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9月的存档

《只此青绿》依据的国宝《千里江山图》是假货

2022年9月24日星期六

今年春晚最轰动的一个节目是“诗舞剧”《只此青绿》,在朋友圈刷屏了,我也看了一眼,没看下去,因为受不了那个节奏。而且,我对这个剧的名称感到莫名其妙,没见过这样的表述,是啥意思?难道是说“只有这里是青绿色的”,其他的地方都是枯黄的吗?后来我看到该剧编导接受记者采访,记者问她为什么叫“只此青绿”。编导说,创作这个舞剧是从一幅被很多人当成国宝的名画《千里江山图》那里获得的灵感。《千里江山图》据说是北宋天才画家王希孟在18岁时创作的。创作完这幅画以后他就去世了,只留下了这一幅画,而且几百年间这幅画默默无闻地不知道在哪。过了好几百年,到清朝初年才被重新发现。所以,这幅画是很有传奇色彩的,《只此青绿》表示的就是“只此一卷”。

 

用“只此青绿”来表示“只此一卷”,不知道是哪一国的中文?这都是语文不好的人非要拽文,就搞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表述法。但我今天不是要讲语文,我要讲的是这幅画被当成国宝的《千里江山图》。它是赝品。

 

最早质疑这幅画的真实性的,是曹星原。她曾经在斯坦福大学拿过美术史博士学位,后来在美国的大学教中国美术史。2017年,故宫展出其收藏的《千里江山图》。曹星原当时写了一篇文章质疑这幅画的真实性。可能是不想得罪国内书画界的人,她没有直截了当地说这幅画是假的,只是说它是清朝的收藏家梁清标重新创作的。据说这幅画创作以后几百年间消失了,到清朝初年才由梁清标重新发现。曹星原认为这幅画是梁清标“重新创作”,其实就是指他做假。

 

曹星原这篇文章发表以后,国内有研究美术史的大学教授写了文章反驳。但这些反驳的文章都是胡搅蛮缠,避重就轻,没有反驳到点上。这是中国搞文科研究的人的通病。我对比了双方的说法,认为曹星原的结论是成立的。她提供的证据有的强,有的弱,有的牵强附会,并不是都能成立,但基本观点是成立的。

 

接下来我比较详细地讲一讲这幅画。有的证据是从曹星原那里来的,但大部分是我自己做的推理。

 

这幅画没有落款。作者花了那么长的时间,画了这么长的一幅画,居然没有署名,这很奇怪。虽然奇怪,但不能把这作为这幅画是赝品的证据,因为的确中国古画有不少是没有落款的。既然这幅画没有落款,为什么现在都说是北宋一个叫王希孟的天才画家18岁画的呢?那是因为这幅画后面有一个跋,是宋徽宗的大臣、大书画家蔡京写的。跋的内容是:画家希孟十八岁,从小就在画院学画,后来到宫里的文书库当差。曾经几次向宋徽宗献画,宋徽宗觉得他献的这些画都不好,但是觉得这个人有潜力,所以就亲自指点他。这样不到半年他就献了这幅画。这次宋徽宗觉得画得还不错,把它赏赐给了蔡京。

 

但跋只说这个画家名字叫希孟,并没有说他姓王,为什么大家把他叫王希孟呢?这是因为过了几百年,到清朝初年,有一个叫宋荦的人,在梁清标那里看到了这幅画,写了一首绝句,还给绝句加了注。绝句和注的内容说,这幅画是一个叫王希孟的人在宋徽宗的时候画的,当时才18岁,画完不久就去世了,死时才20多岁。后来的说法都是根据宋荦的说法,而宋荦的说法当然是梁清标告诉他的。梁清标又是从哪得来这些信息的?从宋朝到清初并没有关于王希孟、这幅画的任何记载。最合理的推测是,这个故事是梁清标编出来的。

 

蔡京的跋如果真的是关于这幅画的,至少我们能够知道画家叫希孟,不一定姓王, 18岁画的,的确是北宋的画。问题在于蔡京的跋不一定是关于这幅画的。他只是说了画家的名字和生平,但是并没有写画的内容,甚至根本没有提是山水画。所以我们没法从这个跋推断它跟这幅画是有关系的。这个跋不是直接写在画上面,而是另外写在绢纸上面,然后再裱上去。这就比较蹊跷。既然蔡京是第一个收藏该画的人,一般来说第一个收藏的人会直接就在画上写跋,为什么要写在另外的绢纸上呢?

