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博客

跟民间自发的轰轰烈烈地悼念李克强相比，中国官方对李克强的悼念规格似乎显得很低调，没有追悼会、遗体告别仪式、治丧委员会。李克强去世的讣告居然放在《新闻联播》第三条播出：第一条是习近平主持政治局会议，第二条是李强回北京，第三条才是李克强的讣告。有些人觉得，如此低的悼念规格说明中国官方心里有鬼，李克强死得蹊跷，怕人们借悼念李克强引发群体事件，所以才尽量低调处理。

这么说的人其实对中国政府的悼念规格很不熟悉，很无知。现在一提起某个中共高官死了，就会想到公布治丧委员会名单，搞一个遗体告别仪式，轰轰烈烈开一个追悼会，这都是文革期间或者上世纪80年代留下的印象。那时候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死亡是比较稀罕的事件，所以每死一个就要轰轰烈烈地悼念一番。到了上世纪90年代初，中共的元老、老帅、老将一个个地死，如果还那么搞，就啥事都别干了。所以在1990年，中顾委的一些元老提议丧事要从简，别搞什么遗体告别仪式了。1991年6月，中共中央发了一个通知，说是党和国家高级干部丧事改革，以后都不开追悼会、不搞遗体告别仪式。后来又发了一个关于高级干部丧事举办的细则，规定得更详细。

从那时候起，当过中共头号领导人的有4个死了。邓小平、江泽民是例外，我们放到后面说。华国锋、赵紫阳生前就已经下台了，当然悼念的规格比较低。接下来是二号领导人，到现在，二号领导人死在李克强之前的只有李鹏一个，他是2019年死的。如果对比一下李鹏和李克强的悼念规格，就会发现是一模一样的。李鹏没有搞遗体告别仪式，没有追悼会，没有治丧委员会，只是在火化之前搞了一个简单的遗体送别仪式。不是告别，是送别。这跟李克强是一样的。李克强火化也会有一个遗体送别仪式，最高领导人都会出席。李鹏的讣告当时也是在《新闻联播》的第四条才播出的。第一条是习近平会见阿联酋的王储，第二条是李克强到哪去考察，第三条是政协开会，第四条才是李鹏的讣告。

李鹏死的时候，天安门广场等场合降了半旗，这是只给当过国家主席、总理、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全国政协主席、军委主席的待遇，李克强也有这个待遇。李鹏死的讣告在《人民日报》发了头版头条，占了大约1/4的篇幅，这也是给二号领导人的待遇。李克强的讣告也是这样。所以，李克强的悼念规格和李鹏的悼念规格是一模一样，没有差别，并没有更加低调。

甚至李克强的讣告也是以李鹏讣告作为模板，换上了李克强的简历而已，前面授予的封号是一模一样的。李鹏的封号是：“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久经考验的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党和国家的卓越领导人”；李克强讣告里的封号一字不差。在讣告里对李鹏的评价是：“革命的一生、战斗的一生、光辉的一生，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的一生。他的逝世，是党和国家的重大损失。”在李克强的讣告里，最后对他一生的评价也是大同小异，只是把“战斗的一生”改成了“奋斗的一生”，把“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的一生”改成了“献身于共产主义事业的一生”。所以，连讣告也是从李鹏的讣告那里抄来做了一点点修改。

这么一抄就滑稽了。把李鹏说成是“革命家”，说他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这都是排在第一位的，本来就牵强附会。建国之前，李鹏才21岁，根本就没有干过什么革命活动。他多数时间是在读书，包括去莫斯科留学，说他是“革命家”“革命的一生”本来就很勉强。而李克强是1955年才出生的，革命早就结束了，早就建国了，还说他是什么“革命家”“革命的一生”，难道是在干文化大革命吗？

可见李克强的丧事规格虽然显得好像比较低，但完全符合中共中央的规定，并没有刻意地贬低他。我们也可以预料，以后当过二号领导人的朱镕基、温家宝死了，他们的丧事规格也会是这样。

前面谈到有例外，那就是最高领导人如果生前没有被搞下台，死了就不再按什么丧事从简来了，而是要轰轰烈烈地搞丧事。要开追悼会，要有治丧委员会名单，要有遗体告别仪式，而且好几天不仅下半旗，还要禁止娱乐活动等。1997年邓小平去世就是这么干的。当时发的也不是讣告，是《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这是向毛泽东学的。毛泽东死的时候，当时发布的也是《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所以以后的中共最高领导人死了也都这么干。给邓小平加的封号是：“我党我军我国各族人民公认的享有崇高威望的卓越领导人，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军事家、外交家，久经考验的共产主义战士。”2022年江泽民死的时候也是一样，完全照搬当初悼念邓小平的那一套，也发布了《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给江泽民加的封号也跟邓小平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这同样显得很滑稽。江泽民在建国之前搞过学生运动，但把他称为革命家也跟把李鹏称为革命家一样，本来就很勉强，更何况还说他是“伟大的革命家”。邓小平是军事家还说得过去，毕竟打过仗，领导过作战，当过政委；而江泽民没打过仗，也好意思把他称为“军事家”，难道当过军委主席就算是军事家吗？

后面对江泽民一生的总结，跟对李鹏、李克强不一样，不只是一段，跟邓小平一生的总结有好几段一样，基本上都是模仿。包括表决心，要怎么样化悲痛为力量、继承江泽民的遗志什么的，也是照搬当初对邓小平的做法。这就是中共悼念最高领导人的规格。我们也可以预料，以后胡锦涛、习近平死了，也会是这样，悼念的规格也会模仿对邓小平、江泽民的悼念规格，甚至给他们上的封号也会是一模一样的，把他们称为“伟大的革命家”“军事家”就显得更滑稽。

从中国政府对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悼念的安排来看，可以说明两点。第一，这是等级森严的。头号国家领导人有什么样的悼念规格，二号、三号有什么悼念规格；正国级、副国级、部长、副部长等等有什么悼念规格，都是有一套的，都要按部就班地来。上的封号也很有讲究。只有头号领导人才有一个封号“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二号就不能被称为“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了。这个家、那个家也只有头号领导人能够加上“伟大的”这个形容词，二号领导人就只能叫做“杰出的”。对于“共产主义战士”这个封号，头号领导人只能说是“久经考验的共产主义战士”，而二号和其他领导人，除了“久经考验”，后面还要加一个“忠诚”，表示他是忠于头号领导人的。头号领导人就不能叫做“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了，不能自己忠于自己。再低一档的，“革命家”“政治家”前面不能加形容词了，连“杰出”都没有了。再低一档的，连什么“家”都不行了，只能称“久经考验的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了。更低一档的连这个封号也没有了，还剩下一个“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再低一档的连这个封号也没了，什么封号都没有了。

不仅封号等级森严，宣告的形容词也是等级森严的。头号国家领导人用的是“极其悲痛地向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通告”，而二号国家领导人就只能说是“沉痛地宣告”了。甚至连骨灰的放置也是等级森严的，只有副部级以上的干部，骨灰才可以放到八宝山革命公墓的骨灰堂。副部级以下、副局级以上的就不能放到骨灰堂了，只能放到八宝山革命公墓的骨灰墙。副局级以下的连革命公墓的骨灰墙都放不进去，只能放到八宝山的老山骨灰堂。

中国号称是社会主义国家，社会主义国家本来应该最讲平等，但中国不是。中国是最等级森严的，是假的社会主义国家，其实还是一个专制王朝。包括上什么封号，完全也是模仿中国古代王朝各种上谥号的做法。

第二，这些封号有的已经完全过时了，什么“无产阶级”“革命家”“共产主义战士”都是过时的称号。现在连中共都自己不好意思再讲什么“无产阶级”、“为共产主义而奋斗”、“革命”，都已经不谈了。这些连他们自己都知道已经是过时的政治词汇，讣告里还要这么用，让人们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了文革时代。这些过时的政治词汇就是从以前文革时代一直沿用下来的，我们觉得很可笑，但中国官方特别看重，认为这些封号代表着对一个人的评价，是所谓的盖棺论定，表明他在中共的地位高低。

认为靠讣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就能够把一个人的历史定位给定下来，这是极其可笑的想法。中国共产党现在对某个高官的评价不等于历史的评价。中国共产党总有一天会被推翻、会灭亡的，我们不知道要等多久，也许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有可能。但这是历史规律，总有一天它是会完蛋的，不可能就这么一直执政下去。等到中共被推翻的那一天，他们对这些领导人的评价也就变得一文不值。

2023.11.02录制

2023.12.01整理

前总理李克强突然去世，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他退休还不到一年，才68岁，在党和国家领导人当中算是死得比较年轻的了。一般来说，党和国家领导人退休以后还要活很长时间，活到八九十岁、上百岁才会去世，因为他们享受着全中国甚至可以说是全世界最好的医疗保健服务，平均寿命要比普通人长得多。才68岁就去世，在党和国家领导人中应该算英年早逝了。

可能是为了打消人们的疑虑，新华社在公布李克强死讯时特地说是“因突发心脏病”，这也是很罕见的。一般来说，党和国家领导人去世时公布的都只是“因病医治无效，不幸逝世”，不会说是因为什么疾病去世。之所以要强调心脏病发作去世，就是要人们相信，的确是因病去世，因为心脏病发作，人走得很快，所以才会突然去世。但心脏病并不是没有预兆的，尤其是党和国家领导人、正国级官员，享受的是最好的服务，之前肯定都做过全面的体检，如果有心血管疾病，是能够查出来的，也有各种各样的干预、预防措施。

更何况他是在上海去世的，并不是在什么深山老林偏僻的地方，心脏病发作抢救不过来。上海是全中国医疗资源最丰富的地方，特别是对于心脏病的抢救，上海可以说有全中国最好、最强的技术力量。我看到网上有人说，李克强被送去的曙光医院是一所中医院，我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不是可信。但即使是中医院，曙光医院也是完全现代化的医院，技术力量非常雄厚，中医药只是一个点缀，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种用中医、中药治疗的医院。

