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博客

一、《加州：伟大的例外》

美国人喜欢说美国是世界上最独特的国家，叫做“美国例外主义”。美国内部还有一种例外：“加州例外”。在美国50个州中，加州是最独特的。加州很不像美国，或者说是超前的美国，比美国其他地方要超前一代人的时间。

为什么加州这么独特呢？加州除了有非常独特的地理、气候，还有独特的历史，因此造就了加州独特的政治、文化。加州建立在淘金热的基础上。1848年偶然发现加州到处是黄金，而且见者有份，淘到了金子，就属于你的，没人跟你争，也不用交税。加州吸引了世界各地的人来淘金，不仅美国其他地方的人，其他国家的人，如欧洲、墨西哥、亚洲（特别是中国）、中东的人都跑来了，短短的时间内加州人口大膨胀。在发现金子之前的1848年，旧金山的人口只有800人；3年后的1851年，旧金山的人口就膨胀到了3万人，都是到加州来淘金的。这些移民主要是很有进取心、受过较好教育的年轻人，到加州后发现这个地方没有政府、法律、传统，什么都没有，就白手起家，首先把政府和法律建起来。在1849年，加州开了制宪会议，制定了加州宪法。第二年正式加入美国，成为美国的一个州。

这一段淘金的历史造就了加州独特的政体和文化。在美国50个州中，加州的政体是最独特的，它实际上是代议制和直接民主的结合。别的州不像加州有直接的民主，而且占的份量很大，动不动就公投，重要的议案都是由公投通过的。独特的文化跟淘金热有关，形成的是一种多样性的文化，更具有包容性，有都市化和创业精神，更宽容、更具实验性。淘金热就十几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但加州后来的每一次重大发展，农业、电影业、高科技的发展，实际上也都是某种新形式的淘金热，跟淘金热一脉相承。这种文化环境会鼓励，至少不会打压，思想的自由，因此催发了各种各样的思想运动：伯克利的言论自由运动、性革命、环保运动、里根保守主义运动，以及现在加州成为自由化的灯塔。

要了解加州独特的政治、历史、文化，有一本经典著作是必读的，它是加州的历史学家和记者麦克威廉姆斯在1949年写的。那年是加州建立一百周年，他出了一本书来总结加州的历史经验，书名就叫做《加州：伟大的例外》。几十年过去了，书里的很多内容已经过时，很多数据已经不准确，包括他对加州发展的展望也过于保守，加州发展的速度比他那时预计的要快得多。但这本书的主要内容没有过时。书中有一句话：“在加州，所有的灯火在同一时间一起点亮，从此就没有黯淡下去。”

二、《南加州：陆地上的岛屿》

前面我介绍过了麦克威廉姆斯关于加州的名著《加州：伟大的例外》，再介绍麦克威廉姆斯另一本关于加州的名著《南加州：陆地上的岛屿》。这本书跟《加州：伟大的例外》一样出版得很早，1947年就出版了。1973年再版时，麦克威廉姆斯写了一篇前言。以后就没有绝版，不停地印，现在在亚马逊还能买到新书。这本书是关于南加州的名著，别看它40年代就出版了，想要了解南加州的历史文化，到现在还是一本必读书。

南加州和北加州虽然都属于加州，其实有很大的不同。南加州的地理环境、气候、生态，甚至海洋，以及历史、文化都有自己的特色，都跟北加州存在着相当程度的不同，所以值得专门拿出来研究。

我们说的南加州，有大的概念，也有小的概念。一般把北纬35度45分以南的加州部分叫做南加州，包括10个郡，但这是人为的行政划分，并不是自然的划分。如果自然划分，加州南部在地理上有一道天然的屏障，叫做特哈查比山脉。看加州的地形图就会发现这条山脉很奇特，别的山脉都是南北走向的，这条山脉却是东西走向的，向西一直延伸到海边的圣巴巴拉的海角受孕角。以这道山脉为界把加州分成南北两部分。往南的部分有8个郡，其中一个比较特殊的郡叫帝国郡，实际上属于科罗拉多河流域，剩下的7个郡就是南加州的小概念。

而麦克威廉姆斯说的南加州比这个概念还要小，他把南加州东边沙漠地带（包括帝国郡）去掉了。南加州的东边有南北走向的高山，他只算高山西边的部分，这一部分是很特殊的地理区域。按麦克·威廉姆斯的说法，这是美国最小的一块地理区域，也是最特殊的一块地理区域，他把它叫做悖论，是自相矛盾的。它跟美国陆地的其他地方看上去截然不同，像是分开的，不管是地理位置还是气候，都是最独特的一块地方，所以把它叫做陆地上的岛屿。它是一块面向海洋、凉爽、不干不湿的沙漠，有全美国，也是全世界最特殊的、近乎完美的气候。人们通常把南加州的气候叫做地中海型气候，但麦克威廉姆斯认为这种说法是错的，因为南加州的气候比地中海的气候还要好，没有地中海地区夏天的湿热和成群的蚊子，所以他说这种特殊得近乎完美的气候是南加州最大的一笔财富。

正是南加州这种特殊的地理环境，造就了南加州特殊的人文环境。比如南加州的大城市，不管是洛杉矶还是圣地亚哥，都很不像大城市，城市里大片大片没有开发的旷野遍布其中，都市和乡村没有截然的界线，这在其他地方是见不到的。所以这也是一个悖论。类似的悖论还有很多，书里列举了很多例子，这就是为什么把南加州叫做悖论之地。

2024.11.12，2024.11.18录制

2025.01.10整理

有一个微信公众号发表了一篇文章，标题叫做《为什么网络意见领袖会出错：以方舟子和“海边的西塞罗”对美国大选的预测为例》。那个公众号本来读的人不多，但可能是因为文章批了我，被腾讯当成宝推荐，看的人就多了，有好几个人转给我，要我对此发表评论。

“海边的西塞罗”是一个不懂装懂的妄人，我以前多次批过他，别人批他跟我没有关系，不感兴趣，懒得看，我只看了这篇文章批我的部分。文章说，在哈里斯参选总统后，我几乎每天都会发布哈里斯选情有利的推文，预测哈里斯会获胜，结果大家都知道，所以我的预测错得离谱。为什么会出现错误呢？作者说因为我支持民主党，希望民主党获胜，所以出现了所谓的“确认偏误（confirmation bias）”。文章还教育说，如果要了解美国的情况，一定要看美国主流媒体的文章，不要过于轻信网络信息，要批判地看。

