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假”的存档

肖传国枪手如此为残害儿童的手术鸣冤叫屈

2017年1月19日星期四

在肖传国残害儿童的“肖氏反射弧手术”(以下简称“肖氏手术”)被国外各个临床试验否定、肖氏手术在国外寿终正寝之后,肖传国近日加强了在国内的宣传攻势,先是央视时隔十多年后再次报道肖传国“尝试”肖氏手术,之后网上又出现一批为肖传国歌功颂德、鸣冤叫屈、当然还免不了对我进行造谣、诽谤的枪手文章。其中最为恶劣的,是一个由北京趣智阿尔法科技有限公司主办,自称“理工男神聚集的神秘所在”的微信公众号“酷玩实验室”,在1月11日推出一篇原创文章《拍大腿能排尿?他发明逆天医术却被“打假”10年,一气之下暴打方舟子,结局令人震惊》,可谓集谣言、歪曲、诽谤之大全,点击超过十万。我就以这篇文章为例,剖析一下肖传国的枪手是如何欺骗、误导公众的。

 

要宣传肖传国,就躲不过我这个绊脚石,所以和其他肖氏枪手文章一样,这篇文章自始自终都在对我进行造谣、中伤、丑化,造谣说我揭露肖传国是对肖传国“揭露”我抄袭《科学》论文的报复,造谣说我写文章声称【有一个叫做“小艳丽”的女孩因为做了肖传国的手术导致落下残疾再也走不了路,只能在地上爬行】(按:这事的真相见后面),造谣说我在文章中【还摆出了一张声称是做过肖氏手术患者的脚部溃烂照片,照片看上去触目惊心,令人感到极为不适】(按:那张照片是《南方周末》报道里的),造谣说【肖传国的家庭电话也被公开,不断都有义愤群众打来电话,羞辱、詈骂肖传国家人】(按:我至今不知道肖传国的家庭电话),造谣说肖传国才因此“咽不下这口气”,雇凶打我一顿(至于肖传国先雇凶打了方玄昌,就假装没有的事了),称赞肖传国“是条汉子”,造谣说肖传国【再也不和方舟子吵了,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他开始安安心心当自己的医生,时不时晒晒自己治好的病人的图片】(按:实际上肖传国从未停止在媒体、微博上对我进行攻击、威胁,只要看一下其微博就清楚了),当然,最后免不了要把王志安抬出来,诽谤我【涉嫌诈骗网友钱财,陷入另一轮风波中,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如果仅仅是造谣、中伤我,倒也罢了,这么多年来类似的污蔑可谓每天都有,我早已习惯。但是这篇文章还捏造和歪曲事实,吹捧肖传国和肖氏手术如何“逆天”,在国外如何成功,这就会欺骗公众,让肖传国进一步用其已被国内外权威机构、医学界一致否定害人手术残害更多的儿童,所以下面我主要针对它这方面的谣言。

 

该文造谣说:

 

【有了资金支持的方舟子,继续攻击肖传国的手术。他找来了100多位手术失败的患者,声称肖传国自称有85%成功率的手术,实际上手术成功率为零!还会导致病人残疾!】

 

在回答读者留言时,该文作者说:【不是做了100多例,是好几千例,100多是失败的】

 

意思是我们从肖传国做过的好几千例手术中找了100多例失败的来说事。肖传国当时(2009年)号称总共做了1800例,我们当然没有条件去一一做随访。但是正如我在《我是怎么开始怀疑“肖氏手术”是个骗局的》中介绍的,我们碰巧搞到了2006年8月末至2007年3月下旬在神源医院做肖氏手术的全部患者共110位的姓名和联系电话,一一做了调查,发现没有一例大小便如肖传国声称的恢复正常,这是对一段时间内全部患者的随访,而不是选择性结果,是很有说服力的。在肖传国案发之后,又有更多的患者来联系我们,搜集到的失败病例有四百多,这当然不意味着没有来联系我们的患者就是成功的病例。

 

该文造谣说:

 

【首先是方舟子所说因为肖氏手术落下残疾、只能爬行的女孩小艳丽已经可以站起来了!不光可以站起来,她还可以在手杖的辅助下自主行走了】

 

这个谣言后面附了几个报道的截图和小艳丽的照片“为证”,显得有根有据,但是你仔细看一下报道的时间,是2008年的,发的照片也是当时拍的,而在当时我根本就还没有去质疑、调查肖氏手术的有效性和安全性(当时还只是揭露肖传国的履历造假),当然不可能在文章中举小艳丽为例如何害人。我是从2009年才开始调查和公开质疑肖氏手术的(参见《我是怎么开始怀疑“肖氏手术”是个骗局的》),在开始揭露肖氏手术后,我也从未说过小艳丽因为肖氏手术落下残疾、只能爬行。当时肖传国的说法是,小艳丽因为天生脊柱裂,只能爬行,做了肖氏手术后,可以站起来了,在媒体上大肆宣传“‘爬行女孩’小艳丽走着回家过年”。我们对他的这个说法本来不置可否,直到2010年10月肖传国雇凶落网接受审判后,小艳丽给其病友发了一封短信,对她被肖传国利用表示歉意:

 

【大家好,我是小艳丽。我想告诉大家,肖氏手术根本就是骗人的,根本没有任何效果可言,所谓的成功根本就是在捏造。我做完手术三年多了,可是我没有看到一丝的效果,有一点也是在手术前就有了。我本来左脚是可以行走的,可是经过他们的肖氏反射弧手术后我的左脚却不能走了,没有一点力量,现在不用支具根本就站不起来。他们所谓的89%的效果根本就是在骗人,连1%都没有。他们就是骗人,我对不起大家,我向大家忏悔,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大家,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

 

我在确认了这封短信是小艳丽发的之后,在网上公布,如此而已。

 

该文造谣说:

 

【跟着,外国的多家媒体,陆续报道了国外使用肖氏手术的成功案例。其中Fox的报道中称:先天性脊柱裂是不少新生儿会得的先天性疾病,患者由于脊髓发育障碍,不能自主控制大小便,还会有下肢瘫痪、尿路感染等一系列问题。而密歇根州的贝蒙特医院对七名患病儿童实施了“一项革命性手术”,也就是肖氏反射弧手术,并在手术后成功让孩子自主排尿了。】

 

实际上,国外媒体从未报道过任何肖氏手术的成功案例。该文引用的美国福克斯电视台的报道,乃是十年前对美国密歇根州贝蒙特医院启动肖氏手术临床试验的报道,报道中说的是如果试验成功,有望让患儿自主排尿,乃是对手术前景的展望,却被肖传国的枪手无耻至极地篡改成已经成功地让孩子自主排尿。这家医院的临床试验结果早就公布了,没有一个患儿能够自主排尿。

 

该文造谣说:

 

【越来越多的的国内外科研团队在肯定肖氏反射弧手术的基础上开始了更深入的研究,比如,美国卫生研究所NIH就决定,拨款230万美元给贝蒙特医院泌尿外科,用于进一步研究此项手术】

 

事实是,这几年来,美国、德国、丹麦各国的研究人员陆续发表论文公布他们对肖氏手术的临床试验结果,基本上都是失败的:

 

德国图宾根大学的研究报告临床试验结果完全失败,不可推荐这个手术:https://www.ncbi.nlm.nih.gov/pubmed/26651989

 

丹麦Aarhus大学的研究报告该手术无效:https://www.ncbi.nlm.nih.gov/pubmed/25158270

 

肖传国在美国最早、最密切的合作者密歇根州Beaumont医院的Peters小组报告脊膜膨出患儿有部分人的排尿功能术后有所改善,能少量排尿,但是除了一人其他人都漏尿:https://www.ncbi.nlm.nih.gov/pubmed/24987412

 

美国佛罗里达ACH医院双盲对照临床试验结果表明手术无效,个别病人有些效果是因为与肖氏反射弧无关的别的因素导致:https://www.ncbi.nlm.nih.gov/pubmed/27137626 https://www.ncbi.nlm.nih.gov/pubmed/27288694

 

美国NIH资助肖氏手术临床试验,乃是10年前的事。事实是,NIH早在2013年就发表了声明,经过长时间评估后决定,肖氏手术的试验方案是不可接受的,撤销了肖氏手术临床试验。科技记者郝炘当时就此事采访了NIH,发在她的博客上(《美国NIH回答撤销肖氏手术临床试验的有关问题》http://blog.sciencenet.cn/blog-714-724252.html )。“酷玩实验室”却把一个在三年多以前就已撤销的资助,歪曲成是现在开始的新资助以欺骗读者。

 

该文最后杀气腾腾地说:

 

【最后,蛋蛋姐写这篇文章的意思是,不要以为教授就是好欺负的。。把教授逼急了,分分钟用锤子教你做人。。】

 

