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博客

我以前多次说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种中药已经通过严格的临床试验证明它是有效和安全的，所以建议大家都不要使用中药。

我们说的严格的临床试验验证，指的是三期临床试验，它有这么几个特点。第一是大规模，试验的对象至少要有一千多人。第二是随机分组。作为试验对象的病人要随机分到吃药组和对照组，不能有意把病情较轻的分到吃药组，把病情较重的分到对照组。对照组也要吃药，但吃的是假药（跟用来做试验的药外观一模一样，看不出真假），也就是安慰剂，以避免心理暗示作用。第三必须“双盲”。不仅病人不知道自己吃的是药还是安慰剂，医生、护士也不知道，避免在对疗效做判断时有主观的偏差：如果知道某一组吃药，在判断疗效时就会认为疗效比较好；而吃安慰剂的那一组因为吃的是假药，就会有意无意地认为疗效不好。谁吃真药谁吃假药，病人不知道，医生、护士也不知道，只有第三方知道究竟谁分在哪一组，这就是“双盲”。等到试验结束再来解盲，对比两组的效果究竟怎样。

有很多中药都号称已经做过了临床试验，证实了有效，但都不是严格的临床试验，所以都不可信。中医也知道如果拿中药去做严格的三期临床试验，大概率是过不了的，所以他们不敢让中药做这种严格的临床试验。中医找的借口是：中医是辨证施治，用药因人而异，所以西医这一套不能用来验证中药的有效性。但是，最近居然有一种中药号称做了三期临床试验，而且试验结果发在了英国著名的医学杂志《柳叶刀》上，号称是“《柳叶刀》杂志自1823年创刊以来，首次刊登中草药多中心临床研究，具有里程碑式意义”，国内媒体也纷纷报道。这项研究有多家机构参与，其中包括广东中医院。广东中医院专门为此开了一个“重大科研成果发布会”进行宣传，说他们治疗脑出血的药物作为重大成果上了权威的医学刊物《柳叶刀》。那么实际情况究竟是怎样的呢？

他们研究的这种中药是用来治疗脑出血的，号称是一个“国医大师”研发出来的，叫做“中风醒脑方”。听这名字就让人觉得有疗效，中药就喜欢起这么好听的名字。这个中药在中国用于治疗脑出血已经有了相当长的时间，又入了医保，用得非常多，那就是认为有效。但在使用之前根本就没有做过临床试验，直到现在才想起做临床试验证明它有效。

这个临床试验的确是严格按照三期临床试验的标准来做的。找了1600多个病人，随机分成两组，每组人数差不多，都有800多人。一组服用“中风醒脑液”，另一组吃安慰剂，而且特地把安慰剂做得跟“中风醒脑液”看上去、闻上去一模一样。试验采取的也是双盲。吃了28天，这应该算是一个完整的疗程。过了90天对两组病人的疗效进行评估，评估方法也是国际上通用的“兰金量表”，这是评价中风病人身体状况的通用标准。打分的结果发现，吃药的这一组是0.44分，吃安慰剂的那一组也是0.44分，一模一样，没有显示出有任何效果。

他们还研究了它的安全性，说对比了吃药组和吃安慰剂组，严重的不良反应没有显著区别，所以认为它是安全的。但是，严重的不良反应没有区别指的是吃了以后都不会死人，而不严重的不良反应是有区别的，例如吃药组腹泻的比例明显比吃安慰剂组要高。吃的是没有效的药，却会有不良反应，虽然不算严重，但至少会拉肚子，吃这种药干什么呢？

药物做三期临床试验失败，得到无效的结果是很常见的，很多临床试验得出的结论都是没有效。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写成论文去发表，而是内部通报这个药没有效，或者对外公布做过临床试验了，发现没有效果。如果写成论文，一般也是在档次比较低的期刊上发表。居然由《柳叶刀》这种很高档次的、著名的医学刊物发表一个无效的临床试验结果，这是很罕见的。发表这种论文的意义在哪里呢？论文里倒是提了一下：他们做这项无效研究，说明即使是使用广泛、用了很多年的中药，也要用严格的临床试验来验证。这个意义谁都知道，根本不需要做这种大规模临床试验来证明。我不做临床试验都知道这点。我一直在说，中药必须用临床试验来证明。所以这篇论文没有意义。