其实，如果关注我的推特、看我的视频或读我的文章，就知道我在大选期间一而再、再而三地多次说过，今年的大选选情双方不相上下、旗鼓相当，很难说谁会获胜。我还多次说，由于很多美国人对于经济状况以及非法移民问题不满，加上近年来拉丁裔对民主党的支持力度越来越小，所以川普还是有可能上台的。我也一再说过如果川普上台会有什么样的危险。所以，这个人说我一直预测哈里斯会获胜，这不就是在造谣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提倡批判性思维、防止认知错误，这个人反过来说我有认知错误，想以此来打我的脸。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要查此人是何方神圣很容易，因为他在那篇文章里放了自己的网站地址。这是一个博客的网站，网站上有他本人的简介、照片，简介还有中英两个版本。他真名叫做冷金乘，浙江大学历史学院的博士生，写过很多文章。他嘲笑我“无所不谈”，其实他才是无所不谈。他的英文水平很差，一份简单的英文简介都写不好，用的是中文式英语，里边很多错误，但他却偏偏用英文写了几篇博客文章，就是这么自信。更自信的是，他曾到美国弗吉尼亚大学做短期的访问学生，相当于参加了一个学术交流，就给自己起了一个英文名字“Steven”，然后就觉得自己比谁都了解美国了。我在美国生活的时间比他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时间还长，他居然就认为比我还懂美国，要教我怎么样正确认识美国，这不是非常狂妄吗？不就是一个妄人吗？

我兴趣很广泛，而且从小就养成了每天写作的习惯，所以每天都要发表各种各样的言论，涉及的范围很广，也因此引起了各行各业很多人对我不满。比如生命科学是我的本行，但偏偏就有研究生命科学的人认为我没有入门，说我只是读了一个博士，没有当上教授，而且已经多年不做研究，早就是外行了。最典型的就是饶毅，他认为他在山上，我在山下。又比如，我经常揭露中国医疗的黑暗、批评中国医生乱来，因此有很多中国医生反过来骂我根本不懂医学。我还喜欢发表一些关于政治、历史、文学方面的评论，而且关于文科方面的评论发表得越来越多，又引起了很多文科人士的不满，认为我跨行，伸手到了他们的领域。他们经常说，方舟子在科学方面还是靠谱的，一旦出了科学领域，跑到政治、历史、文学就很无知了。然而，这些人又没能力指出我究竟有什么错误，就只能通过造谣、歪曲的方法抹黑。

就说文科吧。文科跟理科相比是比较没有专业性的，完全可以自学，我很小就知道了这个道理：科学没法自学，而文科可以自学。所以我虽然从小对文科很感兴趣，但上大学、读研究生还是选择读生物学。文科的好坏取决于两方面：一个是思辨能力，一个是对相关知识的掌握。所谓思辨能力指的就是逻辑思维能力，这可以说是我的强项，我不认为我的逻辑思维能力会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差。但这恰恰是中国那些搞文科的人的短板。我经常嘲笑他们是一脑子浆糊，却偏偏喜欢来挑战我，这不就是一个智商不满80的人挑战一个智商超过180的人，是自取其辱吗？

再说对于知识的掌握，它跟三方面有关：记忆能力、检索能力和阅读。记忆能力不用说了，我对于文字比较敏感，所以对文字的记忆比一般人好。检索能力也没有什么人能跟我相比。我以前揭露学术造假主要靠的就是检索。我揭露唐骏造假的时候，李开复跟记者说：终于发现了检索能力比我还强的人了。随后李开复也被我揭露了，也领教了我的检索能力。至于阅读，我并不是什么东西都读，没有人能够做到无所不读，但我对于感兴趣、想要谈论的话题，肯定有很多阅读，做了很多准备，也就是做了功课的。比如关于美国政治的话题，我读的关于美国的时事报道、分析和关于美国历史政治的专著，一个月的阅读量可以让冷金乘读上一辈子了，他凭什么认为比我还了解美国，要指导我怎么认识美国呢？他是觉得比我聪明、记忆力比我好、检索能力比我强，还是读的相关的书比我多呢？

中国的教育很成问题，很容易培养出这种妄人。尤其是文科教育比理科教育更容易培养出妄人，原因在于中国的文科比理科更没有学术自由和教育自由。中国的理科教育在学术自由和教育自由方面当然也存在很大的问题，但文科更严重，因为文科在中国是政治的附庸、仆人，是要为政治服务的。而理科跟政治的关系相对就没有那么密切。所以习主席喜欢给各种各样的事情指明方向，却很少给科学指明方向，指明的方向基本上都是文科方面的。

在这种情况下，中国文科的研究、教育就特别差，跟世界的差距要比理科的研究、教育大得多。在文科方面，做得特别出色、能达到世界水平的学者，可以说没有。中国出名的文科学者并不是在学术上做出了什么了不起的贡献，而往往是因为敢说话、敢反对政府出名的。比如中国最著名的法学家贺卫方，他在法学上有什么学术贡献吗？没有。他连论文都不写，就是因为号称“敢说话”出名的。冷金乘学的是德国哲学，在这个领域，中国最出名的几个学者以前都被我们揭露过剽窃，把国外学者的文章、专著翻译一下就当成自己的东西。

在文科领域，中国缺乏优秀的学者、老师，当然也就教不出好的学生，何况中国的文科生本来生源就比较差。中国学习比较好的人历来都更愿意学理科，因为容易找工作，政治风险也比较低。往往是学习不怎么样的，特别是理科不好的人才去读文科。当然也有理科很好，但对文科特别感兴趣去读文科的，但这属于例外。大部分人读文科都是为了能够上大学，就选一个比较容易被录取的文科专业，不然就上不了大学或上不了好大学。

生源本来就比较差，更何况中国的文科教育缺乏批判性思维教育。中国的教育不管是理科还是文科都普遍缺乏批判性思维教育，但理科教育因为要学科学、做实验，所以在批判性思维方面还是会有潜移默化的影响。文科教育不仅没有批判性思维的教育，还要禁止批判性思维的教育，要求听话、盲从，不能质疑大领导的话。对习主席指明的方向谁敢质疑？在这种教育环境下教出来的学生，质量必然很差。

但是，正所谓无知者无畏，中国文科教育出来的人反而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觉得自己站在了道德高位上，充满了自信，自我感觉无比良好。觉得自己有思想，而学理科的人没思想，只是一个工具。学过了哲学、人文学，掌握了人类思想的精华，有思想了，就觉得自己可以像习主席一样给各个领域，包括科学研究指明方向。但他们在领导、特别是大领导面前可是谦卑得很，当奴才；面对无权无势的人就换了一副嘴脸，要当德育教授、人生导师，以学术大师自居，教你怎么做学问。

这个博士生之所以敢造我的谣，不就是因为他知道我在国内被封杀了，没有发言权，国内读者普遍不知道我究竟发表了什么言论，关于美国大选有没有做过预测？而且，我也没法在墙内同样的平台和同样的渠道去反击他。所以他就敢肆无忌惮地造谣。这种人不仅是妄人，还是小人。

2024.12.19录制

2025.01.09整理

我之前谈到李克强是习近平的政治竞争对手，可以说是唯一对习近平有威胁的人。这是我们作为旁观者来看这个问题，也许习近平也是这么想的，但这不等于李克强本人真的对习近平有不轨之心，想要取而代之。我不认为李克强有这样的胆量和魄力。

