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的存档

白平:孔府门联,谁被纪晓岚涮了?

2010年6月5日星期六

【天路客按】孔子的真正嫡传子孙、后裔传人是程朱陆王。可不是姓孔的,他们基本没有像样的。还有那位跟着蒋介石去了台湾的几十几代孙,也是个排位,安富尊荣的享受了一辈子(李敖对此公曾有过绝妙的讽刺),孔子的孙子们在台湾连个大学都考不上,还是照顾他们是孔子的孙子才破格录取的,据说有个读了东吴大学历史系,真是把祖宗脸面辱没殆尽。

    前段时间拍的那个所谓《孔子》宣传活动上,演员周润发还当场给孔子的那个几十几代孙女磕头,以示尊孔,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不但滑稽可笑还浑身冒傻气。至于傻娘们儿于丹更是不知道孔子是谁,本来是个锢锅匠却非要招揽铸钟的活儿,根本不值一提,不用问,孔键是个不屑子孙,还要于丹教他读孔子,读着读着,这两个人还为那几本胡读孔子的“书”的利益分配打起了官司,白平老师的这篇文章也算很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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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孔府,不幸的央视。

 

曲阜孔府的大门上有一副对联,很有名,从内容到书法,据说都是清代大家纪昀的作品:

 

 与国咸休,安富尊荣公府第;

  同天并老,文章道德圣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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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富”字,原联缺写顶上的一点,将“宀”写成“冖”了,据说取“富贵无头”的寓意。所谓“富贵无头”,当然是说“孔家的富贵没有尽头”的意思,肯定不会是“富贵者都被砍头 ”的意思。那个“章”字,原联将底部的“十”的一竖向上延伸,穿进了“曰”,让“曰”变成“田”了,据说取“文章通天”的寓意。所谓“文章通天”,自然取的是“文章能载天道”的意思,肯定不会是“写了文章都能给皇帝看”的意思。

    那年站在孔府的门前,品着这副对联,总觉得有种怪怪的味道,我想着:“文章道德”能“同天并老”,那是专属于孔夫子的荣耀,与任何人无关,这玩意儿又不能遗传。当今的孔家后人虽然也有不少出色者,但肯定还未出现其“文章道德”能“同天并老”者。更何况还有与傻婆娘于丹共同糟害儒学的不肖子弟孔健之类!“安富尊荣”而居于公府,且能“与国咸休”者,这是汉以来孔家后人享有的福荫。真可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孔夫子以文章道德创下了基业,其后辈儿孙便可以坐享其成了。先人有文章道德的建树而无安富尊荣的享受,后人有安富尊荣的享受却少了文章道德的建树。

    其实,中国人向来是强调做人要自立自强、自尊自爱的,《孝经》上讲要“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诗经》上讲要“夙兴夜寐,毋忝尔所生”,这都是古人为后人立下的规矩。我们太谷人常说:“好男不争分家产,好女不穿嫁时衣。”这是说儿孙要以做得比先人更好为荣,以自己无能而沾先人的光为辱。许多人自己不怎么样,却爱向人炫耀自己先人的辉煌,于是太原人就调侃说:“又吹他先人吃屎哩。”

    孔夫子说:“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人人骨子里都爱钱,但如果自己炫富炫贵,那就是庸俗浅薄,令人耻笑。有人挂“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的对联,还是在炫耀“文章道德”。如果是自己凭文章道德而获得了安富尊荣,倒也无所谓。如果是靠先人的文章道德而享有安富尊荣,恐怕就有点气短,当面最好谁都不要提这个茬。自己提是傻B,别人提是挖苦。 

    如果我是当时的孔家子弟,肯定是不愿意将纪晓岚的这幅对联刻出来挂在门上的,一边夸其先人的“文章道德”,一边显其后人的“安富尊荣”,这不是骂人不带脏字吗?还要刻出来挂在大门上,有这么拿人开涮的吗?

    早上在宾馆醒得早了,就看电视,是央视四台的“国宝档案”栏目,专题是“走进孔府——富贵无顶”,说是要“为您揭开孔府对联别字之谜”,画面上注明:“本期顾问:项春生”,任志宏播报的,从其阅读节奏和解说内容来看,分明是将这副对联读成了这样的:“与国咸休安富,尊荣公府第;同天并老文章,道德圣人家。”他说道:“上联意思是,福禄吉祥与国家同在,平安富贵尊崇荣耀的衍圣公府第。下联意为,和上天共存的文章,道德永冠天下的圣人之家。”哈,瞧这洋相出的!纪晓岚拟这副对联,他的本意或许就是想恶作剧,真够损的!孔家子弟没有觉察出不对味,将对联挂了出来,真够蠢的!央视把对联读错了,居然能做成节目播出来,真够哈哈哈的!

永远的霍桑永恒的经典

2010年4月30日星期五

永远的霍桑 永恒的经典

 

    天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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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桑是我非常喜欢的作家,年轻的时候读霍桑不太理解,感觉霍桑在我印象中是一直是一副清教徒的样子,那种清教的气氛对我很是压抑,这种印象大多是来自他的The Scarlet Letter给我的影响。

 

   幸福是一只蝴蝶,你要追逐它的时候,总是追不到;但是如果你悄悄地坐下来,它也许会飞落到你身上。(納薩尼爾·霍桑.)

Happiness is a butterfly, which ,when pursued, is always just beyond your grasp, but which, if you will sit down quietly, may alight upon you.  

                                                                                                                                              N. Hawthorn, American writer

 

    

    现在再重读霍桑,对他又有了更深的了解,原来霍桑也有他的另一面。

  

    纳撒尼尔·霍桑(NathanieI Hawthorne,1804一1864)是19世纪美国的大作家,有名作《红字》传世。对我而言,它虽贵为经典,但终归是一部阴郁的小说,讲了一个令人压抑的故事,处处充满了罪恶感和宗教救赎的陈辞滥调。《红字》的阅读体验,连带着影响了我对其作者的印象,一个阴郁而古板的家伙,正像左边这幅老照片所传达出来的东西一样。

 

  8月11日,《纽约时报》刊发书评,评介美国小说家保罗·奥斯特(Paul Auster)对一卷霍桑日记的新解,称其中映射出的慈父形象,让后人终于可将生活中的霍桑与《红字》的作者区别看待。

 

  1851年7月28日,霍桑的妻子索菲娅带着两个女儿回波士顿的娘家探亲,留下47岁的霍桑和他们5岁的儿子朱利安在麻省家中。霍桑在日记中记下了此后父子单独相处的3周,这些文字,后来收入霍桑的《美国笔记》(American Notebooks),但并不特别为研究者所关注。直到最近,才由小说家保罗·奥斯特花了不少力气,逐字逐句加以解读,并首次将这部分日记于今年5月单独出版,书名《爸爸笔下与朱利安和兔宝宝共处的二十天》(Twenty Days with Julian and Little Bunny by Papa)。

 

  日记不长,加上奥斯特所写的长篇前言,也只有薄薄的72页。但是,诚如奥斯特所言,此书是“一个人所共知的忧郁者所写的极富幽默感的作品”,证明了霍桑同时也是一位记录“日常生活的史学家”。

 

  霍桑没有在夏天写小说的习惯——难怪《红字》充满了阴冷之气,这使得他可以全副身心地与儿子玩乐。日记以轻松、愉快的笔调,记下了父子两人的日常琐事:游泳,爬树,摔角,林中漫步,追逐野兔。

 