所以这事一公布，人们都觉得很奇怪，死得太突然，而且死的时机也很敏感。习近平刚刚签署了国家主席令免掉两个国务委员李尚福、秦刚的职务，李克强就突然去世了，让人联想到是不是跟党内斗争有关系。不久以前，日本有一家媒体报道说，在北戴河开会时，中共的一些大佬起来造反，想把习近平搞下台。据说是曾庆红领头发难，李克强也参与其中。这个大概是谣言，没有什么证据，号称是内部透露的消息、独家的报道。对此我们是不应该轻信的，但是有这样的传言，在这样的敏感时机，也就难怪网上会有很多人对李克强突然去世的死因表示怀疑，认为他不是自然死亡，而是死于非命，言下之意当然是说被习近平害死的。

有这种想法，也很容易理解，因为李克强跟习近平的确是属于不同派系的人，对习近平能构成威胁的现在也的确只剩下李克强一个人了。李克强属于“团派”，而习近平属于“太子党”。中国这十几二十几年来一直就由“团派”“太子党”执政。在2008年要给胡锦涛指定继承人时，就有传言说，本来应该由李克强当总书记，习近平当总理。那时候我刚好在北京，听到北京人当中传开了，说是开北戴河会议时，大佬们反对这种安排。理由有两点：第一，认为习近平是红二代，江山交在自己人手里比较可靠；第二，当时习近平给人的印象比较忠厚老实，不像李克强显得那么机灵。以江泽民为代表的大佬们觉得，把总书记、一把手让习近平当更让人放心。也就是说，李克强本来有可能当上最高领导人，但被习近平把这个位置夺过去了。

习近平当上了一号领导人，当然就要防着这个二号领导人了。李克强可以说是中共历史上最没有存在感、最低调的一任总理。以前的周恩来不用说了，江泽民当核心时的朱镕基也是非常高调的。胡温的时候更不用说了，温家宝跟胡锦涛几乎就是平起平坐，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温家宝的风头还要盖过胡锦涛。但李克强完全成了习近平的陪衬，非常的低调，而且也没有权力。他也可以说是中共历届总理中权力最小的，权力基本上都被习近平逐渐夺过去了。习近平在中央搞了很多领导小组，把国务院架空了，所以李克强没啥权力，这点让民间对他有同情。而且，中国的经济搞不好，内忧外困，人们也不会去怪李克强，因为知道他没有权。人们只会怪习近平，认为是他“亲自指挥”“亲自部署”乱搞的结果。

李克强在民间的口碑相对来说比较好，这一点是被习近平衬托出来的。李克强可以说是中共最后的一代高材生、技术官僚执政。我看过他的博士论文，虽然也是很水的经济方面的论文，但中国的社科研究水平就那样。不管怎样，他毕竟是北大的高材生，是文革后的第一代大学高材生，是真正通过高考考上的。不像习近平，一直在网上被嘲笑只有小学文化。还有，李克强显得更加亲民，能够跟群众打成一片，跟人民群众面对面地近距离接触，谈笑风生。那些群众是不是安排的我们不知道，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破绽，因为那些人都会掏出手机跟李总理合影。不像习近平到哪里都跟皇帝出巡一样，采取非常变态的安保措施，而所谓的群众，一看就是安排的演员，离得远远的，人民领袖怕人民。

李克强会时不时地讲点人话，能够让人们引起共鸣的话。大家在悼念李克强时传的主要就是这么三句话：中国有6亿人每个月的收入也就1000元；长江黄河不会倒流，中国改革开放的大门不会关上；还有一句是他离职的时候说的，苍天有眼，人在做天在看。

有这些因素，李克强就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是习近平的竞争对手，是唯一一个能够对习近平构成威胁的。如果习近平真被搞下台，目前来看能够取代他的也只有李克强。李克强只有68岁，比习近平还年轻了两岁。习近平能够当总书记，李克强为什么就不能当呢，比他年轻、有能力，而且口碑也更好。所以网上一直就有“习下李上”的舆论。

由于这些原因，李克强死得相对年轻又很突然，死的时机又很敏感，而且他对习近平能构成一定的威胁，所以他的死亡就让不少人觉得很蹊跷，他的死因就会变成中国又一个历史之谜。

其实，关键不在于李克强是什么原因死的，是自然死亡，还是像很多人相信的死于非命；而在于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相信李克强死于非命。这说明了两点。第一，中共领导人的高层一直是黑幕，不具有任何的透明性，包括领导人的健康状况、死因都是漆黑一团，不公开、不透明，要让人去猜测。第二，表明人们对现在的最高领导人习近平不满，借死人讽活人，一直就是中国的传统。所以不管是墙内、墙外，网上都有很多人在悼念李克强。在安徽，李克强的老家门前摆满了鲜花，上面有各种各样的悼词，这都是自发的，不是政府组织的。网上有很多人都在暗骂习近平，“可惜不是你”“怎么死的是他，怎么死的不是他”“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死了”。

所以中国的大学如临大敌，发通知要求严加管控，防止大学生利用悼念李克强之机非法聚众闹事，因为借死人闹事也是中国的传统。周恩来去世爆发了“四五运动”，胡耀邦去世爆发了“六四运动”，当然就会担心由于李克强突然去世，又爆发一场什么运动。不过，我觉得这个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第一，李克强并没有周恩来、胡耀邦那样的威望，人们对他更多的是抱一种同情的态度。第二，现在对舆论的管控更严了，手段也更先进了。要像“六四”时大学生突然之间全部都被发动起来，现在已经做不到，新时代在这方面要比旧时代厉害得多了。所以，人们只是借李克强去世的机会，发泄一下对现在的最高领导人的不满，如此而已。

2023.10.27录制

2023.11.30整理

关于加沙浸礼会医院被炸一案，这几天美国的几大媒体，美联社、CNN、《华尔街日报》先后发表了分析，确认以色列军方的说法是正确的。但他们的分析大同小异，没有新意，都是根据视频、军事专家做的分析。有的报道甚至没有提军事专家究竟是谁，是匿名的军事专家。我以前提到的几个疑点，他们都避而不谈，这就让人怀疑是美国情报部门向美国各大媒体发了通稿，供他们参考，要他们根据军事专家做的分析进行报道。但也有美国的大媒体没有照办，其中就包括美国媒体的龙头老大《纽约时报》，一直没有确认美国军方的说法。

昨天《纽约时报》突然发表了一篇长篇报道，根据他们掌握的当时直播的视频和卫星照片做了详细分析，得出了跟以色列军方和美国军方完全相反的结论，认为加沙医院被炸不是坠落的火箭导致的。主要的理由有两条。第一，当时的确有一串火箭从加沙向以色列发射，都被以色列的铁穹系统拦截了，最后一枚火箭发射超过25秒后，医院才发生爆炸。第二，根据视频和卫星照片分析，确认最后一枚火箭就是大家关心的那枚在空中解体的火箭。半岛电视认为它是被以色列的铁穹拦截成功在空中解体了，所以医院的爆炸跟它没有关系；而美国军方和以色列军方认为它是自己出了故障，掉下来刚好击中了医院。但《纽约时报》的分析确认，它不是从加沙而是从以色列发射的。从以色列发射17秒后，在空中发生了爆炸。它爆炸的地方在加沙和以色列的边界，距离医院还有两英里（也就是三四公里）远，而且又过了7秒钟，医院才发生爆炸。所以，医院的爆炸跟它没有关系。

以色列发射出来的是啥东西，《纽约时报》没有确认，他们不知道那是导弹还是火箭。不过在《纽约时报》发出这篇报道之前，网上曾有人做过很详细的分析，认为那是以色列的铁穹系统发射的导弹，想要拦截火箭，但在空中发生了爆炸。

医院的爆炸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的，《纽约时报》说根据目前的证据没法确认。但可以确认的是，它不是从加沙向以色列发射的火箭失灵坠落导致的。既然可以排除这种可能性，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就是以色列炸的。不管用什么东西炸的，是以色列干的，有几方面的理由可以佐证这个说法。

第一，当时以色列在该医院一带进行轰炸。虽然以色列军方矢口否认，说当时在那一带没有军事行动，但是半岛电视和《纽约时报》都拿出了视频，证明以色列军方在医院爆炸之前已经在它的周围进行轰炸。

第二，伦敦大学的研究人员曾经根据医院停车场附近的小弹坑形状进行分析，认为爆炸物是从以色列的方向（东北方向）打过来的，而不是像以色列说的从西南方向发射的火箭导致的。另外一个非营利性组织根据多普勒效应对音频进行分析，也认为不是从西南方向，而是从别的方向发射过来的。这一点，我以前已经谈到过。如果掉下来的东西是一枚火箭在空中发生爆炸解体，或者出现了故障，他们的分析其实没有什么说服力。发射出来的火箭出现故障可以掉头，解体之后的东西也可以往相反的方向掉下来，并不能证明这枚火箭就是从以色列发射的。但是，这种可能性现在已经被排除了，不是从加沙发射的一枚失灵的火箭掉下来引起的，而是一个成功发射的火箭或导弹、炸弹引起的，他们的分析就很有说服力，证明了是从以色列发射过来的。

第三，只有以色列的武器能够造成那么大的伤亡，哈马斯和圣战组织的武器是不可能炸死那么多人的。不要说是坠落的、发射失败的火箭，成功发射的火箭也不可能炸死数以百计的人，从来没有过。更何况认为一枚坠落的火箭能够炸死那么多人，完全是在侮辱人们的智商。如果一枚在空中已经爆炸解体的火箭坠落下来，杀伤力居然会比发射成功的火箭还要大，那么以色列的铁穹系统去拦截岂不适得其反吗？拦截一枚火箭让它解体掉下来，反而能炸死那么多人，还不如把它放过来，掉下来最多也就炸死几个人。拦截成功，解体了掉下来反而有可能炸死上百人，岂不更糟糕？

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引起了爆炸，是炸弹、导弹，还是别的爆炸物引起的？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从目前的证据来看，是很难确定的，只能做推测。可以确定的是，那不是一枚掉下来的火箭引起的。即使没有《纽约时报》根据这么多的视频和卫星照片做的详细分析，仅仅从科学上，根据常识、常理也可以得出这个结论。

