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蔟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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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档:11月, 2006

11月 29, 2006 @ 12:00 am

儒家的天敌:XX和MM

这对X,在美国饮食男女过的各位仁兄可不要仁者见仁。她们不是别的,
乃是正儿八经、如假包换的一对染色体。她们是我们的内外祖母、亲母丈
母、孩子它娘、二奶小蜜、嫡姐干妹、千金公主。她们占了地球人口的一
半。在自然界分类的纲常中,我们上属哺乳动物纲。哺乳动物的形象大使
,我们人类的半边天自是当仁不让。骄傲地挺在玲珑身材前方的那一对儿,
是所有年龄段男人的梦想,更是支撑有中国特色网络眼球经济的强大原动
力。

我们男人,生命的意义,就是寻求一个永恒问题的答案:X--why?

一位哲人说过:MM们喜欢的,就一定能流传下去;反之亦然。能让MM
们顶风冒雨排队、摇着光棒尖叫的,定在自然选择的达尔文游戏中所向披
靡。

而得罪了姑奶奶们的,则绝没有好下场。

儒家的徒子徒孙们,你们不济的命运,从你们的祖师爷爷那里就已经注定。
MM们和你们结下的怨恨,够铁树开两三次花的了。

说也奇怪,儒家的太太祖师爷(或奶),曾是一位超级MM。她就是周文
王。据《白虎通》载,“文王四乳”,那可是XXXX,爆了美国电影协
会分级的水银柱。

儒家的超级MM起源,为何后来化为对MM的仇恨了呢?这得在儒家的其
他几位祖师爷身上找答案。他们是周公、孔子和孟子。

周公,姓姬名旦(可别往歪了想),是周文王的第四子。也据《白虎通》
载,“周公背偻”,就是驼背。这驼背,原因不外先天和后天。先天者,
是脊柱天生弯曲;后天者,应是母亲少乳或乳里缺钙,从小得了软骨病。
他还是挺幸运的,母亲长了四只乳,他不用和其他三位哥哥争抢。但是,
轮到他的那只乳,乳质与乳量都值得怀疑。另外,文王曾花了很长一段时
间,一个人在羑里专心摆弄木棍,无暇喂养,肯定也给孩子弱小的心灵和
身体留下了创伤。还有,文王可能顾及将来只有一个儿子继位,其他几位
儿子骨头不能太硬,故在给小姬旦的乳里少放了些钙。姬旦寡淡的乳汁吃
在嘴里,恨在心头,对母亲的不满和兄弟们的怨毒恐怕到了极点,后来得
势后,顺手杀了管叔、蔡叔两个弟弟。又因身为臣子,见了做王的哥哥侄
儿要执奴才礼,这时驼背的先天优势就显露了出来,那礼行得浑然天成、
毫不做作。后来周公负责制礼,把弯腰弓背当成其中主要步骤,大概为己
方便的私心是有的,随便报复一下其他天生脊梁直的臣子。

孔子对MM们的怨恨,在他的语录《论语》中有载,并从此流传天下:“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这句话,不是夫子的
“生而知之”,而是酸甜苦辣个人生活经历的总结。夫子在家里是老小,
三岁丧父,有九个姐姐和一个不中用的瘸子哥哥,再加上大妈二妈和自己
的母亲颜氏,家里的阴柔之气一定很重。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那十二
个女人就是一部百集长篇电视连续剧。夫子脑顶本来就凹进去一块,每天
还要被十二个女人抚来摸去,那羞辱厌烦无奈的感觉,小时候穿开裆裤、
被阿姨姐姐摸过鸡鸡的朋友们肯定有共鸣。夫子对女人的偏见和失望,大
概就是那时候形成的,以致耿耿于怀,在和学生交流时不知不觉就流露了
出来。当时可能正讨论“小人”这个话题,夫子浮想联翩,儿时的记忆冒
了出来,归纳的思维机器一发动,“女子”就跑在了“小人”的前面。中
国女人在儒家文化中的定性和命运,在那时就埋下了伏笔。当然,不管夫
子承认与否,与十二个女人共一个屋顶的好处,就是培养了群居社交的能
力和耐心。后来夫子像老母鸡似地呵护哺育着自己的七十二门徒,那本领
可不是本能。

孟子的故事,中国小朋友都知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你在好玩调皮的年龄,刚交了几个可以在一起
玩泥弹球、偷鸡摸狗的小伙伴,妈妈拉着个脸把你们活活拆散,搬到个周
围全是小书呆子的地方,你是什么感觉。再想象一下,你看了一天鬼画符
似的文字,搬了一天卷起来的小竹帘子,刚想偷个懒,跑到院子里逗蚂蚁,
就听到木头折断的声音,回头一看,是母亲一副讨债的嘴脸,你的惊恐,
又是多么地万状。童心、好奇和天真,就是这样泯没的。孟子成年后,回
忆起童年,不由得感慨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
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此句里
的“天”,何尝不是“母”呢?

儒家三圣,尤其是孔孟,都吃够了不受约束的女权压迫的痛苦,后来儒家
教条里,对女权加以约束和制衡,那是顺理成章的。于是,有了“三纲五
常”中的“夫为妻纲”,有了“三从四德”的“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
死从子”和“妇德、妇言、妇容、妇功”。约束久了,连女人自己也疑惑
起来,东汉女才子班昭在《女诫》中就说:“妇德,不必明才绝异也。”
到了明朝,儒家对女人的期望就更加直白,“陈眉公(继儒)曰:男子有
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人类一半的智力,就这样被压抑或扼杀了;
而另一半,也被无脑的“德”代替。

然而,人类向往自由、平等、知识和自我价值实现的天性,是不受性别限
制的,也是任何伦理道德笼罩不住的。岩浆在地下滚涌着,一有机会便喷
薄而出。当年,国共两党之间的争斗,在文艺知识女青年价值取向和个人
去向上,便分了高下。共产党得到了MM们的人心,也得到了天下。

想在中国复辟儒家文化的人们,你们的天敌,便是那些在舞台上放开歌喉
的超女们,便是那些在电影、电视剧中腰绑着钢丝绳飞来飞去的女侠们,
便是那些在CBD不让须眉的女金领粉领白领们,便是那些在大学研究所
的女教授女学者们,便是那些女医生女记者女官员们……

当然,还有离了她们就活不了的没出息的X-why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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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 27, 2006 @ 12:00 am

回oztiger兄评论《科学礼赞》

黑色为oztiger评论,红色为我的回答。

这篇文章有些地方不严密,可能是包含的内容太多了,行文也是比文科更想显文采的原因,taicu再翻翻xys的旧帖子,你提及的有些是在xys被讨论过的,例如说中华文明有五千年一直都只是官方的拔高;关于科学民主的关系论述比较牵强,那段指的是社会科学,没其他关于自然科学的部分那么让人信服;对科学的定位有些地方偏了,例如:宗教玄学说自己万能既狂妄又撒谎,而科学承认自己还有不足,这不是谦虚,而是承认事实,谦虚意味着自己很牛但表示自己没那么牛,科学本身没感情,只是讲事实,正如你后面说当仁不让一样。科学很简单,我现在知道些什么,我就宣称我知道什么,既不谦虚,也不夸大。

还是赞一下文笔!