  有一天,他们从邮局回家,在途中的一片小树林里坐下休息,霍桑读着报纸,“就在这会儿,”他在日记中写道,“有个绅士骑着马沿路经过,并以西班牙人的方式向我致意;我以手触帽还礼,然后继续读报。但这位绅士再度行礼,我才仔细看了看他,原来竟是赫尔曼·梅尔维尔。”

 

  这位梅尔维尔先生(Herman Melville,1819-1891)绝非小角色,他虽是霍桑的晚辈,但在美国文学史上的地位与霍桑不相上下。他那部伟大的长篇历险小说《白鲸》(Moby Dick)恰在这一年出版。

 

  梅尔维尔将朱利安提上马背,“这个小家伙高兴非常,以一种古代骑士才有的自由和大无畏的精神坐在马背上”。此后不久,朱利安告诉父亲,他像喜欢爸爸妈妈和姐姐那样喜欢梅尔维尔叔叔。

梅尔维尔住在附近,视霍桑为导师,常来探望。霍桑与梅尔维尔在麻省的居所,应该与另一位伟大的逍遥者、自然主义哲学家梭罗的小屋不远。19世纪新英格兰乡村的湖水与森林,孕育了许多伟大的美国作家,霍桑、梅尔维尔和梭罗之外,我印象当中还有爱默生、爱伦坡、朗费罗、爱米莉·迪金森,此地之人杰地灵,令人惊异。

 

  奥斯特也考证出,霍桑在麻省的康城(Concord)结婚时,“爱默生雇了梭罗给霍桑拾掇园子,作为新婚礼物”。

 

  “从厨房外望,是冬天的康河(Concord River),”奥斯特写道,“索菲娅给母亲写着信,有一段愉快地写到了霍桑、爱默生和梭罗在冰封的河面上溜冰的场面。她以如下文字描述所见:老爱默生先生——他只比霍桑大一岁——来回弓着身子,努力不让自己跌倒。梭罗先生四处狂跳,‘我觉得他的姿势难看死了,’而霍桑先生——一位英俊小生——动起来活像一尊活的希腊雕像。”

 

  所有这一切,都揭示出霍桑以往少有人知的另一面。奥斯特说,《二十天》“证明了霍桑是和我们大家一样的人……作家生活中的这种关系我们难得一见。此书应该是今天所有为人之父者的圣经。”这句评价当有很高的市场号召力。

 

  霍桑笔下小朱利安的聪明伶俐令人印象深刻,那么他长大以后呢?朱利安·霍桑后来上了哈佛,也当了作家,出版过40余部小说,但从未取得像他父亲那样的成功。他也曾为父母立传,书名《霍桑和夫人》(Nathaniel Hawthorne and His Wife),远比他的小说更为人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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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儿鏝儿”考

2010年3月25日星期四

天路客按:撒漫:漫,同幕、鏝。钱的正面叫字,背面叫漫。俗语也称铜钱为铜鏝或鏝儿。撒漫,就是花钱、挥霍的意思。见下文“多少做客的,娼楼妓馆,使钱撒漫。”(《古今小说·杨八老越国奇逢》第二六九页) ,昨晚听电台节目,天津新闻台的“话说天津卫”,一位老先生打进电话说起这个字儿,说在这书里面可以找到出处,手头正好有这两本书,一查果然有,到处有高人啊。(《古今小说》乃《喻世明言》的前期版本,查了一下《喻世明言》亦有该篇。)

君不见平阳公主马前奴,一朝富贵嫁为夫。又不见咸阳东门种瓜者,昔日封侯何在也?荣枯贵贱如转丸,风云变幻诚多端。达人知命总度外,傀儡场中一例看。

这篇古风,是说人穷通有命:或先富后贫,先贱后贵,如云踪无定,瞬息改观,不由人意想测度。且如宋朝吕蒙正秀才,未遇之时,家道艰难;三日不曾饱餐,天津桥上赊得一瓜,在桥柱上磕之,失手落于桥下;那瓜顺水流去,不得到口。后来状元及第,做到宰相地位,起造落瓜亭,以识穷时失意之事。你说做状元、宰相的人,命运未至,一瓜也无福消受。假如落瓜之时,向人说道:“此人后来荣贵。”被人做一万个鬼脸,啐干了一千担吐沫,也不为过。那个信他?所以说:前程如黑漆,暗中摸不出。又如宋朝军卒杨仁杲,为丞相丁晋公治第。夏天负土运石,汗流不止。怨叹道:“同是一般父母所生,那住房子的,何等安乐!我们替他做工的,何等吃苦!正是:有福之人人伏侍,无福之人伏侍人。”这里杨仁杲口出怨声,却被管工官听得了,一顿皮鞭,打得负痛吞声。不隔数年,丁丞相得罪,贬做崖州司户。那杨仁杲从外戚起家,官至太尉,号为皇亲。朝廷就将丁丞相府第,赐与杨仁杲居住。丁丞相起夫治第,分明是替杨仁杲做个工头。正是:桑田变沧海,沧海变桑田。穷通无定准,变换总由天。

闲话休题。则今说一节故事,叫做“杨八老越国奇逢”。那故事,远不出汉、唐,近不出二宋;乃出自胡元之世,陕西西安府地方。这西安府,乃《禹贡》雍州之域。周曰王畿,秦曰关中,汉曰渭南,唐曰关内,宋曰永兴,元曰安西。话说元朝至大年间,一人姓杨,名复,八月中秋节生日,小名八老,乃西安府盩县人氏。妻李氏。生子才七岁,头角秀异,天资聪敏,取名世道。夫妻两口儿爱惜,自不必说。一日,杨八老对李氏商议道:“我年近三旬,读书不就,家事日渐消乏。祖上原在闽、广为商,我欲凑些赀本,买办货物,往漳州商贩,图几分利息,以为赡家之资。不知娘子意下如何?”李氏道:“妾闻治家以勤俭为本,守株待兔,岂是良图?乘此壮年,正堪跋踄;速整行李,不必迟疑也。”八老道:“虽然如此,只是子幼妻娇,放心不下。”李氏道:“孩儿幸喜长成,妾自能教训,但愿你早去早回。”当日商量已定。择个吉日出行,与妻子分别,带个小厮,叫做随童;出门搭了船只,往东南一路进发。昔人有古风一篇,单道为商的苦处:人生最苦为行商,抛妻弃子离家乡。餐风宿水多劳役,披星戴月时奔忙。水路风波殊未稳,陆程鸡犬惊安寝。平生豪气顿消磨,歌不发声酒不饮。少赀利薄多资累,匹夫怀璧将为罪。偶然小恙卧床帏,乡关万里书谁寄?一年三载不回程,梦魂颠倒妻孥惊。灯花忽报行人至,阖门相庆如更生。男儿远游虽得意,不如骨肉长相聚。请看江上信天翁,拙守何曾阙生计?