《纽约时报》分析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去问美国情报部门有什么看法，美国情报部门说，我们跟你们做的分析结论不一样。如此而已，并没有反驳。然而，美国的情报部门反而又向各媒体发布了一个通稿，说他们对于自己的分析结果有高度的信心。以前只是说初步分析，现在说已经非常有信心，非常相信这不是以色列干的，是加沙发射的一枚坠落的火箭导致的。但是它有什么新的证据吗？《纽约时报》报道说，美国情报部门并未掌握新的证据的，甚至并不掌握比《纽约时报》更多的证据。美国情报部门所谓的证据主要是两方面的。一方面就是公开的、大家都可以看到的那些视频，主要是半岛电视的视频，美国情报部门掌握的视频还不如《纽约时报》多。另一方面的证据是以色列提供的窃听录音，也就是以色列窃听到的哈马斯的讨论，说是圣战组织发射的火箭失灵坠落引起的。我以前已经分析过，那个录音早就被证明是伪造的了。所以，美国情报部门的说法还不如《纽约时报》的分析可信、可靠。

但是，拜登第一时间就已经认可了以色列军方的解释，在向全美国人民发表电视讲话时，再次重申医院爆炸不是以色列干的。拜登手下的情报部门怎么可能去打脸拜登？所以不管《纽约时报》拿出了多么确凿的证据证明不是坠落火箭引起的，他们也不会改口，美国的盟国也不会改口。即使知道是以色列干的，也不会公开说，因为现在公开说，让人们知道以色列犯下了这么大的战争罪行，就要跟以色列掰了。以色列是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在中东最重要的盟国，怎么可能跟以色列闹翻呢？那是不可能的事。

这事也说明了新闻自由的重要性。在一个没有新闻自由的国家，比如中国，只要军方或者中宣部提供了通稿，那么中国所有的媒体都只能跟着那么说。但美国毕竟还是有新闻自由的，虽然美国政府是那么说的，甚至很可能给各大媒体提供了通稿，有的媒体轻信、采纳了，有的媒体甚至可能被收买了，但只要有新闻自由，还是有《纽约时报》这样能够坚守新闻底线的媒体敢于拿出证据打脸美国政府，甚至打脸所有西方国家政府的。《纽约时报》这篇报道，我认为应该得普利策奖，不过把其他兄弟媒体都得罪了，很可能是得不了的。

（整理时补充：后来《华盛顿邮报》、CNN确认了《纽约时报》的分析结果，但与《纽约时报》不同的是，仍然认为医院爆炸更像是某枚失灵火箭导致，虽然没有证据。）

2023.10.25.录制

2023.11.28.整理

有两个英国的非营利性组织很有新意，他们从科学的角度证明，加沙浸礼会医院被炸不像以色列辩解的那样是坠落的火箭引起的。一个非营利性组织分析了停车场附近的小弹坑，从弹坑的形状证明炸弹是从东北方向打过来的，而那枚坠落的火箭是从西南方向发射的，所以弹坑不可能是坠落火箭造成的。但是，分析弹坑的形状并不是精确科学，说服力还不够。另一个非营利性的组织另辟蹊径，想到了从物理学的角度来证明炸弹不是从西南方向打过来的，它用了物理学的多普勒效应。

如果我们在站台上等火车，一辆火车鸣笛开过来，就会听到笛声很尖锐；等到火车从身边经过，离开的笛声就会变得比较低沉。为什么会有这种现象呢？这是因为声源跑近你的时候，声波会被压缩，波长变短，频率变高，声音就变得尖锐了；而声源离开你的时候，声波被拉长，波长变长，频率变低，听上去就显得低沉了。这就是多普勒效应。

浸礼会医院爆炸的时候，边上有一个人记录到了炸弹的呼啸声，接着发生了爆炸。这个视频不是伪造的，是被证实了的，公认的确记录到了爆炸瞬间。另外还有一个人，在距离更远的地方也记录到炸弹呼啸着飞过，炸了医院。英国的非营利性组织根据多普勒效应对这两个视频上的音频进行分析，得出一个结论：炸弹不是从西南方向飞过来的，而是从别的方向飞过来的。

能够想到用多普勒效应证明炸弹的飞行方向，很了不起，但这家非营利性机构没有做进一步的详细分析。实际上，我们还可以根据多普勒效应计算出炸弹的飞行速度。只要知道炸弹在较远地方时呼啸声的频率和炸弹经过时呼啸声的频率（要知道这两点的频率很简单，有软件可用于分析音频，可以知道它的频率是多少），例如取二者分别是2600赫兹和1400赫兹，又知道音速是343米每秒，把这些数据代进多普勒效应公式，很容易算出炸弹飞过拍视频的人时速度高达294米每秒，接近音速，非常快。从半岛电视视频可以看出，坠落的火箭是在空中发生巨大的爆炸后解体的，坠落速度不可能快到接近音速，从多普勒效应计算出来的结果就可以证明，炸弹不是掉下来的火箭，而是发射过来的炸弹。

那么是什么样的炸弹呢？英国那家分析弹坑的非营利性组织说，根据弹坑大小，应该是用榴弹炮打过来的炸弹形成的。但是弹坑那么小，表明这种炮弹的杀伤力很小，不可能炸死那么多人。他们在做分析的时候忘了一点：弹坑不一定是炮弹或者炸弹着地爆炸后炸出的爆炸坑，而有可能是撞击坑。也就是说，这颗炸弹先在空中爆炸，然后再着地撞击，弹坑是它的弹头撞击出来的，而不是炸出来的，这个坑就会很小，但是并不能表明这颗炸弹的威力有多大。

从爆炸现场看，符合炸弹先在空中爆炸的特征，也就是所谓的空爆弹。因为冲击波非常大，现场有一辆汽车整个都被掀翻了，还有一辆的车头盖整个飞起来又掉下去，其他车也被吹得歪七倒八。距离比较远的地方，有一段铁栅栏也被吹弯了。二楼有个窗户被震塌了，还有屋顶受损，但在更高一点的地方就基本无损了。有人问太阳能板为什么完整无损，就是因为它比较高。这说明炸弹是在比较靠近地面的地方发生的爆炸，它的冲击波是贴着地面扩散开去的，更高的地方就没有受到影响。但冲击波贴着地面扩散开去，杀伤的范围很大，所以那些挤在草地上睡觉的人主要就死于冲击波。我看了一些现场尸体的照片，相当多的死者看不出有外伤，没有血。这也可以解答一个疑问：为什么在现场并不都是血淋淋的。那就是因为他们死于冲击波，冲击波造成的是内伤而不是外伤。另外也有一张照片显示，一个人在距离爆炸现场比较远的一个巷子里倒地死了，这也是冲击波造成的，可见冲击波非常大。

是什么炸弹在贴近地面的空中爆炸的呢？我以前谈到的3个土耳其军事专家认为，是以色列用美国援助的JDAM精确制导装备携带的MK-84炸弹。但也有人提出疑问，MK-84的当量很大，有2000磅炸药，爆炸后现场会比这严重得多。我查了一下，JDAM携带的炸弹不一定都是这么大当量。JDAM是一种携带装备，可以装不同的炸弹。根据美国军方的资料，JDAM可以携带3种炸弹，MK-84、MK-83、MK-82。MK-82只有500磅炸药，是MK-84的四分之一。如果说MK-84的爆炸效果应该比医院爆炸现场显示的大得多，那么也有可能是MK-82造成的。“知乎”上有一个人根据现场情况做了很详细的计算，也认为是MK-82造成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炸弹爆炸造成的，当然要到现场去找弹片才能够确定。哈马斯说他们有弹片，可以作为证据来证明是以色列的炸弹炸的，等以后把证据收集完全了再公布出来。不过，弹片即使公布出来，也不一定有说服力，因为跟和平地区不一样。和平地区平时没有炸弹，来了一个炸弹炸出了弹片，当然可以拿这个弹片证明是炸弹炸的。现在加沙地带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炸弹弹片，拿出一个弹片，怎么让人相信就是医院爆炸现场的弹片？更何况哈马斯的信用也并不比以色列军方的信用好多少。所以，究竟是什么样的炸弹空爆造成的，可以说没法确定。

但是有三点可以确定，绝对不像以色列军方说的，是掉下来的一枚失灵的火箭造成的。第一，炸弹在爆炸之前有呼啸声。呼啸声是完整炮弹的尾翼在空气中高速飞行时跟空气摩擦造成的，不是一枚解体的火箭能够发出的。即使是一枚完整的火箭，它击中目标时产生的呼啸声也不是那种呼啸声。JDAM装备特殊的呼啸声跟它是对应的，因为JDAM携带的炸弹也有尾翼，也会产生呼啸声。第二，我刚才证明了这颗炸弹的速度非常快，接近音速，这也不可能是解体坠落的火箭造成的。第三，炸弹产生的冲击波非常大，杀伤力很大，这也不可能是一枚坠落的火箭造成的。这三点都可以证明，爆炸绝对不可能是坠落火箭造成的，这在科学上是很清楚的。

愿不愿意接受这一点，不是科学问题，而是政治问题。美国政府一开始就已经在力挺以色列，接受以色列的说法了。以色列是美国最铁的盟国，美国一贯无条件支持以色列，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跟以色列翻脸。如果美国说是以色列干的，以色列就下不来台了，犯了这么大的战争罪行，怎么能够糊弄过去？所以美国肯定不会去打脸以色列。更何况拜登已经开了金口，说不是以色列干的，底下的人也不可能跟他唱对台戏，出来说是以色列干的。也许再过很长的时间，等事过境迁，人们已经忘了这事，才会有内部的人透露是以色列干的。

愿不愿意接受这一点，也是立场问题。很多人的立场就是站在以色列一边，就是支持以色列，认为以色列不可能干这种事，摆出再多证据他们也不会接受。那些一波一波跑到推特、YouTube来骂我的人，基本上就属于这一类。