这意思是如果我继续揭露肖氏手术,就还要继续雇凶袭击我了?觉得我为了揭露这个残害儿童的手术冒的风险还不够大、受的伤害还不够深?该文作者自称“蛋蛋姐”,想必年纪足够大了,不知是否有子女?在拼命帮着肖传国做虚假广告,把别人家的子女往其虎口送,夜深人静之时,会不会感到一丝良心的不安?不管是因为收了肖传国的钱,还是因为对我的憎恨,去吹捧、推销一个已在2010年被卫生部叫停、现在被国外临床试验一致否定的害人手术,帮助它继续在中国害人,特别是继续残害那些最不该被害的人,只能说是丧尽天良。如果世上真有地狱,就是为这些人准备的。

 

2017.1.13

 

 

三问南开大学能不能有点节操

2017年1月11日星期三

在前两问中,我一直在说,美宝集团给南开大学捐款5000万成立“南开大学徐荣祥再生生命科学中心”不是简单的捐款,而是要研究徐荣祥自创的“再生生命科学”,证据就是这个中心的名称。很多南开师生不同意,纷纷来驳斥我。我这两天搜了一下南开大学有关这个中心成立的报道,发现报道中对这个中心的性质说得很清楚,这些南开师生自己都不看本校新闻。

 

这样的报道我找到两则。一则登在南开大学新闻网,题为《南开大学徐荣祥再生生命科学中心成立》,报道称:

 

“据悉,今年10月,美宝国际与我校达成捐赠意向。今年12月3日,我校与美宝国际及徐荣祥基金会在洛杉矶签约,决定成立‘南开大学徐荣祥再生生命科学中心’,以‘互惠双赢’为原则,在南开大学教学科研的原则规定范围内,开展再生生命科学基础与应用研究及成果转化。”

 

捐款都是只有受捐赠人获益,捐赠人不获益(最多是获得好名声),是“独惠”,而不是“互惠”。“以‘互惠双赢’为原则”,双方都受益,这是合作的惯用语,说明了这不是捐款,而是合作。什么样的合作呢?“开展再生生命科学基础与应用研究及成果转化”,这就说明了不仅是中心叫“再生生命科学”,研究范围也是“再生生命科学”,我此前怀疑得有理。不仅是基础研究,而且还是“应用研究及成果转化”,是准备把“再生生命科学成果”推向市场的,说明其实就是商业合作。

 

另一则登在南开大学教育基金会网站上、题为《美宝国际向南开大学捐赠5000万元并成立南开大学徐荣祥再生生命科学中心》的报道对这个中心的性质说得更详细:

 

“南开大学校长龚克在致辞中向美宝国际集团的慷慨捐赠表示感谢,同时祝贺‘南开大学徐荣祥再生生命科学中心’正式揭牌。他指出,美宝国际集团与南开大学合作共建研究中心,对于南开大学完善产学研协同战略布局,促进学科建设与科技成果转化,拓宽国际合作与创新学术的广度和深度,培养具有国际视野的优秀人才,提升南开学术科研的国际影响力和知名度,都具有非常积极的作用。据悉,‘南开大学徐荣祥再生生命科学中心’是南开大学与美宝国际双方共建的学术研究机构,挂靠在生命科学学院生物活性材料研究教育部重点实验室,依托于生物活性材料研究教育部重点实验室进行科学研究,在南开大学的教学和科研的原则规定范围之内开展研究工作。根据双方协议,中心采取理事会领导下的主任负责制。理事会采用席位制,由美宝集团和南开大学分别派员担任。”

 

说得很明白,是“美宝国际集团与南开大学合作共建研究中心”、“促进学科建设与科技成果转化”,而且由美宝集团和南开大学分别派员组成理事会领导该中心。所以这5000万元不是一般捐款,而是用于合作、计划获得市场回报的商业投资。

 

那么美宝集团为什么会找上南开大学呢?美宝集团虽然名为研究“再生生命科学”,其实是卖中药烧伤药的。我注意到南开大学新闻网在2016年8月有一则《南开大学附属医院揭牌成立》的报道:

 

“据悉,经中央编制办、教育部批复同意,天津市市长办公会讨论通过,天津市第四医院整建制划转南开大学,南开大学参与天津市第四医院综合改革宣告启动。7月22日,天津市第四医院整建制划转南开大学签约仪式举行。7月 27日,我校党委常委会第九次会议研究决定,成立南开大学附属医院。……据介绍,原天津市第四医院始建于1988年,是一所以烧伤整形为特色,集医疗、教学、科研、预防为一体的综合性天津市属三级乙等医院。设有重症烧伤病房(BICU)、综合烧伤病房、烧伤整形病房、内科、糖尿病内分泌科、外科、骨科、脑系科、妇产科、儿科、中医科、皮肤科、口腔科、眼科、耳鼻喉科、消化科、麻醉科及药剂科、检验科、放射科、超声科、病理科等配套的医技科室。其烧伤整形科为天津市重点学科,天津市烧伤研究所、天津市烧伤急救中心均设在该院。”

 

南开大学合并了一所以烧伤整形为特色的医院没多久,卖烧伤药的就去南开合作共建“再生生命科学中心”,连“应用研究及成果转化”的地方都有了,还真是“互惠双赢”,输的只会是病人。

 

在我发出第二问的当天,南开大学官微在发了这么条微博:

 

【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之乎?”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寒山拾得忍耐歌》】

 

被我批评的人,引用《寒山拾得忍耐歌》自慰的,以前有过几次,有的是很多年前了,当时咬牙切齿地说“再待几年你且看他”,而好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我。但一个大学官微也这么引用当阿Q,却是第一次。然而一边嚷嚷要动用法学院跟我打群架,一边却以得道高僧自诩以忍耐自慰,不觉得滑稽?这条微博很快自宫了,不知是南开大学最终决定不忍耐要打群架了呢,还是意识到大学毕竟并非和尚庙?节操碎了一地了,已经贱卖了,还装什么可怜的得“到”高僧?

 

2017.1.9.

再问南开大学能不能有点节操

2017年1月6日星期五

《南开大学能不能有点节操?》在我的微信公众号登出后,起初的反应和其他文章没什么差别,近百条留言都是赞同我的。微信公众号留言需要作者批准后才能公开,我通常是一一批准,直到封顶(100条),再做点调整。几个小时后,突然增加了四、五百条留言,几乎都是南开大学学生跑来骂街的,明显是因为我的文章被转到了南开的群,所以群情激昂结伴来声讨我了。这些人显然不知道微信公众号的留言是要经作者批准才能公开的,而且只能有100条公开的,所以他们的这些谩骂、攻击、辩解,也就只是给我一个人看的。

 

起初我还饶有趣味地看了几条,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因为内容大同小异。例如很多留言都引用了南开一个叫史广顺的副教授在某个群里批驳我的微信,说是南开创始人张伯苓接受军阀和卖国贼捐款,遭到质疑,张如此回答:“美丽的鲜花不妨是粪水浇灌出来的!”然后史副教授训斥我:“方舟子这种人,岂能领会南开大学之精神与风骨!”南开这些师生也是以为接受美宝集团的捐款如同接受军阀、卖国贼捐款,是用粪水来浇灌鲜花了。不知张老校长接受了军阀捐款后,有没有搞一个以该军阀名字命名的民主中心?接受了卖国贼捐款后,有没有搞一个以该卖国贼命名的爱国中心?张老校长、史副教授以及南开众多师生没搞明白的是,粪水固然能浇灌出鲜花,也能浇灌出毒草,而用粪水浇灌出的鲜花,也难免会有臭味,所以现在种花的,谁还会用粪水浇灌呢。与其以“美丽的鲜花不妨是粪水浇灌出来的”这种散发着臭味的“精神与风骨”自居当阿Q,不如记住老百姓说的“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拿了军阀、卖国贼、骗子的钱,即使不同流合污,指望他们去揭露军阀、卖国贼、骗子,也是不可能了。

 

然后我收到了微信平台的通知,说是有人投诉我这篇文章涉嫌侵犯名誉,平台正在审核,再决定是否删除。我正纳闷投诉的是南开大学还是美宝集团,就收到了“南开大学法律援助协会负责人”发来的代表校方要求我道歉、否则要动用南开法学院起诉我的“律师函”,全文如下:

 

——–

 

南开大学法律援助协会致方舟子先生的一封信

 

方舟子先生:

 

您好!