话说杨八老行至漳浦,下在檗妈妈家,专待收买番禺货物。原来檗妈妈无子,只有一女,年二十三岁。曾赘个女婿,相帮过活,那女婿也死了。已经周年之外,女儿守寡在家。檗妈妈看见杨八老本钱丰厚,且是志诚老实,待人一团和气,十分欢喜。意欲将寡女招赘,以靠终身。八老初时不肯,被檗妈妈再三劝道:“杨官人,你千乡万里,出外为客,若没有切己的亲戚,那个知疼着热?如今我女儿年纪又小,正好相配。官人做个‘两头大’:你归家去,有娘子在家;在漳州来时,有我女儿。两边来往,都不寂寞;做生意,也是方便顺溜的。老身又不费你大钱大钞,只是单生一女,要他嫁个好人,日后生男育女,连老身门户都有依靠。
就是你家中娘子知道时,料也不嗔怪。多少做客的,娼楼妓馆,使钱撒漫。这还是本分之事。官人须从长计较,休得推阻。”八老见他说得近理,只得允了。择日成亲,入赘于檗家。夫妻和顺,自此无话。不上二月,檗氏怀孕。期年之后,生下一个孩儿,合家欢喜。三朝满月,亲戚庆贺,不在话下。

却说杨八老思想故乡妻娇子幼。初意成亲后,一年半载,便要回乡看觑。因是怀了身孕,放心不下;以后生下孩儿,檗氏又不放他动身。光阴似箭,不觉住了三年。孩儿也两周岁了,取名世德。虽然与世道排行,却冒了檗氏的姓,叫做檗世德。杨八老一日对檗氏说:“暂回关中,看看妻子便来。”檗氏苦留不住,只得听从。

八老收拾货物,打点起身。也有放下人头帐目,与随童分头并日催讨。八老为讨欠帐,行至州前,只见挂下榜文,上写道:“近奉上司明文:倭寇生发,沿海抢劫。各州、县地方,须用心巡警,以防冲犯。一应出入,俱要盘诘。城门晚开早闭。”等语。八老读罢,吃了一惊!想道:“我方欲动身,不想有此寇警。倘或倭寇早晚来时,闭了城门,知道何日平静?不如趁早走路为上。”也不去讨帐,径回身转来。只说拖欠帐目,急切难取,待再来催讨未迟。闻得路上贼寇生发,货物且不带去;只收拾些细软行装,来日便要起程。檗氏不忍割舍,抱着三岁的孩儿,对丈夫说道:“我母亲只为终身无靠,将奴家嫁你。幸喜有这点骨血。
你不看奴家面上,须牵挂着小孩子。千万早去早回,勿使我母子悬望。”言讫,不觉双眼流泪。杨八老也命好道:“娘子不须挂怀,三载夫妻,恩情不浅,此去也是万不得已。一年半载,便得相逢也。”当晚檗妈妈治杯送行。

次日清晨,杨八老起身梳洗,别了岳母和浑家,带了随童上路。未及两日,在路吃了一惊。但见:舟车挤压,男女奔忙。人人胆丧,尽愁海寇恁猖狂;个个心惊,只恨官兵无备御。扶幼携老,难禁两脚奔波;弃子抛妻,单为一身逃命。不辨贫穷富贵,急难中总则一般;那管城市山林,藏身处只求片地。正是: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杨八老看见乡村百姓,纷纷攘攘,都来城中逃难。传说倭寇一路放火杀人,官军不能禁御。声息至近,唬得八老魂不附体,进退两难。思量无计,只得随众奔走,“且到汀州城里,再作区处。”

又走了两个时辰,约离城三里之地,忽听得喊声震地。后面百姓们都号哭起来,却是倭寇杀来了。众人先唬得脚软,奔路不动。杨八老望见傍边一座林子,向刺斜里便走,也有许多人随他去林丛中躲避。谁知倭寇有智,惯是四散埋伏。林子内先是一个倭子跳将出来,众人欺他单身,正待一齐奋勇敌他。只见那倭子把海叵罗吹了一声,吹得呜呜的响。四围许多倭贼,一个个舞着长刀,跳跃而来,正不知那里来的。有几个粗莽汉子,平昔间有些手脚的,拚着性命,将手中器械,上前迎敌。犹如火中投雪,风里扬尘,被倭贼一刀一个,分明砍瓜切菜一般。唬得众人一齐下跪,口中只叫饶命。

原来倭寇逢着中国之人,也不尽数杀戮。掳得妇女,恣意奸淫;弄得不耐烦了,活活的放他去。也有有情的倭子,一般私有所赠。只是这妇女虽得了性命,一世被人笑话了。其男子但是老弱,便加杀害;若是强壮的,就把来剃了头发,抹上油漆,假充倭子。每遇厮杀,便推他去当头阵。官军只要杀得一颗首级,便好领赏。平昔百姓中秃发瘌痢,尚然被他割头请功;况且见在战阵上拿住,那管真假,定然不饶的。这些剃头的假倭子,自知左右是死,索性靠着倭势,还有捱过几日之理,所以一般行凶出力。那些真倭子,只等假倭挡过头阵,自己都尾其后而出。所以官军屡堕其计,不能取胜。昔人有诗,单道着倭寇行兵之法,诗云:“倭阵不喧哗,纷纷正带斜。螺声飞蛱蝶,鱼贯走长蛇。扇散全无影,刀来一片花。更兼真伪混,驾祸扰中华。”杨八老和一群百姓们,都被倭奴擒了。好似瓮中之鳖,釜中之鱼,没处躲闪,只得随顺以图苟活。随童已不见了,正不知他生死如何。到此地位,自身管不得,何暇顾他人?

莫说八老心中愁闷。且说众倭奴在乡村劫掠得许多金宝,心满意足。闻得元朝大军将到,抢了许多船只,驱了所掳人口下船,一齐开洋,欢欢喜喜,径回日本国去了。原来倭奴入寇,国王多有不知者。乃是各岛穷民,合伙泛海,如中国贼盗之类,彼处只如做买卖一般。其出掠亦各分部统,自称大王之号。到回去,仍复隐讳了。劫掠得金帛,均分受用;亦有将十分中一二分,献与本岛头目,互相容隐。如被中国人杀了,只作做买卖折本一般。所掳得壮健男子,留作奴仆使唤。剃了头,赤了两脚,与本国一般模样;给与刀仗,教他跳战之法。中国人惧怕,不敢不从。过了一年半载,水土习服,学起倭话来,竟与真倭无异了。光阴似箭,这杨八老在日本国,不觉住了一十九年。每夜私自对天拜祷:“愿神明护佑我杨复,再转家乡,重会妻子。”如此寒暑无间。有诗为证:异国飘零十九年,乡关魂梦已茫然。苏卿困虏旄俱脱,洪皓留金雪满颠。彼为中朝甘守节,我成俘虏获何愆?首丘无计伤心切,夜夜虔诚祷上天。话说元泰定年间,日本国年岁荒歉。众倭纠伙,又来入寇,也带杨八老同行。八老心中一则以喜,一则以忧。所喜者,乘此机会,到得中国,陕西、福建二处,俱有亲属。皇天护祐,万一有骨肉重逢之日,再得团圆,也未可知。所忧者,此身全是倭奴形像,便是自家照着镜子,也吃一惊,他人如何认得?况且刀枪无情,此去多凶少吉,枉送了性命。只是一说,宁作故乡之鬼,不愿为夷国之人。天天可怜,这番飘洋,只愿在陕、闽两处便好,若在他方,也是枉然。原来倭寇飘洋,也有个天数,听凭风势:若是北风,便犯广东一路;若是东风,便犯福建一路;若是东北风,便犯温州一路;若是东南风,便犯淮扬一路。
此时二月天气,众倭登船离岸,正值东北风大盛。一连数日,吹个不住,径飘向温州一路而来。那时元朝承平日久,沿海备御俱疏。就有几只船,几百老弱军士,都不堪拒战,望风逃走。众倭公然登岸,少不得放火杀人。杨八老虽然心中不愿,也不免随行逐队。这一番,自二月至八月,官军连败了数阵,抢了几个市镇。转掠宁绍,又到余杭,其凶暴不可尽述。各府、州、县写了告急表章,申奏朝廷。旨下兵部,差平江路普花元帅领兵征剿。这普花元帅足智多谋,又手下多有精兵良将。奉命克日兴师,大刀阔斧,杀奔浙江路上来。前哨打探:倭寇占住清水闸为穴。普花元帅约会浙中兵马,水陆并进。那倭寇平素轻视官军,不以为意。谁
知普花元帅手下,有十个统军,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军中多带火器,四面埋伏,一等倭贼战酣之际,埋伏都起,火器一齐发作,杀得他走头没路,大败亏输。斩首千余级,活捉二百余人。其抢船逃命者,又被水路官兵截杀,也多有落水死者。普花元帅得胜,赏了三军,犹恐余倭未尽,遣兵四下搜获。真个是:饶伊凶暴如狼虎,恶贯盈时定受殃。

