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蔟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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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档:8月, 2008

8月 19, 2008 @ 4:04 pm

还原奥运精神

鲁迅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我则不惮以最科学主义和最还原主义的恶意来揣摩整个人类——当然包括奥运这个忽忽悠悠正在进行的人类活动。

看多了动物世界、发现频道、国家地理之类的电视节目,我对人类的运动“天赋”便失去了肾上腺素分泌过剩时的强烈兴趣。人类之所以成为动物世界的霸主,不是因为比别的物种跑得更快、跳得更高、力量更大或是肢体更加灵巧,而是因为脖子上那三斤左右的如日本豆腐般脆弱需要硬壳保护的神经网络。

所以,我对那些建立在伸胳膊撂腿而不是在日本豆腐之上的所谓“精神”,总是带有一些小男孩天然的好奇和恶意,想将它们还原一下,揭去它们的画皮。

奥运精神,就是这样一个玄玄乎乎、神神兮兮、很值得我们去戳一戳的东西。

当气体散尽,奥运精神这个皮球里,剩下的是什么东西呢?

还是一些玄玄乎乎、神神兮兮的东西。

奥运精神内涵的一个版本,是“更快、更高、更强”。

呵呵,自然界里的“更快、更高、更强”,似乎并不需要什么精神。生存竞争自然选择的压力,就足够让羚羊猎豹们跑得更快、婴猴跳得更高、雄狮雄猩猩们更强。动物们不这样做,基因就传不下去。

人类并不优越多少。“更快、更高、更强”的所谓奥运精神对运动员(尤其是除体育不知职业为何物的中国运动员)而言,不是目标,手段而已。运动员的目标,是夺得冠军及其背后巨大的荣誉、社会地位和商业机会——还原一下,不过是更高的生存质量和更多更好的繁殖机会而已。

给任何人轻轻施加一点自然选择的压力,他(她)都会“更快、更高、更强”,根本不需要什么“奥运精神”。小岗村18户农民在1978年所做的,比奥运还精神。遏制这种生物本能的任何东西,包括那些听起来天花乱坠的很道德很崇高很理想的意识形态,都是反动的,最终要被自然规律击倒的。

我有个取代“更快、更高、更强”的口号,那就是“或者做一个生命游戏中的胜者,或者被扫进自然史的垃圾堆”。

奥运精神内涵还有一个版本,是玄乎程度和清华校训差不多的“和平、友谊、进步、参与、奋斗”。

我不太明白,当一群大小伙子肾上腺素充溢体内时,还能有什么“和平、友谊”。中国男足某球员踢向比利时球员裆下的那一脚,我就觉得很奥运。前几年齐达内撞向意大利球员胸部的那一头,也很有体育精神。友你“球”个谊!等我赢了球,拿了奖金和广告代言机会,再和你谊。

体育比赛,不过是生存竞争游戏在人类中的仪式化。生存竞争,对做为生存机器之一种的人们是如此重要,以至于他们在茶余饭后投入大量精力财力来观赏这种仪式,为一个游戏而喜怒哀乐。看漂亮的年青女性在台上露出腰部狂歌劲舞,并不能本质性地增进一个青年男性歌迷的生存和繁殖机会,但他照样如痴如狂。有那么一个词,叫做意淫——更高雅的说法是娱乐,最高雅的说法是精神文明。意淫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以至于人类长时间大规模地为了天堂或是共产主义而严肃地“进步、参与、奋斗”着。

体育比赛,小小游戏而已,不要承载过多的精神、道德、政治、民族自尊之类的东西。人们应该记住,在这些仪式化的游戏之外,还有更大更重要更真实的生存游戏在上演。在这台大游戏里,人人都是运动员,都不能退场。这场永久的游戏玩不好,不是丢掉几块金牌、踢裆撞头的小玩闹,代价可能是有辜者和无辜者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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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 14, 2008 @ 10:43 pm

回老兵《评太簇》

评太簇《施一公的“科学精神”》

老兵

太簇从施一公的短短几句话就能发现“漏洞百出”,并诊断出施有些“世界观分裂症”的症候。这和通过切按脉搏发现“病人”气血紊乱有什么区别?中医在作出判断之前尚且要“四诊合参”,看来用科学武装过的头脑要先进得多,一“切”搞掂。

【太蔟回:把不相关的中医拿来比附,不是论证。此类手法,为文傻所常用——我并没有说你就是文傻,但我嗅到了些文傻的味道。】

太簇说,“某些科学研究人员在专业领域还能遵循科学规则,但一到了专业领域外,就把科学精神抛到脑后,和大街上的常人无异”。不知道这里的到了“ 专业领域外”指的是到了“其他专业领域”,还是到了“非专业领域”——也就是跟科学无关的政治、宗教等公共领域?如果是“非专业领域”,比如某科学家在支持共和党或喜欢太极拳之前,难道也需要求真尚证穷理达洽?这时候的科学家不就是大街上的一个常人吗?