 

有人解释,因为这个幅画是皇帝赏赐的,蔡京不敢直接在画上面写跋,另外找一张绢纸写。这个解释很牵强。故宫收藏宋徽宗画的《听琴图》,上面有蔡京的题诗。皇帝本人画的画蔡京都敢在上面写字,何况别人的画?就算因为某种原因蔡京没有直接在画上提跋而是另外找绢纸写,也还有奇怪之处。写跋的绢纸比较窄小。那幅画的宽度是50多厘米,而绢纸的宽度只有30多厘米,上面和下面都要用别的绢纸把它补到了50多厘米的宽度,再裱上去。这样做令人疑惑。如果蔡京不敢在画上直接写跋,要写到另外一张绢纸上,完全可以找一张宽度跟画一样的绢纸,写完以后直接就裱上去,何必费这番功夫找一张比较小的绢纸,画完了上下两端都要找别的绢纸补一补再裱上去?这不合情理。合情理的解释是,这个跋其实是从别的画上拿下来的。那幅画比较小,为了把它裱上去才要进行一番修补。

 

从跋的内容我们也可以推测,它指的不是《千里江山图》。《千里江山图》如果是一个18岁的人画的,那么很难得。在北宋的时候还没有这样用大量的青绿色的颜料来画山水的。所以,相当于一个18岁的青年人开创了一个流派,被认为是一个天才。但是,从蔡京的跋的描述来看,它说的不是一个天才的画家。这个人以前画的画很不好,皇帝看不下去,亲自对他做了指点,不像是一个天才。

 

其次,蔡京的跋还提到了这幅画画的时间很短。它说,皇帝对希孟进行了指点,不到半年希孟就献上这幅画。不到半年指的是从皇帝指点到献画的时间,并不是指的这幅画创作的时间。创作的时间可能要比不到半年短得多,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更短都有可能。就算是画了半年吧,那么用半年的时间有没有可能创作出《千里江山图》呢?《千里江山图》是一个非常长的长卷,长度长达12米,宽度50多厘米。而且,它并不是随便一泼的写意画,而是工笔画,是要一笔一笔慢慢地描的。在半年的时间内有没有可能画出这么一个长卷的工笔画呢?曹星原博士曾经问过美术学院专门学工笔画的研究生,他们对《千里江山图》非常熟悉,要经常临摹。临摹一幅要用多长时间呢?他们的说法是要画5~6个月,又要花一个月的时间把它裱起来。也就是说,即使是对这幅画非常熟悉,也要花至少半年的时间才能把它制作出来。更何况这是临摹,如果是创作的话,还要构思,那就更慢了。所以,用不到半年的时间是不可能创作出这么一个长卷的工笔山水画的。

 

前面提到清朝初年的宋荦,他是写论画绝句的行家,很清楚半年的时间内是不可能画出这样的长卷的。所以,他在注里提到,这幅画创作的时间是“经年”。在文言文里,经年表示时间以年来算,一年、两年、三年……几年都可以叫经年。也就是说,在宋荦看来,画这幅画至少要一年,用“经年”表示画这幅画的时间是很长的。但是,如果说画这幅画用了一两年甚至更长时间,那又跟蔡京的跋里说的不到半年就献画是矛盾的。说明蔡京那个跋指的是一幅可以很快画出来的普通的画,而不是这种非常壮观的、很长的工笔长卷。由此可见这个跋是梁清标从别的地方拿来的,然后把它裱到《千里江山图》后面。

 

《千里江山图》还有一个跋是元朝的李溥光写的。这个跋倒是提到了画的内容,说画的是山水,但是没有提画家的名字。所以这个跋也不能证明指的就是这幅《千里江山图》。我们只能说,它指的是一幅山水画。而且,这个跋是裱在蔡京的跋后面的。先有这幅画,再裱蔡京的跋,然后再裱李溥光的跋。但是我刚才已经说了,蔡京的跋并不是这幅画的,而是从别的地方拿过来的,那么,李溥光的跋也不可能是关于这幅画的,也是从别的地方拿过来的。梁清标不知道是从哪弄的这幅《千里江山图》,然后从别的画拿来了蔡京的跋,把它修补了一下裱上去,又从别的画拿了李溥光的跋,再裱到蔡京的跋的后面。

 

那么这幅画究竟是谁创作的?这是一幅12米长的长卷,所以一般的人一看就给震惊了。何况,它用的颜色以耀眼的青绿为主,亮瞎了人们的眼睛。所以一般的人看到这幅画都觉得这是国宝,是杰作。其实,如果仔细看这幅画的细节,很多地方是乱画的,画得非常粗糙,看上去就是一个刚刚学画的人画的。比如他画的树、河岸、桥都是乱画的。但是,有一些地方又画得非常地好,至少画技是很好的,是一个很熟练的画家画的。不同的技术水平都出现在一幅画里,说明不可能是一个人画的,而是集体创作的产物。这些画家或者画匠,技术水平不一样,才会出现有的局部画得很好,有的局部画得非常差、非常粗糙的现象。最有可能的情形是,这幅画是号称发现它的梁清标找了一帮画匠画出来的。画完以后,他拿了蔡京的跋、李溥光的跋粘上去。为了表示这幅画是真的,他还在蔡京的跋和这幅画贴的地方、李溥光跟蔡京的跋贴的地方都盖上自己的章,欲盖弥彰。