 

您在微信公众号中所刊载之文章《南开大学能不能也有点节操》,其文章标题与内容中多次涉及对南开大学的侮辱与诽谤,侵犯南开大学的名誉权。先生在文章标题中指明南开大学“没有节操”,内容中多次暗示南开大学接受捐赠成立的中心并非科研用途,该中心研究人员都“没有节操”。这种行为已经对南开大学的学校声誉产生了及其恶劣的影响。在此要求您删除公众号中此篇文章并公开向南开大学道歉。

 

民法通则第101条规定,“公民、法人享有名誉权,公民的人格尊严受法律保护,禁止用侮辱、诽谤等方式损害公民、法人的名誉。”侮辱指恶意败坏他人名声,诽谤指故意传播不实言论。先生将南开大学正常接受社会捐赠成立研究机构进行科学研究之事,恶意扭曲成为大学为捐赠者的非科学结论背书,既是侮辱,也是诽谤,已违反我国法律明确规定。

 

大学作为科研机构,接受社会捐赠的款项进行科学研究无可厚非。作为公众人物,您对捐赠者的任何意见不应牵扯到受捐赠的南开大学,更何况发表这样的极端的言论。您想要借南开大学的名目夺读者之目光增一己之声誉的心情可以理解,我法律援助协会也在运营公众号,懂得其中之艰辛,但流传越广之文章,越应遵守诚信之本分,污他人之名誉以博关注的行为不应是君子文人所为。

 

望先生厘清其中利害,删除公众号文章并向南开大学致歉。如若先生之侮辱诽谤仍然继续,文章仍不删除,先生就会了解到——南开大学除了生命科学学院,还有一所法学院。

 

祝好!

 

南开大学法律援助协会负责人

 

———

 

美宝集团给南开的5千万,并不是普通的捐款,而是要建“徐荣祥再生生命科学中心”,冠名“徐荣祥”,研究的是徐荣祥自创的“再生生命科学”,南开“律师函”却认为我这是“恶意扭曲成为大学为捐赠者的非科学结论背书”,那么南开是认为建这样的中心不是在为徐荣祥的“再生生命科学”背书呢,还是认为徐荣祥的“再生生命科学”不是“非科学结论”呢?假如汪精卫后人知道南开这么穷,什么钱都要(为南开辩护的理由之一),捐款建一个“南开大学汪精卫爱国中心”,你告诉我那不是在为汪精卫的卖国背书?南开“律师函”提醒我南开有一所法学院,所以就有法律力量来压制对南开的批评了?南开“律师函”大发诛心之论,污蔑我“借南开大学的名目夺读者之目光增一己之声誉”、“污他人之名誉以博关注”,按南开法学院的标准,这算不算“既是侮辱,也是诽谤,已违反我国法律明确规定”呢?

 

十几年来我批过中国科技大学没有节操,批过北大、清华没有节操,批过复旦、上海交大没有节操,批过武大、川大、厦大没有节操……没有被我批过的中国名校大概不容易找到,每次被我批到,都是名校师生倾巢而出骂大街,自己证明着这些名校的节操。但是因为批评了高校而收到“律师函”,威胁要动用法学院力量来起诉我的,倒是头一次见。南开的节操很不值钱,区区五千万元人民币就可以买到,然而南开却认为自己的节操很值钱,别人批评一句都不行,法学院教授们一字排开准备倾巢而出打群架呢,吓不吓人?要在天津打还是在美国打?请便。

 

2017.1.5.

南开大学能不能有点节操?

2017年1月5日星期四

我看到一则新闻说,美宝国际集团向南开大学捐赠五千万元,成立南开大学徐荣祥再生生命科学中心。徐荣祥是谁呢?就是美宝国际集团的创始人和原来的董事长,我以前几次揭露过他,他也就此攻击我。他在上个世纪80年代发明了一种中药烧伤药,发了财,就搞了美宝集团。他发明的烧伤药是不是真有效果,是不是要比常规的烧伤药效果好,是没有经过严格的临床验证就上市卖了。香港研究人员曾经对他的烧伤药做过临床试验,发现和常规的烧伤药相比,并没有优势。中国市场上类似这种没有经过科学验证的中药产品很多,因此发财的人也不少。但是我跟徐荣祥打上交道,不是因为他卖烧伤药,而是因为他不满足于卖烧伤药,号称自己研究的是再生医学,在2002年的时候宣布要在5年内克隆出人体全部器官,我写了几篇文章驳斥这种神话。当时我国著名生物化学家邹承鲁先生还健在,也表示徐荣祥的说法不可信。徐荣祥专门搞了一个所谓听证会反击我们的质疑,还扬言要起诉邹先生损害他的名誉权。

 

过了5年,2007年,徐荣祥果然宣布他把人体全部器官都克隆出来了。当时腾讯科技频道问我怎么看这事,我说那是挂羊头卖狗肉,靠杜撰术语糊弄人,是伪科学。徐荣祥也给腾讯科技频道回了封信,说我不懂生命科学基本常识,不懂装懂云云。究竟谁不懂生命科学基本常识,我举个例子大家就清楚了:徐荣祥曾经说人类基因组计划是伪科学,测的不是人的基因序列。这个只要懂一点生物学的就知道徐荣祥的说法是贻笑大方的无稽之谈。不管怎样,徐荣祥号称克隆出人体全部器官这事,也就是在国内热闹了几天,国际上没人理他。他还去起诉诺贝尔奖委员会不把诺贝尔奖颁发给他,也没真要来诺贝尔奖。他说他是奥巴马总统的医学顾问、奥巴马总统时不时要打电话给他咨询医学问题,但是在美国政府所有顾问成员名单中,是找不到徐荣祥的名字的,想必是个“秘密顾问”。2015年,徐荣祥在美国跟一些同事、朋友吃饭的时候,被噎着了,一桌子的再生医学专家,没有一个知道怎么急救,被饭噎死了。

 

徐荣祥死后,他儿子当了美宝集团董事长,号称继任了奥巴马总统医学顾问,然后就到处给徐荣祥树碑立传。他给美国加州州立大学洛杉矶分校捐了一笔钱,让这个学校用徐荣祥的名字命名一个学院。大家听清楚了,是加州州立大学洛杉矶分校,不是著名的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我敢说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学校,会误以为是世界名校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找这么个学校捐款,不就是要达到这个效果吗?

 

南开大学在中国倒算得上是名校,为了区区五千万元,就把自己的节操卖了。美国大学可能不知道徐荣祥的底细,南开大学会不知道?邹承鲁还是南开的校友,南开大学这么干,对得起邹先生在天之灵吗?这并不是普通的慈善捐款,是冠名的,其实是美宝集团拿了五千万元在中国名牌大学做了一个广告。而且要研究的是号称徐荣祥创建的再生生命科学,难道也是要学他克隆人体全部器官,找诺贝尔委员会要奖?有哪个中国生物学家会去那里做研究?不过中国生物学家没节操的也有的是,这个中心应该不愁找不到人。

 

2016.12.30

当我们遇到有人宣布惊人的科研成果

2016年12月31日星期六

(按:最近南开大学从徐荣祥儿子要了五千万搞“徐荣祥再生生命科学中心”。徐荣祥靠卖烧伤药发财,几年前宣布克隆出人体全部器官,起诉诺贝尔奖委员会不发奖给他,吹嘘自己是奥巴马总统的秘密医学顾问,去年在美国吃饭噎死。他在2002年声称要在5年内克隆人体全部器官时,我曾写了篇文章批驳。下面就是那篇文章)

 

    一个难以回避的事实是,中国科技的整体水平仍然很落后。在绝大部分领域,中国科技的现状与发达国家相比,还存在不小的距离。在世界其他国家,也很少像中国这样有“诺贝尔奖情结”。在中国本土出科学领域诺贝尔奖获得者,成了许多中国人的梦想。但是,我们却经常在中国媒体上见到中国的研究人员做出领先国际水平的重大科研成果的报导。如果我们相信这些报导,中国科学家获诺贝尔奖,似乎指日可待。这些惊人的宣称不仅可以满足关心中国科学发展的人们的虚荣心,而且许多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例如,虽然在最发达的国家,纳米技术也还只是处于实验阶段,而前一段时间中国市场上却出现了大量的“纳米产品”,好像中国已率先进入了纳米时代;虽然癌症至今还被认为是不治之症,但是在中国报刊上,某某医生征服癌症的报导却屡见不鲜,理论和治疗方法五花八门。最近,则又有从事烧伤研究的徐荣祥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他所领导的科研小组发现了一种具有特殊功能的人体细胞──潜能再生细胞,并利用这一细胞完成了55个组织器官的人体原位复制或动物实验的体外复制;再过5年,将有望完成人类206种组织器官的原位复制云云。随后又有一些从事干细胞研究的专家对此提出质疑,还为此开了一次“听证会”。

    对这些惊人的宣称,专家不难判别其真伪,但是广大公众怎么办?而且声称者往往也自称专家,甚至反过来指责质疑者是外行,我们该相信谁的?没有人能够同时是各个领域的专家,今天你能判断“纳米水”的真伪,明天却可能上了某种“抗癌药物”的当。所以这种困惑,其实是每个人都有的。不过如果我们能够找出这些惊人宣称的共同特征,并了解一点科研惯例,那么至少可以减少受骗上当的可能。