【太蔟回:结合上下文,“专业领域外”涵义很清楚,是你的“是”和“还是”的和。你凭什么说,“政治、宗教等公共领域”“跟科学无关”?是哪个神给你的启示?“democracy in the U.S. style simply does not work in China.”这个客观事实判断,与“支持共和党或喜欢太极拳”这些主观价值判断,是一类事么?你分得清事实判断和价值判断的区别么?】

接下来,作者说:“我们都知道,如果按照科学规则,给出一个很强的判断,是要很强的证据支撑的。”我完全同意这个观点,但想问一问:按照科学规则,给出施一公有些“世界观分裂症”的症候这样的判断,是不是也需要相当的证据支撑呢?单凭区区两句话就作出诊断(切),是把科学精神挂在脑前吗?

【太蔟回:要证明“施一公是个全天候的百分之百的讲科学的人”这个命题,很难,需要穷尽所有的案例。但要证明“施一公有时不讲科学,会抛开证据和逻辑胡扯”这个命题,则简单得多,只要一个例子就够。我在文中用了两个,你还嫌不够?】

针对施一公的“There is no doubt in my mind that democracy in the U.S. style simply does not work in China”,太簇问:“但是,证据在哪里?Where’s the data?”我并不认可施的说法,但相信这不过是个人(in my mind)的一个政治观点,不是什么科学结论,当然就不需要什么证据。当有人说“自由和民主是全人类共同追求的目标”时,有必要问“Where’s the data”吗?况且,辛亥革命后曾有个类似U.S. style的制度来到中国,它不是“did not work in China”吗?

【太蔟回:谁告诉你政治观点就不需要什么证据?在民主制度的美国,你去当政客,贩卖自己的政治观点,完全不顾证据和逻辑,只是一个接一个从天而降的观点的枚举,试试看!知道民主和共和两党候选人在辩论时,主要用的是什么手法么?“自由和民主是全人类共同追求的目标”并不天然正确,当然需要data。另外,你知道什么是“democracy in the U.S. style”么?】

我们很难通过可控的“临床试验”来证明美式民主能不能“work in China”,只有当足够多的人——尤其是政治精英——认为它能很好地“work in China”时,它才能真正“work in China”。

【太蔟回:很好,信则灵。我真纳闷,共产主义为什么在中国没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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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 13, 2008 @ 4:18 pm

施一公的“科学精神”

在 http://www.princeton.edu/~paw/archive_new/PAW06-07/09-0307/letters.html 中,施一公写到:“There is no doubt in my mind that democracy in the U.S. style simply does not work in China. Singing high praises of freedom of speech and democracy is one matter; advancing a vast country of extreme diversity is another.”

短短的几句话,漏洞百出。

我在《给中国科学家科普》一文中,提到一种叫做“世界观分裂症”的症状,指的是某些科学研究人员在专业领域还能遵循科学规则(当然,不遵循就混不下去),但一到了专业领域外,就把科学精神抛到脑后,和大街上的常人无异。信中医信轮子的理工博士教授,并不是什么珍稀动物。

施一公就有些“世界观分裂症”的症候。

我们都知道,如果按照科学规则,给出一个很强的判断,是要很强的证据支撑的。“There is no doubt in my mind that democracy in the U.S. style simply does not work in China.”里面的 “no doubt”和“simply does not”让我们“毫无疑问”知道了施一公的论断。

但是,证据在哪里?Where’s the data?

中国根本就没有试过“democracy in the U.S. style”,真正科学理性的人怎会得出它“simply does not work in China.”的结论?

美国人的飞机、汽车、计算机软硬件、互联网、好莱坞大片、肯德基、麦当劳、NBA以及美国培养出来的华裔博士教授,中国可都用得好好地。这些好东西,都是怎么创造出来的?

如果我是施一公,就给自己留点余地,这么说,“According to my highly limited personal experience and possibly biased point of view, it’s my subjective belief that democracy in the U.S. style PROBABLY WOULD not work in China.”

“Singing high praises of freedom of speech and democracy is one matter; advancing a vast country of extreme diversity is another.”