 

如果我的推测是对的,这幅画绝不是宋画,而是清初的画。用科学的手段是非常容易鉴定的。这幅画用的是绢,绢含有碳。墨也含有碳。有碳就好办了,可以用碳14同位素鉴定法鉴定它的年代。这种鉴定方法只有几十年的误差,足以区分这幅画是清朝初年的,还是宋朝的画。所以,要知道这幅画究竟是真是假,我前面的那些推断能不能成立,最简单的办法那就是做一个碳14的同位素的鉴定。现在既然有争议,而且最早不是由我提出来的,而是由一个研究中国美术史的博士提出来的,那么要解决这个争议就应该做一个科学的鉴定。但是,我不认为故宫会去做鉴定。这是“国宝”,为了维护“国宝”的形象,是不能去做鉴定的。万一真的鉴定出来不是北宋时期的画,而是清初的画,多么丢“国宝”的脸,对不对?

 

2022.2.3.录制

2022.7.2.整理

奥密克戎不是流感,中国现在无法“躺平”

2022年9月18日星期日

上海有一个叫汪诘的人自称是职业科普人,却一直在散布一些伪科普信息。他是学金融出身的,不知道为什么改行去做他不可能搞懂的科普。汪诘最近采访了上海疾控中心的朱医生。朱医生说,上海虽然新冠疫情很严重,但几乎所有被感染的人都是无症状的,只有极少数是重症,没有危重症,也没有人死亡,大家不要恐慌,要平常心对待,把新冠当成感冒;如果被感染了,最好不要去隔离,在家里面待着就好了。这个通话录音在网上传得很广,很多人说上海的朱医生是良心医生。上海时不时地会冒出“良心医生”,因为人们在疫情期间总是希望出现一个类似于救世主的医生来带领大家走出困境。

 

告诉大家不要对新冠恐慌,这是对的,但是她依据的两条理由是不成立的,是在帮助官方宣传假数据。官方一直宣称上海感染的人几乎全都是无症状,上海这波疫情持续这么长时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死亡。这是官方的口径。但这两条都是假的,是在编造假数据。上海卫健委主任邬惊雷说上海的数据跟其他国家和中国其他地方的数据是一致的,奥密克戎二代百分之八、九十都是无症状。这完全是胡说。姑且不跟其他国家比,就跟中国的其他地方比,比如跟疫情和上海一样严重的吉林市比,也不是像上海这样几乎所有人都是无症状,而是有症状和无症状的比例差不多。其实,疾控中心的朱医生也解释了,上海有这么多无症状感染者是因为上海用了自己的诊断标准,如果没有肺部影像诊断,就都归为无症状。她还狡辩说,因为中国的新冠诊治指南没有列什么叫无症状,所以上海就自己搞了无症状的标准。但是,诊治指南列了轻症、重症的标准,不能因为没有提到无症状,就把轻症和没有肺炎的重症都归为无症状,因为所谓无症状就是没有任何症状。

 

上海至今没有人病死,也同样假得离谱。不要说跟其他的国家比了,跟香港比就知道了。香港同样传的是奥密克戎二代,但是香港在最高峰的时候一天死两百多人,难道香港人跟上海人是属于不同的人种?只要一想就知道,中国新冠几乎没有人死是怎么回事。吉林市报告两个病死后遭到了国家卫健委的驳斥,撤掉了两名区长以后,吉林也没有死人了,新冠病毒学乖了。比吉林稍后发生疫情的长春更是4万多个病例一个没死。朱医生也说了,健康人是不会因新冠死的,但是基础病人会因为并发症死。这透露出了把有基础病的人感染后因并发症死亡的都不算是新冠死亡。但是,新冠死亡的几乎全都是由于并发症,都不算成新冠死亡,新冠在中国就变成了一个不会死人的传染病。其实中国官方很清楚这些数据是假的,如果是真的,如果上海几乎所有人被感染后都没有症状而且不会死人,那就完全没有必要严防死守。采取严防死守的措施,说明官方很清楚数据是骗人的。

 