如果这样就能发论文，而且是在高档期刊上发论文，那就太容易了。中国有那么多中药在广泛使用，比什么“中风醒脑方”用得多的有的是，拿它们来做临床试验，我敢说基本上也是无效的。不管有效无效，做了试验就可以在高档的学术期刊上发论文，哪怕无效也可以作为重大科研成果，哪怕成果是假的，也可以用来评职称，也可以作为自己很好的论文发表纪录。还可以在媒体上吹嘘：我们重大的科研成果“荣登国际顶级医学期刊《柳叶刀》！”

而且很无耻的是，他们在做报道时故意淡化，甚至不提试验的结果实际上证明了中药是无效的，反而吹嘘是“里程碑”“重大科研成果”误导患者，让人以为中药的有效性、安全性已经被临床试验证实了。更无耻的是，参与、主持这项研究的广东中医院老中医居然说下一步要研发新药，证实这种药物的有效性，让更多的患者能够吃上中药。如果西药做了严格的临床试验被证明无效，这个药就要叫停，不能用了。但是中药很特殊，即使已经被严格的临床试验证明无效，还要继续使用。而且还号称要继续证明它有效，非得证明它有效不可，还要让更多的人来吃已经被证明无效的药，这不是非常无耻吗？这种无耻的程度只有老中医才有。

2024.11.15录制

2024.12.08整理

湿疹是一种很常见、也很烦人的皮肤病，在小孩当中尤其常见，大约20%的小孩都患有湿疹。大人比较少，但也有约5%的大人患有湿疹。以前有研究表明，小孩经常吃快餐，得湿疹的风险就会增加。如果每周吃快餐3次或者更多，那么小孩得湿疹的风险增加40%。但那项研究没有具体分析究竟是快餐里的什么成分与湿疹的风险有关。

最近，美国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研究人员对此做了更进一步的研究，调查了20多万名英国人的情况。这20多万名英国人中，有大约1万名得了湿疹。他们检测了这些英国人24小时之内尿液里的钠含量。我们每天吃下去的食盐，90%都从尿液里排走了，所以检测尿液里的钠含量就可以知道每天大致摄入了多少盐。测试的结果发现，这20多万人摄入的盐的含量都普遍偏高，每天尿液里的钠含量平均为3克。世界卫生组织建议每天摄入的盐不超过5克，转化成钠的含量是2克。所以，光是尿液里一天的钠含量就有3克，已超标了。这还是一个平均值。他们还发现，尿液里的钠含量每增加1克，被诊断为湿疹的风险增加了11%，患湿疹的风险增加了16%。

这项研究只是表明摄入的钠含量高跟湿疹的风险有关，证明的是相关性，而不是因果关系。但从湿疹的发病机理来看，可能有因果关系。湿疹的病理是因为人体的免疫系统对抗原或刺激物反应过度，导致皮肤出现炎症。而钠离子能激活免疫系统里的某些细胞，所以从原理上也讲得通，表明很有可能是因果关系。也就是说，摄入的盐多了，就很可能导致湿疹。这是尽量减少摄入盐的又一个理由。

2024.06.07录制

2024.12.07整理

川普开始搭建他的草台班子，陆续宣布他对下一届政府高官的提名。内阁成员当中最重要的几个部长的位置都已经定下来了。

内阁当中最重要的国务卿，川普提名由佛罗里达的参议员卢比奥担任。在川普已经宣布的所有人选中，不管政治立场，只看合不合格，那么卢比奥可以说是唯一合格的。卢比奥是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的委员，也很喜欢对外交指手画脚，并因此被中国拉黑了。但川普任命卢比奥当国务卿显得很蹊跷。川普曾经反思，上一次当总统之所以没能实现目标，是第一次当总统没经验，任命的高官都是从传统的共和党政客里找的，这些人不听话，所以有些政策就实施不下去。卢比奥就属于传统的共和党政客，不会完全听川普的话，不会听任川普胡作非为。而且卢比奥还是一个“历史反革命”，曾经跟川普掐得非常厉害。2016年，两人竞争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提名，互相攻击，卢比奥把川普骂得狗血喷头。卢比奥说川普是一个大骗子，他永远不会让这个骗子掌控共和党。他骂川普跟万斯以前骂川普不一样。万斯骂川普时还只是一个普通作家，没有影响力，万斯成了川普的人之后，人们才把他以前的言论翻出来的。而卢比奥在2016年骂川普时，已经是一个出名的共和党政客，所以他骂川普的影响非常大。特别是卢比奥当时嘲笑川普的手小，暗示川普的鸡鸡小，这让川普很受伤，手小从此成了川普最重要的特征之一，所以川普对卢比奥应该是很恨的。像他这种睚眦必报、很记仇的人，不应该放过卢比奥。虽然在川普接管共和党之后，卢比奥跟川普和好了，也在尽量跟川普搞好关系，但毕竟还不完全是川普的人。