 

                                 商业动机

 

    现在据说是知识经济时代。一个研究者如果做出了有应用前景的重大科技发现,不仅能出名,更能推销产品,或者吸引来投资,特别是风险投资。风险投资者的目的一般是在两、三年内让公司上市,所以即使明知研究者开出的是空头支票,只要在上市前不露馅,就能实现从股民身上收回投资并赢利的目标。惊人的宣称往往有着浓厚的商业目的。为推销“纳米产品”、“抗癌药物”、保健品之类的商品所做的宣传不用说,即使那些似乎更学术化的成果,也不难发现其商业背景。2000年有个美籍华人技术人员带了三个普普通通的“基因库”回国,被夸大为价值无法估量的爱国壮举,而其真实用意却是为了在北京建一个准备上市的生物技术公司。一些报纸在报导徐荣祥的成果时,只含含糊糊地称他是“烧伤专家”、“中国生命科学家”,却没有提及徐荣祥的主要身份是美宝集团的创建人和董事长,这是一家开发药品、美容品和保健品的商业公司,在推销十几种“再生产品”,并将根据徐荣祥发现的“生命物质”制造保健品。徐荣祥也明确表示,美宝再进一步的商业计划就是引资及集团上市。了解了其商业背景,就不难明白他宣布重大成果的商业动机,那么对其成果的真实性,就值得怀疑。

 

                                 研究资格

 

    现代科学研究是高度专业化的,研究人员必须受过相当长时间的专业教育和训练,在专门的研究机构专职从事专业研究,才有可能做出重大成果。外行碰巧做出重大科学发现的可能性可以说为零,在正规的研究机构之外从事业余研究的所谓“民间科学家”能做出重大科学发现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一个重大成果,如果是由该领域的专家做出的,还比较可信。如果是由业余人员宣布的,就很可疑了。毕竟,突然冒出一个大天才的可能性太小。徐荣祥虽然自称“生命科学家”,有的报导还说他是“著名生命科学家”,但是他从未在国际学术刊物上发表过论文(我只找到他在由他创办并担任主编的《中国烧伤创疡》杂志上发表过一些文章),对照其履历,可知他既没有受过基础研究训练,也没有在正规研究机构做过基础研究:1982年从青岛医学院医疗系大学毕业,1982-86年在济南第四医院任医生,1987年创办“光明中医烧伤创疡研究所”,后以此为主体成立美宝国际集团,任董事长至今。所以可以说,徐荣祥其实是个业余从事科研的商人,最多算是“民间生命科学家”。

    我还注意到,他曾经一再攻击“人类基因组图谱就是个伪科学”、“这只是基因物质在离体后的电泳排列顺序,不是DNA上的真实序列”。这表明他其实对现代生物学是个大外行,对基本的生物技术原理甚至缺乏了解。DNA测序方法保证了它能测定DNA的真实序列,而且其可靠程度是已经被无数基因工程实验所证实的。徐荣祥还如此介绍他是如何发现神奇的“生命物质”的:

    “我们先在体外培养肠粘膜细胞,然后分析人可以食用的食物的成份,一个一个试,看看哪一个细胞喜欢吃,哪一个不喜欢,然后再进行不同组合的测试。”

    大概在他看来,我们吃进去的食物成份是不经过消化、降解的,而是直接被细胞吸收的,所以他才在体外试验细胞都喜欢吃什么食物。这种贻笑大方的简陋“实验”就像小孩的游戏,倒也颇能反映徐荣祥对生物学实验的理解到了何等外行的程度。一个生物学的外行能够做出生物学的惊人成果吗?这在现代生物学史上是没有先例的,本身就是一个令人难以相信的奇迹。

 

                                    发表渠道

 

    “商业动机”和“研究身份”的认定可以促使我们怀疑成果的可靠程度,但是也仅仅是怀疑。商业机构也能做出重大科研成果,而业余研究者做出重大发现的奇迹的可能性也无法完全排除。而且,有时候专门的研究机构、专业研究人员也会弄虚作假。所以,最关键的,还是对研究成果本身的认定。按照科学界的惯例,重大的科学成果,要经过几名同行匿名鉴定,在重要的国际学术期刊上发表以后,才有可能获得承认。最终是否能获得承认,还要看其他研究小组能否重复出其结果。历史已经证明,那些绕开了正常的发表渠道,在论文被接受发表之前抢先发布新闻,试图引起轰动制造声势的科学成果,往往是有问题的。发表学术论文,公布详细结果让专家们验证,是认定一项科学成果的必由之路,其他渠道都不可靠:

    新闻发布会或记者采访:其目的是为了让公众知悉最新科学成果,但是一般公众以及记者并无专业判断能力,因此按惯例,应该在论文已被学术期刊接受后才开新闻发布会。

    学术鉴定会或听证会:这大概是中国特色,对工程成果验收也许有其价值,对基础科学成果的鉴定则没有什么意义,由于缺乏公开性,不会获得国际学术界的认可。特别是,这类会议涉及到人事关系、行政关系,往往流于形式。

    在学术会议发表论文:基础学科的学术会议一般来说不审稿或审稿不严,只要提交了论文就都会被接受,交了会费就可以参加会议,因此去参加国际学术会议,在那里发表论文,都不足以说明其成果获得承认。何况学术会议有各种各样的规格,甚至可以自己组织。比如,“生命核酸”的发明人曾宣称其成果在泰国举行的一次国际学术会议上引起了轰动,还在报纸上刊登了一张会场照片为证。那张照片显示那次会议的横幅竟全是用中文写的,则其国际性可想而知。

    获得专利:获得专利只是表明其成果有独创性,并不能证明其成果是真实的。有时只需提出一种设想、设计就能获得专利。

    获得国际奖项:西方国家的结社完全自由,任何人都可以自己组织一个全国性协会,随心所欲地颁发各种奖项。如果有人以获得某个不见经传的国外奖项做为自己的科研成果获得国际承认的证明,那就像江湖医生摊上的锦旗一样的可疑。徐荣祥声称美国烧伤受难者基金会高度评价其烧伤治疗成就,授予他“人道主义奖”。该基金会是个为美国新泽西州烧伤患者提供信息咨询服务的民间组织,并不从事科研,而且其信誉相当可疑。据《华盛顿邮报》2000年11月20日报导,该基金会执行主任斯多克(Gary S. Stocco)由于与烧伤有关的骗局和做伪证,认罪并被永远禁止在美国法庭上作证。

    正如我们看到的那样,发布惊人成果的人士采用了种种方式试图证明自己,却唯独缺少最应该有的、在重要学术期刊上发表的论文。

 

                      “爱国牌”和烈士姿态

 

    利用公众的爱国心,打“爱国牌”为自己造势,是一种常见手段。几乎每一个发布惊人成果的人士同时都要表白自己是多么爱国,多么为中国科学争了口气。徐荣祥在发布成果的同时如此介绍自己:“1996年,为了完成在美国的重复性实验研究,经批准我移民去了美国,利用其西半球的地理环境,经过5年的重复研究,申报了国际专利;现在是返回国内以国内为基地将发明创造首先造福于父老乡亲和为国家经济发展做贡献的时候;……”刚好在华访问的国际细胞学会主席里奥纳德·宗(Leonard I.Zon)对徐荣祥的成果表示怀疑,徐就说他“诽谤我们的成果,侮辱我中国文化……公众报告会将以事实回应Leonard I.Zon对我们中国人发明的侮辱,保障我们中国人的人权,维护我们中华民族文化的尊严。”质疑某个华人的科研成果谈不上什么侮辱中国文化,国内的专家也都普遍对徐的成果表示怀疑,所以这并不是中外的冲突。对国家做出了多大贡献,最好等成果获得承认后再由别人来评价。迫不及待地自己代表民族尊严,如果被证明成果是虚假的,开了国际玩笑,岂不是让民族跟着丢脸。

    以当代哥白尼、布鲁诺自居,把自己打扮成科学烈士,是另一种手段。徐荣祥声称:“我深知,我现在走的路是进入无底的生命隧道之路;但生命科学的革命总要有人向前闯,我细读了数遍的世界生命科学发展史,生命科学的每次大革命均是不平坦的,有的甚至丢掉生命,……我这次的成果宣布,也做好了全方位的准备,我告诉我的妻子,请把儿子照顾教育好,自己照顾好自己,安心独立生活,我将把后半生交给社会;在回国发布会的第二天我驱车回山东老家,在父母坟前作了个祷告,希望保佑我,儿子从今天起是社会的了,我要进行生命科学大革命……”听上去很悲壮,不过现在早已不是黑暗的中世纪,做出重大科学发现,不管多么惊世骇俗,都不至于要以性命相搏。充当异端、烈士,并不等于就正确。历史上有异端是大英雄,后来被证明是正确的,更有无数的异端不过是跳梁小丑,一开始是错,结果还是错。后一类异端要比前一类多得多。

