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r 30

陈寅恪《乙巳清明日作次東坡韻》(1965): 

 

聽罷胡僧話劫灰,尚談節日蠢人哉。鶯飛草長今何處,寒食清明又幾回。早悟有身原大患,不知留命為誰來。德功坡老吾寧及,贏得殘花濺淚開。①

 

本诗颔联“句中自对而又两句相对”②:“莺飞”对“草长”,“寒食”对“清明”;“莺飞草长”又对“寒食清明”,自是工对。

 

颈联似属半对半不对。“早悟有身”与“不知留命”对仗工整。 

 

①陈美延、陈流求编:《陈寅恪诗集 附唐篔诗存》,清华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143页。参校胡文辉《陈寅恪诗笺释》,广东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下册第1282—1283页;三联版《陈寅恪集·诗集 附唐篔诗存》(pdf文件)第167页。

②王力:《诗词格律》,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50页。

Apr 10

杨恒均让互联网成为言论自由的试验场》有云:


“很多读者给我来信,其中相当部分的读者都问了一个相同的问题:杨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等到那一天?三十年还是五十年?我等得到吗?如果等不到,那又有什么意思?  

   

“大家当然知道他问的那一天是哪一天,可是我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而且当我收到太多这样的问题的时候,我心里渐渐郁闷和烦躁起来。”①


“那一天”是哪一天?严格说来,上下文并无交代。“大家当然知道”,根据只能是文本之外的“广阔的社会背景”②了。


①http://www.aisixiang.com/data/32293.html

②王宗炎主编《英汉应用语言学词典》,湖南教育出版社1988年版,第79页。

Mar 20

作家野夫《戏撰两联给诸位朋友再拜年》(2010年2月)之一:


虎气必催天地色新,海上欣迎冯正虎;

猿声难挽江河日下,人间笑看网评猿。


“猿”对“虎”非常工整:名词对名词,且鸟兽虫鱼对鸟兽虫鱼。此外,“猿”者,“员”也。眼下谐音大行其道,这是又一例。


网评员,俗称“五毛”、“五毛党”。

Jan 10

……但文豪则可,在我辈却不可的。    

              ——鲁迅《阿Q正传·序》


《壬辰廣州元夕收音機中聽張君秋唱祭塔》(1952年)之二:


元夕聞歌百感併,凄清不似舊時聲。天涯誰共傷羈泊,出得京城了此身。


观其总体,自是七言律绝。但韵脚“声”属庚韵,“身”则属真韵。真韵与庚韵也不是邻韵。


近体诗须一韵到底。这首绝句的韵字越出了同一韵部,当属“出韵”。


出韵被认为“近体诗的大忌”②。虽然“诗圣”杜甫偶尔也曾出韵——“这是故意还是偶尔不经意?自然只有杜老知道。”(张中行语)


①陈美延、陈流求编:《陈寅恪诗集 附唐篔诗存》,清华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78页。参校胡文辉《陈寅恪诗笺释》,广东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下册第654页;三联版《陈寅恪集·诗集 附唐篔诗存》(pdf文件)图片“唐篔手鈔陳寅恪詩作謄正本”及第87页。

②王力:《汉语诗律学》,上海教育出版社1979年版,第44页。

③张中行:《诗词读写丛话》,中华书局2005年版,第123页。

Dec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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删[附言]:未熟通某文,断不可定其某文法。言易,言难!