谢谢oztiger兄指出的不足。《科学礼赞》是一篇意气之作,主要是对时事有感,故文学及感情色彩强了些,而严格性弱了些。下面是我对你问题的具体回答:

1、“五千年”历史。让我们民族可怜的自尊再受回抚慰吧。我知道三千年更可信些,在别的文章中我也一直用三千年。其实三千年也好,五千年也罢,在科学的眼里都是短得可笑。

2、关于科学民主的关系。我赞同Edward
Wilson看法,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是相通的,且早晚有一日会融成一体。这方面人类学、心理学、社会生物学、认知科学等会起到相当大的桥梁作用。另外,自然科学在民主中也起非常重要的作用,这一点从这次“八卦法官审八卦案”上就可以看出。

3、关于科学是“谦虚”的。我当时也考虑到这一点,但因为我把科学拟人化了,就用了“谦虚”来表达科学不认为自己万能和无所不知的意思。“谦虚”总比“谦卑”强。:-)

4、其实,科学作为“拟”人,还有其它美德,如它“不吃老本,不停进取,是维新的,面向未来的”,如它“充满活力,重大发现多为年轻人做出”等。不过顾及篇幅,不想展开了。

再次谢谢oztiger兄的评论和夸奖。我希望有一天,科学、人文、艺术都联成一体,人类精神世界大统一。

发表于 科学与科普 · No Comments »

11月 25, 2006 @ 12:00 am

科学礼赞—-献给把科学带给中国的人们

做为生存机器,我们人类在许多方面远逊于其它物种。我们短跑不如猎豹
,长跑不如骏马,游泳不如海豚,跳跃不如婴猴,体操不如猿猴,举重不

如大象,翱翔不如苍鹰,搏击不如猛虎,登山不如岩羊,耐旱不如骆驼。

没有御寒的皮毛,我们的裸体在寒冷的北极一天也生存不下去。

我们耳不聪,目不明,嗅觉也不发达。在纯自然的蒙昧状态,我们被关闭

在一个认知的黑屋子里,仅从门窗缝隙中透进些微的光来,任我们哲学宗

教文学艺术的想象力四处冲撞,也跳不出牢笼。

我们的耳朵,只能听到20到2万赫兹的空气振动。低于20赫兹的次声,

是大象们呼朋唤友的音域;高于2万赫兹的超声,是蝙蝠和飞蛾斗法的疆

场。宽广的电磁波谱,我们的视觉能感知的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极窄极窄

的一段(波长400到700纳米)。如果我们能看到的波段是一个非洲

落后地区农民一年的收入,那电磁波的全谱则胜过比尔·盖茨的全部财富。

在400纳米以下的波段,鲜花用美丽的紫外线招蜂惹蝶;在700纳米

以上的红外波段,蛇们紧紧盯住鼠类的体温。在嗅觉方面,我们人类最忠

实朋友鼻子的灵敏度,是我们的10万倍。

然而,我们人类最终跳出了牢笼。我们是第一个登上世界之巅的物种。又

是我们人类,在大气层外,回眸蓝白相间的地球母亲。我们上天,我们入

海。我们探索的脚步遍及冰川大漠,就连传说中嫦娥的宫殿也留下我们的

足迹。我们可以聆听蝙蝠和飞蛾的对话,我们更可以领略蜂蝶的激情。狗

儿们嗅不到的气味,也落入我们的斛中。

这一切,不是因为我们突然进化出了超感和超能。

而是因为,我们有了科学。

真正意义上的科学,迄今不过四百年左右。但就在这四百年里,人类取得

的成就,远大于此前人类在做为一个单独物种的十余万年中取得的成就总

和!

科学是光明,它一旦降临人间,就与人类千古长在;人类也再也没有回头。

在它的面前,宗教、玄学、愚昧、狭隘、偏见与无知节节败退,就像吸血

鬼在第一缕晨光中,迫不及待地要躲入阴冷的棺木。

科学代表了人类真正区别于禽兽之处,代表了我们的高贵禀赋。我们与生

俱来旺盛的好奇心,我们获得真相、发现与创造的冲动,我们强大的抽象

提炼世界本质的能力,再加上数理逻辑不可思议的有效性,共同促成了科

学的诞生。科学的诞生,就如生命在地球上偶然凸现,是一个奇迹。无论

我们如何来赞美这个奇迹,都不为过,因为科学,是我们人类最宝贵的财

富。

科学是阳刚,是勇力,是自信。它仿佛是一个重量级拳击世界冠军,双腿

深深植根于现实的拳台上,用逻辑与实证的双拳捍卫着自己的霸主地位。

它不惧挑战,更欢迎挑战,甚至主动寻找挑战。它的任何一个理论,从诞

生起,就时刻准备应对挑战者的双拳乃至下三路的招数。百击而依然屹立

于拳台的,将被迎入科学的圣殿,供后世敬仰。一切惧怕挑战、用各种各

样借口躲避挑战的,都不是科学,都将被科学踏翻在地和唾弃。

科学是包容,是大度,是宽广的胸怀,是谦虚。是科学,使我们冲破了种

族、文化、传统狭隘的壁垒,认识到全人类有着不可置疑的非洲共同祖先。

什么优等民族、上帝的选民,不过是鼠目寸光的蒙昧偏见。是科学,让我

们跨越了物种的屏障,意识到地球上所有的生命,有着共同的起源,遵循

着同样的进化法则和物理化学定律,共享着诸多生命组件和行为习惯。我

们互相依赖,在这颗淡蓝的行星上息息与共。是科学,使我们得以知晓,

我们的地球母亲,她隶属的太阳系,和太阳系隶属的银河系,在茫茫的宇

宙中,不过沧海一粟。还是科学,使我们知道,在我们人类尺度下,还有

诸多的数量级,从系统到器官,从器官到组织,从组织到细胞,细胞到分

子,分子到原子,直到基本粒子,乃至超弦。科学已经告诉我们许多,但

等待它去拓展的疆域,仍是无尽无穷。

科学是美。看过哈勃望远镜发送回来的星云照片,和自然界进化出的多姿

多彩的动植物,以及扫描隧道显微镜下整齐排列的氨基酸,人们如何能不

心旌神摇。与人造艺术之美相比,科学呈现给我们的美,又多了一层:它

是真实的、客观的、实用的。

科学的知识,是我们人类关于客观世界唯一可靠的知识体系;科学的方法,

是我们获取可靠知识的唯一可靠方法。在这一点上,科学堂堂正正,大大

方方,霸霸道道,绝没有任何温良恭谦让!让那些后现代主义者、宗教狂

热分子、反科学文化人、伪科学骗子、玄学家、道学家们诅咒去吧。我们

人类为这些分子付出的代价,已经太大太大了。

科学、自由与民主,我们已经呼唤得太久。科学是民主的基础。缺乏基本

科学知识和辨别是非能力(即科学方法)的民众,基于愚昧偏见搞起无条

件的民主来,将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真正的民主,必须建立在有一定

科学素养的民众基础上,另外必须有基于科学理性的宪法罩顶,以防人性

中蒙昧原始的劣根性作祟。科学与自由,是一对好兄弟。科学精神重要的

一部分,便是自由的探索。而掌握了科学知识和方法的人,又大多是特立

独行的人,自由的人。科学普及之日,便是自由“自由”之时。

在这片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有着五千年积厚文化历史的土地上,科学这

颗外来的种子一直没能长成参天大树,更多的是对它无端的猜疑和莫名的

仇恨。

但我们并不悲观,因为还有无数中华民族的优秀子孙,血管里流淌着人性

高贵的禀赋,脉搏中充溢着本能的冲动,如大数学家希尔伯特所说,“我

们必须知道。我们定将知道。”

科学必胜!