愿不愿意接受这一点，还是认知问题。有些人一开始就认定是哈马斯干的，不是以色列干的。他们未必有立场，但因为一开始看到现场的图片就受到了误导，认为没死那么多人，不可能是以色列用炸弹炸的，而是坠落的火箭造成的。有了先入为主的看法以后，拿再多的证据证明他们是错的，他们也不愿意承认。让人认错是很难的，这些人反而认为比我掌握了更多的事实、比我更懂科学、比我更有思辨能力，不断地在那里喊“你方舟子死不认错”。

2023.10.21录制

2023.11.28整理

加沙浸礼会医院被炸了，那是一所基督教医院，造成了重大人员伤亡。院方和哈马斯说是以色列炸的，以色列当然矢口否认，说他们当时在那一带没有军事行动，是加沙的另一个恐怖组织“伊斯兰圣战组织”向以色列发射火箭，有一枚火箭失灵，掉下来刚好砸到这家医院，造成了爆炸。美国政府支持以色列的说法，拜登总统访问以色列时对以色列总理说，医院不是你们炸的。拜登发表电视讲话提到了医院爆炸案，还特地强调不是以色列干的。美国政府是不可能去打脸以色列政府的，因为美国是以色列的盟国，而且是最铁的盟国，一贯无条件地支持以色列，所以美国政府的说法不能作为第三方的说法。欧美主流媒体采访了一些军事专家、武器专家，有的认同以色列的说法，有的说目前还不能给出结论。那么究竟是谁炸的呢？

首先我们需要确认一点：的确发生了大惨案。爆炸是晚上发生的，一开始院方说死了两三百人，后来说死了500人。媒体当时的报道说整个医院被炸毁了，所以一开始对于死亡数字没有人怀疑。但是第二天天亮一看，医院的大楼并没有被炸毁，而且基本上无损，炸的地方是医院的停车场。有些人就怀疑了，一个停车场怎么可能炸死那么多人呢？有人就认为只炸死了几个或者二三十个人，炸死几百个人是哈马斯编造的谎言。中国社科院西亚非洲所研究员、中东学会副秘书长殷罡则干脆说一个没死，还说他仔细考察过。

这些人不知道的是，这所医院同时是作为难民避难所用的。难民们认为如果躲到医院，以色列不会轰炸，比较安全，所以这所医院一度挤进了五六千名难民。在医院爆炸的前两天，以色列小规模地两次轰炸医院。受到警告，难民们就纷纷撤离了，只剩下几百个难民。但是被炸的那一天，难民们又纷纷回来了。他们离开后找不到住的地方，无家可归，觉得还是医院比较安全，所以就回来了。回来的人数有的说有2000多，有的说有3000多，很多是小孩。这些人挤在医院后院的草地上睡觉，离被炸的停车场不远，就在停车场周围，所以草地上的人有相当多被炸死了，这是有视频和照片为证的。有很多的视频、照片都显示，爆炸之后，挤在草地上睡觉的人一个一个都死了，非常地惨，炸得血肉模糊。第二天天亮以后，草地上还散落着尸体的碎片、器官，还要去把它们收集起来，因为晚上炸的，当时没法收集。我内心比较强大，看了很多视频和照片并没有崩溃，但如果看现场也许就崩溃了，因为惨不忍睹。加沙有一个著名的战地记者，在这次以色列的反击中，他有几个亲人都被炸死了。他亲眼看到亲人被炸死没有崩溃，但医院被炸之后，他马上赶过去拍照，结果崩溃了。

医生的证词也说有几百个人被炸死了。有一个医生说，死亡人数应该超过500人，因为现在只统计了比较完整的尸体，其他的尸体碎片还要拼凑起来，看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的。这些医生都是冒着生命危险去做慈善的，有的还是外籍医生，而不是哈马斯，所以没有必要怀疑这些医生的说法。而且，美国情报部门现在承认有100～300个人被炸死了，虽然比当地官方说法（至少471人被炸死）更少，但还是同一个数量级。所以我们至少应该达成一个共识：有数以百计的人被炸死了。这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医院惨案，如果连这一点也要否认，就没有讨论的余地了。

以色列提供了三方面的证据，证明不是他们炸的，而是恐怖组织发射的火箭掉下来炸的。

第一方面的证据说，以色列那时候在那一带没有军事行动，而恐怖组织发射的火箭刚好掉下来有视频为证。以色列让大家去看半岛电视台直播时拍摄的视频，结果被半岛电视打脸了。半岛电视专门为此做了一期节目进行分析，指出了两点：第一，在医院发生爆炸前的几分钟内，以色列已经轰炸医院周围4次，所以，以色列当时在那一带并不是没有军事行动。第二，圣战组织发射的火箭都被以色列的铁穹拦截了，最后一枚火箭也被拦截，在空中发生了爆炸。解体掉下来过了5秒钟后，可以听到距医院比较远的地方有一次小的爆炸，半岛电视台认为那是掉下来的火箭发生的爆炸。又过了两秒，医院才发生了大爆炸，半岛电视说这就是以色列干的。

有争议的一点是，最后一枚火箭是不是被以色列拦截的。以色列说，我们从来不到加沙上空拦截火箭。如果是这样，就说明是自行解体发生了爆炸。但不管是拦截还是自行解体，火箭的确在空中变成碎片了，碎片掉下来怎么可能引起那么大的爆炸呢？更何况不管是哈马斯还是圣战组织，他们的火箭大部分都是小当量的，即使打到了目的，杀伤力和造成的伤亡也很小。有时候突破了以色列的铁穹，打到了居民区，也就造成几个人的死亡，威力从来没有大到造成几百人死亡。

美国情报部门也承认，他们不知道一个掉下来的火箭为什么能够造成这么大的伤亡。以色列说是因为燃料没烧完，所以能够造成更大的伤亡。但半岛电视的视频已经很清楚地表明，火箭在空中发生大爆炸，已经把燃料烧完了，往下掉的时候可以看到没有火光。即使燃料没有烧完，也不可能造成那么大的伤亡。还有人说，是哈马斯储存在医院里的弹药引起了爆炸。那么医院大楼就会被炸毁，但是医院的大楼基本无损。

医院大楼基本无损、没有大弹坑，也被以色列军方拿出来作为一个证据，证明不是他们炸的。航空炸弹会造成大弹坑，会把大楼炸塌，但现场只找到一个小弹坑。地面被焚烧过，车被烧毁了，这符合掉下来的火箭弹炸的。这个说法对一般人来说好像很有说服力，因为一般人都认为，如果是投下来的、发射的炸弹，应该会有一个大弹坑。但一般人不知道的是，炸弹有很多类型，并不是所有的炸弹都会造成大弹坑。比如有一类炸弹是在半空中爆炸，甚至是在距离地面比较近的地方才爆炸，而不是接触地面爆炸，这样就不会造成大弹坑，对周围的建筑物也不会有什么损伤。但它杀伤的范围反而更广，贴着地面传过去的冲击波会杀死很多的人。这叫做空爆弹。

土耳其有3个军事专家一致认为，以色列用了美国援助的一种精确制导设备，叫做JDAM，携带上炸弹，设置为距地面很近但还没有接触地面时发生爆炸。他们认为现场的爆炸特征符合这一点。当然也有一些人不同意。这些人以前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还有空爆弹这回事，现在发现还有空爆弹，又纷纷变成了空爆弹专家，证明现场不符合空爆弹爆炸的特征。

但是大家要知道，土耳其虽然是伊斯兰国家，跟以色列不对付，是支持巴勒斯坦的，但这3个军事专家，1个是土耳其情报部门以前的头，另外两个是国防咨询公司的老总，这是他们的饭碗。他们如果信口胡说，那不就是在业界丢脸了吗，还怎么赚钱？相当于把自己的饭碗给砸了。所以我认为，他们的分析应该是有道理的，不敢乱说。但不管怎么样，以色列光说没有大弹坑、建筑物没有大损伤，想证明不是航空炸弹，证明力不强，因为航空炸弹有多种类型。

第三方面的证据，是以色列说他们窃听到一段通话录音，是哈马斯的人向另一个哈马斯的人（可能是他的上司）汇报，说发射的火箭失败掉落下来炸了医院，这种情况是第一次出现，他们拿到弹片发现是自己人的弹片。这种录音是不能作为证据的，因为很容易伪造。找两个人来念一念也可以是一段录音，甚至都不用找人，用AI人工智能也可以做。所以，以色列一公布这段录音，哈马斯的人马上就说，那完全是伪造而且是拙劣的伪造。

英国电视台“第四频道”做了验证，找两个阿拉伯的独立记者听了这段录音，记者也认为是伪造的。哈马斯的人一般都是加沙本地人，而这两个“哈马斯的人”讲的阿拉伯语不是加沙地带的口音，用语也比较奇怪。网上有很多巴勒斯坦人在嘲笑以色列拿出的这段录音，因为讲的根本就不是加沙地带的口音。也有懂阿拉伯语的人说，这两个“哈马斯的人”讲的阿拉伯语很蹩脚。不是以阿拉伯语为母语的人觉得自己阿拉伯语很不错，但是让阿拉伯语为母语的人一听就觉得不行。以色列军事部门要找阿拉伯人甚至找加沙地带的人伪造音频，当然具备条件，只不过时间很仓促，准备得不充分。

我不懂阿拉伯语，但我们根据常识、常理也可以怀疑这一段录音不像是真的，像是伪造的。第一个哈马斯人向另一个汇报说这是第一次发生这么大的事故，按理应该会很惊讶，说不定要咒骂一通，但即使不懂阿拉伯语也能从对话语气听出是在很平淡地讲述一件好像司空见惯的小事情，就像两个拙劣的演员在对台词，甚至像机器人在讲话，这是很不可信的。还有，第一个“哈马斯的人”说，这个火箭是在医院旁边的一个墓地发射的，另一个“哈马斯的人”对医院旁边还有一个墓地感到很奇怪。加沙市是弹丸之地，哈马斯的一个头目怎么可能对加沙的情况那么不了解，不知道在那家著名医院的边上有一个墓地呢？这也是不可信的。英国“第四频道”电视台还发现了一个疑点。以色列说，这段对话证明火箭是从墓地发射的，但这枚火箭是发射到比较高的高度才往下掉的。也就是说，发射出去的距离比较远，往下掉就不可能再落在旁边的医院了。所以接下来以色列又说火箭是在距离医院比较远的地方发射的，这样才能自圆其说火箭发射得那么高，往下掉会掉到医院。但是这又跟火箭是从墓地发射的自相矛盾。