这是赵元任对王力《中国古文法》(1927年)的一则批语。


王力1926年考入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学制一年。《中国古文法》是他的研究生论文。


这部手稿后于1984年影印出版。作者序说:“我这篇论文是梁启超、赵元任两先生共同指导的。”梁启超语多褒勉,而赵元任则相反。“他用铅笔小字作眉批,专找我的毛病,其中最严厉的一句批评的话,就是:‘言有易,言无难。’(原文如此——引者)这六个字后来成为我的座右铭。”


赵元任(1892—1982),语言学家。原籍江苏武进,生于天津。国语罗马字的主要制定者之一。后定居美国,曾任美国语言学会会长。

 


【出处】王力著,梁启超、赵元任评:《中国古文法》,山西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图片是影印第41页局部,删去的“附言”二字依稀可辨。引文见序第2页。赵元任简介据《辞海》。

Dec 20

又一个“长眠”的字忽然活跃起来。从社会语言学的角度看,应该记录以备研究。

以下引用——

    垬,hóng,音红,古义为土坝,网络通用义作拆字解——意即“土共”,是土鳖、河蟹和蛤蟆聚居之地,洪坝边兼放养草泥马、马勒戈壁等物种。垬亦指当今世界之最大帮派,全称垬帮、垬门,垬帮执政称垬朝。

    垬常用于以下词语:

    1.垬帮简称:垬朝、垬帮、垬门;

    2.垬帮人员:垬夷(马教西来谓之夷),垬酋(垬帮领袖),垬勋(革命元勋也),垬人(垬帮成员),垬军(垬帮打手),垬烈(垬帮先烈),垬奴(垬帮死忠者),垬儒(垬帮鼓吹手),垬花(垬帮文艺兵),垬粉(垬帮粉丝),垬媒(垬帮喉舌),垬蟹(垬帮虾兵蟹将),垬卫兵(爱国贼愤青),垬外线(垬帮鱼饵,用以钓鱼执法),垬衣主教(余秋雨之流);

    3.垬帮属性:垬福,垬运,垬恩,垬灾,垬肿(机构冗复),垬色恐怖;

    4.垬帮场所:垬楼,垬笼,垬牢,垬场大阅兵;

    5.垬帮治内及治外领地:垬区(大陆),垬泛区(港澳台),垬灯区(孔子学院所到之地);

    6.垬帮活动:垬弄,垬骗,垬抢,垬烤,垬调(宏观调控也),垬门宴(喝茶、选民意代表谈判之类),垬吸效应(汲取民间财富现象及其结果);

    7.常见成语:垬光满面(官僚像),垬男禄女(垬帮红男绿女,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垬商腐贾(垬朝鸿商富贾),垬水猛兽,垬肿之处艳若桃花,白刀子进垬刀子出。

    ——引用完毕。复制自http://.…..fvx1.html

下图是《汉语大字典》缩印本(湖北辞书出版社、四川辞书出版社,1992)第184页局部。常用辞书不收这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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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谢】读书论坛asasasa、five、找老婆专用ID 、tinaliang等的讨论对本文形成有大贡献。

Dec 10

    语境  又称“情景语境”。指使用语言时所处的实际环境,包括语言之内和语言之外的。

——《语言学百科词典》

 


    杨恒均的博文《在CNN上打广告推销“中国制造”,太有才了》写道


    “海外反华势力对‘中国制造’攻击最厉害的是我们的商品之所以便宜,就是牺牲了劳工(特别是农民工)的权益,那么,我们就可以有针对性的让美少女文艺宣传队,和大奶、二奶三奶一起,穿戴整齐,开上名车,带上所有的名表(甚至可以一个人戴三个表)去告诉外国人,你使用的产品,就是中国制造的,就是我们制造的,耶 ——”②


一个人戴三个表!处于目下的语境,我们会心一笑。


一个人戴三个表?离开目下的语境,外国的和未来的读者只好莫名其妙。他们知道从“三个dai表”到“dai三个表”的故事吗?


