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竹在新浪微博上批坐月子陋习,读书论坛上热烈讨论产房沐浴设施,这让我想起自己生第一个孩子的有趣经历。
我和倌结婚后就出国读书,虽然到了生孩子的年龄,但由于人生地不熟,加上学习紧张,迟迟没敢要孩子,直到我修完大部分课程并通过博士资格考试后才决定要孩子。当年学校没有法定产假,我们就计划六月份生孩子,利用暑假休息。结果人算不如天算,预产期是八月中旬,差不多要秋季开学了。
更不巧的是,大学城里的几位女产科医生的诊所都人满为患,拒收新产妇。权衡之下,我们找了一位中年男产科医生。这位男医生表情总是很严肃,说话特别精简,每次检查时都有女护士在场。
怀孕后不久,WIC的一位工作人员就找上门来。她介绍说,WIC是美国联邦政府提供给低收入家庭孕妇婴幼儿的营养补助基金,每月可以补助孕妇牛奶几加仑(忘记具体数目了),婴儿奶粉几大罐等等。牛奶和奶粉都不贵,我们负担得起,于是告诉她我们不需要救济。但她说我们的收入这么低(俩人的奖学金加起来不到$2,000),完全应该申请WIC。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难道天上真有馅饼掉下来?美国政府不会是要帮助我们外国人吧?赶紧声明我们是外国留学生不是美国公民。她说没关系,只要收入低就可以申请。她当场就帮我们填好申请表,让我们签了名。就这样,每月我们都可以在超市领取免费牛奶,多得喝不完。
幸运的是,我没有任何妊娠反应,只是肚子渐渐大起来。
怀孕七八个月时,肚子已经圆鼓鼓的了。一天,我端着满满的洗衣筐从宿舍地下室的洗衣房出来,正好看见倌买东西回来,高兴得转身向他奔去,没看见脚下的门墩,一个咧呛就重重地迎面摔在地上。当时我们俩都吓傻了,相互看着动都不敢动。过了一会,倌问:“你感觉怎样?”
我趴在地上仔细感觉腹部,没有任何不适,对他摇摇头说:“好像没事。”
“真的没事?” 倌不放心地问。
我稍微动了动,又仔细感觉了一遍,“好像没事。”
“你慢慢起来试试,小心。” 倌扶着我慢慢地站了起来。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任何问题,简直不可置信。倌分析说:“好在是摔在草地上,否则没这么幸运。” 我们俩拾起散落在草地上的衣服就回家了,也没想到要去医院检查检查。
八月初,我妈妈请假来美照顾我。眼看预产期一天天的近了,一天天的过去了,却一点点动静都没有。偶然晚上梦见自己要生了,大呼小叫,醒来后却又是虚惊一场。
开学了,我是TA,不得不挺着大肚子去上课,学生们和我一样担心我会把孩子生在教室里。就这样拖到八月底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倌此时已毕业去外州工作去了。产检时,我们坚决要求催产,医生最后同意了。
那天,我自己开车带着妈妈一起去医院,办完住院手续住进了产科病房,倌随后开车连夜赶回来。
医生给我用了催产药,一天下来,还是没动静。这期间,时不时的听见别的产妇的嚎叫声,生了一个又一个,就我没动静,急人。
医生加大了催产药剂量,终于肚子阵痛起来,但医生说宫缩远远不够强,还早着呢。后来医生睡觉去了,要护士有情况就给他打电话。
那晚肚子阵痛了几回,妈妈和倌轮流帮我摸肚子缓解,每次叫护士来检查后总是说没到火候。等到早上五点左右,妈妈发现监视器上的情况有变,按铃叫来护士,她看了看说没问题,但妈妈不相信她。妈妈说:“虽然我看不懂监视器上的那些曲线,但我整晚都在看,现在曲线变了,一定不对。” 坚持要我一定要护士叫医生来,但护士就是不愿意,说医生八点就上班了,可以再等等。我不好意思坚持,妈妈就要我直接翻译她的话给护士听,我对护士说:“我妈妈说,你要是不马上叫医生来,出了问题你能负责吗?” 于是护士就打电话叫医生了。