哼哼,亏施一公在美国生活了那么多年,还入了人家的籍。美国幅员与中国一样辽阔,领土要更支离一些(阿拉斯加与夏威夷都远离本土)。在人种文化上,美国也远比中国多样化得多——“melting pot”不是说着玩的。说到“a vast country of extreme diversity”,美国得排第一,汉族占90%强被儒家文化大一统荼毒了几千年的中国得往后边站。

即便根据施一公的标准,中国是“a vast country of extreme diversity”,但要“advancing”它,还真地需要言论自由和民主,因为在天高皇帝远的地区,谁最熟悉本地情况、最能知道自己的利益和最想为自己说话?

施一公在他的专业领域,或许是个角儿,但出了那领域,“There is no doubt in my mind that”他在见识上“simply”和贩夫走卒没什么区别——我并没有贬低劳动人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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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 10, 2008 @ 7:07 pm

中国元素

前段时间的《功夫熊猫》和近日让世界人民震撼的奥运开幕式,中美联手,让中国元素突然火了起来。

说到元素,首先跳进我内存中的是老门的化学元素周期表,以及中学时“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的五言不律诗。金木水火土的中国元素和它们的阳爸阴妈刚露了下头,就被我一锤子敲下。再跳进我内存的,是老欧的《元素》——或称《几何原本》。太极阴阳鱼和八卦长短棍屁股刚撅起来,我就一脚踢去。

老欧的元素,是逻辑的硕果。老门的元素,则是实证的奇葩。它俩一结合,就把金木水火土的中国元素和什么阴阳太极八八六十四卦打得稀里哗啦。曾压在中国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之上,其实还有一座大山,由老欧和老门的元素们组成的大山。义和拳拳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鹰鼻凹目红装膝盖不会打弯的大不列颠火枪手。仔细琢磨琢磨,就连拳民们视若珍宝神明的中国元素,也是洋鬼子的盟友,要不怎会在关键时刻抛弃了拳民们呢。

《功夫熊猫》据说充满了中国元素。书法、山水画、庙宇、花拳绣腿这些表面功夫且不去说它,但表所谓中国传统智慧的化身——乌龟大师。

据说,乌龟大师句句妙语,字字禅机,充满了高层次的智慧,让中外文傻们深省感悟及佩服得五体投地。

乌龟智慧一:“There are no accidents.”中译“世间无巧合”。

呵呵,生命在地球上的出现,便是一个巧合。生命的进化,更是充满巧合。进化机制中给自然选择带来新鲜材料的变异,就是巧合的同义词。在生命进化的大背景下,乌龟王八做为一个独立物种的出现,当然不过是一个小小小小的巧合。“There are no accidents.”这种宿命论和智能设计论的弱智论调,能成为智慧,是很能说明乌龟大师粉丝的智力水平的。

乌龟智慧二:“you just need to believe.”信则灵!

另一个宗教信徒和中医信徒赖以维生的弱智“智慧”。文傻们在歌声中唱到“I believe I can fly, I believe I can touch the sky…If I just believe it, there’s nothing to it.”文傻们在歌声中又唱到:“There can be miracles, when you believe. Though hope is frail, It’s hard to kill. Who knows what miracles you can achieve when you believe. Somehow you will, (Now you will (3rd Chorus)) You will when you believe.”

占人口很小比例的被科学武装的当代人不信!我们假设,我们实验。上天如此,入海如此,治病救人如此,制定国家体制政策如此,教育子女如此。

乌龟大师如此这般充满神秘主义和玄学色彩的人类蒙昧幼稚时代的糟粕,在当代被戴着光环推出,并得到许多人的欣赏与共鸣,这是很令人警醒的一种社会现象。

奥运开幕式的中国元素,除了礼乐、书法、山水画、戏剧、花拳绣腿等等这些表面功夫,还有儒教和禁不起推敲的四大发明等。这些东西,除了给人提供些娱乐消遣以及增强虚幻的民族自豪感之外,对解决中国面临的实际问题,并没有什么实质性作用。中国更需要的,是如何用科学与民主的手段,将用于面子工程花拳绣腿上的经费花在教育、医疗、社会福利、环境污染治理、落后地区发展等更迫切更影响深远的事业上。

只有当把在发达国家尝试成功的关于社会治理的人类智慧结晶学学好用好后,我们才可以松一口气,把中国元素拿出来把玩观赏。在此之前,还是先把它们锁在玻璃柜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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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 10, 2008 @ 12:25 am

旗倒了,旗倒了

8月 3, 2008 @ 1:53 pm

病急仍不乱投医

7月25日,激励了千千万万人的 Randy Pausch 教授终于不敌癌魔,抱憾离开了人世,终年47岁零9个月。

他的世界观和人生观,我十分认同。在我心中,他比耶稣孔丘释迦牟尼穆罕默德以及他们的信徒的总和还要大。他是人类高贵品质的一个凝练的具体表达——就像新语丝是科学精神在中文世界的一个具体表达一样。