日本的媒体报道说，北戴河开会期间，中共元老向习近平发难，李克强也参与了。我不相信这样的报道，李克强没有这样的胆量。为什么呢？因为李克强属于所谓的“团派”，是从学校的团委书记一步一步当到团中央书记，然后再当大官的。中国的团干部并不是选出来的，而是领导指定的。领导为什么会看重李克强，让他当团委书记、团中央书记呢？就是因为他听话。当团书记、团干部这些人都是比较听领导的话、谨小慎微的人。跟胡耀邦那一代的团干部不一样，他们是干革命出身的。所以，李克强即使被习近平打压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任何反抗，甚至没有不满的表示。

例如，在胡锦涛被习近平下令当众架出去的时候，胡锦涛拍了拍李克强的肩膀，跟他说了一句话，好像是向他道别。但李克强只是点了点头，连头都不敢转过去，更不要说跟胡锦涛告别了。胡锦涛毕竟是李克强的老上级，李克强是胡锦涛一手提拔的，现在老领导跟你道别，居然不敢跟他打招呼，显得李克强很不近人情。而且说明这个人很胆小，很害怕习近平的淫威。这种人怎么可能造反呢？

2023.11.06录制

2025.01.08整理

2024年4月，美国通过了禁止TikTok（抖音海外版）的法律，要求TikTok在270天之内，也就是2025年1月19日之前出售，剥离跟中国的关系，否则会要求苹果和谷歌的应用软件商店下架TikTok。法律通过后，TikTok的CEO周受资说，这个法律侵犯了美国人民的言论自由，他哪也不去，要留在美国，捍卫美国人民的言论自由。我当时评论说：一家中国公司，来自一个没有言论自由的国家，却要在美国捍卫美国人民的言论自由，这不是非常搞笑吗？何况这个法律跟美国人民的言论自由无关，并没有禁止美国人民使用TikTok，而是出于国家安全的考虑，要求TikTok必须剥离跟中国的关系。

TikTok在2024年5月起诉美国政府。按一般的程序应该在华盛顿特区的法院起诉，但时间不等人，他们必须赶在270天禁令生效之前把所有程序走完，所以直接在华盛顿特区的上诉庭起诉。现在判决下来了，上诉庭的3名法官一致判决TikTok败诉。原因跟我以前分析过的一样，法官们认为，这条法律并没有侵犯美国人民的言论自由，因为没有禁止美国人使用TikTok，也没有对TikTok的内容做出限制和审核，而是出于国家安全的需要。法官们甚至说，这条法律其实是为了保护美国人民的言论自由不受敌对国家（指中国）的侵犯，比如避免中国政府通过TikTok收集美国人民的数据。所以，它针对的是TikTok公司，只要TikTok公司剥离了跟中国的关系，那么一切就都正常了。

TikTok只是初审败诉，它还可以上诉。现在只是3名法官做的判决，按一般程序，还可以要求上诉庭的全体法官审核判决。不过TikTok为了抢时间，直接上诉到最高法院。最高法院不一定受理，因为最高法院对于绝大多数上诉案是不受理的，尤其像这种没有什么争议、在法理上也很明确的案件，一般都不受理。如果最高法院决定受理，那么可以先发布禁制令，让这条法律在受理期间暂缓执行，否则1月19日TikTok就要被下架了。但即使最高法院决定受理，判决也不一定就对TikTok有利，很可能是不利的，因为上诉庭3名法官是一致判决，没有异议。这3名法官中，两名是保守派的法官，一名是自由派的法官。也就是说，这个问题跟法官的意识形态没有关系，不管是哪一派的法官，看法都一致。最高法院也是保守派的法官比自由派的法官多，但在这个问题上保守派和自由派的法官也不应该有什么不同的看法。不过，美国最高法院那些保守派的法官现在往往出于政治动机乱判，判案的水平甚至还不如下级法官。所以，TikTok还要寄希望于最高法院的乱判了。

如果最高法院没有受理这个案子，或受理了既没有发禁制令也没有乱判，那么到1月19日，TikTok就要从应用商店下架。不过这条法律留了一个口子，到1月19日，如果美国总统认为TikTok已经进入了出售程序，只是还没有完成销售，那么他可以延长90天让销售完成。1月19日总统还是拜登，川普1月20日才就职，要由拜登来决定。但现在TikTok根本就没有出售的迹象，1月19日肯定不会有望卖出去，谈不到有没有足够的时间完成销售，拜登没有任何理由再给TikTok90天时间，就会立刻要求苹果、谷歌把TikTok给下架。拜登一直支持禁止TikTok，他没有理由让TikTok有一条生路。

我之前也说过，TikTok案件有一个变数，那就是川普可能上台。现在川普果然要上台了，那就有变数了。川普本来最支持禁止TikTok，曾在2020年下行政命令禁了TikTok，结果惹怒了年轻人，年轻人都出来反对他。川普认为他在2020年之所以会落选，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禁止TikTok惹怒了年轻人。所以今2024年大选他改变立场，一再表示反对禁止TikTok，就是为了向年轻人拉票。现在当选了，是不是还会遵守他在竞选期间的诺言呢？他在竞选期间承诺的那些东西只是为了拉票，大部分不一定会遵守，现在票拉到了，当选了，就完全可以不管了。跟川普打交道比跟拜登打交道容易得多，因为他容易被说服。TikTok可以去游说他，中国政府也可以去收买川普，给他一点好处，让他放过TikTok。

如果最高法院维持下级法院判决，而川普想放过TikTok，他会怎么办呢？一个做法是让美国国会再通过一条法律，把禁止TikTok的法律撤销了。但这很难，基本上没法做到，因为禁止TikTok是美国两党的共识。当时通过禁止TikTok的法律是压倒性通过，两党绝大多数议员都投了赞成票。现在法院判决出来后，两党的议员也都表示支持法院的判决，并没有改变立场，共和党的议员也没有因为川普改变立场而跟着反对禁止TikTok。如果川普被中国政府收买，硬逼着共和党的议员改变立场，那么大多数共和党议员也有可能真的改变立场，因为共和党已经被川普改造成了川普党，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票数很可能还不够，毕竟不是所有的共和党议员在这个问题上都听他的，特别是平时反对中国特别激烈的那些议员不会听他的。即使在众议院票数够了，在参议院的票数也不会够，因为参议院要通过这样的法案必须有60票的赞同，川普在参议院肯定拿不到足够的票数。

法律这条路走不通，还有没有别的路呢？在这条法律没有被撤销的情况下，川普可以宣布司法部不会追究苹果和谷歌的法律责任，谷歌和苹果不用把TikTok下架。但这意味着谷歌和苹果要冒着犯法的风险放TikTok一马，它们有这么做的必要吗？谷歌下面有YouTube，YouTube也在推自己的短视频，跟TikTok有竞争关系。苹果也没有必要为此冒风险。虽然川普答应不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但川普变化无常，说不定哪天改口，就让司法部追究谷歌和苹果的法律责任。即使川普不改口，他总是会下台的，换了别的总统上来，司法部也有可能要追究谷歌和苹果的法律责任。所以，谷歌和苹果没有必要为TikTok去冒犯法的风险。