医生来的很快,略为检查后就决定破羊水,谁知破了羊水后还是没进展,于是做扩宫。医生用产钳一扩,我痛得大叫一声,倌应声往地上一倒。医生看见倌倒下后,大吼:“谁来帮帮这位男人?” 倌挣扎着爬起来说:“我没事,没事。” 此时此刻,我居然忘记了自己的痛疼,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
医生扩宫失败,决定立即破腹产。
产房手术室规定只能让丈夫进去陪伴,考虑到倌晕血,医生答应让妈妈也一起进去。于是倌和妈妈都穿上手术室的衣帽鞋,倌站在我的头边,握住我的右手,护士们在我胸前拉起一个布帘遮住倌的视线,妈妈站在布帘的另一边握住我的左手。麻醉师给我上了半身麻醉,胸部以下就没感觉了。
没过多久,女儿取出来了,但没有哭声,妈妈剪的脐带。护士迅速地给女儿上氧,然后就传来了几声斯文秀气的哭声。医生报告说女儿一切正常,是一个健康宝宝。
护士抱来女儿让我看看,我注意到女儿的脸不像一般婴儿那样红红的皱皱巴巴的,而是白白的光溜溜的,心想我女儿真是太漂亮了。
医生缝合好刀口后,我试图摸自己的大腿,摸来摸去就摸到一大块橡皮,我的腿呢?倌说,那橡皮就是你的腿。麻醉师说,尽管用了止呕药,但麻药醒后还是会想呕吐,这是正常现象,要我不要担心。我后来果然有一点点想呕吐,但一会儿就好了。麻药醒后就被送回病房了。
那是一间双人病房,已经住有一位刚生完孩子的白人产妇。我们两床之间隔着布帘,她住靠门那一半,我住靠窗那一半。打完招呼,安顿下不久,就听见她那边“嘎嘣嘎嘣”地响过不停。妈妈问:“她在吃什么?” 我听声音像是在吃冰,但妈妈不敢相信,借故过去看看,果真看见她拿着一大杯冰块在吃。妈妈看后直吐舌头,给我比划她吃冰的样子。没想到勾起了我的兴致,叫倌给我拿些冰来吃,妈妈连忙阻拦,我坚持一定要吃一块,妈妈不得已就挑了一小块给我吃了。
第二天早上,护士检查询问我的情况后就要我洗一个淋浴,妈妈有些担心,我也怕痛。护士说她帮我洗,不会痛的。于是她教我怎样下床,怎样进浴室,怎样配合她冲洗。干净利落,很快就洗完了,而且真的不痛。
洗完澡后,护士从婴儿房抱来女儿让我喂奶。又教我怎样坐起来,怎样抱孩子,怎样喂奶。照她说的做,刀口就不怎么痛。我喂了一会儿,仍不见奶水出来,不想喂了。但护士要我坚持喂,说女儿的吸允会帮助我出奶水的。所以尽管没奶水,还是每隔两三小时就喂女儿一次。
同病房的另一产妇也是生的女儿,看见我们女儿头上浓浓密密长长的黑发后惊呼道:“喔,上帝,好漂亮的头发!” 我这才注意看她女儿的头,光光的头上系了一根粉红色的漂亮发带,要仔细看才能看见稀稀疏疏淡淡的金发。我说:“你女儿的金发一定会越来越多,将会非常非常漂亮。”
生完女儿住了两晚后,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出院前,护士一一交代回家后该怎么照顾自己和婴儿,社工和WIC的工作人员也来了,我告诉WIC的人我们要退出WIC,因为倌有工作了。
所有的住院手术和医药费用一共大概有一两万多美元,基本上都是保险公司付的,我们自己没花什么钱。
从医院回家后,我的奶水就多得女儿吃不完,根本用不着妈妈熬汤给我催奶了。
妈妈是一个开放的人, 并不认同坐月子的老规矩。生活正常进行,她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我只需要给女儿喂奶。唯一一件她不让我做的事是看电视连续剧。那时琼瑶剧在留学生中间风行,我一直没时间看,就等着坐月子时好好看几部呢。谁知妈妈就是不准我看,说长时间看电视对我的身体没好处,怎么说都不同意,我最终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渴望。
虽然学校没有法定产假,但系主任说我需要休多久让我休多久,完全恢复后再去上课。但我却无法多休,因为我听说系主任让别的TA轮流无偿替我代课,我多休一天,同学们就得多忙一天,再说我身体也恢复得很快。在妈妈的反对声下,我仅休了三周的产假就恢复了正常的学习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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