发表于 科学与科普 · No Comments »

11月 25, 2006 @ 12:00 am

沉痛哀悼邹承鲁老先生逝世

我的“科学礼赞”谨献给邹承鲁老先生
邹承鲁老先生千古!

发表于 科学与科普 · No Comments »

11月 19, 2006 @ 12:00 am

儒家文化与荷尔蒙

科学家们发现,在等级森严的动物群体中,社会地位的高低对个体性激素
分泌有重大影响,从而可能导致外表及行为(尤其是生殖行为)的变化。

非洲有一种伯氏朴丽鱼,就生活在这样一个社会中。该鱼最长可达15厘
米,大约成年女性一个巴掌长。在一个群体中,有一条雄鱼坐大,色彩艳
丽,可以交配繁殖;其它雄鱼都灰不溜秋,没有生育能力。但一旦头雄鱼
消失,马上鹿失于野,天下共逐之。一番较量过后,一条雄鱼胜出。几分
钟之内,新头鱼灰小子变王子,褪去灰布衫,换上艳丽的蓝或黄袍,从下
巴到眼睛凭空生出一条粗粗的黑道道。新皇登基了。后几天里,该鱼脑细
胞中主管性激素生产的基因附近加班加点,荷尔蒙大量分泌,生殖器官发
育并成熟,新皇开始临幸嫔妃,传宗接代。

有趣的是,在实验中,老皇帝并没有死去,而是被科学家放逐到另一个鱼
缸中。发现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后,老皇帝褪去了龙袍,换上了灰布衣。

爷们们在争,姑奶奶们也不落后。荷兰科学家发现,社会地位高的母鸡生
的雄卵蛋黄中的雄性激素浓度,高于地位低的母鸡。母亲把希望寄托在儿
子身上,并不完全是人类的专利。鸡家的胎教,比咱们人家两足动物更早。
孩子还在可能成为煎炒烹炸对象的阶段,便抢点起了跑。

鱼和鸡离我们太远。让我们到灵长类里寻摸寻摸。有了,大猩猩。看过动
物世界或电影《金刚》的,应该记得灰背大王的凛凛威风。那道皇帝才有
的灰白脊背,又是荷尔蒙的杰作。

人异于禽兽者几希。社会地位的高低对人的影响,不仅反映在心理上,也
反映在生理上。

2003年,英国科学家发现,在公司日常工作中,地位低的男雇员的血
压、心率和应激激素的升高水平,比他们男上级的高。这就意味着,长此
以往,官小的比官大的得心脏病的几率高。奇怪的是,同一项研究发现,
该现象在女性中正好相反。看样子,做女人难,做名女人更难,做女强人
难上加难。也许,老天注定,女性更适合在与世无争、和风细雨的环境中
生存,而不是去与男人争着顶天立地、称王称霸?发人深省。

不知是否有人做过人类社会地位对性激素分泌的影响研究。如果没有,这
将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话题。笔者猜测,影响应该有,但可能没有大猩猩那

么明显。其实不用性激素,社会地位对应激激素的影响,就足以令地位低
下的男人,在一天的紧张劳碌之后,回到家里对妻子说抱歉,没法“我好
,你也好”了。

可见,如果一个社会把等级制度发挥到了极致,壁垒森然,上对下,趾高
气扬,不可一世,视之如草木粪土;下对上,缩成一团,恭恭敬敬,战战
兢兢,视之如神明,表面上对规矩不敢越雷池一步,心里头却琢磨“彼可

取而代之也”,那么,在这个制度中生活的人,其各类激素分泌随着社会
地位的大起大落,和仍处于原始阶段的中国股市,差不了多少,让人玩得
就是心跳。

儒家占主导地位的近二千年中,中国就是这样一个社会。三纲五常、礼义
廉耻、帝王将相、青天大老爷、父母官加子民、三教九流,把中华民族,

玩了个不亦乐乎。血压升了又降,激素涨了又退,之后还恋恋不舍,“我
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儒家文化中的灰背大王、艳丽雄鱼,当然就是皇帝。皇帝没法几分钟内变
色,背上也没毛供他变灰,不过体内雄性激素的高涨,除了向妃嫔们发泄
外,总得用外在视觉的方式向臣子们表示,让他们各安其位。这正是儒家
奴才们的拿手好戏,他们的聪明才智就在这等着呢。于是龙袍。龙袍文化,
是中华民族宝贵的文化遗产,博大精深,说上它十天十夜也说不完,很容
易让我们也跟着激素高涨。我们就看看现在在电视上泛滥的大辫子戏中的

龙袍。龙袍根据季节、场合的不同,颜色、布料和式样也不同。单拿乾隆
朝贺时穿的吉服来说,该袍为明黄色,和伯氏朴丽鱼的一种差不多,绣五
彩云蝠金龙十二章。其上共有九条金龙,其中四条团龙,绣在前胸后背两
肩;四条行龙,前后衣襟下摆各二;还有一条在里面。这样安排,前后看
都是五条龙,正合九五之尊的大忽悠。十二章,寄托了中华民族的美好愿
望,也被绣在了灰背大王的龙袍上,即日、月、星辰、黼、黻、宗彝、藻
、山、龙、华虫、火、粉米。等等等等,博大精深吧!

皇帝的雄性激素高涨,是以臣子奴才们性激素低落、应激激素高涨为代价
的。中国古时官员们好房中术、好壮阳补肾,大概不是因纵欲过度,而是
白天在灰背大王面前吓萎缩了的缘故。还好,奴才也分等级,有一至九品,
品间还有级。大奴才刚在大大奴才那里吓乱了激素,回过头来还可以在小
奴才这找平衡,小奴才下面还有小小奴才,以此类推,直至黎民百姓。

激素分泌错乱的结果,是整个民族失去了血性,失去了活力,失去了创造
力,是一次次必然要来的被征服。

由儒家文化导致的激素分泌错乱,到今天还没停息。看着周围那大大小小
官员对上阿谀奉承、对下趾高气扬,还有那铺天盖地、无孔不入的壮阳药
广告,结论不言而喻。

发表于 历史与文化 · No Comments »

11月 18, 2006 @ 12:00 am

得鱼忘筌、清澄通透—-翻译的境界(旧作)

读一部上乘的译著,如在一个凉爽晴朗的夏夜,与峨冠博带的苏格拉底先
生,合坐于竹林雅舍内的几案旁,推杯让盏,酒意微醺,听他用“之乎者
也”、“子曰诗云”将他的哲思娓娓道来,如行云流水,全无滞碍,令听
者如沐春风,灵台豁然,浑不见苏老夫子那深凹的慧眼、高凸的钩鼻。

倘若运气不好,碰上一本下三滥的译作,则风云骤变。你突然发现竹林雅
舍不见了,峨冠博带的苏格拉底变成了魔幻电影中的外星怪物,青面獠牙,
不可名状,发出声来,呕哑嘲喳。四处昏黑,妖雾迷漫,空气闷热,令人
喘不过气来。你在丛林里磕磕绊绊,左冲右突,试图发现自己的所在,找
出一条路来,但所有的努力,都不过是徒然。

幸好,就象猛醒能把你从梦魇中解救出来一样,你总可以合上那给你带来
痛苦折磨的译作,甩甩脑袋,眨眨眼,回到现实中来,除非有你控制不了
的理由逼你非读不可。

有一点,你应该感到欣慰,就是那“梦魇”的始作甬者,在制造梦魇的过
程中,也受着程度不亚于你阅读时的煎熬,就象一个不自量力的业余初段,
坐在了聂卫平的对面,为九段的每一着棋步绞尽脑汁,实在搞不明白,就
象虚竹一样,闭上眼睛乱应一着。不过虚竹歪打正着的奇迹,是金庸老先
生玩的把戏,在现实生活中发生的几率,和那位身着特制夹克的“奶酪球
”要在北朝鲜搞民主的几率差不多。