川普还有一个做法，可以宣布这条法律已经失效，对TikTok没用了，因为TikTok已经卖了，已经跟中国剥离了关系。不管真卖假卖，也许TikTok只是做样子，根本就没有卖，川普也可以宣布TikTok已经剥离了跟中国的关系。他本来就一贯喜欢胡说、说假话，不管是否跟事实符合。他只要宣布TikTok跟中国没有关系了，这条法律就已经失效，那么谷歌和苹果没有下架TikTok就不犯法了，就不会有被起诉、追究法律责任的风险。这样一来，TikTok倒是可以继续在谷歌和苹果上架，不受影响地继续在美国生存下来。

所以，美国最高法院如果不乱来，TikTok最大的希望就是川普乱来，看中国政府能通过什么途径收买川普，让他胡说八道一通，说TikTok已经剥离了跟中国的关系，TikTok才有可能在美国生存下来。否则，中国政府不许TikTok出售，TikTok也没有任何出售的迹象，真的被谷歌和苹果下架，它在美国的市场也就完了，它的价值也就基本上没有了。

2024.12.07录制

2025.01.05整理

拜登总统提出了美国最高法院的三条改革方案。第一条，通过修宪，规定前总统不具有司法豁免权。这条其实跟最高法院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因为它针对的是最高法院最近关于川普作为前总统具有一定的司法豁免权的判决，所以也放进了美国最高法院的改革方案里。第二条，取消最高法院大法官终身制，改成任期18年。第三条，制定可执行的最高法院大法官行为守则。最近有最高法院大法官被揭露出行为不端，但对他们没有办法，所以要制定行为守则。

拜登总统显然认为后面两条不需要修宪，只需要国会立法、总统签署法案就可以通过。但这样做存在着问题。第一，美国国会两党在这个问题上是对立的，共和党不愿意对最高法院作出改革，所以拜登总统的改革方案一公布，共和党大佬就纷纷表示不赞同。众议院议长说，我们根本就不会考虑他的法案。即使民主党控制了两院，同时也当了总统，也还面临着一个问题，参议院要通过一个法案至少必须60名参议员同意，那就意味着必须有部分共和党参议员同意。再退一步说，即使有少数共和党参议员同意，或者民主党在参议院选举中大获全胜，获得了60席以上的席位，改革方案得以通过，也会被最高法院判决违宪。因为触及到最高法院，特别是保守派大法官的利益，他们不愿意这样的法案成立并能执行。而且他们也有理由：美国宪法虽然没有明文规定最高法院大法官是终身制，但它说联邦法官品行良好就可以一直担任。人们一般理解为只要品行良好就可以当到死，那就是终身制。如果由国会给最高法院的大法官制定行为准则，最高法院的大法官就会说这是想让国会凌驾于最高法院之上，所以也不愿意。

那怎么办呢？只能修宪。但是，美国修宪极其困难。首先要两院三分之二的票数通过，然后要有四分之三的州的议会通过。在可预见的未来，不可能通过修宪来改变最高法院。因此，拜登总统现在提出的最高法院改革方案没有实现的可能，只能引起人们对于这个问题的关注、讨论，同时也可以用来拉票，为民主党的选民打气。

有没有可能不修宪就对美国最高法院作出改革呢？这是有可能的，可以通过增加美国最高法院的法官人数对最高法院做出改革。美国最高法院可能是全世界的最高法院中权力最大的，但在全世界最高法院中人数最少，只有9名大法官。这样的弊端导致每一名大法官的权力极大，特别是所谓的“摇摆法官”也即中间派的权力更大。关键的判决往往取决于某一个摇摆法官怎么投票，因为这种关键的判决往往就是5:4作出来的。要改变这种情况就应该增加大法官人数，以稀释每个人的权力。而改变美国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人数不需要修宪，因为法官的人数不是由宪法规定的，而是由国会规定的，只要国会通过法律就可以。在美国历史上，最高法院大法官的人数多次变来变去，最开始只有6名，后来缩小成5名，再后来又恢复到6名，后来又变成7名、9名，一度曾改为10名。最终固定下9名大法官，一直沿用到现在。其间富兰克林·罗斯福曾经提出一个改革方案，认为大法官的权力太大，要改成15名大法官，但国会没有同意。

但不管怎样，增加大法官人数不需要修宪，相对比较容易，只不过目前要扩充大法官的人数也不可能。现在是保守派大法官控制了最高法院，共和党的议员不愿意扩充，不愿意因此消弱保守派大法官的权力。只有等到哪一天民主党在大选中大获全胜，当了总统且控制两院，参议院里的民主党参议员人数达到60名甚至更多，才有可能增加最高法院大法官的人数。这种情况比较难，但也并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只不过什么时候实现就不知道了，可能要用一代人的时间吧。

2024.07.30录制

2025.01.04整理

韩国总统尹锡悦被弹劾下台。根据韩国宪法规定的弹劾程序，要有国会三分之二的票数通过才可以弹劾。韩国国会总共有300席，至少要有200个议员同意，韩国6个在野党加起来有192个议员，至少还需要尹锡悦所在的执政党国民力量党的8个议员同意，弹劾才成功。投票结果是204票赞同，也就是说，有12个执政党的议员同意，所以弹劾案就通过了。

弹劾案通过之后，尹锡悦就被停职，由总理代总统。下一步还要由韩国宪法法院确认弹劾。韩国宪法法院总共有9个法官，需要至少6个法官同意，尹锡悦才被正式罢免，否则他就恢复当总统。韩国宪法法院现在只剩下6个法官，空出来3个法官的位置。根据韩国宪法，这9个宪法法院法官分别由总统、国会和首席大法官各提名3个，空出来的3个法官位置刚好轮到全都由国会提名，所以国会下一步就是赶快提名3个法官，把空缺补上。法院必须在180天内做出判决，如果判决弹劾成立，那么尹锡悦就被正式罢免，下一步就要在60天内举行总统大选，选出新的总统。

尹锡悦被弹劾是意料之中的。12月3日，他突然丧心病狂地在电视上发表讲话，宣布戒严，取消国会，禁止所有政治活动。他派几百名士兵包围了国会，阻止议员们进入国会。韩国宪法规定，总统有宣布戒严的权力，但指的是战争时期或者全国发生了动乱才可以宣布戒严、实行军管。现在韩国处于和平之中，并没有出现重大的社会动荡，不能因为国会在在野党手里，不跟总统配合通过预算，就要取消民主制搞独裁。

