学和科研的原则规定范围之内开展研究工作。根据双方协议,中心采取理事会领导下的主任负责制。理事会采用席位制,由美宝集团和南开大学分别派员担任。”

 

说得很明白,是“美宝国际集团与南开大学合作共建研究中心”、“促进学科建设与科技成果转化”,而且由美宝集团和南开大学分别派员组成理事会领导该中心。所以这5000万元不是一般捐款,而是用于合作、计划获得市场回报的商业投资。

 

那么美宝集团为什么会找上南开大学呢?美宝集团虽然名为研究“再生生命科学”,其实是卖中药烧伤药的。我注意到南开大学新闻网在2016年8月有一则《南开大学附属医院揭牌成立》的报道:

 

“据悉,经中央编制办、教育部批复同意,天津市市长办公会讨论通过,天津市第四医院整建制划转南开大学,南开大学参与天津市第四医院综合改革宣告启动。7月22日,天津市第四医院整建制划转南开大学签约仪式举行。7月 27日,我校党委常委会第九次会议研究决定,成立南开大学附属医院。……据介绍,原天津市第四医院始建于1988年,是一所以烧伤整形为特色,集医疗、教学、科研、预防为一体的综合性天津市属三级乙等医院。设有重症烧伤病房(BICU)、综合烧伤病房、烧伤整形病房、内科、糖尿病内分泌科、外科、骨科、脑系科、妇产科、儿科、中医科、皮肤科、口腔科、眼科、耳鼻喉科、消化科、麻醉科及药剂科、检验科、放射科、超声科、病理科等配套的医技科室。其烧伤整形科为天津市重点学科,天津市烧伤研究所、天津市烧伤急救中心均设在该院。”

 

南开大学合并了一所以烧伤整形为特色的医院没多久,卖烧伤药的就去南开合作共建“再生生命科学中心”,连“应用研究及成果转化”的地方都有了,还真是“互惠双赢”,输的只会是病人。

 

在我发出第二问的当天,南开大学官微在发了这么条微博:

 

【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之乎?”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寒山拾得忍耐歌》】

 

被我批评的人,引用《寒山拾得忍耐歌》自慰的,以前有过几次,有的是很多年前了,当时咬牙切齿地说“再待几年你且看他”,而好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我。但一个大学官微也这么引用当阿Q,却是第一次。然而一边嚷嚷要动用法学院跟我打群架,一边却以得道高僧自诩以忍耐自慰,不觉得滑稽?这条微博很快自宫了,不知是南开大学最终决定不忍耐要打群架了呢,还是意识到大学毕竟并非和尚庙?节操碎了一地了,已经贱卖了,还装什么可怜的得“到”高僧?

 

2017.1.9.

再问南开大学能不能有点节操

2017年1月6日星期五

《南开大学能不能有点节操?》在我的微信公众号登出后,起初的反应和其他文章没什么差别,近百条留言都是赞同我的。微信公众号留言需要作者批准后才能公开,我通常是一一批准,直到封顶(100条),再做点调整。几个小时后,突然增加了四、五百条留言,几乎都是南开大学学生跑来骂街的,明显是因为我的文章被转到了南开的群,所以群情激昂结伴来声讨我了。这些人显然不知道微信公众号的留言是要经作者批准才能公开的,而且只能有100条公开的,所以他们的这些谩骂、攻击、辩解,也就只是给我一个人看的。

 

起初我还饶有趣味地看了几条,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因为内容大同小异。例如很多留言都引用了南开一个叫史广顺的副教授在某个群里批驳我的微信,说是南开创始人张伯苓接受军阀和卖国贼捐款,遭到质疑,张如此回答:“美丽的鲜花不妨是粪水浇灌出来的!”然后史副教授训斥我:“方舟子这种人,岂能领会南开大学之精神与风骨!”南开这些师生也是以为接受美宝集团的捐款如同接受军阀、卖国贼捐款,是用粪水来浇灌鲜花了。不知张老校长接受了军阀捐款后,有没有搞一个以该军阀名字命名的民主中心?接受了卖国贼捐款后,有没有搞一个以该卖国贼命名的爱国中心?张老校长、史副教授以及南开众多师生没搞明白的是,粪水固然能浇灌出鲜花,也能浇灌出毒草,而用粪水浇灌出的鲜花,也难免会有臭味,所以现在种花的,谁还会用粪水浇灌呢。与其以“美丽的鲜花不妨是粪水浇灌出来的”这种散发着臭味的“精神与风骨”自居当阿Q,不如记住老百姓说的“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拿了军阀、卖国贼、骗子的钱,即使不同流合污,指望他们去揭露军阀、卖国贼、骗子,也是不可能了。