为了不致亵渎原作者的精神劳动成果,也为了自己及读者的身心健康,更
为了中国人最看重的自己的“面子”,一个译者最起码要具备的素质,是
有自知之明。用俗话说,是要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知道自己的金刚钻,
能对付得了多大的磁器活。一个男低音,非要唱女高音音域的歌,憋红了
脸,吊紧了嗓子,也许偶尔能上去那么一两下。私下里玩一玩,朋友亲人
善意地捧捧场,鼓励几句,也就罢了。如果非得飘飘然到大庭广众下高唱
茶花女咏叹调,则惹大家起鸡皮疙瘩是小,贻笑大方是中,被警察以扰乱
公共治安罪逮起来,麻烦就大了。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事,并给自
己留点余地,是一种生活智慧。

怎样才能知道一部原著是否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呢?很简单,把它翻来
覆去读上几遍,如果总也摆脱不了那种雾里看花、半懂不懂、吃力缓慢的
感觉,经常在小地方来回兜圈子,没有通篇完整自洽的理解,痛苦大于愉
悦,那就说明你的段位不够,应该知难而退,就此罢手,回去闭关修行了。
如果你知难而进,那结果往往是事倍功半,自取其辱。

有了自知之明,选择了与自己能力水平相匹配的原著后,就要为读者着想
了。

高明的译者,应该让读者在阅读翻译后的作品时,有“得鱼忘筌”之感,
而无“买椟还珠”之虞。作品中的思想感情是“鱼”、“珠”,是主;传
递这思想感情的语言文字则是“筌”、“椟”,是宾。翻译得好,语言文
字象洁净的空气,读者自然呼吸之,几乎不感觉到它的存在,注意力集中
在思想感情上,读后喜获“鱼”、“珠”,不记得“筌”、“椟”;翻译
得差,语言文字便成了沙尘暴后的空气,使太阳变色,令读者窒息,戴上
大口罩后还得小心呼吸,对“鱼”的消化及“珠”的欣赏,大打了折扣,
““筌”、“椟”喧宾夺主,结果极可能是一场不欢而散的宴席。

如何达到“得鱼忘筌”的翻译境界呢?译者首先要对原著全面消化,吃通
吃透,然后再创作的过程便开始了。这再创作的过程中很重要的一步,就
是“映射”,即把原著的文化基因尽可能地“映射”到读者所处文化中的
对应部分去。“文化基因”这个词可能太抽象,定义一下,便是一种文化
中千百年来沿袭使用下来、或“与时俱进”突变出来后约定俗成的自成一
体的单元,如成语、典故、谚语、俗语、警句及几乎人人耳熟能详的诗词
片段等等。“得鱼忘筌”、“买椟还珠”这两个成语,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读者通过长时间的耳濡目染,已经对本文化中的“文化基因”建立起了一
种直觉,对它们的理解速度,快如闪电。这也是为什么读本国人的充满了
“文化基因”的原创作品,速度远快于读生涩的译作及尚未建立起“条件
反射”的外文作品。

有人也许会疑问,那些头戴假发、衣服上到处打褶、满嘴鸟语的洋鬼子,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的“文化基因”跟我们的肯定风马牛不相及,
怎么“映射”?这种偏见,就象直到今天还根深蒂固的、认为不同种族的
遗传基因肯定有天壤之别的偏见一样,是无知加偏执的结果。科学就喜欢
打无知加偏执的嘴巴。现代遗传生物学研究发现,地球上所有人体内的线
粒体基因,都可以追溯到近十五万年前的一位“非洲夏娃”身上;而现代
所有男人的Y染色体,则都源自近六万年前的一位“非洲亚当”;影响成
龙与斯瓦辛格之间所谓”种族差别”的,也不过是占人体基因总数约
1.5%的极少数基因。虽说“文化基因”与“生物基因”间不能直接类
比,但正如不同种族间人可通婚并繁殖正常后代的事实,应该在遗传学上
向我们暗示着什么一样,不同文化的人在有合适媒介的情况下,沟通不成
问题,也表明在语言文字的表象背后,蕴涵着一些共通共同的东西。

还是举几个例子吧。“Killing two birds with one
stone.”的明显映射
是“一石二鸟”;”I wish you hadn’t been rude to that man just
now;
he is very important in this town and you shouldn’t go around
burning bridges.”里的“go around burning
bridges”可译成“四处树敌
”,而“burning
bridges”在合适的语境中译成“过河拆桥”则最恰当不
过;“A ship on the beach is a lighthouse to the
sea.”如果译成“
海滩上搁浅的船就象一座灯塔。”,便不如“前车之覆,后车之鉴”来得痛
快;“Add little to little and there will be a big
pile.”用“积少
成多”既信又达,要想雅点,则“聚沙成塔”或“集腋成裘”都是上选。此
类例子,不胜枚举。

“映射”解决了局部的问题,下面要对付的是译作整体的“清澄通透”的
问题。这“清澄通透”就是指译好的作品读起来,应该顺顺溜溜,不磕磕
绊绊,前后自洽,意思完整,且能把原作的气势意境表达出来。用音乐作
比喻,如果说在词句上“映射”是乐手的职责的话,则让整个作品有“清
澄通透”的整体感,控制好节奏、起伏跌宕、色彩、部分之间的衔接转换
等,是指挥的工作。一个好的译者,不仅要是个好乐手,更要是个好指挥。

具体到翻译上,如何做个好指挥呢?首先,要如上所说,要对整篇作品有
个全面深刻的理解,对其结构布局了若指掌。不先通读几遍,上来就动手,
是做不了好指挥的。有了整体的轮廓后,再往细里去时,要时刻知道自己
的所在及其在全局中的角色和作用。具体处理某个局部时,应该按照目标
语言的习惯语序对原作的语句进行适当的调节,不要拘泥于原作的句子和
分句的顺序。对原作中过长的句子,可考虑截为几个短句,因为人类的大
脑在处理长句时,要比处理表达相同意思的几个短句付出的代价要大。译
完一段,将其从头到尾读上一遍,熨去褶皱。对节、章、全书以此类推。
几个反复下来,基本工作就差不多了。整篇译完后,应该将其放置一段时
间,去散散步、娱乐娱乐,换换脑筋,待头脑一新后,再把译作当成别人
的作品,从中游离出来,客观地通读一遍,看有无滞碍,有则改之,无则
倒上一杯老酒,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翻译是艰苦的劳动,是门艺术,也是一种娱乐。我经常有一个挥之不去的
感觉,那就是翻译就是给洋老头穿长袍马褂、戴瓜皮帽,给光屁股洋娃娃
扎羊角辫,穿红兜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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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 18, 2006 @ 12:00 am

语言的功能及理性的敌人(旧作)

人类自从有了语言,就象一个好奇顽皮的孩子得到了一个万花筒,放在眼前
舞弄起来,花样翻飞,玩得废寝忘食,不亦乐乎。玩到酣处,买椟还珠,把
语言传载的意义这颗珠子扔在一边,对语言这个盒子倒情有独钟起来,这样
的孩子有语言学家、现代诗人、后现代人文学者,和巧舌如簧却不知所云的
政客及传教士。“买椟还珠”的反面,是“得鱼忘筌”,如佛门的禅宗。境
界低的禅宗弟子,鱼篓子还是要用一下的,用完扔掉就是了;待到出神入化
时,篓子也不用了,随便抓起个树枝、花朵,鱼也好,珠也罢,就都自动跳
上来了,那正是“释尊拈花迦叶笑,花内花外尽法道,如来妙去涅磐心,后
世参禅觉多少?”