虽然韩国宪法规定总统有权宣布戒严令，但国会也可以取消戒严。尹锡悦派兵包围国会大厦，阻止议员进入国会，就是不想让他们对戒严令进行表决，这就相当于搞叛乱了。幸好，不管是哪个党，包括执政党，大批国会议员都连夜赶到了国会大厦，翻墙进去进行表决，一致反对戒严，没有一个议员同意戒严。接着又有大批民众闻讯赶到国会抗议戒严，因为人们想起了韩国实行民主之前全斗焕搞的戒严，想起了光州惨案，很多人还记忆犹新。尹锡悦不得不宣布撤销戒严，总共才戒严了6个小时。

第一次弹劾没能通过，因为执政党决定抵制弹劾。他们那时候还是反对弹劾的，希望尹锡悦能够承担责任，主动辞职下台，这样可能对执政党将来的选情更有利。但尹锡悦不愿意主动辞职，发表了两次电视讲话，虽然对戒严道歉，却认为戒严有理，拒绝辞职下台。他由于搞戒严搞到众叛亲离，所有的幕僚都辞职了。国防部长也宣布辞职，然后被抓了。检察官也宣布要调查尹锡悦的叛乱罪行，禁止他出国，还派了警察去搜他的办公室。这其实挺搞笑的，韩国总统居然没有刑事豁免权，检察官认为他有犯罪的嫌疑，就可以对他采取强制措施，显然是韩国的宪法和法律有漏洞。但不管怎样，尹锡悦现在已经失去了民心。最新的民意调查结果表明，尹锡悦的赞成率只有11％，75％的人认为他该被弹劾，71％的人认为他犯有叛乱罪。韩国民众天天搞大规模抗议，逼着执政党同意弹劾，所以最终弹劾成功，这是预料之中的。下一步尹锡悦很可能会被罢免、起诉，然后像其他好几位韩国前总统一样被定罪、坐牢。

如果跟美国的情况对比，会更让人感慨美国现在有多么糟糕。川普在上一次当总统时被弹劾过两次，第一次是因为滥用职权、妨碍司法，第二次是试图推翻选举结果，煽动他的支持者攻打国会。两次弹劾虽然都在众议院通过了，但因为共和党的议员不配合，在参议院都没有拿到三分之二的票数，所以川普两次都被放过了。尤其是第二次弹劾，针对的川普的罪行更严重，也是煽动叛乱罪，而且当时川普已经下台，所以弹劾他对于共和党本来不会有损失。但是弹劾他具有象征意义，而且如果弹劾成功，可以禁止川普以后竞选总统，防止他东山再起。但绝大部分共和党的议员还是支持川普，反对弹劾他。

川普已经成了共和党的伟大领袖，共和党已经被川普改造成了川普党，对他搞个人崇拜。只要川普干的事，不管多么离谱、多么坏，共和党都认为是正当的，都要支持，至少不反对。而共和党的议员之所以敢这么干，也是因为有民意基础，因为共和党的选民也都支持川普，也都对他搞个人崇拜。所以导致川普那些罪行没能得到追究。川普不仅没有得到追究，还东山再起了。一个罪行累累的重罪犯、一个输了不认输的烂人再次当上总统，成了国际笑柄，可见美国民众的民主素养还不如韩国。

韩国和台湾都是上世纪80年代才开始搞民主，当时是向美国学习的，但是进步很快，而美国的退步很严重，不管是台湾还是韩国，都已经超过了美国。这不是我个人的看法，是公认的。《经济学人》每年会评一次世界各国的民主程度，搞了一个民主指数。根据2023年最新版本评出来的民主指数，台湾在世界排名第10、韩国排名第22，都属于完全民主制；而美国排名第29，属于有缺陷民主。可见台湾、韩国都已经超过了美国，学生超过了老师。

美国的退步还没有完，还没有到此为止。川普马上要上台，美国就要进入一个黑暗时代，不知美国会继续退步到什么程度。幸好美国的宪法没有规定总统可以宣布戒严，美国总统不可以像韩国总统一样以国家大乱、处于战争状态为由暂时取消民主、关闭国会、禁止政治活动。美国在任何时候民主制都不能叫停，即使是战争时期。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民主也没有停，总统选举还是照常进行。幸好美国没有这种所谓的戒严，不然的话，川普就可以找一个借口宣布戒严。比如宣布美国现在受到了非法移民的入侵，处于紧急状态，所以要军管、取消民主。如果他敢宣布，共和党的议员还真会支持他，共和党的选民也会支持他，那样一来，美国民主就完了，就会从有缺陷的民主变成专制了。幸好美国的宪法没有这样的规定。

2024.12.13录制

2025.01.01整理

最近这段时间，美国最大的一个案件是美国最大的医保公司“联合健康保健公司”的CEO在纽约开会期间在宾馆门口被人枪杀。枪手守在宾馆门口，用的是带消声器的手枪，所以是一次预谋已久的谋杀。枪手的动机目前看来并不是出于个人恩怨的报复，而自认是为民除害、伸张正义。枪手去年曾经因天生的脊柱问题导致慢性疼痛做了脊柱手术，但他的医保公司是“蓝十字蓝盾医保公司”，而且他又是一个富家子弟，家里非常有钱，不会出不起医疗费，所以应该不是因为个人原因跟这家医保公司有什么恩怨要杀它的CEO。可能是他有这一次手术经历，跟医保公司打交道发现里面问题很多。这个凶手毕业于宾州大学计算机系，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又很喜欢读书，在网上发表过两百多篇书评。他读的书相当多是关于社会问题的，对社会问题非常关注，因此觉得自己要伸张社会正义。警察在凶手的身上搜出了3页手写的声明讲他的作案动机，主要就是抨击医保行业成了寄生虫，在虐待美国谋取暴利。

案件发生后，网上几乎看不到对被枪杀的CEO表示任何同情，反而有很多人把枪手视为英雄。为什么呢？因为有很多美国人都特别痛恨医保公司。为什么医保公司遭人恨呢？这跟美国的医保制度有关系。

美国低收入的人和有残疾的人用的是政府的医保，他们的医疗费由政府包了。美国65岁以上的人基本上用的也是政府的医保，花费不多，负担比较轻。负担比较重的是介于中间的那些人，他们或者是由他们所在的公司、机构为他们购买医保，或者是自己买医保，都用的商业医保。如果是自己买医保，保费很贵。即使由公司、机构作为福利替他们买了医保，不是看病就不花钱了，而是还有自付的部分。即使花了很多钱买了医保，还要有自付，也不等于都能享受到医保。比如医生认为你应该做什么检查、动什么手术、吃什么药，医保公司不一定同意，它可以拒付。医保公司拒付了怎么办？或者要完全自费，或者不做这个检查、不动这个手术、不吃这种药。正因为医保公司可以随便找理由拒绝需要做的检查、治疗，导致这些商业医保公司特别遭人恨。而被枪杀的CEO所在的那家医保公司是美国最大的医保公司，拒付率也是最高的。美国医保行业的拒付率平均是16％，而联合健康公司的拒付率居然高达32％，是行业平均值的两倍。这个CEO的一大创举就是提高拒付率，甚至使用人工智能算法自动判断是理赔还是拒付，错误率高达90％以上。