话分两头。却说清水闸上,有顺济庙,其神姓冯,名俊,钱塘人氏。年十六岁时,梦见玉帝遣天神传命,割开其腹,换去五脏六腑,醒来犹觉腹痛。从幼失学,未曾知书,自此忽然开悟,无书不晓,下笔成文;又能预知将来祸福之事。忽一日,卧于家中,叫唤不起,良久方醒。自言适在东海龙王处赴宴,被他劝酒过醉。家人不信,及呕吐出来都是海错异味,目所未睹,方知真实。到三十六岁,忽对人说:“玉帝命我为江涛之神,三日后,必当赴任。”至期,无疾而终。是日,江中波涛大作,行舟将覆。忽见朱幡皂盖,白马红缨,簇拥一神,现形云端间,口中叱咤之声。俄顷,波恬浪息。问之土人,其形貌乃冯俊也。于是就其所居,立庙祠之,赐名顺济庙。绍定年间,累封英烈王之号。其神大有灵应。倭寇占住清水闸时,杨八老私向庙中祈祷,问筶得个大吉之兆,心中暗喜。与先年一般向被掳去的,共十三人约会:大兵到时,出首投降。又怕官军不分真假,拿去请功,狐疑不决。

到这八月二十八日,倭寇大败。杨八老与十二个人,俱潜躲在顺济庙中,不敢出头。正在两难,急听得庙外喊声大举,乃是老王千户,名唤王国雄,引着官军入来搜庙。一十三人尽被活捉,捆缚做一团儿,吊在廊下。众人口称冤枉,都说不是真倭,那里睬他。此时天色已晚,老王千户权就庙中歇宿,打点明早解官请功。事有凑巧,老王千户带个贴身伏侍的家人,叫做王兴。夜间起来出恭,闻得廊下哀号之声,其中有一个像关中声音,好生奇异!悄地点个灯去,打一看,看到杨八老面貌,有些疑惑。问道:“你们既说不是真倭,是那里人氏?如何入了倭贼伙内,又是一般形貌?”杨八老诉道:“众人都是闽中百姓,只我是安西府盩厔县人。十九年前在漳浦做客,被倭寇掳去,髡头跣足,受了万般辛苦。众人是同时被难的,今番来到此地,便想要自行出首。其奈形状怪异,不遇个相识之人,恐不相信,因此狐疑不决。幸天兵得胜,倭贼败亡,我等指望重见天日。不期老将军不行细审,一概捆吊;明日解到军门,性命不保。”说罢,众人都哭起来。王兴忙摇手道:“不可高声啼哭,恐惊醒了老将军,反为不美。则你这安
西府汉子,姓甚名谁?”杨八老道:“我姓杨,名复,小名八老。长官也带些关中语音,莫非同郡人么?”王兴听说,吃了一惊:“原来你就是我旧主人!可记得随童么?小人就是。”杨八老道:“怎不记得!只是须眉非旧,端的对面不相认了。自当初在闽中分散,如何却在此处?”王兴道:“且莫细谈。明早老将军起身发解时,我站在旁边,你只看着我,唤我名字起来,小人自来与你分解。”说罢,提了灯自去了。众人都向八老问其缘故,八老略说一二,莫不欢喜。正是:死中得活困灾退,绝处逢生遇救来。

原来随童跟着杨八老之时,才一十九岁,如今又加十九年,是三十八岁人了,急切如何认得?当先与主人分散,躲在茅厕中,侥幸不曾被倭贼所掠。那时老王千户还是百户之职,在彼领兵,偶然遇见。见他伶俐,问其来历,收在身边伏侍,就便许他访问主人消息,谁知杳无音信。后来老王百户有功,升了千户,改调浙中地方做官。随童改名王兴,做了身边一个得力的家人。也是杨八老命不当尽,禄不当终,否极泰来,天教他主仆相逢。

闲话休题。却说老王千户次早点齐人众,解下一十三名倭犯,要解往军门请功。正待起身,忽见倭犯中一人,看定王兴,高声叫道:“随童,我是你旧主人,可来救我!”王兴假意认了一认,两个抱头而哭。因事体年远,老王千户也忘其所以了。忙唤王兴,问其缘故。王兴一一诉说:“此乃小人十九年前失散之主人也。彼时寻觅不见,不意被倭贼掳去。小人看他面貌有些相似,正在疑惑,谁想他到认得小人,唤起小人的旧名。望恩主辨其冤情,释放我旧主人,小人便死在阶前,瞑目无怨。”说罢,放声大哭。众倭犯都一齐声冤起来,各道家乡姓氏,情节相似。老王千户道:“既有此冤情,我也不敢自专,解在帅府,教他自行辨。”王兴道:“求恩主将小人一齐解去,好做对证。”老王千户起初不允,被王兴哀求不过,只得允了。

当日,将一十三名倭犯,连王兴解到帅府。普花元帅道:“既是倭犯,便行斩首。”那一十三名倭犯,一个个高声叫冤起来,内中王兴也叫冤枉。王国雄便跪下去,将王兴所言事情,禀了一遍。普花元帅准信,就教王国雄押着一干倭犯,并王兴发到绍兴郡丞杨世道处,审明回报。

故元时节,郡丞即如今通判之职,却只下太守一肩,与太守同理府事,最有权柄。那日,郡丞杨公升厅理事,甚是齐整。怎见得?有诗为证:吏书站立如泥塑,军卒分开似木雕。随你凶人奸似鬼,公庭刑法不相饶。老王千户奉帅府之命,亲押一十三名倭犯,到杨郡丞厅前。相见已毕,备言来历。杨公送出厅门,复归公座。先是王兴开口诉冤,那一班倭犯哀声动地。杨公问了王兴口词,先唤杨八老来审。杨八老将姓名、家乡备细说了。杨郡丞问道:“既是盩厔县人,你妻族何姓?有子无子?”杨八老道:“妻族东村李氏,止生一子,取名世道。小人到漳浦为商之时,孩儿年方七岁。在漳浦住了三年,就陷身倭国,经今又十九年。自从离家之后,音耗不通,妻子不知死亡。若是孩儿扶养得长大,算来该二十九岁了。老爷不信时,移文到盩厔县中,将三党亲族姓名,
一一对验,小人之冤可白矣。”再问王兴,所言皆同。众人又齐声叫冤。杨公一一细审,都是闽中百姓,同时被掳的。杨公沉吟半晌,喝道:“权且收监,待行文本处,查明来历,方好释放。”

当下散堂,回衙见了母亲杨老夫人,口称怪事不绝。老夫人问道:“孩儿,今日问何公事?口称怪异,何也?”杨公道:“有王千户解到倭犯一十三名,说起来,都是我中国百姓,被倭奴掳去的,是个假倭,不是真倭。内中一人,姓杨,名复,乃关中盩厔县人氏。他说二十一年前,别妻李氏,往漳浦经商。三年之后,遭倭寇作乱,掳他到倭国去了。与妻临别之时,有儿年方七岁,到今算该二十九岁了。母亲常说孩儿七岁时,父亲往漳州为商,一去不回。他家乡、姓名正与父亲相同,其妻、女姓名,又分毫不异,孩儿今年正二十九岁,世上不信有此相合之事。况且王千户有个家人王兴,一口认定是他旧主。那王兴说旧名‘随童’,在漳浦乱军分散,又与我爷旧仆同名。所以称怪。”老夫人也不觉称道:“怪事,怪事!世上相同的事也颇有,不信件件皆合,事有可疑!你明日再行吊审,我在屏后窃听,是非顷刻可决。”