《语言学百科词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3年版,第447页。

②http://yanghengjun.com/?action-viewnews-itemid-208

Nov 25

    爱好作词(宋词之词)的网友看来不少。正巧有书,抄几段与各位共享。

 

    1)词,早已成为“句读不葺之诗”。它源于乐府,并各有词牌。我们现在所谓填词,实际是旧瓶装新酒。倘取消这一包装,那就完全失去再用旧称的意义。有位朋友出示其新作《西江月》嘱提意见,当答以:“只有个别字建议改一下,最好是《东江月》,‘南’或‘北’也行。以你‘壮岁旌旗拥万夫’的豪气,何苦老守什么《西江月》的清规戒律受罪呢?”他拊掌大笑说:“你谈的这番话使我懂得过去有人自称所作为‘丘八诗’的道理,今后我写我的‘丘八词’好了。”①

——宛敏灏《词学概论》

 

    2)……作为一首词,要受严格的格律制约,即便有正确的思想内容,如果不遵守词的格律,写出来的作品也不能称为词。决不是只按某个词牌的句数、每句的字数,照样填写出来就称为词。但是这个道理很多人不知道,所以常常出现只填字而非填词的作品。②

——吴丈蜀《词学概说》

 

 3)我认为谁都可以自由地创造新的格律,但是,你最好不要采用旧的律诗、绝句和各种词牌。例如,你用了《满江红》的词牌,而又不是按照它的格律,那末,最好就另外起一个词牌的名字,如《满江黑》或其他,以便与《满江红》相区别。③

——马南邨《三分诗七分读》

 

 宛敏灏、吴丈蜀都是词学专家,邓拓(马南邨)则是“杂家”兼诗词名家。话说到这个分上,我辈不三思?

 

 道理很简单:不讲平仄,不合词谱,仅仅字数、句数与《西江月》/《满江红》相同——那绝不是西江月》/《满江红》。一定要叫《西江月》/《满江红》,就有望荣登XYS的“客户”(赛中国语)榜了。

 

 爱而好之,请从格律的基本常识开始。强烈推荐王力《诗词格律》(中华书局版),一本大家写的小书。

 

①宛敏灏:《词学概论》,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361页。

②吴丈蜀:《词学概说》,中华书局2000年版,前言第2页。

③马南邨:《燕山夜话》,北京出版社1979年版,第25页。

 

2009年11月

Nov 20

唐德刚逝去了。


还记得是从《胡适口述自传》(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开始记住这个名字的。


唐德刚的文字,令人对史学家刮目相看。


不由得想到陈寅恪,想到这位史学家的一首诗。那里涉及第三个史学家。


《题冼玉清教授修史图》(1950)共三首,第二首《陈寅恪诗集 附唐篔诗存》(清华大学出版社,1993)因犯忌而未收。诗曰:


国魄销沉史亦亡

简编桀犬恣雌黄

著书纵具阳秋笔

那有名山泪万行①


胡文辉指出,第二句“简编”疑指范文澜主编的《中国通史简编》。本句“斥《中国通史简编》为御用史学,其出现及流行是中国史学衰亡的表征”。②


范文澜曾任中国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所长。《辞海》介绍他的著作,“主编《中国通史简编》” 排在第一。③


①胡文辉:《陈寅恪诗笺释》,广东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上册第563—569页。本诗写作时间从蒋天枢说,见第561页。

②同上书,第566页。

③《辞海》1999年版缩印本,上海辞书出版社2000年版,第701页。


2009年11月

Nov 15

    清华研究院国学门(通称清华国学研究院)1925年成立,只存在了短短4年,80年后依旧令人神往。

 

    “一代国学宗师”姜亮夫是清华国学研究院出身。他回忆那时的读书生活说:

 

    “在清华这个环境当中,你要讲不正当的话,找一个人讲讲肮脏话是不可能的。先生同先生、学生同先生、学生同学生,碰见了都是讲,某个杂志上有某篇文章,看过了没有?如都看过两人就讨论起来,如一方没有看过,看过的就说这篇文章有什么好处,建议对方去看。”①

 

    那些未来的大师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读书的。

 

    姜亮夫(1902—1995),云南昭通人。原名寅清,字亮夫,以字行。1926年考入清华研究院国学门。

 

①姜亮夫:《忆清华国学研究院》,钱谷融、陈子善主编“中国现代散文精品文库”之《塞纳河畔的无名少女》,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16页。

 

2009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