可见以色列出示的这三方面证据都没有说服力，不能证明医院的爆炸就是掉下来的火箭弹引起的。

我不是军事专家，更不是武器专家，但我被人们认为是一个打假专家，那我们就从常识、常理的角度来分析一下，看看以色列的嫌疑是不是最大的。我认为以色列嫌疑最大有三个方面的理由。

第一，以色列隐瞒了或者没有解释一个关键的证据。当医院发生爆炸时，那一瞬间有人拍下了视频，可以听到炸弹的呼啸声。炸弹会有这种呼啸声，是它在高速飞行时尾翼摩擦空气产生的声音，而且不同的炸弹产生的呼啸声有不同的特征。一个美国老兵在接受采访时说，这声音我太熟悉了，就是美国制造的炸弹发出来的。以色列炸别的楼，人们也能听到一模一样的呼啸声。如果是发射失灵的火箭弹掉下来，就不会有这种呼啸声了，甚至是发射成功、着地击中目标的火箭弹也不会产生这种呼啸声。但以色列军方完全无视这一点，没有解释为什么会有呼啸声。美国政府和美国的军方情报部门，以及美国的媒体也都不提这一点。这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说明他们没法解释为什么会有呼啸声。无视一条重要的证据，表明心里有鬼。

第二，以色列有造假的前科，而且前科累累。以前已经多次被人揭露过造假，包括这次的爆炸案。爆炸案一发生，以色列官方的推特号就说，军方的分析表明，医院爆炸是哈马斯发射的火箭失灵造成的，还附上了两段视频证明。结果被人们发现，视频上面的时间对不上号。以色列官方对这条推文进行了编辑，把那两段视频删了，但推文的内容没有改动。这让我想起了中国科学家最擅长的图片造假。被人发现造假之后，他们就说属于“图片误用”，不影响实验结果，结论还是一样的。如果换成以色列政府，他们也会说不管视频、图片怎么样，这个结论是正确的。他们只是悄悄把视频删了，甚至连解释都不解释，连“视频误用”都不说，比中国的科学家更无耻。

还有，我前面说了，以色列说当时他们在医院一带没有军事行动，但已经被半岛电视拿出来的视频否定了，他们当时在医院的四周轰炸了4次，说明以色列政府在说谎。我刚才提到那段两个哈马斯的谈话录音，现在也可以认定是造假。所以以色列是一贯造假，而且前科累累，表明这是一个没有信用的政府，跟俄国政府、中国政府差不多，他们的说法是不能轻信的。

第三，以色列有炸医院的前科，而且也是前科累累。在以前跟哈马斯的战争中，以色列已经多次炸过医院了。这次战争以色列同样喜欢炸医院。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统计，在浸礼会医院爆炸之前，以色列已经炸过了17家医院，而且还袭击了23辆救护车，所以它炸医院是一贯的。大家可能觉得奇怪，以色列为什么要去炸医院？不知道炸医院是战争罪，是反人类罪吗？以色列根本不在乎，不在乎平民、医生、病人的死活。它不止炸医院，还炸学校、教堂、清真寺、居民楼，借口都是有哈马斯在里面，所以就炸了。很多人还接受这种借口。而且以色列根本不管世界舆论是怎样的，只要美国政府支持就可以了。

医院被炸之前，院方说曾经3次得到以色列军方的通知，要他们撤离，但他们没法撤离。医院的病人怎么撤离？有些是重症病人，一撤离就死了，难道扔下他们不管吗？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难民也在那里。以色列军方承认，的确曾经打电话要求医院撤离。院方还说，在发生爆炸的两天前，以色列发射了两发炮弹，击中医院的4楼进行警告。以色列军方对此否认，说他们不袭击医院。但院方拿出了照片、视频证明，医院的4楼被以色列的炮弹击中。所以，以色列军方在这方面又撒谎了，在那之前警告过要炸医院。

我推测，有一种可能性是以色列发现打电话要求撤离无效，发射炮弹警告还是不撤离，于是就把警告升级。刚好收到美国援助的JDAM精确制导系统，就用它发射一颗炸弹再次警告。因为是警告，不打医院的大楼，而是打医院的停车场，而且设置了在抵达地面之前爆炸，可以把停车场的车都炸毁。吓唬一下，又不会对医院大楼造成重大损害，也不会形成一个大弹坑。可能以色列没有料到的是，当时有很多难民挤在草地睡觉，所以酿成了惨案。以色列以为这些难民都已经被吓走了，的确曾经被吓走，但是又回来了。

这是一个合理的推测，实际情况是怎样的，需要调查。目前是没法调查的，因为国际组织不可能去调查，以色列不会放人进去。哈马斯对《新闻周刊》说他们在调查，在收集各种资料、证据，包括弹片，说等到收集完了，在适当的时候公布出来向世界证明那就是以色列干的。当然，哈马斯搞出来的东西，别人也不一定相信。但问题是，对于哈马斯的说法、对于人们对以色列军方说法的质疑，以色列都不再回应了，说除了发布会上提供的信息，没有新的可以补充。不辩解，说明还是有鬼的。所以我认为以色列的嫌疑是最大的，基本上可以认定是以色列干的，只不过嫁祸于人了。

2023.10.20录制

2023.11.27整理

我以前谈到中美两国在互相抓间谍（《中美俄互相抓间谍》），最近抓得更厉害了。美国方面除了那些“侨领”，还抓了两个海军士兵。他们是从中国来的移民，已经加入美国国籍，但还是把一些军事情报卖给中国情报人员，像军舰的手册、雷达的蓝图、美军演习的作战方案，拍下来卖给中国情报人员。卖得其实也不贵，总共也就那么一两万美元。现在被抓了，面临着最高被判20年刑甚至终身监禁。其中有一个士兵的母亲还鼓励他向中国情报人员卖情报，说是等退役以后，好到中国去找工作。

中国方面可能觉得这事太丢人了，要反击，也公布了一些抓美国间谍的案例，抓的也是中国人。所以，中美两国互相抓间谍，是互相比赛抓中国人。有一点不同，美国抓间谍是交给专业人士，例如联邦调查局，去抓的；而中国抓间谍是发动群众一起来抓，用的还是文革1.0那套做法。在中国的街头能看到号召大家互相举报抓间谍的标语口号。有的标语口号杀气腾腾，什么“泄密必被抓，抓住就杀头”，挺吓人的。网上也有这种反间谍的宣传，告诉人们，对比较健谈的网约车司机、不了解的恋人、志趣相投的网友、喜欢交朋友的外国人，甚至对来中国进行学术交流的外国人，都要警惕，他们都可能是间谍。

一时间，中国到处都是间谍，变成了一个间谍大国。所有人不是在当间谍，就是在抓间谍。这种反间谍教育甚至已经在中小学学生、幼儿园小朋友中进行了，反间谍要从娃娃抓起。让小朋友去抓间谍，他们能抓谁当间谍呢？当然只能抓身边的人，抓自己的家人。给小朋友看的反间谍宣传片就要求小朋友们注意观察家人的举动，这不就是在鼓励小朋友们监视自己的父母吗？

这两天，网上流传着一个抓间谍的案例。说有一个小孩注意到自己的父母老是关在屋子里窃窃私语，还从屋里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怀疑父母瞒着他在从事间谍活动，就把父母举报。这当然是网友的恶搞，编出来讽刺政府发动小孩抓间谍的。但中国官方公布的那些间谍案例有的也一样搞笑。有一个案例是这样说的，云南高校有一名退休教师肃某，2017年在微信群招募敢死队，向外国情报人员要武器，策划武装暴动，计划攻打昆明的派出所，在行动之前被抓了。高校的教师是一个弱智吗？会弱智到在微信群招募敢死队搞武装暴动？难道他不知道微信群都是被监控的吗？而且，搞武装暴动攻打什么不行，要去攻打一个派出所，那能有什么作用呢？这种案例一看就是不可信的。

它也并不是完全凭空捏造的，有其依据。2017年，云南党校教师子肃在网上发表公开信，呼吁习近平在党的十九大下台让贤，搞党内直选总书记，并推荐胡耀邦的儿子胡德平当总书记。这封公开信是在恶毒攻击伟大领袖，子肃就被抓了。抓了之后，警方说子肃是在策划武装暴动，子肃本人和他的律师当然否认。最后，子肃被法院以颠覆国家政权罪判了4年刑，现在已经放出来了。仅仅攻击伟大领袖，判4年都算是轻的，被判8年、10年的都有。如果子肃真的要搞武装暴动，这是罪大恶极，是最严重的颠覆国家政权罪，判死刑都有可能，起码也要判个无期徒刑。才判了4年，说明连法院都不相信子肃要搞武装暴动。最后没有以搞武装暴动来判他，才有可能只判4年刑。现在又把连法院都不相信的搞武装暴动的案子，作为反间谍、抓间谍的案子爆出来吓唬人。也知道很难骗得了人，都不好意思说当事人究竟是谁，只说是肃某。也不敢说他的下落怎么样，只说他被抓了，没有说被判了多少年的刑，怕人们去查。