杨世道领命,次日,重唤取一十三名倭犯,再行细鞫,其言与昨无二。老夫人在屏后大叫道:“杨世道我儿!不须再问,则这个盩厔县人,正是你父亲!那王兴端的是随童了。”惊得郡丞杨世道手脚不迭,一跌跌下公座来,抱了杨八老,放声大哭。请归后堂,王兴也随进来。当下母子夫妻三口,抱头而哭,分明是梦里相逢一般,则这随童也哭做一堆。哭了一个不耐烦,方才拜见父亲。随童也来磕头,认旧时主人、主母。杨八老对儿子道:“我在倭国,夜夜对天祷告,只愿再转家乡,重会妻子。今日皇天可怜,果遂所愿。且喜孩儿荣贵,万千之喜。只是那一十二人,都是闽中百姓,与我同时被掳的,实出无奈。吾儿速与昭雪,不可偏枯,使他怨望。”杨世道领了父亲言语,便把一十二人尽行开放;又各赠回乡路费三两,众人谢恩不尽。一面分付书吏写下文书,申覆帅府;一面安排做庆贺筵席。衙内整备香汤,伏侍八老沐浴过了;通身换了新衣,顶冠束带。杨世道娶得夫人张氏,出来拜见公公。一门骨肉团圆,欢喜无限。

这一事,闹遍了绍兴府前。本府檗太守,听说杨郡丞认了父亲,备下羊酒,特往称贺,定要请杨太公相见。杨复只得出来,见了檗公,叙礼已毕,分宾而坐。檗太守欣羡不已。杨郡丞置酒留款。饮酒中间,檗太守问杨太公:“何由久客闽中,以致此祸?”杨八老答道:“初意一年半载,便欲还乡。何期下在檗家,他家适有寡女,年二十三岁,正欲招夫,帮家过活。老夫入赘彼家,以此淹留三载。”檗公问道:“在彼三年,曾有生育否?”八老答道:“因是檗家怀孕,生下一儿,两不相舍;不然,也回去久矣。”檗公又问道:“所生令郎可曾取名?”八老不知太守姓名,便随口应道:“因是本县小儿取名世道,那檗氏所生,就取名檗世德,要见两姓兄弟之意。算来檗氏所生之子,今年也该二十二岁了,不知他母子存亡下落。”说罢,下泪如雨,檗太守也不尽欢。又饮了数杯,作别回去,与母亲檗老夫人说知如此如此:“他说在漳浦所娶檗家,与母亲同姓,年庚不差。莫非此人就是我父亲?”檗老夫人道:“你明日备个筵席,请他赴宴。待我屏后窥之,便见端的。”

次日,杨八老具个通家名帖,来答拜檗公,檗公也置酒留款。檗老夫人在屏后偷看。那时八老衣冠济楚,又不似先前倭贼样子,一发容易认了。檗老夫人听不多几句言语,便大叫道:“我儿檗世德,快请你父亲进衙相见!”杨八老出自意外,倒吃了一惊。檗太守慌忙跪下道:“孩儿不识亲颜,乞恕不孝之罪。”请到私衙,与檗老夫人相见。抱头而哭,与杨郡丞衙中无异。

正叙话间,杨郡丞遣随童到太守衙中,迎接父亲,听说太守也认了父亲,随童大惊,撞入私衙,见了檗老夫人,磕头相见。檗老夫人问起,方知就是随童。此时随童才叙出失散之后,遇到王百户始末根由,阖门欢喜无限。檗太守娶妻蒋氏,也来拜见公公。檗公命重整筵席,请杨郡丞到来,备细说明。一守一丞,到此方认做的亲兄弟。当日连杨衙小夫人张氏都请过来,做个“合家欢”筵席。这一场欢喜非小,分明是:苦尽生甘,否极遇泰。丰城之剑再合,合浦之珠复回。高年学究,忽然及第连科;乞食贫儿,蓦地发财掘藏。寡妇得失花发蕊,孤儿遇父草行根。喜胜他乡遇故知,欢如久旱逢甘雨。两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杨八老在日本国,受了一十九年辛苦。谁知前妻李氏所生孩儿杨世道,后妻檗氏所生孩儿檗世德,长大成人,中同年进士,又同选在绍兴一郡为官。今日天遣相逢,在枷锁中脱出性命,就认了两位夫人,两个贵子,真是古今罕有!第三日,阖郡官员尽知奇事,都来贺喜。老王千户也来称贺,已知王兴是杨家旧仆,不相争执。王兴已娶有老婆,在老王千户家;老王千户奉承檗太守、杨郡丞,疾忙差人送王兴妻子到于府中完聚。檗太守和杨郡丞一齐备个文书,到普花元帅处,述其认父始末。普花元帅奏表朝廷,一门封赠。檗世德复姓归宗,仍叫杨世德。八老在任上安享荣华,寿登耆耋而终。此乃是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荣枯得失,尽是八字安排,不可强求。有诗为证:

才离地狱忽登天,二子双妻富贵全。命里有时终自有,人生何必苦埋怨。

从医学生誓言与希波克拉底誓言看做事思想的不同

2010年3月25日星期四

从医学生誓言与希波克拉底誓言看做事思想的不同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b44e2b10100ht68.html

作者:天路客

医学生誓言(见下附注1)是每一个中国的医学学生进入学校(大学、研究生、博士生)步入医师所行列的宣誓。

希波克拉底誓言(见下附注2)以希波克拉底(公元前5~前4世纪著名的希腊医生)的名字命名,已经流传了约2000年,是确定医生对病人、对社会的责任及医生行为规范的誓言,据说这个誓言(oath)在希波克拉底之前已经在医生中以口头的形式代代相传,是希波克拉底第一个把这一誓言用文学记录了下来的,故以其名字做了命名。

细心的人不难发现,国家教委高教司[1991]106号附件四文件颁布的《以学生誓言》字字句句充满着口号式标语(slogan),没有一个字具有可操作性,本人也宣过几次该誓言,说实话,实在不知所云,不过跟着领头宣誓的人念了几遍而已。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希波克拉底誓言》,则充满着可操作性,虽然有些词句带有封建行会及迷信的色彩,但其基本精神被视为医生行为规范。虽两千多年了,很多国家很多医生就业时还必须按此誓言宣誓至今。

不妨看其操作性,非但有可操作性且充满着人情味:凡授我艺者,敬之如父母,作为终身同业伴侣,彼有急需,我接济之。\视彼儿女,犹我兄弟,如欲受业,当免费并无条件传授之。\我不得将危害药品给与他人。\尤不为妇人施堕胎手术。(天路客按:限于时代及宗教信仰,我们可以客观的看待这句话)\凡患结石者,我不施手术,此则有待于专家为之。\尤不作诱奸之事\请求神祗让我生命与医术能得无上光荣,我苟违誓,天地鬼神实共亟之。

国内医患关系如此恶劣,老百姓视之如喝血吃肉的饿虎、职业公信力缺失殆尽、假文章假论文你抄我传满天飞,怨声载道,为政者为医者不能不反省了。

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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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医学生誓言: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谨庄严宣誓:

  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

  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国家教委高教司[1991]106号 附件四

2.希波克拉底誓言(以流行本翻译为准):

仰赖医神阿波罗·埃斯克雷波斯及天地诺神为证,鄙人敬谨直誓,愿以自身能力及判断力所及,遵守此约。凡授我艺者,敬之如父母,作为终身同业伴侣,彼有急需,我接济之。视彼儿女,犹我兄弟,如欲受业,当免费并无条件传授之。凡我所知,无论口授书传,俱传之吾与吾师之子及发誓遵守此约之生徒,此外不传与他人。

我愿尽余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遵守为病家谋利益之信条,并检柬一切堕落和害人行为,我不得将危害药品给与他人,并不作该项之指导,虽有人请求亦必不与之。尤不为妇人施堕胎手术。我愿以此纯洁与神圣之精神,终身执行我职务。凡患结石者,我不施手术,此则有待于专家为之。

无论至于何处,遇男或女,贵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并检点吾身,不作各种害人及恶劣行为,尤不作诱奸之事。凡我所见所闻,无论有无业务关系,我认为应守秘密者,我愿保守秘密。尚使我严守上述誓言时,请求神祗让我生命与医术能得无上光荣,我苟违誓,天地鬼神实共亟之。

读一篇鲁迅的短文《拿破仑与隋那》

2010年1月4日星期一

拿破仑与隋那

鲁迅

我认识一个医生,忙的,但也常受病家的攻击,有一回,自解自谈道:要得称赞,最好是杀人,你把拿破仑和隋那(Edward Jenner 1749-1823)[潘注:现译詹纳,他的事迹见《不列颠百科全书》第8卷第547页E]去比比看……

我想,这是真的。拿破仑的战绩,和我们什么相干呢,我们却总敬服他的英雄。甚而至于自己的祖宗做了蒙古人的奴隶,我们却还恭维成·吉思;从现在的卐字眼睛看来,黄人已经是劣种了,我们却还夸耀希特拉。

因为他们三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灾星。[潘注:他们三个都属于吴思定义的血本家]

但我们看看自己的臂膊,大抵总有几个疤,这就是种过牛痘的痕迹,是使我们脱离了天花的危症的。自从有这种牛痘法以来,在世界上真不知救活了多少孩子,——虽然有些人大起来也还是去给英雄们做炮灰,但我们有谁记得这发明者隋拿的名字呢?

杀人者在毁坏世界,救人者在修补它,而炮灰资格的诸公,却总在恭维杀人者。[潘注:这是很沉痛的话,现在依然如此。]

这看法倘不改变,我想,世界是还要毁坏,人们也还要吃苦的。

十一月六日

(录自《鲁迅全集 6》第142-143页)

查看历史,甚至一直到现在,为什么炮灰资格的诸公,总是在恭维杀人者?(2000-08-15读后)

这篇短文把人性看透,提出了一个很严肃、很凶险、很残酷,令人无法面对、无法解答的问题。(2003-10-05读后)

文章来源:潘正伯老先生博客

之乎者也助得甚事?

2009年11月27日星期五

      有一次赵匡胤指着皇宫朱雀门上的“朱雀之门”问赵普:“为什么在‘朱雀’后加个‘之’字?”赵普说:“这个‘之’字是语气助词。”赵匡胤冷笑道:“写成‘朱雀门’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多加一个‘之’字?之乎者也,文人只会玩弄文字,酸气十足,多此一举!”(宋·文莹《湘山野录》中卷:(太祖)上指门额问普曰:“何不只书朱雀门,须著之字安用?”普对曰:“语助”。太祖笑曰:“之乎者也助得甚事?”)

论做人(D.H.劳伦斯)

2009年11月24日星期二

      人是思想的探险者。

      这并不等于说人具有智力。智力包括技巧、心计。智力之所以称为智力,就如同下棋时规则对棋手一样,是有条件的。真正的思想是一种经验。它起先在血液中发生变化,在体内慢慢地抽搐,直至发生变革,最后成为一种新的觉醒、心理意识中新的现实。

      就这点而言,思想是一种探险,而不是实践。为了思考,人必须冒险,双倍地冒险。首先,他必须走出去,用身体去迎接生活,然后,在大脑中正视结果。

      如果像小个子大卫那样用身体去迎接生活的巨人,那是够糟糕的。不妨看看战争的例子吧。在同生活发生过大的遭遇以后,坐下来勇敢地正视后果就更难,更痛苦。再以战争为例。许多男人走出家门去迎接战斗,可又有谁敢于在战斗之后正视自我呢?

      这种冒险是双重的,因为人是双重的。我们每个人都有两个自我,其一是我们的身躯,它不堪一击,从未完全受我们的支配。这身躯有其非理性的同情心,欲望和激情,也有其独特的直接交往手段,根本不顾大脑的管束;其二就是我们有意识的自我,“我知道”我是谁的自我。

      生存于我体内的自我,我永远无法最终认识它。它具有如此奇特的吸引力和痉挛的特点,让我承受那么多非理性的折磨,真正的磨难,同时偶尔也让我得到一些心惊肉跳的快感。对我来说,我体内的“我”是只奇怪的野兽,而且常常不那么好对付。我的躯体宛如一片热带丛林,其间生活着那个看不见的“我”,就像一只夜间的黑豹子,两只眼睛在我的梦中闪着绿光,或者在阴影笼罩之时,通过不眠的白昼出现在我面前。

      还有另一个自我。它和颜善面,合情合理,聪明复杂,充满良好的愿望。这就是已知的“我”,可以被辨认和欣赏的“我”。“我”对自己说:“是的,我知道自己缺乏耐心,对不同观点不懂得宽容。但在日常生活中,我十分随和,心地比较善良。这种善良使我有时显得有些虚假,可我并不相信什么机械的诚实。有头脑的诚实,也有情感的诚实、感觉的诚实。如果有人对我说谎,我识破了,到底揭不揭穿他却是一个选择问题。如果揭穿他只会破坏他真正的感情,也破坏我自己的情感,那么,当着他的面称他为骗子就是情感上的不诚实。我宁可心里稍稍不诚实,装出自己接受这一谎言。”

      这便是已知的我在同它自己对话,它发现它所从事、所感知的一切都有一定的理由,它在自己的良好愿望中保持着某种不变的信仰。它竭力在它周围所有的人和其他“人物”中遵循一条合理而无害的道路。

      对这个已知的我来说,任何事物的存在都同认识有关,人便是我所认识的人,英格兰便是我所认识的英格兰,我便是我所认识的我。伯克利大主教说的完全有道理:事物只存在于我们自己的意识之中。对已知的我来说,我认识之外的一切皆不存在。不错,我总是在那儿补充我所认识的一切。但那只是因为,在我看来,知识会繁殖知识,一种认识会导致另一种认识,而不是因为有什么知识是从外部进来的。这个外部是没有的,只有更多有待补充的知识。

      如果我坐在车厢里,有人走进来,那么,在很大程度上他便成了我已认识的人了。首先,他是一个男人,我知道男人指的是什么;其次,他年事已高,我也知道高龄意味着什么;再次,他是英国人,中产阶级,等等,等等。我知道了所有这—切。

      可还有一点我并不知道。他是个陌生人,他的性格我一无所知。我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这便是个小小的探险,认识方面的探险,一种把某些品质以某种方式加以组合的探险。仅仅一瞥,我就知道了我所想知道的一切。看完了,探险也就结束了。