他罹患的是等同死刑的胰腺癌。对此,他并没有象愚昧的宗教信徒那样去检讨上世或今世自己犯下的罪孽,而是正确地将它归于偶然的坏运气。他用牌戏做比喻说,自己的病就像被发了一手烂牌,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如何玩这手牌——放弃还是抗争、悲观还是乐观,还是在自己掌控之内的。

他选择了乐观,选择了积极的抗争。他在讲台上做起了俯卧撑。

关于文傻们津津乐道的灵魂精神以及他是否象许多本不信教的人在面临死亡时选择皈依,他开玩笑说,自己也没能免俗,在这生死关头,买了个苹果机。了解微软与苹果之间宗教大战的人,不能不解颐。

有位德国网友问他是否尝试过另类疗法。我们知道人们病急乱投医的心理,这也是中医得以苟延残喘的原因之一。他回答说自己收到上万封邮件,建议这样那样的疗法。做为一个科学家,他自有判断真伪的一套方法。他对任何疗法,第一道判据是其是否经过临床研究。神奇的个案尽管数量再多,在他眼里也是一钱不值的。

在我的字典里,科学主义是个褒义词。Pausch教授便是一个在生死关头仍能言行合一的坚定的科学主义者。他的肉体已从这个世界消失,但曾组成和运转他身体的物质和能量仍在按自然规律循环。他的事迹和思想,会在我们的记忆中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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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 2, 2008 @ 1:36 pm

方舟子不必悲哀

在《悲哀的方舟子》中,唐吉珂德网友历数了自己与中医信徒的遭遇战,最后感慨道:

“方舟子先生在为每个中国人的利益而战,却得不到他们的理解,得到的只是误解,只是谩骂,只是痛恨。

鲁迅先生觉得自己是走进了无物之阵,周围的人都是看客。

这是方舟子的悲哀,更是我们中华民族的悲哀!”

我不是方舟子,也从来无意指导任何人如何为人处事。这里我只是运起小说家的笔法,作一个大大的如果,然后引申开去。

如果我是方舟子,我就不悲哀。

我不悲哀,就如一个物理学家不必对原子分子悲哀,如一个天文学家不必为日食月蚀悲哀,如一个社会生物学家不必为蚂蚁蜜蜂黑猩猩悲哀。

如果你跳在半空中,如神或科学家般超然地俯视中华民族乃至整个人类,象研究原子太阳蚂蚁蜜蜂黑猩猩那样研究他们,观察他们的行为,总结他们的规律,你就会象爱因斯坦那样有个不俗的发现。

关于科学为什么没发源于东方(尤其是自夸博大精深的中国),爱因斯坦曾评论到:“……在我看来,中国的圣贤没有迈出这几步【太蔟按:指发现古希腊的逻辑和文艺复兴的实证】,并不令人惊奇。令人惊奇的是,这些发现能被【任何人在任何地方】做出。”

爱因斯坦的意思很清楚,科学的出现是个极小概率的奇迹性事件,中国没中头奖是非常非常正常的。欧洲中奖,才是不正常的。

顺着老爱的思路,关于中医,我可以做出这个论断:中医在中国有排山倒海众志成城蚁群般的粉丝,并不令人惊奇。令人惊奇的是,竟然有鲁迅、方舟子等反中医的另类中国人。

同样的,中医粉丝误解、谩骂、痛恨反中医阵营,并不令人惊奇。令人惊奇的是,中医粉丝们在关键时刻,绝大部分首选现代医学救命,而且连脸都不带红一下,居高的道德感也依然完好。

如果你把人当成是一些群居的高级生存机器,中医粉丝们初看起来令人费解的行为就有了正解。毕竟,生存与繁殖并不需要太多智力。蟑螂都可以成为生命游戏中的强者,把几十亿年进化的成果归功于几千年的谬误,也无伤中医粉丝们传宗接代。即便进化偶然赋予我们人类超群的智力,大多数人类成员并不需要它,正像许多人花大价钱买了高级手机而只用其中一小部分功能一样。愚昧只要不使它的主人退出进化游戏,就可以延续下去。

人类的愚昧与顽固,并不令人惊奇。令人惊奇的是,人类中有那么一小撮别有用心者,把那手机的功能使到极致,意识到本物种内禀的顽劣并克服之,超越了生存机器的桎梏。

意识到这一点,是很令人愉悦的一件事。我们快乐庆祝还来不及,为什么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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