美国医保行业的平均拒付率16％已经是非常高的了，高到了32％更是高得离谱。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拒付率？原因就在于美国这些医保公司基本上都是营利性公司，当然要想方设法多赚钱。上市公司要向华尔街负责，为了多赚钱就要少花钱，能不理赔就尽量不理赔，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把本来应该做的检查、医疗全都拒付了。

医保是很特殊的一种保险，跟房屋保险、汽车保险、人寿保险不同。其他保险保的是意外，所以不跟保险公司打交道最好，都是出了意外不得已才跟他们打交道。一辈子能跟这些保险公司打一两次交道就不得了。而且这类保险该不该理赔、赔多少，相对也比较简单。但医保不一样，医保是所有人都要用到的，跟别的那些保险不同。人总要生病，现在没生病，老了还是会生病，都要用到医保，这是人们日常生活当中的一部分，经常要跟医保公司打交道。而人的健康医疗问题又非常复杂，跟房屋、汽车的损失，人活着或者死了这种比较简单的判断完全不一样，而且每一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所以不能搞一个算法，觉得跟统计的结果不一样就拒付。比如统计结果说，做某种手术后只有两周的恢复时间可以去做理疗，超过了这个时间就不给支付费用。甚至上个月还有一家美国很大的医保公司宣布，每一次手术麻醉的时间只能有多长，超过这个时间就不支付费用了，极其荒唐。在这次枪击案发生之后，这家医保公司吓得取消了这个规定。所以，一旦医保公司变成了营利性公司，就必然会出现把生命健康作为牟利手段的结果，不知道因此制造了多少悲剧。

美国的医疗保健费用是全世界投入最多的，是最昂贵的；但在发达国家中，美国的医疗保健是最差的，平均预期寿命也是最低的，最主要的问题就在医保上面。别的发达国家全都实现了全民医保、免费医疗，商业医保只是作为补充，没有那么重要，不像美国主要还在依赖商业医保。所以美国要解决医疗保健的问题，就应该改变医保制度，应该像其他发达国家一样，实行由政府负责的全民医保。即使做不到这一步，也应该让医保公司变成非营利性的。美国也有非营利性的医保公司，只不过很少。我用的医保“凯撒”就是非营利性的，它的拒付率在美国所有医保公司中是最低的，只有7％，这就比较正常。

但由于华尔街、商业医保的势力非常大，涉及到非常多的钱，所以美国的医保制度改起来极其困难。这几十年来最大的改变是奥巴马的医改，那也是困难重重，最终才成功的。它最大的改变是要求医保公司必须给有病的人医保。在奥巴马医改之前，医保公司可以不给病人医保，因为给病人医保赚不了钱。从奥巴马医改开始规定，必须对所有的人都给医保，不能有病就给拒了。奥巴马的医改因此得罪了华尔街、医保行业，他们就老想着把它搞掉。作为华尔街代表的共和党、川普，他们本来也一直想着推翻奥巴马医改，只不过最后没能搞成。现在川普要上台了，他代表的就是华尔街这些富豪资本的利益，所以美国的医保要改革几乎是不可能的。川普自己都说他对于医改只有“一个计划的概念”，根本就没有计划，不想去改，不把奥巴马医改给取消、能沿用现在的医保制度就不错了。

所以，美国的医保制度要改起来是极其困难的。不过，采取暴力的做法，杀医保公司的CEO是不可取的。首先，没有谁有权可以用私刑消灭别人的生命。即使觉得自己是在伸张社会正义、为民除害、替天行道，那也是犯罪，犯了谋杀罪。其次，通过暴力手段也于事无补，改变不了多少。现在引起了全社会对医保问题的关注，还吓得医保公司的老总们纷纷把自己的简介从网上撤下，怕有人跟着学来杀他们；也有一些引起民愤的措施改了，比如麻醉时间长短的例子，如此而已。短时间会引起一番震动，但实质上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要改变医保制度，还是必须通过法律途径，靠杀人、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看到网上也有很多中国专家在议论美国这起枪杀案，嘲笑美国的医保制度。中国可没有资格嘲笑美国的医保制度。我们说美国的医疗保健制度搞得不好，是跟发达国家相比而言的，但比中国好得多了。中国甚至都还没有到病人跟医保公司发生冲突的地步，还处于病人跟医生发生矛盾比较低级的阶段，流行的是杀医生。

2024.12.11录制

2024.12.30整理

美国高中上四年，相当于中国的初三、高一、高二、高三。各个州对于高中阶段上几年数学课要求不一样，加州规定得最松，高中要毕业，至少要上两年数学。但这是最低的要求，大部分学区都有更高的要求，至少上三年数学，建议上四年数学。加州大学（UC）和加州州立大学都要求考生至少要上三年高中数学，强烈建议上四年高中数学。对高中数学的内容也有要求。三年高中数学中要求上一年基础代数，也叫“代数一”，相当于中国的初中数学。上一年几何，包括平面几何和立体几何，相当于中国的初中几何和高中几何。还有一年是高级代数，也叫“代数二”，大致相当于中国的高中代数程度比较低的部分。

那些好的学区，比较好的学生在上高中之前的初中阶段就已经上完了代数一，上高中就只需要上两年数学：代数二、几何。但最低要求是必须上三年数学，那么还有一年上什么呢？上一门“预备微积分”，为微积分做准备。这门课的内容包括了程度比较高的三角函数（程度比较低的三角函数在代数二已经上过了），还要上代数函数和极限，所以，“预备微积分”的内容大致相当于中国高中数学中程度比较高的部分。上完了“预备微积分”，数学好一些的学生会进一步上数学课。这时已经没有高中数学内容可上了，只能上大学数学，一般是上微积分。这是把大学的课程放到高中来上，叫做“AP”。很多数学好的学生用一学年上完AP微积分后，会继续上别的大学数学课程，包括概率统计、线性代数或者微分方程。这些大学课程有的是高中本身能开的，有的高中没有这门课，就自己去附近的大学上。

上大学的AP课有两个好处。它满分是5分，其他高中课程满分是4分，那么算高中的成绩就占便宜了，平均分可以很高，对于以后申请大学有好处，因为在美国申请大学，很关键的一点就是看高中的平均分的高低。另一个好处是，高中已经上过这门课，大学就不用上了。高中已经上过微积分，通过了AP考试，到大学就不用再上微积分了。所以，学习成绩比较好的美国高中生，都会选一大堆大学的AP课程。

可见，一般的美国高中生学的数学比中国高中生学得少，但好的美国高中生学的数学肯定比中国高中生学得多，内容多，但做的题目未必比中国的高中生多，因为美国的高中生一般不刷题，也许华人高中生例外。

2024.06.24录制

2024.12.29整理

现在外面正刮着南加州著名的桑塔安娜大风，国际上也是风云变幻。韩国总统尹锡悦搞了一次只有几个小时的短命戒严，叙利亚反政府武装短短的11天就打入了大马士革。阿萨德逃去莫斯科，结束了阿萨德家族对叙利亚长达54年的统治。