      这就是认识的探险。人们去西班牙,就“认识”了西班牙;人们学习昆虫学,便“认识”了昆虫。人们会见列宁,便“认识”了列宁。有许多许多人“认识”“我”。

       我们就是这样生活的,我们从自己已知的出发,走向另一个要认识的事物。如果我们不知道波斯国王,我们想我们只需去德黑兰的宫殿走一趟,就可完成这一业绩。如果我们不那么了解月亮,只需去找一本最近出版的有关月球的书,我们就能了如指掌。

       真的,我们知道自己知道这一切。知道了!知道了!剩下的只是理解方面的小游戏,把二和二相加,做个机器里的真正小天神。

      所有这一切就是认识和理解的探险,但不是思想的探险。

      思想探险始于血液,而不是大脑。如果乘火车时在我身旁坐下的是个阿拉伯人、黑人,甚至犹太人,我就不能那么敏捷地开始我的认识过程。我仅仅看上一眼,说,他是个黑人,是不够的。他坐在我身旁,我的血液中会感到一种轻微的不安。从他身上传来一种奇怪的振动在我的脉动中也引起一点小小的骚乱。我的鼻孔觉察到一种淡淡的气味,尤其是,甚至当我闭上眼时,我依然感到有一个陌生人坐在那儿,同我有接触。

      这时,我再也不能从我出发,从已认识的我出发,开始去认识他。我不是黑人,所以我不那么了解黑人,我永远不可能充分“理解”他。

      那怎么办呢?这是一条死路。

     接下去我有三条路可走。我可以马上采纳“黑鬼”这个词,给他贴上此标签,然后将他忘掉!我也可以凭我的知识对他刨根问底,也就是说,了解他,就像我了解其他人一样。

      我还可以做第三件事:我可以承认我的血液受到了骚动,他身上发出的某些东西干扰了我正常的脉动。承认这些之后,我要么采取抵制行动,把自己隔离起来,或者,我也可以让血液中的骚乱继续下去,因为,不管怎么说,我们俩之间还有那么一种奇特的异邦同情感。

      当然,几乎在所有相仿的情况下,混杂在白人之中的黑人都会回避,不让自己的黑色气味传到身旁的白人那儿去。如果我上了一辆满是黑人的列车,我也会照此行事。

      但除了这点以外,我得承认,在我和他之间有某种奇怪的无法估摸的反应。这种反应导致我的血液和神经发生微小、但确确实实的变化。这种微小的变化在梦境和无意识中得到发展,直至它——如果我允许的话——挣扎着向前作为认识的一种新形式,一种意识的术语展现于光天化日之下。

      拿较普通的男女关系来说吧,一个男人从他已知的自我出发,喜欢上一个女人,因为她对他那已知的事表示了同情。他感到自己和她已经互相了解,于是便结婚。以后滑稽的事就开始了,既然他们以为互相了解,他们便可以各自从已知的自我出发,大家都正确无误,成为恩爱夫妻,等等。但一旦有真正血肉的接触,很可能就会有一个陌生的不谐和音闯进来。她不再是他当初所想象的她了,他也失去了原先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这时,另一个自我,最基本或者说肉体的自我出现了,通常像个黑魔,从原先那个很可爱的仙体中跑出来了。

       这个婚前一切都显得那么让人开心的男人,婚后便开始呈现出他本来的面目——那古老而可憎的亚当的儿子的面目。而她,原来那个可爱而称心的天使,这时也慢慢地成了那个常和蛇打交道的夏娃的魔鬼般的女儿。

      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那个耶稣受难的十字架。我们知道,十字架代表着肉体,代表着肉体内黑暗的自我。被钉死在这个肉体的十字架上,就是我们知道的那个自我,即所谓的真正的自我。十字架作为古代的象征,不可避免地总是同阳物崇拜有关,但却具有比性更深的含意。它是暗中生活在我们的血液和骨头中的自我,对血液和骨头来说,生殖器只是一个象征。这个自我就是我的变我,我的另一个自我,那个矮人,双子星座中的第二颗星。而麦加那神圣的黑石头就代表它:这个生活在男人或女人血液中的黑暗的自我。要是你愿意的话,可以叫它作生殖器,但它不仅仅是生殖器。耶稣就是钉死在这个人体自我分界的十字架上,我们也全都被钉在这个十字架上。

        结婚是当今世界的一个大谜,是我们的斯芬克斯之谜,天意要我们解开这个谜,否则就要被撕成碎片。

      我们作为已知的自我而结婚,把女人当成我们知识的一种延伸——已知自我的一个延续。而后,则毫无疑问地总是出现震惊和十字架问题。那个已知自我的女人漂亮可爱,但黑血的女人在男人眼里却是恶毒和可怕的。同样,白天温文尔雅地求婚的男人显得无懈可击,但作为丈夫,他害怕那血中受蛇唆使的夏娃,在他亚当式的固执中,变得迟钝和傲慢,成为他妻子彻头彻尾的死对头。

       解开这个谜,最快的方法就是让做妻子的闷死她心中那个受蛇唆使的夏娃,让男人说服自己从亚当式的傲慢中走出来。然后,他们就可结合成很不错、超出一般水平的一对,这就叫成功的婚姻。

       但是,复仇女神横在我们的路上。做丈夫的放弃了他的傲慢,妻子有了孩子,依然我行我素。请注意,这母亲的儿子又将是下一代某个女人的丈夫!呵,女人,对那母亲的儿子要多加小心啊!要么就是那做妻子的放弃了她受蛇唆使的夏娃本性,成了男人的工具。于是,呵,下一代年轻的丈夫又要准备对付女儿对他们的报复。

     怎么办?

      思想的探险!我们自己是怎样的就应该把自己看作是怎样的,而不应是我们所认为的那个样子。我是早先生活在红土之上的亚当的儿子,在我的内心有一块黑色的试金石,世上所有好听的词藻都不能改变这一事实,女人就是那个奇怪的与蛇攀谈的夏娃,无法改变。我们是奇怪的一对,可以相遇,但决不能融合。我从母亲那儿脱胎,来到这个世界,但我长大成为那个老亚当,我的内心长有一块黑色的试金石。母亲有个生父,但她的主体却纯粹是深奥莫测的夏娃。

      尽管我知道她的一切,尽管我很了解她,却远远比不上那蛇对她的了解。尽管我的嘴很甜,装出很讨人喜欢的样子,可她还是撞见了我心中的那块亚当的黑石。

      认识自己,说到底就是认识到你不可能认识自己。我不可能认识那个红土亚当,即我。它老是在对我起作用,对此我毫无办法。我也无法认识那听蛇唆使的夏娃——女人,认识她在所有现代圆滑之下的真面目。我只好就这样容忍她。我同她相会就如同我在大山的林间与一只美洲虎相遇,斗胆走上前去抚摸它。男人和女人真正相会时,对双方都是一种可怕的冒险。对她来说,危险在于唯恐她的女性会被男人灵魂中那一成不变的坚硬黑石毁掉;而对他来说,则是害怕蛇会把他拖倒,缠住他的脖子,含着毒液亲吻他。

      对她和他来说,总是险象环生。冒险,历险,承受血液变化带来的折磨和喜悦。如果你是个男人,你就会慢慢地、慢慢地体验一种伟大的觉醒,一种最后历险和觉醒的经验,意识方面完全的觉醒。如果你是个女人,便有一种奇怪的、昏昏欲睡的蛇性觉醒,一种不思而知的直觉。
对男人来说,这是一次思想的探险,他以身躯和血液在冒险。他退回去,触摸到了他意识中的那块黑石头。在新的探险中,他变得敢于思考了,他敢于思考自己业已完成的或业已经历的一切。从敢于思考开始,他进一步探险下去,最后终于有了认识。