我等凡夫俗子,见盒子是盒子,见鱼篓是鱼篓,要是见了一个满头疙瘩鬏、
面目慈祥和善、不男不女的大胖子,手里拈了一朵花,在那神秘地微笑,胆
子小的绕着走,胆子中的看热闹,胆子大的则可能公民执法,把它扭送警局。

人有喜怒哀乐、高低胖瘦,不同人不同场合用的盒子、鱼篓也就千变万化,
细分析之,则大致有以下几类功能(不一定完备,且互相之间可能有一定交
叉):

1.逻辑功能:传递知识,交流信息。如“毛泽东出生于1893年12月
26日。”“萨达姆·侯赛因还健康地活着。”“正方形是四边相等、内角

90度(谢网友提醒)的四边形。”除了后一个是个定义,不用验真伪外,其
它两个都可以检验。第一个可以去查中共党史,后一个可以去问萨哈夫,如
果还能找到他的话。

2.实用功能:激发情感,改变心理,一般最终是要促使受方行动,也可直
接唤起行动。如“狗剩,老师说明天交数学作业。”意思是让狗剩今晚努点
力,别贪玩。“天下是老子出生入死打下来的,老子就是要坐天下!”意思
是:你个臭老九,有什么意见,尽管提,我保证虚心接受,有则改你,无则
枷你。

3.诗韵功能:主要把语言当音乐用,合辙押韵,琅琅上口,悦耳动听;构
建意境,刺激听读者的想像力;偶尔随便夹点私货。如“几回回梦里回延安,
双手搂定宝塔山。千声万声呼唤你,母亲延安就在这里!”

4.表泄功能:表达强烈的情感,发泄心理张力,一般并不需要受方。如
“呸!这咖啡真他X的热!”“咕叽咕叽,我的宝贝最漂亮!”

5.客套功能:社交中的润滑剂,官场上的虚套子,没话找话,一般不能按
字面理解。如“吃了吗?”“你们家孩子真聪明。”“很高兴见到你。”
“甜心,你是我的最爱。”“预祝大会圆满成功!”“这是一次团结的大会,
胜利的大会!”“中日两国一衣带水,友好睦邻,愿我们世代友好!”

以上五种类型中,以第一种,“逻辑功能”,以其客观中性,最适合表达传
递理性的思想和知识。其它几种,则往往是非理性喧嚣的载体,对无知和缺
乏基本逻辑思维能力的人,以及心肠太软的人,是最好的心理操纵工具,被
一代又一代的教棍和政客们有效地利用着,也被前仆后继的善男信女们买着
账。

正如理性知识传播渠道的数目远少于非理性的传染途径一样,理性信念来源
的数目也远少于非理性信条的孳生渊薮。理性信念的来源有二:一曰严密的
推理,二曰坚实的证据。而灌入非理性信条这条大河的支流,则多得不胜枚
举,令人触目惊心!这里且略举一二:战胜了理智的感情、固执的偏见、既
得利益、权威、轻信盲从、谎言的重复、在狭隘环境中养成的习惯、把偶然
当必然。深谙民众心理的教棍和政客们,有意无意地向这些支流里倾倒着毒
汁和迷魂剂,祈求于民众的好恶、怜悯、敬仰,时用讽刺挖苦,时用威胁利
诱,驱赶着“羔羊”们向他们早已搭好围栏的牧场走去。

在如此数目庞大的敌人面前,双足的理性能发芽、生根、成长、壮大,无论
如何,都是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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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 17, 2006 @ 12:00 am

我为什么翻译“吾师仙人掌”

1 这是我几年前手头有时间时翻译的。 
2 当时我比较喜欢Michael
Crichton(《侏罗纪公园》的作者)的作品。 
3 本文来自他的自传。 
4 他对神秘现象比较感兴趣。我也是。 
5
里面的东西“东西”参杂。什么“气”、“穴”等印度也有,忽悠起来跟中医差不多,可供参考。 
6 西方人犯起糊涂来,跟中国人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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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 14, 2006 @ 12:00 am

吾师仙人掌(一~四)

吾师仙人掌

Michael Crichton著
太蔟译

【译者按:本文含“怪力乱神”成份。译者并不同意作者的一些观点。读
者诸公切莫误会。】

(一.缘起)

1982年秋天,我参加了由布儒·焦依主办的会议。会议在加州的一片
叫卢申谷的沙漠举行。布儒·焦依原本是洛杉矶的一位名医,但近年来他
练起了打坐入静,逐渐停止行医,而转向研究和施行个人心灵成长、精神
疗病等等。几年来,在由他主办的为期两周的会议中,他和大家交流他的
发现和体会。

我从1973年起,就对这个领域很感兴趣。这次会议,使我第一次有合
适的机会,来做一些具体探索。换了你,如果读过赖姆·达斯的书,你也
会跃跃欲试。在他的书中,你会发现他总在玩些新把戏,比如在禅宗寺庙
里出几天家、练习吐纳、斋戒,或是跑到印度去,和大师在一起切磋。仿
佛世间万象,他都要身体力行一遍。

在此之前,我只是从书上读读他的这类经历,但从来没有亲身体验过。十
年以来,我一直是纸上谈兵。这层窗户纸,这么长时间,我竟没捅破。我
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叶公好龙,或是如浔阳江头贾妇,犹抱琵琶半
遮面。

这种感觉,日积月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直到我听说布儒·焦依,心
头大石,才落了下去。据说,布儒·焦依毕业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
院,在梅约诊所实过习,是个头脑清醒的医界人士。他与我既是同行,又
在心灵之旅上先行一步,且乐于助人,我想从参加他的会议开始我自己的
心灵之旅,是再也合适不过了。

(二.赴会)

会议地点,是位处卢申谷的灵而上学学院。该学院的建筑,由著名的建筑
设计师弗兰克·洛依德·莱特设计,在当年大抵是独领风骚的,但现在看
起来,于时代有点格格不入。灵而上学,又称完美无瑕之生命哲学,由艾
德温·J·丁苟创立。丁苟老先生,在20年代,曾游学西藏。学院里挂着
已经褪色了的几位西藏活佛高僧的照片,还有几幅藏画(唐卡),上示如
何调节气息,使之不致瘀结等等。学院处处显示出加州怪僻的唯灵主义特
点,再加上点陈腐的味道。

布儒·焦依先生四十多岁,身材略瘦,面色苍白。他开一辆凯迪拉克旧车
,下着牛仔裤,上面随便套了件运动衫。他态度温和,说话慢条斯理,轻
声细语,并无废话。

除我以外,还有四十位与会者。其中大多数都是那种守口如瓶的职业人士
,包括医生和心理学家,让我松了口气。

第一天是个星期天,晚饭时布儒宣布了两星期内大家要遵守的会议规则。
会议其间,我们将与外界断绝联系,不许打接电话,不许离开学院。需要
什么物品,会务人员会派专人去附近的城镇购买。另外,还要禁欲禁毒。
每天有几次全体会议,但布儒说大家出不出席,并不重要,功效是一样的。

他又说我们睡觉时,在屋内和沙漠中均可。他提到沙漠中有响尾蛇,但迄
今为止,参加会议的人还从来没有被咬过。如果有人想打被蛇咬的头炮的
话,他也给我们指了明路……

从他的言外之意,我们隐隐约约感觉到,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漫游于不
同的意识状态。这听起来有点云遮雾罩,但很有趣。