阿萨德年轻时对政治不感兴趣。他本来的志向是当眼科医生，曾经在伦敦接受了眼科的教育训练，不知道现在逃到莫斯科会不会又搞老本行。他爸老阿萨德本来要培养他哥当接班人，但他哥在1994年遇到车祸死了，他老爸不得不把他从伦敦叫回来，让他从政接班。2000年，老阿萨德死了，该阿萨德接班了，但当时的叙利亚宪法规定，当总统要40岁以上，而阿萨德当时才34岁，不够资格。不过没关系，叙利亚跟中国一样，宪法是可以随时改的。所以马上就修改宪法，专门为阿萨德量身定做，把当总统的最低年龄从40岁降到34岁。然后还搞了一次选举。这倒跟中国不一样，号称全民投票，候选人却只有阿萨德一个人，所以他最终以超过97％的票数当选。叙利亚总统是7年一任，所以他每7年还要装模作样地搞一次总统选举，官方的说法叫做“重新向阿萨德表忠心”。每一个人都必须出来投票，不投票就是犯法。每一次选举，阿萨德都以97％、98％的票数当选。最少的一次是2021年的最后一次选举，号称票数最少，但也拿到超过95％的选票。

阿萨德刚刚当总统的时候是以改革派的形象出现的。那时候他很年轻，才30多岁，又在西方国家留过学，还真让人以为他有可能跟老阿萨德不一样，要搞改革。但是很快就暴露出了真面目。阿萨德上台的第二年（2001年），叙利亚有一场叫做“大马士革之春”的民主运动，要求民主、自由，被他残酷地镇压下去了。2011年有一场“阿拉伯之春”的民主运动，叙利亚各地也爆发了大规模的示威游行，也被阿萨德残酷镇压了。他派兵直接朝示威群众开枪，打死了几千人，把人们逼反了，就变成了内战。阿萨德打内战也毫不手软。叙利亚内战总共死了大约60万人，其中有一半是平民。这30万平民90％以上都是阿萨德的政府军杀的。政府军甚至还几次搞化学战，朝自己的人民放毒气，毒死了很多人。阿萨德还在大马士革郊外搞了一个巨大的监狱，把反对他的人都抓到里面去，用各种酷刑折磨死。一个军方摄像师叛逃后，把他拍摄的那些酷刑照片公布出来，人们才知道原来叙利亚还在搞极其残忍的中世纪酷刑把人折磨死。

阿萨德很不得人心，这么搞本来会很快倒台的，内战一打起来，没几年他就支撑不下去了。但是普京救了他一把，在叙利亚建了俄国军事基地，主要提供空军的支持，把阿萨德保下来了。阿萨德这一次之所以会那么快垮台，主要原因就是俄国陷入了乌克兰战争，自顾不暇。俄国自己都要靠朝鲜提供军事援助，哪还有资源为阿萨德提供军事援助？所以就不管他了。阿萨德本来还有伊朗和真主党的支持，但伊朗和真主党在跟以色列打仗，也自顾不暇，也没法对他提供支持。所以他就垮掉了。

阿萨德在叙利亚很不得人心，靠外国力量支持才支撑下来，现在这些外国支持者没办法再支持他，他的垮台是可以预料得到的，只不过谁都没有想到他会垮得那么快。然而中国专家可不这么认为，他们认为阿萨德绝不会垮。复旦大学教授沈逸号称“国际关系专家”，在叙利亚反政府武装都已经打到大马士革城下时，他还评论说大马士革稳如泰山。另一个“国际关系专家”，被称为“国师”的金灿荣也说，只要阿萨德不慌，稳住局面没有问题。可能是阿萨德没有看到金灿荣的建议，慌了，跑了，所以才没有稳住局面。这让我想起当年的伊拉克战争。美军都已经打到巴格达了，中国专家张召忠还说是萨达姆在演空城计，美军马上就要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环球时报》还在头版头条发了题为《萨达姆为什么不慌》的文章。大家都知道萨达姆后来的结局怎么样。

不只是这些野生专家在力挺叙利亚政府、阿萨德，中国政府、中国的官媒更是如此，因为这代表中国官方的立场。叙利亚的反政府武装已经到了大马士革城下，中国驻联合国的代表还在安理会上说支持叙利亚政府采取措施，维护国家安全和稳定。反政府武装已经进入大马士革，央视还在替叙利亚政府辟谣，指责“阿萨德已经逃离大马士革”是谣言。

为什么中国政府要力挺叙利亚政府、阿萨德？原因很简单，阿萨德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跟中国政府是一伙的。去年在杭州开亚运会，中国特地派专机把阿萨德夫妇接到杭州参加开幕式，习主席还跟阿萨德一起发布了联合公告，说中国和叙利亚要成为战略伙伴关系。阿萨德去杭州的灵隐寺参观，灵隐寺破例开了正门，迎接贵宾。阿萨德这个双手沾满本国人民鲜血的屠夫，跟灵隐寺的方丈坐而论道，讨论世界和平问题。

为什么世界上的这些独裁者、暴君都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因为臭味相投。不过阿萨德最终是逃到莫斯科，不是逃到北京，看来他跟中国的关系也没那么铁。可能也知道中国人比较势利眼，他倒台后如果逃到中国，想在中国养老，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给他。他要是再去灵隐寺，不要说开正门迎接，偏门都不会让他进了。

现在阿萨德政权倒台了，叙利亚的前景也并不让人乐观，因为叙利亚跟以前一样，还是四分五裂的。美国政府支持的库尔德反政府武装、土耳其支持的那一派、还有恐怖主义组织伊斯兰国也各占了大块地盘。这一次攻势打前锋的恐怖组织HTS，以前就是从基地组织分出来的，虽然他们想尽量撇清跟基地组织、伊斯兰国的关系，想让国际上承认他们，淡化极端主义、恐怖主义形象，但至今还被联合国认为是恐怖主义组织。

接下来叙利亚会怎么样，会不会结束内战走向统一，或者相对比阿萨德统治时开明一些，没那么残暴？还不好说。但不管怎样，一个残暴的大独裁者倒台总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就像当初伊拉克战争爆发后，我也评论过：不管怎样，萨达姆倒台总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只可惜阿萨德没有听从金灿荣的建议，慌了，跑了，如果他像萨达姆那样不慌，就会有萨达姆一样的下场。阿萨德的罪行没有像萨达姆那样被追究，让他得以在莫斯科安度晚年，这是很令人遗憾的一件事。