中国支持严防死守的人以前很多,现在严防死守越来越严厉,挨到铁拳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就开始改变立场了。一些中国专家,还有很多网民都改口说不要再严防死守了,因为现在传的是奥密克戎二代,已经发生变异,病毒的毒性减弱了,病死率已经非常低,跟流感是一样的,要当普通流感甚至普通感冒来对待。还说这是国外研究的结果。

 

国外的确有这样的研究,英国现在的新冠病死率已经低于流感了。但是,不能拿国外的数据用于中国。发达国家之所以新冠病死率跟流感差不多,甚至还要低,是因为他们已经普遍接种了信使RNA疫苗,没有接种的也基本上都被新冠感染过了。总之,他们几乎所有人体内都已经有了对新冠的免疫力,所以病死率才会那么低,但不能因此就说奥密克戎对没有免疫力的人病死率本来就这么低。

 

国外也有没有接种疫苗的人被新冠感染以后的病死率数据,这更能反映奥密克戎的致病性高低。加州圣地亚哥在奥密克戎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有过统计,没有接种疫苗的人被奥密克戎感染以后的病死率大约是0.55%。这个数据和其他地方的数据接近。这是病例死亡率,是指确诊的人的病死率,不包括漏检的。根据凯撒医疗系统的数据,在奥密克戎疫情期间南加州实际感染人数是确诊病例的2.5倍。因此包括所有感染者的感染死亡率大约是0.22%。而且,由于奥密克戎的超强免疫逃逸能力,未接种疫苗的感染者相当一部分以前已被新冠感染过,这些人对奥密克戎有一定的免疫力,拉低了死亡率,也就是说,既没接种疫苗以前又没感染过新冠的奥密克戎感染死亡率应高于0.22%。

 

流感的感染死亡率在不同的年份有高有低,低的有0.05%,高的有0.1%。奥密克戎感染死亡率大约是流感感染死亡率的2~4倍。所以,认为奥密克戎的致命性已和流感一样,是错误的。而且,除了病死率还要考虑到传染性。流感的基础传染数很低,大约1.3,奥密克戎二代基础传染数非常高,超过10,差不多是流感的10倍。一旦传染开去,被感染的人数要比流感多很多,病死率又比流感高很多,病死人数就会比流感多得多。所以,我们既不要对奥密克戎恐慌,也不要把它轻描淡写地说成像流感一样。

 

发达国家现在能够“躺平”,是因为已经普遍接种了信使RNA疫苗,没有接种的也大都被传染过了。而中国这两个条件都不具备,是不能“躺平”的。我一直反对中国搞严防死守,而中国现在没有完全放开的条件,那么应该怎么办?应该找一个平衡点。要放弃清零政策,但也不能完全放任自流,而应该采取适当的管控措施。这就是国外在大规模接种疫苗之前采取的做法,采取适当的管控措施,比如避免人群的聚集,让病毒慢慢传去,压平曲线,不要让医疗系统崩溃。不要再搞全民核酸检测,人挤人地扎堆儿,是在加速病毒的传播。如果被感染了无症状或是轻症,完全可以让这些人在家里自我隔离,没必要拉到集中营。实际上就是要抄国外前段时间的作业。

 

其次,赶快进口信使RNA疫苗推广接种。以前已经接种过两针灭活疫苗的,再补种一针信使RNA疫苗,这样达到的效果,根据国外的研究,大致相当于两针信使RNA疫苗。虽然两针信使RNA疫苗效果不如三针信使RNA疫苗,但还是有一定效果的,至少比三针灭活疫苗要好。

 

但是,中国要实现这两点,目前看来没什么可能。一方面还在继续严防死守、坚持清零不动摇,而不是想要压平曲线;另一方面还在继续抹黑信使RNA疫苗,根本就没有考虑引进信使RNA疫苗。饶毅最近写了一篇文章,也在抹黑信使RNA疫苗。他说信使RNA疫苗接种了以后会让人发烧,不好,所以要普及中国的灭活疫苗,灭活疫苗比信使RNA疫苗好。饶毅本科还是江西医学院出身的,却没有一点医学常识。发烧是接种所有的疫苗,包括灭活疫苗都可能出现的不良反应。那只是轻微的不良反应,不能把它说得极其恐怖,变成了信使RNA疫苗的劣势。所以,像饶毅这种“专家”(首都医科大学校长在人们的心目中就是专家)也在抹黑信使RNA疫苗,也在鼓吹接种不会有什么效果的灭活疫苗,更不要说官员,他们肯定很信这种“专家”的。而且,为了国产疫苗的利益,为了反美舆论的需要,中国目前是不太可能引进美国疫苗的。

 

我提出的这两点如果在可预见的未来做不到,中国的疫情在可预见的未来就不可能结束。所以说,中国疫情是没有尽头的寒冬。

 

2022.4.5.录制

2022.6.24.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