(三.日程)

会议有个固定的日程表。每天早晨六点半到八点,肃静。八点整,早饭。
这段时间里,鼓励打坐入定,但非必须。

九点,我们在大会议室集合。大家都躺在地板上,枕着枕头。然后,布儒
开始用大喇叭放震耳欲聋的音乐,时间大概半小时。强音的震动,在众人
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应。有的人开始作白日梦,有的则失声痛哭。事后,大
家坐成一圈,执手片刻,开始讨论彼此的梦境。之后,布儒来上一段随意
的讲演。十二点半,休会,吃午餐。

下午,我们分散成小组,或散步,或围坐于游泳池边,或睡觉。

晚上六点钟,晚饭。之后是晚间会议,仍然由音乐开始,持续到十点,一
天才告一段落。

布儒放的音乐,千奇百怪,有古典音乐,有电子音乐,有流行音乐。他放
过勃拉姆斯的第一交响曲、电影《烈火战车》的插曲、威廉·退尔序曲和
百老汇舞台剧《西区故事》的音乐。他经常出其不意,变幻莫测。

开始时,食物以清淡为主,几近斋素。当你的胃口刚刚有点适应,食谱却
变了,上顿是炸鸡和煮玉米棒子,下顿则可能是烤牛肉和土豆泥。

大部分时间,是布儒讲演,但有时他把大家分组作练习。有一天,他发给
大家练习簿和色笔,叫大家或写或画–什么平常不习惯、不舒服,就做什
么。

还有一次,会议正开到中间,他突然宣布,大家要斋戒静默两天。

没过多久,我就意识到,所谓日程,全是戏弄人的把戏。布儒所做的每一
件事,都是事先布置好的,其目的是在不知不觉中,缴了大家心理的械,
让大家无所适从。你无法对未来做出预测,根本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事。
你完全变成了他的奴隶、俘虏。

(四.寻“师”)

早些时候,布儒让大家徜徉于沙漠之中,直到找到一草一木或一石,若感
有缘,便拜它为“师”,服侍于其左右,与之交谈,此师或可“传道授业
解惑”也。

我记得在哪里读过这类把戏,用一无生物件作灵魂之师。干嘛不?我反正
已经来了,不妨就坡下驴,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于是,我开始寻“师”。

布儒说过,那“师”会自己现身的,“徒弟”所要做的是虚怀若谷,心无
挂碍。我在沙漠中,每见到一块岩石、一从灌木和一棵约书亚树,就要发
一会怔,琢磨那会不会就是我师。

那该是多么浪漫啊!在我的想像中,我在辽阔的沙漠里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与我的老师谆谆而谈,同时享受着辉煌的寂寞。然而,沙漠里的任何物
体,都引不起我的兴趣。相反地,我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感觉,似乎我的老
师,不应在沙漠里,而应在举行会议的学院中。我并不喜欢这个念头,因
为我理想中的老师,应在遥远的天边。在这些由弗兰克·洛依德·莱特设
计的建筑物附近找一位老师,对我而言,不是很美妙。

在学院的一个角落,有一间小小的静坐室。在静室前面,有个由许多大石
和各种各样的仙人掌组成的石园。在小径和石园的交界处,有一棵仙人掌
,每每在我经过的时候,引起我的注意。

避也避不开。

这使我很沮丧。这个石园,人工雕琢的痕迹太强,是对自然的一种扭曲。
我的老师可能在学院地皮上,已经令我心冷,如果我的老师是在这个人工
的石园中,那便是雪上加霜。更有甚者,我并不喜欢那棵仙人掌。它看起
来平淡无奇,仿佛长满荆刺的阳具。它似乎饱经沧桑,一侧满是疤痕。无
论如何,它都不具有吸引力。

可是,我的眼睛却总也避不开它。日子一天天过去,其他人大都找到了他
们的老师,而我还在举棋不定。我感到了压力,觉得自己就象一个不用功
的学生,慢慢地落在了别人的后面。

一天早晨,在去静室的路上,我再一次经过那棵仙人掌,心想,哼,如果
它真是我的老师,它会开口说话的。

那仙人掌说道:“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能不避着我走,跟我谈谈呢?”语
声充满了不耐烦,仿佛一位满腹牢骚的老人。

其实,我并没有听到声音,只是一种感觉,就如你瞟上别人一眼,就会得
到关于他状况的一些印象。尽管如此,我竟能从一棵仙人掌身上感觉到它
的脾气,还是吓了我一跳。

时间还早,路上除了我,没有别人。于是,我扯开嗓门,问道:“你是我
的老师吗?”

没有回答。

“你就不能吱一声?”我又问道。说话的同时,我的眼睛四下张望,保证
没有旁人看到我在和一棵仙人掌搭腔。

仙人掌依然无语。

“你怎么不答理我?”

还是没有回答。

它不过是一棵仙人掌,无声无息地立在那里。它当然无法回答–它不过
是一棵仙人掌。我琢磨着,我在这里和一棵仙人掌大呼小叫,已经很不
对劲了,更糟的是,它不回答,我竟然很气愤。这已属颠狂,被人知道,
是要关到疯人院里去的。

可是,我还是觉得它是在生闷气。至于缘由,或是我伤了它的感情,或
是它本来就是个倔老头,不容易相处。

“回头再和你聊。”

它还是沉默。

当天,我又找了一个没人的空档,和它重新谈了一次。我坐在它的旁边,
聊了一个小时。那仙人掌仍然三缄其口。我自我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很
蠢。不言而喻,如果仙人掌真地开口讲话,就不对头了。可是,我在进行
的精神体验,是借助于把自己的思想映射到无生之物,从这个角度来讲,
如果我不能想像那无生之物的回答,我便是不成功的。我对形而上学学得
不好,既缺乏注意力,又缺乏想像力。我自责不已。我在怀疑,其他人肯
定在和他们的石块或灌木进行着既精采绝伦、又发人深省的对话。

无论如何,我越来越感觉到,这棵仙人掌便是我的老师,尽管它不好对付
、惹人生气、沉默寡言。

我决定画这仙人掌,因为当你画一样东西时,你会观察得更深、更细。而
且,我坐在那画仙人掌,也是个很好的借口,这样别人从我身边经过时,
我不会觉得难为情。我画了十几遍,每一遍都有新的收获。

这棵仙人掌,长在文明的边缘。它立在水泥路面的尽头,象个哨兵。从它
的自然故土,它被移植到这人造的园中,从此成为点缀,无遮无拦,披着
路人的目光,不管它自己是否情愿。它的刺长短均匀,如军人的寸头。它
有过坎坷的生活,还是一棵幼苗时便受到了深深的伤害。它的一侧,满是
伤痕,萎缩变形。可以看出它幼年时受创的位置,因为从此以上的部分,
被永久地扭曲了。受创部位,长满了又细又密的刺,仿佛在保护自己的伤
口。这棵仙人掌唯一还在生长的部分,是绿色的顶部。其它部位,已经成
了历史,记录着它的沧桑,支撑着上面顽强的新生力量。它沉着冷静,尽
管身上爬满了蚂蚁,它自岿然不动。它绿色的身体和红色的尖刺,有着独
特的魅力,连小蜜蜂都来光顾。作人字形整齐排列的刺,给这棵仙人掌增
添了一股懔然正气。这是一棵常青藤联盟的仙人掌。在我眼里,它渊停岳
峙,淡薄名利,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我把它画了一遍又一遍。

一天,当我拿着本和笔再一次来到它面前时,它开口说话了:“你这几天
到哪儿去了?”,语气还是那么不耐烦,一肚子的不满意。

我吓了一跳。从第一天蹦出那句话后,它再也没开过口。这一下,出其不
意,于无声处响惊雷。

我没好气地回答道:“你管得着吗?你一句话也没有。为什么我就应该在
烈日下,恭候玉音?”无端被责,我气不打一处来。

仙人掌没接我的茬。

我马上就后悔了。坏了,我想,这下砸了。经过几天的耐心等待,它终于
开口说话了,可马上就被我顶了回去,完了,它不会再理我了。一次好机
会,就这样被我给毁了。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大声嚷嚷!”