2024.12.09录制

2024.12.28整理

我只看过一篇琼瑶的小说。那是我读高中的时候，琼瑶的小说刚刚从台湾传入大陆。有一本期刊专门选载中篇小说，其中有一期全文刊登了琼瑶的一篇小说，我只记得小说的名字叫做《烟雨朦朦》，讲的什么内容早就已经忘了。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读过琼瑶的小说，也没有看过她编剧的电视剧。并不是我瞧不起通俗文学。有的通俗文学我还是很喜欢看的，像金庸的小说我就很喜欢。而是它不对我的味口。我不是这些作品的目标人群，它有别的目标的人群，读的人很多，喜欢琼瑶小说的人也很多，这对于通俗小说家来说就是很大的成功。她的成功并不是有什么艺术创新，而是有那么多的读者，在商业上非常成功，那就是成功了。

最近琼瑶去世了，媒体的报道都说她“轻生”，因为她是自杀的。人们认为只要是自杀，就是轻生，但她的自杀并不是一时的冲动，跟一般的自杀不同。我昨天看到一个视频，在郑州三环路上有一个大卡车司机被拦下来检查，显然是违规超载什么的，他马上就从卡车上跳下来，直接从桥上跳下去了。桥有六十米高，跳下去当场就死了。如果这是自杀，而不是不小心掉下去，那么显然就是轻生了，因为完全没有必要怕罚款就选择自杀。琼瑶自杀不是这种一时的冲动，而是理性选择的结果。她已经做了长时间的准备，写了遗书，录了向世人告别的视频，跟朋友商量过代为料理后事。她是因为86岁了，年纪太大，不愿再忍受疾病的痛苦而做出的选择，这是不愿意苟活，而不是轻生。

有媒体把琼瑶的去世说成重大的损失，这也言过其实。她的创作生命早已结束，已经写不出什么作品了，在这个时候选择死亡不会有什么损失，反而能减轻社会的负担。琼瑶在遗书里提到，她之所以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是因为不愿意变成一个靠插管维持生命的卧床老人。她还说亲眼目睹过这种情况，这指的是她的丈夫平鑫涛的情况。平鑫涛在2016年88岁时已经完全失智（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而且连自己进食的能力都已丧失，整天只能躺在病床上靠插管来维持生命。琼瑶当时提出拔管，认为没有必要再这么苟活下去，但平鑫涛跟前妻生的3个子女不愿意，认为拔管相当于把他们的爸爸给饿死，坚决反对。双方隔空争吵了几个月，最终琼瑶妥协了，同意让平鑫涛就这么靠插管维持。拖了3年，2019年平鑫涛走了，并没有出现什么奇迹，一直浑浑噩噩地在床上靠插管维持生命。琼瑶很后悔，曾经写过一篇文章交代自己的后事，坚决不愿意靠插管维持生命，死了之后不举行任何仪式，包括不举行任何宗教仪式，只采取花葬的方式让自己回归尘土。

平鑫涛那时已经完全失智，没法自己做出选择，我们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我想，很少有人愿意就那么没有任何生活质量、浑浑噩噩地在床上插管，躺上没有任何意义的3年。他的子女之所以坚持插管，应该是怕被人指责“不孝”，所以要采取一切措施让自己的老爸拖下去，而不管这种拖对于亲人和社会都是很大的负担。台湾在这一点上还是很中国的，所谓孝文化的影响还是根深蒂固的。我们如果要避免出现这种情况，就要在脑子还清醒的时候赶快把后事安排了。比如指定由谁来作为自己的代理人，在自己丧失意识或者老年痴呆之后，由他来决定什么时候放弃治疗，包括拔管。这是可以做到的，在美国也可以做到。

人对自己的身体包括生命应该有选择权，所以人有自杀的权利。当然，自杀的情况不一样，有的自杀我们应该反对，不应该鼓励。比如一时冲动，由于失恋、经济状况出了问题，想不开就去自杀，就完全没有必要。失恋了，以后完全有可能找到更合适的对象；经济状况出了问题，以后还有可能东山再起，即使没有东山再起的希望，也可以靠社会的帮助活下去。这种自杀就不是理性的选择，就可以说是轻生，应该反对。还有一种情况是精神出了问题，比如得了严重的抑郁症，选择自杀也没有必要，这种情况应该接受治疗。但如果得了不治之症，很痛苦，已经不可能治愈；或者年纪太大，衰老严重，觉得活着没意思了，这些情况选择自杀就是理性的选择，是无可厚非的。将心比心，我们如果有共情心，就没有必要反对。

前不久有一个女青年，因为得了红斑狼疮很痛苦，去瑞士安乐死，当时也引起了很大的争议。这个也没啥好争议的。虽说红斑狼疮经过正规治疗，绝大部分的人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但少部分人的治疗不会那么成功，或者以前没有经过正规的、合适的治疗，被耽误了，那么对于他们来说是很痛苦的。人家不愿意再过这种痛苦的生活，选择自杀是值得同情的。

然而，选择自己自杀存在着一个问题，那就是不管采取什么方式，吃药、上吊、跳楼、割脉都有失败的可能，如果自杀失败，就会更加痛苦。所以，理性选择自杀的人应该由医生提供帮助，也就是安乐死。但目前绝大多数国家都不允许安乐死，只有少数国家像瑞士允许安乐死，这就是为什么有很多人去瑞士安乐死。不过，去瑞士安乐死毕竟需要有一定的财力和条件才能实现，绝大部分人没法为了死去瑞士。

绝大多数国家之所以反对安乐死，跟宗教有很大的关系，因为宗教一般都反对自杀，不管多么痛苦，也不允许自杀。美国之所以反对安乐死，也是基督教的原因。不过美国有一些州现在在这方面有所松动。加州在2016年通过了一个法律，叫做“终结生命选择法”，但它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安乐死，只是允许医生给病人开可以结束生命的毒药。而且条件规定得很苛刻：病人必须是18岁以上的成年人，在医学上认为只有不到6个月的时间可活，脑子是清醒的，而且医生开的药必须由病人自己使用，不能由别人喂或者打针，否则就成了帮助自杀。病人向医生申请，医生再向政府报案，就不算医生帮助自杀。同时，病人必须两次提出，以表示是慎重的选择。这样局限性就很大，比如像琼瑶这种情况就不适合，也不适合她丈夫那种情况。

2022年，加州又对这个法律做了修改，放宽了一些。以前病人要求医生开药让自己死亡，连续两次提出申请必须间隔15天，2022年改成间隔两天就够了，让病人少受几天痛苦。今年加州又有议员提出，应该把这个条件放得更宽，不要规定不到6个月的时间可活才适用，6个月的规定本来就很主观，应该放宽，不要时间限制，只要得了绝症，没有治好的希望，就可以提出自杀的申请。她甚至要求把这个条件放宽到已经得了轻度或中度老年痴呆的人也可以提出自杀的申请。不过这个法案没有通过。

但从整个趋势来看，对于安乐死、辅助自杀，或者有尊严的死亡，社会会越来越宽容。可能有接近一半的人最终都会面临这种选择。希望到我们必须做出这种选择时，政府对于安乐死已经足够宽容，已经尊重并保障选择死亡的权利了。

2024.12.05录制

2024.12.26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