发动全民抓间谍，必然会搞得人人自危。有无数眼睛时刻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说不定哪一天不知道因为做了什么事，就莫名其妙地被举报、被抓了。中国到处都是国家机密，保密的范围极广，搞不好就突然窃密了。有一个官方公布的例子就是这样的。到海边、港口去拍造船厂的船只就是窃密，提供给外国人就变成了泄密。岳阳机场最近贴了一个告示，禁止特斯拉的车进入机场的停车场，说是为了避免泄密。既然连特斯拉的车都不能开进去，那么乘客如果拍照，是不是也属于窃密了？到中国去的外国人危险就更大了。表现得友好一些，喜欢交朋友、做学术交流，都有可能被当成外国间谍。同样，为外企工作的中国员工，搞不好也会被当成间谍抓起来。前一段时间，美国有两家做尽职调查的咨询公司，它们在中国的员工纷纷被抓，应该是在做尽职调查时被认为在窃密，违反了“反间谍法”。

在这种情况下，外国人纷纷逃离中国，不敢去中国。外企也纷纷跟中国脱钩，或者是所谓的去风险，外资也不敢到中国投资了。最近公布今年第二季度的中国外资非常少，是20多年来最少的，创了纪录。人们本来以为，中国在取消了“清零”政策、彻底躺平之后，经济就会恢复，外企就会回来，外资就会加大在中国的投资，没想到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所以中国政府也着急了，现在开始号称要采取措施吸引外资回来。最近，中国商务部开了一个记者会，就是关于保障外企的权益、吸引外资的。在新闻会上，外国记者问了一个问题，说现在外企都很担心，“反间谍法”不透明。商务部的发言人说，如果是合法经营的外企，就不用担心“反间谍法”，我们会保障外企的国民待遇。合法不合法还不是政府说了算？想要抓你，就说你是间谍，就说你不合法。更何况只是保障外企的国民待遇，这能够吸引人吗？人家可不稀罕享受中国国民的待遇，希望的是超国民的待遇。享受中国的国民待遇有什么好的？中国国民的待遇是随时会被抓、会被判刑。所以，让人家享受中国国民的待遇，只会把人家吓跑。看来，中国的外企、外资还得跑。

2023.08.18录制

2023.11.25.整理

美国国务卿布林肯结束了对中国为期两天的访问。他本应该在2月份访问中国，但碰到了中国“流浪气球”事件，所以推迟了。这一次他先见了中国外长秦刚，两个人交谈5个半小时，还一起吃了2小时的晚饭。后来又见了中国真正的一号外交官、中央外办主任王毅，谈了大约3小时。最后又被习近平接见，谈了35分钟。如果刨掉翻译的时间，剩下大约20分钟，分给双方的时间也就剩下大约10分钟，能够谈出什么问题呢？估计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听习主席对中美关系发展指明方向，真正有实质性内容的是跟王毅，特别是跟秦刚的会谈。

双方究竟在那几小时之内谈了什么内容呢？从双方的公告是看不出来的。看中国的公告，会以为布林肯这次专门跑到中国去当面受训。中方的公告说，现在中美关系进入低谷，完全是由于美方对中国错误的认知造成的，一切责任皆在美方，要求美方反思、纠正错误，语气很强硬，相当于把美国骂了一顿。现在中国搞的还是战狼外交，这是中国人的一大发明。把外交部当成国防部，去攻击、羞辱、谩骂人家。

但美国用的还是传统的外交方式，认为既然要谈，就好好地谈。谈判是为了和解，为了求同存异，为了妥协。既然跑到你们国家去访问，就是要好好说话，而不是跑去跟你吵架。而且，美国现在也希望中美关系能够稳定下来。从美国战略的角度来说，现在最大的国际问题是俄国入侵乌克兰，要集中精力对付俄国，没有必要再把中国逼到俄国那边去。所以是真心想要稳定、改善中美关系。美国方面的公告里没有骂中国，只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说我们会捍卫美国人民的利益和价值观，会和盟友一起致力于实现一个自由、公开、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的世界。

即使在中国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遭到了羞辱，被来了一个下马威，也只能忍着。比如，美国国务卿以前访问中国，中国国家主席接见时都是平起平坐，包括2018年的上一任国务卿蓬佩奥，虽然他后来被中国方面骂成是人类公敌，但他访问中国被习近平接见时也是平起平坐。但这一次中国改变方式了，变成美国代表团坐一边，中国代表团坐一边，习主席坐在中间，好像把美国当成了一个藩国，美国代表团就像人大代表团一样，是来向习主席汇报工作、听习主席指示的。中国人觉得这样一搞特别有面子，羞辱了美国一番，但美国人比较务实，不像中国人那么讲面子。

其实，中国方面不管表面上表现得多么强硬，实际上还是很希望跟美国搞好关系、希望中美关系能有根本改善。中国的经济、技术毕竟都依赖于美国，更何况还有那么多高官的家属都在美国生活、学习、工作，或者希望到美国生活、学习、工作，更不想跟美国的关系搞得太僵。

那么在短时间内，中美关系有没有可能发生根本的改善呢？

不久以前，比尔.盖茨访华，习近平接见他时说：“中美关系基础是在民间的”、“我是寄希望于美国人民的”。中美关系的基础在民间这句话可以说只对了一半，因为中国并不是一个民主国家，它完全可以无视民意。中国对民意怎么样根本无所谓，而且民意也是可以操纵、可以控制的。就像文革时期，大家本来还天天在骂美帝国主义，要打倒美帝国主义，结果尼克松一访华，马上就不能再喊了，变成要讲中美友好了。当然了，习近平并没有说寄希望于中国人民，也根本不把中国的民意当回事，他只寄希望于美国人民，所以他的意思可能是中美关系的基础只在美国民间。的确，因为美国是民主国家，不管哪一党上台、谁当总统，都必须顾及到民意，所以中美关系的基础可以说是在美国民间。

那么美国的民意又是怎样的呢？最新的民意调查表明，美国人当中对中国有好感的比例极低，低到只有14%，是史上最低。胡温时期，对中国有好感的美国人比例高于反感的比例。到了新时代，2013年，反感的比例开始超过好感的比例；到2017年，有好感的美国人比例直线下降，一路狂奔，直到现在只剩下14%的美国人对中国还有好感。

为什么绝大部分美国人都反感中国呢？因为他们认为中国对世界和平、稳定起了破坏作用，认为中国无视其他国家包括美国的利益，还认为中国干预别国的事务。所以，大部分美国人都认为中美关系没法改善，认为中美在国际冲突、气候变暖、传染病传播等问题上，都没法好好合作。最多在经济、留学方面可以合作。既然绝大部分美国人对中国都没有好感，那么不管谁当总统，他都必须顾及民意，不会不顾一切地去改善中美关系。所以在短期内，别指望中美关系会有根本的改善，不管哪一党上台都会把遏制中国作为政策。

中国战狼把中美关系搞砸了，却怪罪于美方对中国有错误认知，那么我们就看看美国人最反感中国的是哪几个问题，是不是错误的认知。根据民意调查的结果，美国人最反感的是中国跟俄国打得火热，90%的美国人认为中俄伙伴关系是一个严重的问题。这是不是事实？中国自己都在说“中俄关系不封顶”“中俄不是盟国胜似盟国”，怎么能怪为美国人的错误认知呢？其次，让美国人反感的还有台海关系紧张，这是不是也是一个事实？让美国人反感的还有中国的人权政策，这是不是事实？这些问题都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错误的认知。而且，这些问题都是中国自己造成的，怪不了别人。中国方面要美方反思、改正错误，其实最该反思的、最该改正错误的是中方。当然了，别指望中国的战狼真的会反思、改正错误。

中国战狼要为破坏中美关系承担很大的责任，因为他们天天在反美、骂美国。发表反美、骂美国的言论本来只是为了演给领导看、演给中国人民看的，美国人未必会知道。以前都是用中文在中国的网络、报刊上发表这些言论，美国人又不会关心。但现在，中国战狼都纷纷跑到美国的社交网络比如推特上面，活跃得很，用英文在那里直接骂美国，美国人就能看到了。中国战狼的推特上，一大堆都是对他们冷嘲热讽的。我不知道，他们骂美国的这些推文用英文发表，是想要改变美国人对中国的看法吗？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想改善中美关系？效果更是适得其反。中国如果真的想要改善中美关系，首先就应该处理这些中国战狼。正是他们在破坏着中国的形象，让美国人对中国越发反感。

2023.06.19.录制

2023.11.23.整理

最近这段时间，中国在搞医疗领域腐败整治行动，由国家卫健委联合9个部门一起在医疗领域反腐，搞得轰轰烈烈。中国医疗领域极其腐败，并不是现在才有的，很多年了。即使从所谓的医改开始算起，也至少有30年历史了。为什么现在突然想起要反腐了呢？我认为是医疗领域没钱了。新冠疫情“清零”搞了3年，浪费了大量的医疗资源。把医疗领域的钱花光了怎么办呢？就让医疗领域这些人把多年来贪的、赚的钱都吐出来。

这次反腐行动号称是“来真的”“力度很大”。中国官媒报道说，到现在已经抓了170多名医院的院长、书记，名单都列出来了。但我看了一下名单，是从今年1月1日就开始算起的。今年以来，每个月都有大约20名医院的院长、书记被抓。自从搞反腐整治行动以来，也有20名院长、书记被抓，在这方面并不突出。也就是说，这些腐败的医院的院长、书记一直都在抓，并不是等到这一次反腐行动才开始抓。

这次反腐的特色之所以引起了轰动，搞得医疗领域人人自危，是因为它不只是针对院长、书记这些高官，而是针对所有的人，包括普通的医护人员也都涉及到了，号称是“全领域、全链条、全覆盖”的反腐。在网上，这几天流传的某个医生被抓，涉案金额高得惊人，指的都是普通医生。例如，传说北京阜外医院有一个室主任被抓了，涉案金额高达12亿。国家卫健委出来澄清说，那个医生的确被抓了，但网上流传的金额是不准确的。但究竟是多少，也没有说，估计即使没有高到12亿，也是高得惊人。