仙人掌默然。

我不会再求它原谅我了。太掉价了,我一个大老爷们,怎能向一棵仙人掌
求宽恕。不过,反过来想,我要再求它,它也许会重开金口。我是真心想
知道它有什么高论。

“你会原谅我吗?”

没回答。仙人掌和我顶上牛了。

好吧,也许在画中,它会向我启示点什么。那咱就接着画呗。这一来,我
好像比往常更清楚地感受到了它受过的创伤。我感到,那创伤是由一位行
色匆匆的路人,不经意留下的。那路人被刺,肯定破口大骂,全不管这本
是他自己的错,也不管那仙人掌受的创伤,远甚于他。

我注意到,自从那次伤害,仙人掌在扭曲中生长了几年,但以后却又昂然
直上,仿佛烈火中再生的凤凰。伤害使它变得更加坚强,超越了旧我。

我同时也感受到,尽管它身体已经复原,但心理上却还没有撤去藩篱。它
似乎对所有人都有些不放心。它对我若即若离,令我觉得它多少有点歇斯
底里。相对于身体的生长,它显然拖了自己心灵生长的后腿。

一只沙漠里常见的健走鸟,在我画画时来到了我的身边,盘桓了许久。有
长相滑稽的它陪伴,我心头舒畅了许多,尽管仙人掌仍然拒绝开口。

从此以后,每次造访仙人掌,我都保持一种漠然的态度。一方面,我知道
自己在对它玩心灵映射的把戏。一棵常青藤联盟仙人掌!这可不是和你逗
着玩。然而,另一反面,把这棵仙人掌看成是游离于我身外的化身,让我
度过了一段有趣的时光。当然,我一次又一次地被它吸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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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 14, 2006 @ 12:00 am

吾师仙人掌(五~八)

(五.互映)

布儒警告过我们,说因为我们与会者互不相识,彼此之间可能会产生很强
的映射。每当对别人有或好或恶的感觉,我们就要小心了,因为那极可能
是自己的心理在别人身上的映射,我们不应该让那感觉扩散出去。

我们一群人经常在下午到沙漠里去散步。一天,正在走着,一位女士问我
:“你不太高兴吗?”

“没有啊。”我答道。

“我怎么觉得你在生气呢?”

“我可没生气。”我当时正好很愉快,从没有过的好心情。我心里说,映
射。有意思。勿庸置疑,她是个不好惹的女人,我以后得小心着点。

(六.能量)

布儒对被他命名为“能量功法”的东西很感兴趣。通过入定参禅和行医经
验,他发现人体中有种能量,至今尚未为医学所知。这种能量,主要集中
在人体上的几个点。他把这些点一一找出,后来发现它们和印度瑜伽功中
的“轮穴”大致对应。

我对能量点,略知一二。比如,密宗瑜伽大法认为,人体生命力,沿七个
穴位(也就是“轮穴”)分布于人体中。这七个轮穴,全在人体中线上。
头两个,在腹股沟上;第三个,在肋下太阳神经从上;第四个,在心上;
第五个,在咽喉上;第六个,在前额上;第七个,在头顶。

据说,轮穴是肉身与魂魄之间的维系。每个轮穴都有自己的颜色和独特功
能。头两个轮穴(根轮和腹轮)主生存和性。第三穴(脐轮)主自己对肉
身的反照–这个轮穴在西方世界尤其发达。第四穴,心轮,是无限爱心之
源;第五穴,喉轮,主创造;第六穴,“第三只眼”,额轮,主分泌、心
智和上我;第七穴,顶轮,主宇宙意识。

有的人很敏感,据说可以看到这些穴位,表现为回旋的彩光。每个穴位都
可以被“觉醒”。穴位间的能量流可以被“平衡”。更有一种奇异的能量
,叫“灵量”(军荼利),会在人们贯通轮穴时,使他们警醒。

以上这些,加上其它一些东西,是信徒们对轮穴的理解。

当然,瑜伽的这些关于人体能量沿特定的路径游走的说法,和中国的“气
”分布于经络的说法,异曲同工。我知道,针灸能治病,但我并不相信经
络的理论体系就正确。

我一直把轮穴当成一种形而上的幻觉。当然,在吸气时,想像一下,每一
口气,从外界吸进生命力,然后这生命力沿一系列能量点分布全身,对打
坐冥思,是有帮助的。但比起真实可见的心脏、血管和神经,我不认为穴
位是实在的。

可是,眼前就有这么一位医生,说七大轮穴绝对是真实存在的,不仅如此
,人体还有其它更多的能量点,比如在脾上、乳头上、膝盖上、脚趾上,
等等。这能量任谁都能容易地感觉到。这能量还能被看到。人要是生了病
,那就是这能量受到了扰动。用这能量治病,效力强大。这能量还可以通
过直接接触或间接用手发功,从一个人传到另一个人的体内。

布儒就是这医生。

我是一点也不信。

为给大家“启蒙”,布儒宣布,他要给每个人亲自发功。他把大家分成俩
组。我在下午那组,故而我可以观察上午那组的效果。

轻柔的音乐响起。受功的学员躺在按摩桌上。布儒的助手,主要是他以前
的学员,开始触摸桌上的人,煞有其事,据说目的是为了打开穴道,平衡
能量。然后,布儒出场了。他在每张桌前停留约五分钟,双手向下,悬在
受功者身体的不同部位各一段时间。他完了后,受功者在按摩桌上略躺片
刻,身上盖着毯子。最后,大家起身,离开。

就这么点玩艺。一点戏剧性也没有。

我期待的远不是这样,而是有那么一点暴力、一点点紧张,这摇一下,那
扭一下,就象电视上基督教信仰治病那样。可布儒就那么平静地走来走去
。受功的人既不抽搐,也不乱跳。他们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按摩桌上。
这发功受功,真没什么可看,可观察的。

我唯一注意到的就是,屋子里的空气似乎变得凝重了些。坐在那屋子里,
就象坐在一罐蜂蜜中。你感觉到自己浸在又浓又厚的东西里。那感觉很祥
和,令人愉悦。

按规定,大家不能交流体会,因此我不知道第一组有什么收获。他们受功
后,先是笑嘻嘻地走来走去,然后就没影了。除此以外,我不觉得有什么
特别的。

下午,轮到我了。

我躺在按摩桌上,助手对我施功。我注意到,一开始,他们用手摸我的膝
盖和踝骨,就和随便一个人摸没什么区别。一两分钟后,一种温暖的感觉
突然出现,扩展到整个小腿。这感觉一出现,助手就移开手去,转向身体
其它部位,直到那温暖的感觉再度出现。偶尔,伴随着温暖的扩散,被触
摸的部位会轻微地抽搐,但大部分情况下不是这样。无论如何,助手似乎
知道温暖的感觉何时出现,因为时间一到,他们马上移至它处。随着身体
各个部位被依次施功,我慢慢进入一种深度的放松状态,几近睡眠。