 

然后我收到了微信平台的通知,说是有人投诉我这篇文章涉嫌侵犯名誉,平台正在审核,再决定是否删除。我正纳闷投诉的是南开大学还是美宝集团,就收到了“南开大学法律援助协会负责人”发来的代表校方要求我道歉、否则要动用南开法学院起诉我的“律师函”,全文如下:

 

——–

 

南开大学法律援助协会致方舟子先生的一封信

 

方舟子先生:

 

您好!

 

您在微信公众号中所刊载之文章《南开大学能不能也有点节操》,其文章标题与内容中多次涉及对南开大学的侮辱与诽谤,侵犯南开大学的名誉权。先生在文章标题中指明南开大学“没有节操”,内容中多次暗示南开大学接受捐赠成立的中心并非科研用途,该中心研究人员都“没有节操”。这种行为已经对南开大学的学校声誉产生了及其恶劣的影响。在此要求您删除公众号中此篇文章并公开向南开大学道歉。

 

民法通则第101条规定,“公民、法人享有名誉权,公民的人格尊严受法律保护,禁止用侮辱、诽谤等方式损害公民、法人的名誉。”侮辱指恶意败坏他人名声,诽谤指故意传播不实言论。先生将南开大学正常接受社会捐赠成立研究机构进行科学研究之事,恶意扭曲成为大学为捐赠者的非科学结论背书,既是侮辱,也是诽谤,已违反我国法律明确规定。

 

大学作为科研机构,接受社会捐赠的款项进行科学研究无可厚非。作为公众人物,您对捐赠者的任何意见不应牵扯到受捐赠的南开大学,更何况发表这样的极端的言论。您想要借南开大学的名目夺读者之目光增一己之声誉的心情可以理解,我法律援助协会也在运营公众号,懂得其中之艰辛,但流传越广之文章,越应遵守诚信之本分,污他人之名誉以博关注的行为不应是君子文人所为。

 

望先生厘清其中利害,删除公众号文章并向南开大学致歉。如若先生之侮辱诽谤仍然继续,文章仍不删除,先生就会了解到——南开大学除了生命科学学院,还有一所法学院。

 

祝好!

 

南开大学法律援助协会负责人

 

———

 

美宝集团给南开的5千万,并不是普通的捐款,而是要建“徐荣祥再生生命科学中心”,冠名“徐荣祥”,研究的是徐荣祥自创的“再生生命科学”,南开“律师函”却认为我这是“恶意扭曲成为大学为捐赠者的非科学结论背书”,那么南开是认为建这样的中心不是在为徐荣祥的“再生生命科学”背书呢,还是认为徐荣祥的“再生生命科学”不是“非科学结论”呢?假如汪精卫后人知道南开这么穷,什么钱都要(为南开辩护的理由之一),捐款建一个“南开大学汪精卫爱国中心”,你告诉我那不是在为汪精卫的卖国背书?南开“律师函”提醒我南开有一所法学院,所以就有法律力量来压制对南开的批评了?南开“律师函”大发诛心之论,污蔑我“借南开大学的名目夺读者之目光增一己之声誉”、“污他人之名誉以博关注”,按南开法学院的标准,这算不算“既是侮辱,也是诽谤,已违反我国法律明确规定”呢?