    总之,打爱国牌、做烈士状,虽然很动人,却与其成果的真实与否无关。

 

                            玩弄术语

 

    外行很容易被科学术语吓唬住,一见到科学术语,就觉得特高深,特科学。因此,杜撰科学术语,也是迷惑人的一个高招。徐荣祥声称他发现了“潜能再生细胞”,但对这种细胞的形态、结构却语焉不详,只有一个杜撰出来的名词。他后来又声称发现了一种神奇的“生命物质”,但对这种物质是从哪里提取出来的,化学成份是什么,没有任何说明,同样也只是一个杜撰出来的名词。用现代生物学技术研究细胞的形态、结构以及化学物质的成份、性质,都早就不是什么难事,而徐荣祥却没能为他的发现出示任何证据。

    偷换概念混淆视听,是另一个迷惑人的高招。比如,“组织”和“器官”是解剖学上两个基本概念,学过解剖学的都知道其意思。组织是指由许多形态相似、功能相近的细胞由细胞间质结合在一起形成的结构,几种不同的组织有机地结合在一起,组成一定形态和机能的结构,就成为器官。组织就是组织,器官就是器官,不能混为一谈。徐荣祥却发明了一个“组织器官”的说法,并声称人体有206个组织器官,故意混淆了组织和器官的差别。由此可知,他的所谓“体外器官克隆”,其实就是人类已从事了几十年的“体外组织培养”,连新成果都算不上。他靠偷换概念,再杜撰两个新术语,一项惊人的成果于是出笼。

 

                              科学不是神话

 

    人体大约由200多种细胞构成,不同的细胞担负着不同的功能,但是所有这些细胞,都是由一个细胞--受精卵发育而来的。具有“全能性”的受精卵在发育过程中,不仅不断地分裂使细胞的数目扩增,而且还不断地分化使细胞的种类也增加。所谓“干细胞”,就是指那些未分化、因而有可能分化成不同类型的细胞的细胞。细胞还未分化的早期胚胎是干细胞的主要来源。成年体内也有干细胞,但是这些成年干细胞的命运都已决定了,只能分化成某一类细胞,并不能分化成所有类型的细胞。只有胚胎干细胞才具有这种全能性。现在备受关注的干细胞研究是以克隆器官为目标的,但那是一个极其长远的目标。目前干细胞研究只能做到将胚胎干细胞或成年干细胞转变成某种分化了的细胞。至于如何由不同的细胞、组织形成具有特定构造的器官,是一个极为复杂的发育生物学问题,对这个过程大多还未明了。如何解决克隆器官中的血液供应、神经功能问题,更是令人头疼。体外器官克隆还只是一个梦想,没有哪个负责任的专家敢打保票在5年内能克隆出哪怕是一个器官,更不要说全部器官了!那不仅是魔术,更是神话。至于徐荣祥所发现的那种能治病疗伤、延年益寿的万能的“生命物质”,只存在于古代炼丹道士和现代伪科学者的白日梦中。

    科学研究是一个知识累积的过程。科学的发展是连续性的发展,科学的进步是连贯的进步,并不是推翻一切重来的大革命,而是在原有基础上的演化。即使是所谓科学革命,也是在原有基础上的跃进。徐荣祥却妄图一举推翻生物医学,创建全新的科学,“先从药学来说,所有的理论全变了,用我们的这个模型来说,所有的药都是对抗性的毒药,以对抗细胞的物质对抗疾病,这种两千年的药物方式应该淘汰了,这就面临着一个药学大革命。我们主张用器官的自然再生来代替药物,维持生命。从医学来说,整个生命科学家必须放弃他们的研究,这些年科学家仅仅研究基因什么的,没有研究生命主体。……这样一来,人的整个饮食结构都变了,生命科学革命引起了食品革命。这些,将使农业产生巨大改变。……在这个理论下,人类的顽疾──癌症的攻克也指日可待,……人的生命之谜已经揭开了,下一步就是解决长寿问题……”也就是说,他以一人之力,彻底改造、全盘创建新的生物学、医学、药学、食品科学、农业科学,当之无愧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为伟大的科学家,连牛顿、达尔文都要为之逊色,得几个诺贝尔奖都还不够。不是他疯了,就是世界疯了。只是有如此天才,如此成就,却为何只浪费在为其公司的生存“正在准备打一场巨大的商战”?

 

 

何必夸大豪华装修的危害

2016年12月26日星期一

中国工程院院士、著名医生钟南山在广东省室内环境卫生行业协会主办的高峰论坛上发表了《室内空气污染与婴幼儿健康》的演讲,据报道,他在演讲中引用了中国环境保护协会有关统计资料:“90%白血病患儿家中曾进行过豪华装修,每年210万儿童死于豪华装修;80%的家庭装修甲醛超标;70%孕妇流产和环境污染有关;每年我国因室内环境污染引起的死亡人数高达11.1万人。室内环境污染已经成为严重影响现代人类健康的杀手之一。”把这些数据综合在一起,意思就是,豪华装修会导致甲醛超标,甲醛超标会导致儿童得白血病,每年210万儿童死于因为豪华装修导致的白血病。

 

这个数据实在惊人。从上下文看,钟南山指的是中国的情况。那么每年中国真有这么多儿童死于白血病吗?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资料,全世界每年有二十多万人死于白血病,其中大约90%是成年人,也就是说全世界每年死于白血病的儿童只有两万多人,怎么可能中国一下子有210万儿童死于白血病,比全世界还多了100倍呢?

 

有人可能会说,钟南山只是说每年210万儿童死于豪华装修,没有说就是死于白血病啊,有可能死于别的疾病。那好,我们来看看每年中国有多少儿童死亡。根据联合国发布的报告,2015年中国5岁以下儿童死亡人数为18万。5岁以上儿童死亡人数没有找到确切的数据,但是按理应该比5岁以下儿童少,加起来每年中国儿童死亡人数大概也就20多万。根据2010年全国第六次人口普查的数据,2009年11月1日到2010年10月31日0-14岁的死亡人数是14万。这个数据与联合国的数据有出入。但不管用哪个官方数据,就算所有0-14岁儿童都死于豪华装修,也只有十几、二十多万人,怎么可能每年有210万死于豪华装修呢?

 

所以很显然,这个惊人的数据错得离谱。我原以为可能是钟南山口误或记者记错,搜了一下,发现这个数据最早来自2003年8月23日新华社一篇疑似宣传北京一家“室内环境达标幼儿园”的报道《百万儿童因装修污染死亡》,是“中国儿童卫生保健疾病防治指导中心”主任说的,声称“目前中国每年因装修污染引起上呼吸道感染而致死亡的儿童约有210万,其中100多万5岁以下儿童的死因与室内空气污染有关”。这个机构名头很大,其实是首都儿研所一个医生自己搞的。不管什么机构说的,不管指的是因上呼吸道感染还是因白血病而死亡,这个数据都是荒谬绝伦,明显是为了吓唬人而胡编乱造,钟院士竟不能识别。

 

那么我国每年有多少儿童死于白血病呢?我国0-14岁儿童人口大约是2.2亿人,儿童白血病发病率大约是3.44/10万人,这样算下来我国一年儿童白血病患者大约新增7千多人。儿童白血病治愈率相当高,百分之八、九十都可以治愈,所以我国每年因为白血病死亡的儿童大约也就几百人。这个数据就一点也不惊人了。

 

当然,每个儿童的死亡都是悲剧,都是应该尽量避免的。那么有没有证据表明装修材料中释放的甲醛能够导致儿童白血病呢?甲醛是一种致癌物,长期吸入甲醛主要是能增加鼻腔、鼻咽等呼吸道癌症的风险。吸入甲醛能不能增加白血病的风险,不同的研究得出不同的结论,有的流行病学调查发现并不增加风险,有的发现能增加风险。但是即使是那些发现吸入甲醛能增加白血病风险的,增加得也不多,大约是增加了50%的风险,而且这指的是那些在工作环境中长期吸入高浓度甲醛的专业人士和工人,比如殡仪馆工人、病理科医生、验尸官等等,并不是指甲醛浓度要低得多的居家环境,也不是指儿童,按理儿童在居家环境中的这种风险应该要低得多,甚至可能没有风险。

 

儿童白血病的风险因素有一小部分是遗传的,比如某些遗传疾病能够增加白血病的风险。大部分是环境因素,但是什么样的环境因素增加了儿童白血病的风险,这个风险有多大,目前是不清楚的。根据上述对工作环境的研究,即使装修材料释放的甲醛能够增加儿童白血病的风险,也是不高的,何况目前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装修材料释放的甲醛能够增加儿童白血病的风险,并非像钟南山说的那样,把儿童白血病的风险因素绝大部分都归咎于豪华装修,这是非常荒唐的。