朦朦胧胧中,布儒站到我的身边。他摊开双手,手心向下,悬在距我身体
几英寸处。我感到,他的手出奇地热,就象个热熨斗。我一开始,对如此
高热度,惊奇得很,但因身心松弛,很难集中注意力。这一切,就象在梦
中。慢慢地,我进入了梦乡。

没过多久,有人轻拍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说,受功结束,我可以走了。晚
餐时间到了。我离开桌子,走出屋去。

屋外,夹竹桃正在盛开,花团锦簇,拥满小径的两边。远处红色的山影上
,太阳正在落去。我周围的一切,都在放着毫光,生机盎然,色彩缤纷。
我在夹竹桃中随意走着,来到一个小游乐场。掐指一数,我来学院快一周
了,每天都在这游乐场边的小径上走来走去,但却从来没有注意到它。我
坐在一架秋千上,前后摇荡起来,心境出奇地平和。

在去餐厅时,我迷了路。当我终于找到它时,我发现我并无食欲,但光看
着食物,就让人赏心悦目。每样食物,都是那么吸引人。我可以盯着切开
的草莓,看上一个小时,玩味着它的图案和色彩。就连面包片,看起来也
是那么引人入胜。周围的人,也都显得友善,尽管我此时并不想与人交谈。
我的感觉如此强烈和持久,无法用言语表达。

我感到我的眼镜,那一付人工的框架,挡在了我和世界之间,于是便把它
摘了下来。不戴它,我也看得很清楚,清除了这层障碍,我心情更兴奋起
来。

突然,我有些明白了,这一切的一切:对眼镜感到别扭;不想说话;不饿
,但却喜欢盯着食物看;在熟悉的环境中迷路;在鼻子底下发现新东西;
发现世界出奇地鲜亮。

我把迷幻的症状,几乎都经历了一遍,可我并没有服用任何致幻剂!这种
生猛的感觉,持续了两天,然后慢慢消退了下去。

(七.秘象)

一些人开始有了神秘体验。消息就象闪电,飞快地传遍了餐厅。某某看到
了奇象。某某听到了秘音。没多久,大家就开始“比学赶帮超”了起来。
布儒曾说过,大家应该“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不许互相
串通。但大家还是忍不住。至少我就没有忍住。

叫我如何忍得住?我颠颠地跑来参加会议,就是为了得到神秘体验。我周
围的人,一个个都如圣女贞德,渐入奇境,而我却连个影也没有。迄今为
止,我只不过在那滥竽充数,偶尔装着和一棵仙人掌聊聊天。如此而已。

我醋性发作。众所周知,神秘体验,是上帝青眼相加的具体表现。没人不
知道。上帝的青眼,一次也没有瞥到我头上,真让我沮丧不已。

一天晚上,中途休会,大家来到餐厅中小息,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品味着
无花果糕点,一位名叫朱迪诗的女精神病医生,开口说道:“今晚开会时
,我能看到所有人发出的光晕。”

“真得吗?”我问,同时离她远了点。又一个神秘体验者。一个能看到光
晕的精神病医生。

“没错,”朱迪诗说。她面露微笑,显得很快活。“你看到过吗?”

“没有,”我说,感觉很悲惨。“光晕长什么样?”

“五颜六色。主要是黄和白。我现在还能看见呢。”

“现在?”我问。“在这儿?餐厅里?”

“对啊。每个人的我都能看见。莎拉的是粉黄,”她一边说,一边朝坐在
我们旁边的一位女士点头示意。

“粉黄?那光晕有多宽?”我问。

“距她头顶大约有一个英尺。”

我把手放到莎拉的头顶,比划一下,问道:“有这么高?”

“没有,没那么高。”

我慢慢把手移近莎拉的头顶,突然一下,我感到了一股暖意。我吓了一小
跳,把手停在那。

“那儿,”朱迪诗说。“就是那儿。”

我能感觉到。

我把手在莎拉的头上移来移去。我能感觉到一个很清晰的温暖的轮廓。她
的头似乎被包在一个有一英尺厚的暖壳里。我的手在她的暖壳上游走。我
感到左边似乎有个隆起。

“她的光晕在左边伸得更远,”朱迪诗点着头说。“象个包。就是那儿。”

我开始满餐厅乱窜,每个人的头上都摸上一摸。我的手刚感到那无形的暖
壳,朱迪诗就会说,“就那儿。”我们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每次在不同人
身上。

我已经出离兴奋,就象个刚得到新玩具或是发现新大陆的小孩。我想也不
想,只是不停地在那尝试。

没多久,我开始疑惑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我的手感觉到的是什么玩艺?
真是光晕吗?真有光晕这玩艺吗?我可是把光晕也当成是形而上的幻觉的。

我有点害怕起来。也许朱迪诗能从我的动作上得到某种暗示,每当我的手
停下时,就说“就是那儿。”我得试她一下。这一回,当我的手还没到暖
壳时,我就停下了。

“别停,”朱迪诗说。“还没到。”

我接着往下移,直到感觉到暖壳。

“到了。”

我崩溃了。我自己告诉自己,这不可能。这没法解释。

是不可能,但却的的确确发生了。我不知道我该拿这体验怎么办。我不认
为自己当时的精神不正常。我能感觉那暖壳,就象把手放到浴缸里,感受
里面的温水一样。你知道什么时候手在水里,什么时候在水外。绝对不会
弄错。那是实实在在的现象。你的手会变暖变湿,即使你不信洗澡水的存
在。

我所感觉到,那么清晰,毫不模棱两可,比起洗澡水来,犹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我实在想不出那到底是什么。我发了狂地试图解释它。但我知道我
做不到。我彻底放弃了。这是一个我无法解释的可重复现象;就我所知,
没人解释得了;可无论如何,它又是那么确实。有一种可能性,是当时我
晚餐后精神有点不正常,那怎么就会那么巧,朱迪诗也同时不正常,而且
我们不约而同,在一种假象上达成一致的意见?

不,不可能。那玩艺是真的。

我觉得脑子里断了一根弦,我对世界的看法,似乎因此有些改变。我不得
不接收这个体验。我琢磨着,也许以后我会把它弄明白。与此同时,先让
它在脑袋里面待着吧。

(八.宽恕)

在午后沙漠散步时,有两个人,在两次不同场合下,问我是不是有点不高
兴,或是有点不舒服。我很纳闷。在其它地方,没人问这类问题,只有我
在沙漠中散步时,才有人问。如果这还是“映射”搞的鬼,这鬼搞的可真
邪门。到底怎么回事?

会接着开。课业中有了冥思入定。其中一课,是通过冥思,向在你生活中
还没被你宽恕的人,送去无条件的爱和宽恕。我们应该在冥思中,想像受
者站在你的面前,你递上你的爱和恕,然后撒手,斩断恩怨。

我发现,我有一长串的人要宽恕。名单如此之长,我自己都感到惊讶。更
令我惊讶的是,有些人,现身清晰,很快就被我原谅了,但有的人,模模
糊糊,很难宽恕。每当我试图原谅那些难度较高的人时,我的脑子就拐个
弯,跑到岔路上去了。

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把名单过了一遍。其他人早就去干别的事去了,
可我还在那一个一个地宽恕。我想,我这辈子活的真累,带着这么多的恩
恩怨怨。除掉旧日的怨恚,使我如释重负,但每斩断一根怨丝,便有股深
深的忧伤,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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