普通的患者、老百姓对中国医疗腐败最大的不满，也是对这些普通医生的腐败不满，还不是对那些院长、书记腐败不满。院长、书记的腐败主要是贪污、受贿，是在工程或者仪器设备采购这方面的腐败，跟普通患者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普通医护人员、医生、专家的腐败，普通老百姓、患者有亲身体会。人们最大的不满是医生收红包。特别是外科医生，在做手术之前，患者或者患者家属要给红包，很多年来一直是这样。虽然这些医生也会在网上说：患者不给红包，我们也不会因此就不好好地做手术。但风气已经是这样了，所以都要给红包。拒绝红包的外科医生凤毛麟角，我不知道有没有这种洁身自好的医生，有的话也极其罕见。

医生收红包，严格说起来也是受贿，也是犯法的。在十几年前，北京一些医院想让红包合法，就改了一个名称，叫做“点名费”。意思是，如果患者点名要哪个医生做手术，就要额外给一笔费用，明码标价。想通过这种方式，让红包变成正当的收入。现在是不是还这样，我就不清楚了，因为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跟北京的医院打过交道了。这次反腐是不是连“点名费”，或者换别的名称的红包也要一起反？

收红包主要是外科医生在收，内科医生有别的腐败渠道，那就是开药拿回扣，从医药代表、药厂那里拿回扣。这就导致医生乱开药、多开药、尽量开贵的药，拿到的回扣当然也就多了。这也是普通患者对于医生的另一个大的不满。

医生收红包、拿回扣在中国特别普遍，可以说是中国一个特有的现象，在其他国家很罕见。中国的医生对此也承认，因为这是公开的秘密，谁都知道，他们也不否认，还要为此辩护。他们的辩护理由是，之所以这种现象在中国这么普遍，是因为中国的医生收入比较低，跟美国的医生比起来收入要低得多，所以中国的医生就只好通过收红包、拿回扣的方式来增加收入。要比收入的高低，怎么可以跟美国比呢？应该跟本国其他领域的从业人员比。而跟其他领域的人员做对比，中国医生的收入是绝对不会低的。如果医生要跟美国比，其他领域的人员也可以跟美国相同领域的人员比，收入也是低得多，那么是不是中国所有领域的人员也都应该收红包、拿回扣了？

普通医护人员的腐败虽然让普通患者非常不满，但这还不是中国医疗领域最大的腐败。中国医疗领域最大的腐败是不公。普通患者看病难、看病贵，但官员，特别是高官，他们看病是免费的，而且能够享受最高档的、很奢侈的医疗服务。中国各级官员根据级别高低，可以享受不同级别的待遇，其中很重要的就是医疗待遇。而且这种待遇是终身的，即使退休了也能够继续享受，甚至待遇还会提高。所以，我们经常看到对某个官员的介绍，说他是“厅长（享受副部级待遇）”，或者是“副部长（享受部级待遇）”。级别如此森严，特权如此严重，这也是中国特色。中国号称是什么社会主义国家，但实际上最反社会主义，特权是最严重的，在其他国家也很少见，可能只有其他共产党国家才可以跟中国有一比。

中国的高官在医疗领域享受的特权是老百姓难以想象的，我自己有亲身的体会。有一次，一个老院士生病住院，我去医院探望他。按照中国的规定，院士可以享受副部级待遇，院士在北京一家著名的医院住院，住的是套间，不只是单间，相当于豪华宾馆的套间。我当时就震惊了，在美国可能只有总统，才能用纳税人的钱享受到这么高级别的医疗待遇。

2005年，有一个以前的卫生部副部长，当时是中国医师协会会长，在一个健康产业高峰论坛上做报告，透露说，中国的医疗经费有80%都用在了850万名党政干部身上。他引用的数据来源注明是中国科学院。2013年，这个数据又被人们翻出来，中国科学院发了声明澄清，说他们没有做过这方面的调查。但是，中国官方并没有否认过这个数据，所以这个数据很可能是真的，只不过是别的机构做的调查。可能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做的调查，被误以为是中国科学院，这两个机构经常被混淆。由中国社会科学院来做这方面的调查更对口。

但那是2005年的事了，现在有多少医疗经费用在官员身上就不知道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透露过这方面的信息了。那个数据指的是用在850万名党政干部身上，也就是用在各级官员身上，并不限于高官、高干。高干没那么多，中国的高干现职的和退休的加起来大概是3万名。这3万名高干占用了多少医疗资源呢？这更是一个国家秘密了。

最近，网上流传着一篇文章，为中国的高干享受特殊的医疗待遇辩护，说因为他们的功劳大。这篇文章号称是新华社发表的，但那是个谣言，新华社绝对不可能发这样的文章。一个自媒体盗用了新华社的名义发这篇文章，但这篇文章的确反映了很多人的想法。以前有中国医生为中国的医疗制度辩护，其中为高干医疗特权辩护的理由也是高干功劳大，所以就应该享受特殊的医疗待遇。很多人还接受了这种观点。

所以普通的老百姓虽然对普通医护人员的腐败很不满，但对于中国的官员、高干享受特殊的医疗待遇倒没有那么大的不满。他们反而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很羡慕，巴不得自己以后当高官，也享受那样的医疗待遇。中国的腐败是有深厚的群众基础的，医疗领域的腐败也是这样。要改变高官的医疗特权，要消灭中国医疗领域最大的腐败，那是要等到中国的社会制度发生了根本改变，才有可能。

2023.08.14录制

2023.11.21.整理

苹果公司发布了新产品，最引人注目的是推出了iPhone 15。我在网上看到一段视频，罗永浩接受采访时评价iPhone 15说：“以我对我的子公司的了解，我认为iPhone 15跟iPhone 14不会有什么区别的，除了序号变了。”还对苹果公司的老总库克破口大骂：“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这个臭厨子啊！”罗永浩曾经做过什么“锤子”手机。当时的口气可大了，号称在乔布斯死后最懂手机的就是他，被人们称为“罗布斯”。罗永浩号称要拳打苹果、脚踢三星，说总有一天要收购苹果公司，这是他的历史使命。“锤子”手机后来办不下去，破产了，罗永浩欠了一屁股债，到现在还没有还清。现在他居然把苹果公司叫做“我的子公司”，看来已经在梦里把苹果公司收购了。罗永浩一面骂苹果公司，一面又吹捧华为，把华为说成是特牛的公司。罗永浩以前喜欢装作非常彪悍的样子，现在不装了，直接当奴才。

苹果公司每年都要推出一款新的iPhone手机，当然不可能每年都有什么重大的改变，否则iPhone手机早就变得人们都认不出来了。今年的iPhone手机只能是比去年的有一些改进而已，但也不能因此就说“不会有什么区别”。像罗永浩这么说的人，网上还有的是。比如一个叫蔡子博士的就在推特上说，苹果公司在2022年花了260亿美元研究经费，结果现在只是让iPhone 15比iPhone 14的重量轻了1克。这一次，苹果公司的确把减轻重量作为iPhone 15的一个卖点，但它指的不是普通款的iPhone15，而是指的iPhone 15 Pro，因为iPhone 15 Pro用了新的材料做外壳。iPhone 15 Pro的外壳用的是钛金属，重量减轻了8﹪，可不只是轻了1克。而且iPhone 15还有别的方面的改进，并不只是重量减轻了，重量减轻是相对不那么重要的改进。

那么iPhone 15的重要改进表现在哪里呢？苹果的260亿美元研究经费主要花在研发新的芯片上。iPhone 15 Pro用的是3纳米芯片，iPhone 14 Pro用的是4纳米芯片，这1纳米的区别可大了。4纳米芯片能装进去160亿个晶体管，而3纳米芯片装进去的是190亿个晶体管。芯片里的晶体管数量越多，运行的速度也就越快。苹果公司现在推出的3纳米芯片，是目前智能手机使用的最快的芯片，这才是真正遥遥领先的。华为新款手机用的7纳米芯片，是苹果公司早在5年前就已经用上的芯片了。所以，华为自吹的“遥遥领先”，用罗永浩的话来说，才叫“不要脸的东西”。

这么快的芯片有什么用呢？当然有用，会很大地改善智能手机的性能。而且，这些改善是不知不觉的，你未必知道跟芯片的速度有关。以前的智能手机玩不了大型游戏，因为它的计算能力不行，大型游戏要用游戏机或者电脑来玩。而苹果现在推出的3纳米芯片，号称运行速度已经快到可以在手机上玩大型游戏的地步了。人们现在用智能手机，其实最主要是用它拍照片或者视频。就拿智能手机的照相功能来说吧，照片质量的好坏就跟芯片的速度快慢有很大的关系。按下快门的一瞬间，要拍下几百张照片，还要瞬间对这几百张照片进行处理，给出认为最完美的一张照片。这么快的拍摄和处理速度，跟芯片的运算速度有很大的关系。所以，芯片的速度越快，拍出来的照片质量也就会越好。

iPhone 15跟iPhone 14相比，拍摄功能也有很大的改进，特别是最高端的iPhone 15 pro max用了5X的长焦镜头。以前其他智能手机，像三星、谷歌也用了5X长焦镜头，相当于120毫米的长焦；但是苹果这款新手机用的长焦镜头是光圈最大的（光圈F2.8）、稳定系统最强的，拍出来的照片质量就会非常好。另外，iPhone 15 Pro还可以用来拍3D视频。这些都是很大的改进。虽然跟iPhone 14相比改进不多，但也不能因此就把它贬得一文不值。

作为iPhone的用户，我认为iPhone有两大优点。

第一大优点，质量非常可靠。iPhone基本上不会死机，使用也非常方便，所以用过iPhone之后，就不太可能再去用别的手机了。我以前用的是三星的手机，用了好多年，后来有人送了我一台iPhone，用过之后就回不去了，就一代一代地使用iPhone了。美国有一个调查，iPhone的用户98%下一个智能手机还会选用iPhone。

另外一个优点是iPhone的安全性非常高，可以说是所有智能手机中最高的。它的安全性表现在两方面。一方面是通讯的安全。中国网民在网上聊天都用微信，甚至到美国来的中国留学生、中国移民也都还习惯用微信互相联系。但微信是非常不安全的，使用微信相当于在裸奔，网监部门随时可以监视你的微信使用。但在美国，没有一款社交软件像中国的微信那样每个人都在用，美国人聊天还是习惯用短信，而短信在美国是免费的。美国的手机用户大部分用的是iPhone，越年轻，iPhone占的比例越高，所以在美国，最常用的聊天方式是使用iMessage（当然也可以跟安卓手机互相发短信）。iMessage非常安全，因为它是点对点的加密，没法被窃听。