 

考虑到钟南山是在室内环境卫生行业协会的论坛上发表的演讲,而这个行业协会的主要目的就是推销室内空气净化器,我们只能怀疑钟南山是为了替该行业站台而夸大其词、危言耸听。作为一个著名的医学专家,这么做会对公众造成严重误导,是非常错误的。

 

我在音频节目发出上述内容之后,见到钟南山发表了一个道歉声明,声明说:“在今年12月12日广州召开的一个室内环境质控的学术会议上,我谈到了室内环境污染对婴幼儿健康的损害,其中有一张幻灯片引用了某协会的资料,提及‘我国每年210万儿童死于豪华装修’,这个材料经过不少专家的查证是不切合实际的,而且可能引起公众的过度恐慌。这个协会所引用的资料未经过严格的流调研究证实,我引用了它是不恰当的。在此,特向公众表示歉意。为了不辜负公众及社会对我的信任,今后在参加学术活动及各种发言内容中,我将严格地只收集基于有科学实验依据的资料,避免误导公众。”

 

很多人称赞钟南山有错必改的态度,其实他的态度是大有问题的。以前我多次批评过钟南山误导公众的错误言论,比如夸大雾霾的危害,为中药站台,就从未见过钟南山道歉。这次因为他引用的数据实在荒唐,所以道歉了。但是他的这个道歉也是很成问题的。他说是参加了一个学术会议,其实那是个行业协会主办的推销产品的会议,跟学术没有关系。他只是为错误引用了“我国每年210万儿童死于豪华装修”这个数据道歉,但是他的演讲内容的错误并不只是这个数据。目前并没有任何科学研究表明豪华装修会导致儿童白血病,也没有任何科学研究表明豪华装修会导致儿童死亡。我不是说装修材料释放的甲醛对人体无害,只是说没有证据表明它会导致儿童得白血病或导致儿童死亡。甲醛是致癌物,但是装修材料释放的甲醛浓度偏低,如果能让人致癌的话是要经过很多年的,不太可能在儿童身上就表现出来。钟南山的演讲不仅是数据错误,观点也是错误的。

 

钟南山在道歉声明中说他引用的是某协会的资料,据报道,他在演讲中说是引用中国环境保护协会有关统计资料。但是据我查证,“我国每年210万儿童死于豪华装修”这个谣言最早是“中国儿童卫生保健疾病防治指导中心”主任说的,后来被某些推销空气净化器、甲醛检测的网站拿来,改成了“中国环境保护协会有关统计资料”。钟南山在演讲中引用的其他错误数据也都是来自这些网站。这些网站是这么说的:“中国环境保护协会有关数据统计表明:90%白血病患儿家中曾进行过豪华装修,每年210万儿童死于豪华装修;80%的家庭装修甲醛超标;70%孕妇流产和环境污染有关;每年我国因室内环境污染引起的死亡人数高达11.1万人。室内环境污染已经成为严重影响现代人类健康的杀手之一。”这些耸人听闻的说法与钟南山的演讲内容一模一样,钟南山的幻灯片文字是从这些网站抄来的。

 

很难相信堂堂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医学界权威会去抄袭推销空气净化器产品的网站。钟南山这个演讲的主要内容就是夸大豪华装修的危害,帮一个行业协会推销空气净化器产品,有可能其演讲使用的幻灯片就是该行业协会提供的。所以钟南山以后要注意的,不仅是要严格只收集基于有科学实验依据的资料,而且不要再以参加学术会议的名义去为行业协会站台。

 

2016.12.24

 

 

评黑龙江禁止种植转基因粮食作物

2016年12月25日星期日

据中新社报道,黑龙江省官方对外发布消息,根据新修订的《黑龙江省食品安全条例》,自2017年5月1日起,将在该省行政区域内全面禁止种植、生产、加工和销售转基因玉米、水稻、大豆等作物,以及含有转基因成分的食用农产品。

 

这个说法与《黑龙江省食品安全条例》规定的有所出入。该条例的相关规定是:“本省行政区域内依法禁止种植转基因玉米、水稻、大豆等粮食作物,禁止非法生产、经营和为种植者提供转基因粮食作物种子,禁止非法生产、加工、销售、进境转基因或者含有转基因成分的食用农产品。”这个规定的后面两句,“禁止非法生产、经营和为种植者提供转基因粮食作物种子,禁止非法生产、加工、销售、进境转基因或者含有转基因成分的食用农产品”,是废话,因为既然是“非法”的,当然要“禁止”,用不着特地规定要禁止非法如何如何。值得注意的是第一句,“本省行政区域内依法禁止种植转基因玉米、水稻、大豆等粮食作物”,这句和后面两句不同,里面没有“非法”,那么是不是合法的种植也要禁止呢?

 

我国目前批准合法种植的转基因作物只有棉花和木瓜,没有批准商业化种植转基因玉米、水稻、大豆等粮食作物,在现在种植这些粮食作物都是非法。如果这个条例是这个意思,那么我国没有批准种植的转基因作物还有很多种,为什么该条例只提了禁止种植这三种粮食作物?难道其他转基因作物即使没有批准也不禁止种植?

 

显然不应该是这个意思,只要没有获得农业部批准的转基因作物,不管是什么样的作物,都是应该禁止的。那么独独标出这三种粮食作物,意思是不管这三种作物有没有获得农业部批准,都要禁止在黑龙江省区域内种植了?我国不是联邦制国家,如果哪一天农业部批准了种植这三种粮食作物,黑龙江省政府有何权力禁止农民种植合法作物?

 

报道称,黑龙江省之所以出台这样的规定,是因为转基因食品不属于绿色食品的范畴,禁止种植转基因粮食作物,是为了促进绿色食品产业的发展。这个说法存在两个问题。第一,促进绿色食品产业的发展,不等于就要禁止非绿色食品产业。难道黑龙江省要只允许生产绿色食品?黑龙江省政府有何权力禁止合法的非绿色食品产业?第二,退一步说,就算黑龙江省政府有权力禁止非绿色食品产业,黑龙江省区域内只允许绿色食品产业,但是绿色食品并非仅包括粮食,还可以用别的作物作为原料,那么为什么只禁止种植转基因粮食作物,难道不是应该禁止所有的转基因作物?

 

黑龙江省人大法治委员会主任委员说,“我们支持转基因技术在科学的范围内研究和发展,也不反对转基因技术在农产品方面的研究与试验。但是,当这种技术还不能准确回答安全与不安全时,谨慎推广应该是明智的选择。”这个说法也完全错误。如果农业部批准了某种转基因作物,那么就是对这种作物的安全性给出了准确的回答,黑龙江省政府有何权力认为自己对转基因作物安全性的认定比农业部还要有资格,即使农业部认定安全的转基因作物,他们也不认为是安全的?所谓“谨慎推广”,意思就是认为安全了、获得批准了,才可以推广,然而黑龙江省却是不管安不安全、有没有获得批准,都要禁止种植,根本就不推广,这哪叫“谨慎推广”?

 

既然是无论如何都要禁止,都得不到推广,那么研究、试验转基因作物还有什么意义?所谓支持转基因技术的研究和发展,就是一句空话,实质上就是反对、阻挠转基因技术的研究和发展。转基因技术在提高作物产量、品质和保护环境各方面都已经和将要发挥重要的作用,是代表农业发展未来的重要技术。黑龙江省作为农业大省,不去支持转基因技术,却去反对转基因技术,这是倒行逆施,后果将会非常严重。

 

2016.12.20

 

 

《自然》:同行评议的论文升级了NgAgo基因编辑争议

2016年11月26日星期六

记者:David Cyranoski (翻译:方舟子)

2016年11月23日

 

6个月前,中国研究人员报告说一种叫NgAgo的酶能够用于编辑哺乳动物基因,而它可能比流行的CRISPR–Cas9基因编辑技术更精确、更通用。但是其他科学家几乎马上就在互联网论坛抱怨说他们没能重复出该实验结果。

 

现在,一篇有20个作者的论文在《蛋白质与细胞》上发表,列出多次试图重复原始实验但是失败的结果,而另一篇发表在《细胞研究》上的论文表明,把NgAgo注射入斑马鱼胚胎中,它可能只是在遏制而不是编辑基因。

 

位于石家庄的河北科技大学生物学者韩春雨是第一个报告NgAgo基因编辑实验的,他说他坚持原来的主张。

 

《蛋白质与细胞》论文的20个作者描述了他们如何试图用NgAgo编辑各种基因组而未能成功。其中8个实验室用尽可能与韩春雨实验相同的方式,使用韩春雨提供的材料,针对相同的基因,也将该技术用于人类细胞,再次做了尝试。他们全都失败了。

 