 

十几年来我批过中国科技大学没有节操,批过北大、清华没有节操,批过复旦、上海交大没有节操,批过武大、川大、厦大没有节操……没有被我批过的中国名校大概不容易找到,每次被我批到,都是名校师生倾巢而出骂大街,自己证明着这些名校的节操。但是因为批评了高校而收到“律师函”,威胁要动用法学院力量来起诉我的,倒是头一次见。南开的节操很不值钱,区区五千万元人民币就可以买到,然而南开却认为自己的节操很值钱,别人批评一句都不行,法学院教授们一字排开准备倾巢而出打群架呢,吓不吓人?要在天津打还是在美国打?请便。

 

2017.1.5.

南开大学能不能有点节操?

2017年1月5日星期四

我看到一则新闻说,美宝国际集团向南开大学捐赠五千万元,成立南开大学徐荣祥再生生命科学中心。徐荣祥是谁呢?就是美宝国际集团的创始人和原来的董事长,我以前几次揭露过他,他也就此攻击我。他在上个世纪80年代发明了一种中药烧伤药,发了财,就搞了美宝集团。他发明的烧伤药是不是真有效果,是不是要比常规的烧伤药效果好,是没有经过严格的临床验证就上市卖了。香港研究人员曾经对他的烧伤药做过临床试验,发现和常规的烧伤药相比,并没有优势。中国市场上类似这种没有经过科学验证的中药产品很多,因此发财的人也不少。但是我跟徐荣祥打上交道,不是因为他卖烧伤药,而是因为他不满足于卖烧伤药,号称自己研究的是再生医学,在2002年的时候宣布要在5年内克隆出人体全部器官,我写了几篇文章驳斥这种神话。当时我国著名生物化学家邹承鲁先生还健在,也表示徐荣祥的说法不可信。徐荣祥专门搞了一个所谓听证会反击我们的质疑,还扬言要起诉邹先生损害他的名誉权。

 

过了5年,2007年,徐荣祥果然宣布他把人体全部器官都克隆出来了。当时腾讯科技频道问我怎么看这事,我说那是挂羊头卖狗肉,靠杜撰术语糊弄人,是伪科学。徐荣祥也给腾讯科技频道回了封信,说我不懂生命科学基本常识,不懂装懂云云。究竟谁不懂生命科学基本常识,我举个例子大家就清楚了:徐荣祥曾经说人类基因组计划是伪科学,测的不是人的基因序列。这个只要懂一点生物学的就知道徐荣祥的说法是贻笑大方的无稽之谈。不管怎样,徐荣祥号称克隆出人体全部器官这事,也就是在国内热闹了几天,国际上没人理他。他还去起诉诺贝尔奖委员会不把诺贝尔奖颁发给他,也没真要来诺贝尔奖。他说他是奥巴马总统的医学顾问、奥巴马总统时不时要打电话给他咨询医学问题,但是在美国政府所有顾问成员名单中,是找不到徐荣祥的名字的,想必是个“秘密顾问”。2015年,徐荣祥在美国跟一些同事、朋友吃饭的时候,被噎着了,一桌子的再生医学专家,没有一个知道怎么急救,被饭噎死了。

 

徐荣祥死后,他儿子当了美宝集团董事长,号称继任了奥巴马总统医学顾问,然后就到处给徐荣祥树碑立传。他给美国加州州立大学洛杉矶分校捐了一笔钱,让这个学校用徐荣祥的名字命名一个学院。大家听清楚了,是加州州立大学洛杉矶分校,不是著名的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我敢说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学校,会误以为是世界名校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找这么个学校捐款,不就是要达到这个效果吗?

 

南开大学在中国倒算得上是名校,为了区区五千万元,就把自己的节操卖了。美国大学可能不知道徐荣祥的底细,南开大学会不知道?邹承鲁还是南开的校友,南开大学这么干,对得起邹先生在天之灵吗?这并不是普通的慈善捐款,是冠名的,其实是美宝集团拿了五千万元在中国名牌大学做了一个广告。而且要研究的是号称徐荣祥创建的再生生命科学,难道也是要学他克隆人体全部器官,找诺贝尔委员会要奖?有哪个中国生物学家会去那里做研究?不过中国生物学家没节操的也有的是,这个中心应该不愁找不到人。

 

2016.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