所以川普提名卢比奥当国务卿可能有阴谋，是看中了卢比奥的参议员位置。如果卢比奥要当国务卿，就要辞掉参议员，空出参议员位置。而参议员跟众议员位置空缺不同，在下一次选举之前不能空着，要由州长任命一个人来接替卢比奥当参议员。卢比奥是佛罗里达的参议员，而川普的儿媳、现在的共和党主席就在佛罗里达。川普的儿媳已经表示了，说如果德桑蒂斯州长任命她接替卢比奥当参议员，她很乐意为佛罗里达人民服务。马斯克也在网上鼓噪，说应该由川普的儿媳担任佛罗里达的参议员。如果德桑蒂斯州长真的任命川普的儿媳接替卢比奥当参议员，那么到了下一次参议员选举，她已经是在职的参议员，就有很大的优势保证佛罗里达的参议员就是川普的家人。如果真有这种阴谋，卢比奥的国务卿是干不久的，等川普的儿媳当上参议员，把他的位置夺了，他就会被开除，就失业了。

卢比奥算是已经提名的高官中唯一合格的，其他那些提名就很搞笑了，其中最搞笑的有三个。

第一个是国防部长的提名。国防部是美国最大的一个部，管100多万军人。历来的国防部长通常或者由退休将军担任，比如现在的国防部长奥斯丁退休前是四星上将，川普上一届第一个国防部长马蒂斯退休前也是将军；或者是跟五角大楼关系非常密切的参议员、国防部以前的高官、安全部门的高官，诸如此类。国防部长必须跟军队、五角大楼关系很密切才能服人，才能管理好美国的军队。而川普现在提名的霍格塞斯是福克斯新闻台的一个主持人。他跟军方的关系就是曾经参过军，当过排长，连高级军官都算不上；没有上过军校，不像现在的国防部长是西点军校毕业的；也没有行政管理经验，因为一直当新闻主持人，就是耍嘴皮子的。这种人怎么可能让将军、士兵、国防部官员信服、听从他？

此人还是一个有极端主义思想的奇葩。他身上有大片大片的纹身，根据纹身图案可以知道，他是所谓的基督教民族主义者，这种人通常是白人至上主义者，属于有极端主义思想的人。据他的前同事反映，他经常喝醉，有一次同事们在酒吧聚会时他喝醉了高喊“杀死所有穆斯林”。而且这个人还很弱智，曾在电视节目里说他有十年没洗过手，因为他不相信有细菌这种东西，说肉眼看不到的就不存在，就像是一个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人。他还曾经说女人不能上前线作战，公然的性别歧视。他还曾经被一个女共和党指控性侵，后来花钱私了。他之所以被川普看上，唯一的原因就因为他是福克斯电视台的主持人，经常在节目里帮川普说话，也曾公开支持川普推翻上一次大选的结果，所以讨得了川普的欢心。

川普提名的国家情报局局长加巴德也是很奇葩的一个人。这个人以前是民主党的，曾经当过夏威夷的众议员，那时以民主党的进步派自居。在2019年～2020年期间曾经出来竞选民主党的总统候选人提名，那时也以进步派自居，在美国被认为是极左派。但后来她跟民主党闹翻了，退党改入了共和党，后来又加入了川普党。她从极左变成了极右，这次为川普的当选立下了功劳。而且这个人的身份很蹊跷，在当众议员期间以进步派的面貌出现，一直反战，抨击美国在国外搞军事扩张，曾经跑去见叙利亚的独裁者阿萨德，认为阿萨德不是美国的敌人，跟川普一样，一直崇拜和支持独裁者。2019年，希拉里公开说过，加巴德是俄国的人，拿了俄国的钱在干活。加巴德当时装模作样地去起诉希拉里诽谤，往法院递了状子，但没过多久就撤诉了，怕诉讼打下去，希拉里把她掌握的料都爆出来。这个人被很多人认为其实是俄国代理人，她当国家情报局局长普京最高兴。更不要说她从来就没有干情报工作的经验，跟国家情报部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她真的当上了美国国家情报局局长，美国情报系统也就完蛋了。美国那些盟国的情报机关可能也会警惕这个人，不敢跟美国分享情报，否则都被捅给普京了。