该论文呼吁韩团队“澄清围绕NgAgo的不确定性,提供能重复当初非常重要的结果的所有必需细节”。但是其中一个作者、北京大学分子生物学者魏文胜已经对NgAgo有了结论。“它根本就不工作,句号,”他说。

 

北京出版的《蛋白质与细胞》曾在2015年发表关于在人类胚胎使用基因编辑技术的第一篇报道,它的编辑张晓雪说,该杂志尽量快地发表该NgAgo论文,是因为围绕着该研究的辩论还在持续。“在中国,它不仅仅是一个科学问题。它也是一个道德和政治问题,”她说。

 

在《细胞研究》论文中,研究人员报告他们试图用NgAgo编辑一个斑马鱼胚胎的基因,该基因被认为与眼睛发育有关。有些胚胎发育出一个非常小的眼睛和一个基本正常的眼睛,还有的胚胎的眼睛融合在一起,长在头顶“就像一个独眼龙”,这是人们预料如果NgAgo把那个基因敲除掉后会出现的结果。但是研究人员在对斑马鱼基因组进行测序之后,惊讶地发现该基因还是完整的。

 

该论文的首要作者、江苏省南通大学一名分子生物学者刘东提出了一种解释:NgAgo分子与基因组结合,但是没有切除目标基因,而只是降低了其表达。因为NgAgo蛋白很容易在实验室制备,刘东说这种功能能够让它作为暂时遏制斑马鱼基因功能的更便宜、更容易得到的另一种方法。但是如果他是对的,那么NgAgo并不会产生能够传递给下一代的永久变化,因此不会被认为是一种基因编辑器。

 

刘东不据此对围绕最初NgAgo实验的争议提供什么见解,他注意到该实验是用人类细胞做的。他说,他的论文只是提供了NgAgo一种新的可能用处,用来作为遏制而不是编辑基因的便宜工具。

 

但是批评者说,刘东的论文提供了进一步的证据表明最初NgAgo论文的说法站不住脚。“这是发表在同行评议期刊上的另一篇报道证实了NgAgo不能作为基因编辑器发挥作用,”马德里的西班牙国家生物技术中心的遗传学者Lluis Montoliu说,他以前已批评过韩春雨的论文,“有必要强调这一点。”

 

堪培拉的澳大利亚国立大学的遗传学者Gaetan Burgio是最早在网上报告未能重复韩春雨实验的研究人员之一,他说他不相信NgAgo能够在韩春雨或刘东实验使用的温度下具有功能。两个实验使用的温度都比该蛋白质的来源——一种细菌——生活的环境温度低得多。

 

Burgio认为斑马鱼的异常结果可能是由于与NgAgo活性无关的毒性导致的。刘东说他的数据让他确信NgAgo能够可靠地遏制基因,但是承认他需要更多的证据决定性地证明这一点。他说他现在正在汇总这些证据。

 

韩春雨告诉《自然》他已发现了其他研究人员没有注意到的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能够解释为什么其他人难以重复他的结果。他说他目前正在做确认实验,这样他就能发表数据和实验步骤让批评者满意。“我现在不能说,因为无论我说什么中国媒体都会跳,”他告诉《自然》,“我需要一点点时间。”

 

发表其论文的期刊《自然·生物技术》发言人说,很多批评韩春雨NgAgo论文的人和团体已经与该刊联系,它根据发表研究结果的准则已经或正在仔细对此进行评判。“目前我们对该论文的调查还在继续,”该发言人说。《自然·生物技术》隶属《自然》的出版社Springer-Nature,与《自然》新闻团队的编辑是相互独立的。

 

有少数几名科学家此前告诉《自然》他们能重复出韩春雨的发现,但还未发表这些结果,现在其中一个说他用NgAgo做与其研究有关的实验,希望不久能够发表。但是另一个此前注意到用NgAgo有初步阳性结果的人现在说,“数据令人困惑”,“我们不能得出结论”。这两人都不愿透露姓名,因为害怕被牵涉到争议当中。

 

这一大失败让人质疑韩春雨所在大学——河北科技大学——在八月份宣布要建的基因编辑中心项目,该项目由当地政府投资2.24亿元人民币。“没有韩春雨的《自然·生物技术》论文和之后的炒作,该校不可能获得如此巨额的资金来建基因编辑中心,”方舟子说,他以前是生物化学学者,因为揭露造假科学家而闻名,是最早公开批评韩春雨论文的人之一。

 

他说,除了韩春雨关于NgAgo的主张,该大学并无从事基因编辑研究的专业资质。因此如果韩春雨的工作站不住脚,“该中心就失去了其合理性。”

 

魏文胜也批评建立该基因编辑中心的决定,他也把它归因于韩春雨论文导致的激动。“考虑到这是一个热门领域,在中国建一个基因编辑中心并不是坏主意,”他说,“但是把这样的中心建在河北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韩春雨的论文。”

 

河北科技大学拒绝与《自然》新闻团队讨论该中心。

 

NgAgo gene-editing controversy escalates in peer-reviewed papers

One paper describes surprising results in zebrafish embryos, another lists failed replication efforts.

 

David Cyranoski

23 November 2016

 

Six months ago, Chinese researchers reported that an enzyme called NgAgo could be used to edit mammalian genes — and that it might  be more accurate and more versatile than the popular CRISPR–Cas9 gene-editing technique1. But almost immediately, other scientists complained on Internet forums that they could not replicate the experiment.

 

Now, a paper with 20 authors, published in Protein & Cell2, lists multiple attempts that failed to replicate the original experiment — while another, published in Cell Research3, suggests that NgAgo may only block, but not edit, genes when it is injected into zebrafish (Danio rerio) embryos.

 

Han Chunyu, a biologist at Hebei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in Shijiazhuang who first reported the NgAgo experiment, says he is standing by the original claims.

 

The 20 authors of the Protein & Cell paper2 describe how they attempted without success to use NgAgo to edit a variety of genomes. Eight of the labs then tried again, adhering as closely as possible to Han’s experiment, using genetic materials provided by Han, targeting the same genes and also applying the technique to human cells. They all failed.

 

The paper urges Han’s team to “clarify the uncertainty surrounding NgAgo and provide all the necessary details for replicating the initial, very important results”. But one of the authors, Wensheng Wei, a molecular biologist at Peking University has already made his mind up about NgAgo. “It simply doesn’t work, period,” he says.

 

Zhang Xiaoxue managing editor at Protein & Cell in Beijing China — which also published the first report of gene-editing in human embryos in 2015 — says that the journal made an effort to publish the NgAgo paper quickly because of the ongoing debate over the work. “In China, it’s not just a scientific issue. It’s also an ethical and political issue,” she says.

 

In the Cell Research paper 3, researchers reports an attempt to use NgAgo to edit a gene thought to be related to eye development in zebrafish embryos. Some of the embryos developed either just one very small eye and one largely normal eye, or eyes that were fused and that formed on the top of the head “like a cyclops”, as one would expect if NgAgo had knocked out the gene. But when the researchers sequenced the genomes of the fish, to their surprise they found that the gene was still intact. 

 

The lead author, Liu Dong, a molecular biologist Nantong University in Jiangsu province, offers an explanation: the NgAgo molecules clamp onto the genome but instead of cutting the target gene, just reduces its expression. Because the NgAgo protein can be easily prepared in the laboratory, Liu says that this capability could make it a cheaper, more accessible  alternative to current methods of temporarily blocking gene function in zebrafish. But if he is right, then NgAgo would not make permanent changes that are passed on to the next generation and would therefore not be considered a gene-editor.

 

Liu offers little insight into the controversy over the original NgAgo experiments, which he notes were done in human cells, in vitro. Rather, he says, it raises the possibility of a new use for NgAgo, as a cheap tool to block but not edit genes.

 

But critics say Liu’s paper is further evidence that the claims in the original NgAgo paper1 don’t stand up. “This is another report, now published in a peer-reviewed  journal, confirming that NgAgo does not work as gene editor,” says Lluis Montoliu, a geneticist at the Spanish National Centre for Biotechnologyin Madrid, who has previously criticized the Han paper. “This needs to be highlighted.”

 

Gaetan Burgio, a geneticist at the Australian National University in Canberra and one of the first to post online a failed attempt to replicate’s Han’s experiments, says he doesn’t believe that NgAgo can function at the temperatures used in either Han’s or Liu’s experiment. Both were carried out at much cooler temperatures than the environment in which the protein’s source — a bacterium — lives.

 

Burgio thinks the zebrafish abnormalities might have formed because of a toxicity unrelated to the activity of NgAgo. Liu says his data convince him that NgAgo can reliably block genes, but acknowledges that he needs more evidence to show this conclusively. He says he is working on assembling that now.

 

Han told Nature he has discovered a problem that would not have been obvious to others and that could explain why others are having difficulty replicating his results. He says that he is currently running confirmatory experiments so that he can publish data and a protocol that satisfies his critics. “I cannot say right now because the media in China jumps on everything I say,” he told Nature. “I need a little bit of time.”