另一方面是数据的安全。即使iPhone丢了、被偷了，别人也是打不开的，所以不用担心里面的数据会被别人拿去。不要说普通人，连FBI也很难破译iPhone手机的密码。最近就有一个案子。3年前FBI抓了一个犯罪嫌疑人，他涉嫌跟别人阴谋绑架一个大麻农场的主人。FBI认为他的iPhone手机里有罪证，但破译不了密码，苹果公司也破译不了，FBI只能自己破译。FBI用了一款软件来破译iPhone的密码，一个一个地试密码组合。如果iPhone的密码试了10次还打不开，就永远打不开了，它会自动把里面的数据清除掉。FBI用的这款破译软件，可以绕过次数的限制，不停地尝试各种密码的组合，不用担心里面的数据清零。

但是，FBI一直花了3年时间才破译了这台iPhone手机的密码。他们把里头的数据复制了一份，向法官申请搜查令看里面的数据。当年开始破译这个iPhone的密码时，他们已经向法官申请过搜查令了，法官说：我当时给你的搜查令是有期限的，是120天。你们现在花3年才破译，已经过期了。所以，从里面拿出来的数据就不能再作为证据使用了。可见，连FBI都很难破译iPhone的密码，更不要说一般人了。

但是，华为手机就不一样了。华为的新款手机刚刚推出来没多久，就有中国公司宣布已经研发出了一款软件，可以快速抽取华为新款手机里的数据，可以帮助公安破案。难怪中国政府现在要禁止公务员使用iPhone手机，鼓励大家都去用华为手机。

2023.09.13录制

2023.11.19整理

微博上冒出了一个网红申典启，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国家，在微博上发游记。这些游记有个特点，到了哪个国家，就说哪个国家不好，还不如中国，很对小粉红的胃口，所以火了。他最近到美国，拍了美国街头上一些学生的照片，说这是美国公立学校的学生，都是老墨、老黑：

“现在美国大城市的人口结构已经完全拉美化了。如果你去公立学校看看，你几乎找不到白人，黑人和拉丁人占绝大多数了。所以，你让小孩享受免费的公立教育，就是把小孩送到老墨或者老黑班，在公立学校能学到啥，学饶舌或者吸毒吧。免费的是最贵的。我之前在加州遇到的华人家长，基本上要花重金挤破头去昂贵的私立学校，要么卖很贵的“学区房”避开老墨老黑……之前洛杉矶的华人家乡给我发过相关数据，老墨老黑的公立学校，分数都是2～3分（10分制），私立学校基本上要8分以上。 ”

这个人明显就是一个歧视黑人、拉丁裔的种族主义者。今天不谈种族歧视的问题，谈谈美国的公立学校。

先说一下给学校打分这事。很多中国人都知道美国会用10分制给学校打分，因为很多中国人都想在美国买房，包括像这种“反美是工作，赴美是生活”的人也想在美国买房。在美国买房就会上房地产网站去搜房源，这些网站在介绍房子时都会列出住在这一带的小孩会上哪个学校，这个学校是几分的学校。所以很多中国人都知道，如果是9分、10分的学校，就是好学校。学校多少分是由一家叫做greatschools的非盈利性组织来评的，但它只给公立学校评分，不给私立学校评分，所以该网红说私立学校基本上都在8分以上就是胡说。

给公立学校评的是一个相对的分数：普通的、平均水平的学校是5分、6分，7分以上超过平均水平，4分以下低于平均水平。分数既然是相对的，必然就会两头少、中间多，呈正态分布。最多的就是5、6分的学校，不可能大部分都是2分、3分的学校，2分、3分的学校跟9分、10分的学校差不多一样少。

另外，非盈利性组织greatschools这几年的评分标准改了。以前评学校的好坏主要看学习成绩怎么样，看学校的课外活动搞得怎么样，也就是比较符合一般人（特别是中国人）关于学校好坏的看法。这几年它加了两个评分的标准，一个是“平等分”，一个是“进步分”，还要看学校里弱势群体占的比例，他们的成绩是怎么样的。这样一来，以前很多10分的学校就拿不到很好的分数了，因为这些学校里可能没有多少弱势群体。比如圣地亚哥公认的最好的公立高中CCA，不仅在圣地亚哥排名第一，在整个加州也名列前茅，以前是10分的学校，但现在因为其中有一项关于低收入家庭的得分，满分10分只拿了1分，拖了后腿，它在greatschools就只能拿到7分了。如果现在还到美国的房地产网站去搜学校的得分，就很受误导了，看到7分的学校以为是不怎么样的学校，其实它可能是那种人们心目中的好学校，学生成绩都很不错，学校的课外活动也搞得轰轰烈烈的。

再说一说公立学校和私立学校。很多人以为私立学校就一定比公立学校好，其实未必。公立学校有好有坏，私立学校同样也有好有坏。私立学校有一些是那种非常昂贵的所谓“贵族学校”，但也有很多私立学校不属于这一类，而是属于教会学校。美国的公立学校是不准传教的，某个教会、宗教团体为了从小给教徒子女洗脑，就要办自己的私立学校，这种私立学校未必能好到哪去。即使是那些收费非常贵的，一年学费好几万美元的私立学校也未必就都比公立学校好。它的好处是可以花大价钱，开高工资请很好的老师，又因为学校的规模比较小，师生比也就比较低，教学会比较好。但是，由于学校规模比较小，很多课外活动就办不好了。比如体育活动、文艺活动，还有其他的各种各样的课外活动，跟大型的公立学校相比就会比较差。另外，所谓的“贵族学校”，学生群体比较单一，不像公立学校那么多样化，都是一帮有钱人家的子弟，这对学生以后走向社会未必有好处。所以私立学校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

公立学校并不都是坏学校，也有很好的学校。因为美国要保证每一个小孩都有学上，只要有人家，就会有学校，所以各个居民居住的地方都有学校。并不是所有的公立学校都是什么老墨班、老黑班。如果你所在的是黑人或者是拉丁裔聚集的地方，那么当然公立学校里的学生主要就以少数族裔为主，否则就不会如此。

公立学校的好坏，很重要的一点，跟居民的经济状况的好坏有很大的关系。美国公立学校是免费的，它的基本费用主要由州政府出。但是一个学校要办得好，除了基本的设施、基本的支持之外，还有很多内容在里头。比如很重要的一点，体育、文艺活动要搞得好，要靠家长的支持。一般来说，政府是不会出这方面的经费的，就要由家长捐款，还要由家长做义工。居民经济状况相对比较好，家长有钱、有闲的比较多，这些活动当然也就搞得好。学区比较好的地方，因为人们愿意去，房价就会比较高。房价比较高，住得起的人经济条件比较好，就能促进学校办得更好，所以就形成了一个循环。这个循环是好是坏，是另外一回事。

但是要住在好学区、上比较好的学校，并不一定要去买昂贵的“学区房”，租房也可以。只要住在这个地方，不管是自己拥有的房子，还是租来的，小孩都可以在那里上学。而且不看身份，并不要求必须是美国公民或有绿卡。即使只是临时到美国工作、学习，甚至是所谓的非法移民，子女同样也可以去美国的公立学校上学，也都是免费的。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在那里居住，这跟中国不一样。中国如果没有户口，是没法上公立学校的，而且还要买什么学区房，才能上比较好的学校，这就是民工子弟上学很麻烦的原因。

中国很多人是以中国逻辑、中国思维来看美国教育，还有的是以讹传讹。比如网上流行一种说法，说美国人搞的是“欢乐教育”，不看学习成绩，所以学生在学校里学不到东西。美国小学的确不太像中国那么重视学知识，特别不重视做一大堆数学题什么的。因为没有升学压力，美国的小学生的确过得很快乐，可以说是快乐的教育，比较注重玩，上学就跟玩似的。

但是到了初中就开始重视学习了，因为要向高中过渡。上了高中（美国高中是4年），就特别重视学习了，因为高中的学习成绩对以后上大学非常关键。这点跟中国不一样，中国上大学是一考定终身，看高考成绩，跟平时的学习成绩没什么关系。但美国平时的学习成绩对于上大学是最重要的。一个是看平均分数即GPA的高低，一个是看学习成绩在年段的排名（美国的班级相当于中国的年段）。如果高中是在加州上的，排名又是年段的前9％，那么加州大学就保证会录取，所以平时成绩非常重要。另外，美国好一点的高中生都要预修很多的大学课程，以后上了大学，这些课就不用修了，而且还可以提高学习成绩和平均分数。我女儿现在就在学微积分、大学物理。

所以，到了高中就会特别重视学习，特别忙。除了学习，还要参加各种各样的课外活动，例如体育活动、文艺活动，参加乐队到处演出，还要参加小联合国、辩论比赛、各种各样的俱乐部，还有社会公益活动，是非常忙的。

即使是小学的“欢乐教育”，也并不是不学东西，只不过学习的侧重点跟中国不一样。不一样在哪些地方呢？我觉得主要是三个地方。

第一，特别重视阅读，美国的小学生有海量的阅读。虽然不像中国小学那样重视数学，但特别重视语文。读的书之多，远远超过了中国的小学生、初中生甚至高中生。

第二，特别重视批判性思维的教育。美国从小学就在学怎样区分事实和观点，怎样去找可信的资料，怎样推敲证据是否确凿，这些是中国的小学生不教的。不要说中国的小学生不教，中学生、大学生也不教这些，所以中国的学生在思维训练方面很差，没有识别能力，不容易分辨信息的真假。

第三，美国小学要教学生做好人，教学生要有共情心、同情心，教学生怎样尊重别人、包容别人、宽容别人，这一点也是中国最欠缺的。中国的教育是仇恨教育，从小就要教你打倒“日本鬼子”。

2023.10.07录制

2023.11.18.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