川普提名的总检察长更是奇葩。总检察长通常从检察官或法官里找人选，但川普提名的佛罗里达的众议员马特·盖茨没有在司法部门任职的经验。盖茨虽然是法学院毕业的，但他只当过律师、众议员，从没有当过检察官、法官，而且还有犯罪前科。他曾因醉驾被捕过，被捕后拒绝接受酒精检测，这就犯了重罪，应该被起诉；但他是高官子弟，在佛罗里达很有势力，通过关系居然没让佛罗里达的检察官起诉他。他还曾经吸毒、嫖娼，嫖的还是只有17岁的未成年人。付费跟未成年人发生性关系属于联邦重罪，司法部曾经查过他，他的同案犯最终被定罪，判刑11年。但司法部没有起诉盖茨，理由是现有证据不足以说服陪审团给他定罪。这也是考虑到这人是官家子弟，真跟他打官司的话，他可能会搞一个很庞大的律师团队来跟司法部打官司，司法部不一定能赢，就放弃了。虽然司法部没有起诉他，但众议院伦理委员会在调查他，除了调查他嫖妓、付费跟未成年人发生性关系，还查他别的事情，因为这个人可以说是劣迹累累。调查他搞腐败，接受不应该接受的礼物，曾经在众议院让其他人看跟他发生性关系的那些女人的裸照、视频。这一届众议院马上要结束了，在结束之前会发布对他的调查报告。盖茨看到要发布调查报告，宣布辞职，辞掉了众议员的位置。这样一来，调查报告很可能就不公布了，因为众议院伦理委员会只对众议员有管辖权。

盖茨既没有当检察官的资格，又有案底，居然被川普提名当总检察长，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听话，是川普在众议院里最忠实的走狗。川普任命他当总检察长，就是要在司法部里安插一个走狗，让他去报复川普认为的那些“内部敌人”，也就是川普的政治对手。

除了这三个之外，川普要任命的其他人选也很奇葩。比如他提名的环保署署长以前是一个众议员，然而在当众议员的时候，凡是环保法案他都投反对票，实际上是一个反环保的。任命一个一贯反环保的人当环保署长，不就是要把环保署变成反环保署吗？这不就是很奇葩吗？川普还宣布要成立一个“政府效率部”，由马斯克和拉马斯瓦米这两个超级富豪小丑负责，但这是不可能干起来的。第一，要成立一个新的部必须由国会批准，国会不会批准成立这样一个新部门。第二，如果真的成立了一个政府的部门，让马斯克和拉马斯瓦米这两个超级富豪到政府部门任职，根据美国法律的要求，他们就必须剥离跟现在的公司的关系，他们肯定不干。所以，所谓的“政府效率部”并不是真正的政府部门，没有权力，类似于一个顾问委员会，提提建议、过过干瘾，过家家而已。

川普提名的这些内阁成员必须由参议院通过，共和党现在虽然把参议院夺过来了，但只有4席优势，只要有4个共和党参议员不同意川普的人选，就通不过。所以，川普提名的这些奇葩未必能在参议院通过，未必就能真的当上。但即使在参议院通不过，川普换上的人选肯定也跟这些人差不多，好不了多少，因为他提名的首要标准不是合不合格，而是听不听话，是不是忠心耿耿。他找的不是真正干事的高官政客，而是他的打手、马仔。

所以，川普这一次的政府肯定比上一次还要混乱不堪。他上一次任命的重要位置上的高官，不管政治立场如何，基本上还是合格的，都是老牌的共和党政客被他找来替他干活，但这一次就不是了。这种人他基本上都不要了，只找自己的家臣、马仔，肯定会比上一次更加混乱、丑闻更多，跟现在的拜登内阁形成非常鲜明的对比。拜登现在的内阁都是学霸，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可以说是一时之选，是学霸治国。而川普现在搭的草台班子就是一批学渣，就跟中国一样搞学渣治国，找来的是一批马仔、打手。接下来的这四年，我们必然有很多笑话可看。

2024.11.13录制

2024.12.06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