 

A spokesperson for the journal that published his paper, Nature Biotechnology, said that a number of individuals and groups critical of Han’s NgAgo paper had contacted the journal, and that it has considered or is considering them carefully, alongside any published critiques of the research.  “Our investigations into the paper are continuing at this time,” says the spokesperson. Nature Biotechnology is editorially independent of Nature’s news team and is owned by Nature’s publisher Springer-Nature.

 

One of the few scientists who previously told Nature he had corroborated Han’s findings — but has not published these results — now says that he is using NgAgo for experiments related to his research, and that he hopes to publish soon. But another who previously noted positive initial results with NgAgo says now that the “data are confusing” and “we cannot make a conclusion”. Neither wanted to be named for fear of being dragged into the controversy.

 

The debacle has raised questions about a 224-million yuan (US$32-million) gene-editing centre that Han’s university — Hebei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 announced in August that it would build, to be paid for with local government money. “Without Han’s Nature Biotechnology paper and the hype after that, it’s impossible for the school to get such huge funding to establish the gene editing research centre,” says Fang Shimin, a former biochemist who has become famous for exposing fraudulent scientists and one of the first to publicize criticism of Han’s paper.

 

He says that aside from Han’s NgAgo claims, the university lacks gene-editing expertise. So if Han’s work doesn’t stand up, “the centre will lose its legitimacy”.

 

Wei too is critical of the decision to build the gene-editing centre, which he also attributes to the excitement over Han’s paper. “It’s not a bad idea to have one in China considering that it is such a hot area,” he says, “but the only reason such centre is built in Hebei is because of Han’s publication.”

 

The university has declined the Nature news team’s requests to discuss the centre.

 

Nature doi:10.1038/nature.2016.21023

 

References

 

1.Gao, F., Shen, X. Z., Jiang, F., Wu, Y. & Han, C. Nature Biotech. 34, 768–773 (2016).

2.Burgess, S. et al. Protein Cell http://dx.doi/org/10.1007/s13238-016-0343-9 (2016).

3.Qi, J. et al. Cell Res. http://dx.doi.org/10.1038/cr.2016.134 (2016).

长跑会损害健康吗?

2016年11月19日星期六

网上流传一篇批评中国各地盲目举办马拉松比赛的文章,说这些地方为了挣钱,降低参赛门槛,组织、管理混乱,有的人还在参赛的时候猝死。并且批评说中国现在流行的健身热是很盲目的,其实长跑是有害健康的,一是会损害膝盖,有的人跑了半个月就把半月板磨平了;二是会对心脏造成损伤,据称美国慢跑协会会长就是因为心脏病发作死的。

 

有可能国内在举办马拉松比赛时过于急功近利,过于商业化,不够规范,这些当然都值得批评。马拉松是一种高强度的运动,即使是训练有素的马拉松运动员也是在身体超负荷的状态下竞赛,跑到身体崩溃的并不少见,偶尔也有运动员在竞赛时猝死的。这个现象当然也值得重视。但是作者把对比赛举办不规范的批评,把对超负荷、高强度运动的风险的警示,转而否定长跑作为一种锻炼方式的益处,就值得分析一下。

 

我们的确经常见到有人说,他以前喜欢长跑,后来把膝盖跑坏了。平时有长跑锻炼习惯的人,有些后来得了心脏病,就让人联想是不是长跑在磨损心脏。膝关节炎和心血管疾病都是极其常见的疾病,长跑又是最常见的锻炼方式之一,所以经常长跑的人,有很多得了膝盖关节炎和心血管疾病,并不奇怪。关键是,他们得病是不是长跑引起的呢?他们不长跑,是不是也一样会得膝关节炎和心血管疾病呢?这就要把经常长跑的人,和没有长跑习惯的人,做个比较,看看得膝关节炎和心血管疾病的风险是高了,还是低了。

 

先来看看长跑和膝关节炎的关系。有很多项研究发现,长跑并不增加膝关节炎的风险,有的发现长跑甚至能够降低膝关节炎的风险。美国贝勒医学院和得克萨斯大学的研究人员今年6月发布了一项调查结果,再次证明了这一点。根据这项研究,如果把不长跑的人得膝关节炎的风险设为1,那么以前练长跑的人得有症状的膝关节炎的风险是0.81,现在还在练长跑的人得有症状的膝关节炎的风险是0.64,这说明长跑让膝关节炎的风险降低了,反而对膝盖能够起到保护作用。

 

长跑和心血管疾病的关系则比较复杂。有的研究发现,那些从事长跑、自行车、滑雪等比赛的运动员,他们患心房纤颤这种心脏病的风险比较高。但是有很多研究发现,如果只是业余练长跑,那么反而降低了高血压的风险,能对心脏起到保护作用。

 

所以,对于业余爱好者来说,长跑是对心血管和膝关节有好处的,对身体的健康总的来说也是很有好处的,是一种很好的锻炼方式。

 

2016.10.26.

崔永元要卖什么非转基因商品?

2016年11月14日星期一

11月4日,在苏州由中国连锁经营协会主办的2016中国全零售大会上,崔永元以中国传媒大学教授、著名主持人的身份,做了演讲。崔永元在讲话中提及,今年他成立自己的食品公司,实行会员制。公司业务在3个城市,每个城市1万名会员,为会员提供非转基因商品。

 

崔永元反对转基因,把转基因食品说得很恐怖,把滥种转基因作物说得很严重,已经有三年了。此前很多人就怀疑,他作为一个电视主持人,这么热心地反对他没搞明白的转基因技术,是不是有商业目的。以前他曾被发现在为有机食品站台。对此他也曾经激烈否认,说都是别人的污蔑。不过现在很清楚了,他不只是要为别人的商品站台,而且要推销自己的产品。他说那些科普、推广转基因的人都是有商业目的的,都是被孟山都公司收买的,这当然是无稽之谈。比如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孟山都长什么样,也没有要开店专门卖转基因商品。崔永元其实是用自己的心思揣度别人。

 

有媒体查过崔永元新成立的这家食品公司,貌似规模不小,光是注册资本就有一个亿。这么大的投资,却只为三万名会员服务,想必会员费是非常昂贵的。那么你有必要支付昂贵的会员费去购买非转基因商品吗?我们以前科普过很多次了,批准上市的转基因食品,都是经过严格的科学检验证明了无害的,甚至有益的,根本不用害怕它,没有必要刻意回避。

 

假如你不相信科学,或者不相信中国监管部门,或者是出于追究所谓“天然”的信仰,非要避开转基因食品,那也没有必要加入这种会员,而可以自己挑选。因为中国对转基因食品实行的是标识制度,如果是以转基因作物为原料的,都要标识出来,你避开有这类标识的就可以了。其实目前中国市场上的转基因食品种类很少,就国内自己种的转基因木瓜和转基因棉籽油,还有进口的转基因大豆油、菜籽油、玉米油这几种。

 

当然,崔永元一直在说,中国监管部门对转基因作物管理不力,存在滥种的问题,没有批准种植的转基因作物也在大量种植,没有标识是以转基因作物为原料的食品也可能是转基因食品,自己识别不出来。非法种植没有批准的转基因作物的事不能说没有,但并不像崔永元说的那么严重,而且这些转基因作物,比如转基因水稻,它的安全性是已经被证明了的,只不过因为程序的问题没有被批准,就是无意中吃到了也不会有危害。退一步说,就算转基因作物的滥种像崔永元说的那么严重,什么食品都可能含有转基因成分,防不胜防,那么崔永元怎么保证他卖的产品就不含有转基因成分?难道他对他卖的产品都做过了检测,查有没有转基因成分?如果没有做过检测,却以非转基因商品的名义推销,被查出来含有转基因成分的话,算不算是虚假广告呢?算不算是滥卖非转基因商品呢?

 

严格地说,大部分加工食品都会含有转基因成分。加工食品如果用到植物油,基本上就是用的转基因大豆油或者转基因棉籽油,如果用到果葡糖浆,基本上就是来自转基因玉米。那么崔永元的食品公司卖不卖加工食品?如果卖,怎么保证里面没有用到转基因植物油和转基因果葡糖浆?假定他的公司自己生产加工食品,控制所有原料的采购,只采购非转基因的原料,那也很难避免非转基因原料不会掺杂了相同品种的转基因原料。例如,在美国市场上卖的有机食品,按规定是不用转基因原料的,但是检测表明实际上相当一部分是掺杂了转基因原料的,有的是在运输时受到污染,有的是在种植时受到污染,要完全避免转基因成分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即使你花再大的价钱,想要完全避开转基因食品,在今天就是一个幻想。与其花钱买幻想,还不如增长科学知识,放心地吃转基因食品。

 

2016.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