      要做一个人!首先拿你的身躯和血液去冒险,然后用你的大脑,一刻不停地用你已知的自我去冒险,你就会再一次成为一个新的自我,一个你过去不可能认识,也从来没想到过的自我。

      做一个人,而不仅仅是一种存在。今天的男人不敢拿他们的血液和骨头去冒险。他们活着,把自己裹在对自己的认识之中,无论做什么,都是在自己的认识盔甲里进行,他们那未知的自我没有片刻暴露过。自始至终唯一的角色就是那已知的自我,自我意识中的自我,而人体内那神秘的迷宫中的黑暗自我却被裹在懦夫般压抑的盔甲之中,一动也不动了。

      男人结婚并干通奸的勾当,都是靠大脑的支配。他们所经历的,他们的一切反应,一切经历都是因为大脑在起作用。对他们身上那未知的自我来说,一切都没有发生。他老是呆在盔甲之中,唯恐受到伤害,遭受疼痛,而甲胄里的他,则已经精神错乱,几近发狂。

      今天,一切折磨都是心理的折磨,都发生在大脑里。红土的亚当只是承受着压抑和精神错乱的慢性折磨。男人的妻子是精神的产物,对他来说是个已知的尤物,他心中的老亚当从来看不到她。她只是他那自我意识中的自我的一个尤物,在她那奇特天堂里,爬满蛇的奇异草丛下,他一刻也不敢冒险,他害怕。

       在他自我意识的甲胄中,他变得格外聪明、敏捷。凭他的大脑,他可以在情感之中闯荡,好像真的感觉到什么似的,事实上,这是谎话,他根本没感觉到任何东西,他只是在戏弄你。对于从虚假中辨认真正的情感,确切地认识自己的虚假,他特别敏锐。他始终持有能测试自己意识虚假与否的试金石,靠这块试金石,他还可以测试别人的真伪。他总在那儿披露别人的虚假,但不是为了解放真正的亚当和夏娃,而是恰恰相反。他比街上那些一般的男人更惧怕真正的亚当和夏娃,他是个更懦弱的懦夫。但他的懦弱却使他竭力想装成一个更伟大的形象。他谴责虚伪,目的是为了在自己更大的虚伪中取胜。他赞扬真实的事物,目的是为了建立他自己对真实事物的优势,甚至高于真实的优势。他必须高人一等,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虚假的,无以言表、无可医治的虚假,绝对的虚假。他虚假的情感比真正的情感更像真实的事物,有一阵子,它们具有更大的影响,但自始至终,他知道它们是假的。

      这是他的力量的一个支点,他的内心没有红土的亚当那样的沉重而不可改变的黑石——那判断真伪、善恶的永恒试金石,只有这可恶的、能识别自己的虚假的小墓石。在这块他为自己立的恐怖的白色小墓石中,在虚假和患精神病的人们之中,躺着他那一贯正确,显得有些奇特的一贯正确。

      这是做一个男人的逆道,那么彻底地认识到你不是一个男人,你凭借它的力量敢于同差不多所有的东西相抗衡。你什么都敢,就是不敢做一个男人。现代白种男人的信念,他的内在信念是如此坚决,如此绝对,以至他不是一个男人,以至在这世上他什么都敢做,就是不敢做个男人。一想到做个男人,他的勇气便一落千丈,坠入深渊。他不敢做一个男人,做那个红土的亚当,心中有块黑色试金石的亚当。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男人,于是有了他不加害别人的信条。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红土男人,不敢度过反常的天气进入生机盎然的春天。他知道前面是消亡:因为等待意识中的自我的不是别的,正是消亡。于是,就有了他不加害别人的信条,不懈地行善的信条。这种善举不及亲人间的关注那样毫无保留,但比普通的仁慈更为专注。生活中应该没有一点危险,甚至没有摩擦。他就是这么断定的,但同时,他又始终在那儿慢慢地,无情地损害着生活之树。

                                              (D.H.劳伦斯《性与可爱》 花城文艺出版社 1988年11月第1版》)

尴尬风流

2009年11月21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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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隶有三个耳朵

2009年11月20日星期五

      3 赵王(二任惠文王)赵何,封他的老弟赵胜当平原君。赵胜好结交贤士,食客常有数千人。有一位公孙龙,在逻辑上的造诣,至为精湛,以《坚白论》《白马论》《异同论》受到尊重,也当赵胜的宾客。(公孙龙属于名家学派,名学,就是逻辑学。西洋逻辑学,分原理论及方法论。中国名学,始终陷于原理论的诡辩漩涡,一直建立不起来一项理则方法,所以不能帮助哲学的发展和促进科学的进步。公孙龙的大著《公孙龙子》十四篇,而以“白马非马”,留给后世深刻的印象。)恰巧孔穿(孔丘后裔)从鲁国(首府曲阜【山东省曲阜市】)到赵王国,跟公孙龙辩论“奴隶有三个耳朵”(《庄子》有“鸡三脚”之说,内涵相同)。公孙龙反复探讨,分析精微。孔穿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只好告辞。第二天,再见赵胜,赵胜说:“昨天公孙先生的一番话,真了不起,你以为如何?”孔穿说:“我也佩服他,他几乎能使奴隶生出三只耳朵来。问题是,事实上却不可能。所以我特地来问你:要经过艰难的辩论,才能肯定奴隶有三只耳朵,可是事实上它却是假的。肯定奴隶有两只耳朵,可容易的很,而它却是真的。你选择哪一项?选择困难的假的?还是选择容易的真的?”赵胜无法回答。第三天,赵胜对公孙龙说:“你最好不要跟孔穿辩论,孔穿道理胜于言词,而你言词胜于道理,恐怕你终必屈服。”(《白话译本资治通鉴·战国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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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辜鸿铭先生

2009年11月16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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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清末民初一位以外国文字名满海内外,而又以怪诞见称的,那便是辜鸿铭先生了。辜先生号汤生,福建人,因为家属侨居海外,所以他很小就到英国去读书,在一个著名的中学毕业,受过很严格的英国文学训练。这种学校对于拉丁文、希腊文,以及英国古典文学,都很认真而彻底地教授。这乃是英国当时的传统。毕业以后,他考进伯明罕大学学工程(有人误以为他在大学学的是文学,那是错的)。

      回国以后,他的工程知识竟然没有发挥的余地。当时张之洞做两湖总督,请他做英文文案。张之洞当年提倡工业建设,办理汉冶萍煤铁等项工程,以“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相号召,为好谈时务之人。他幕府里也有外国顾问,大概不是高明的外国人士,辜先生不曾把他们放在眼里。有一天,一个外国顾问为起草文件,来向辜先生请问一个英文字用法。辜默然不语,走到书架上抱了一本又大又重的英文字典,碰然一声丢在那外国顾问的桌上说:“你自己去查去!”这件小故事是蔡孑民先生告诉我的,这可以看出辜先生牢骚抑郁和看不起庸俗外国顾问的情形。

      民国四年,我在上海愚园游玩,看见愚园走廊的壁上嵌了几块石头,刻着拉丁文的诗,说是辜鸿铭先生做的。我虽然看不懂,可是心里有种佩服的情绪,认为中国人会做拉丁文的诗,大概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后来我到北京大学读书,蔡先生站在学术的立场上网罗了许多很奇怪的人物。辜先生虽然是老复辟派的人物,因为他外国文学的特长,也被聘在J匕大讲授英国文学。因此我接连上了3年辜先生主讲的英国诗这门课程。我记得第一天他老先生拖了一条大辫子,是用红丝线夹在头发里辫起来的,戴了一顶红帽结黑缎子平顶的瓜皮帽,大摇大摆地走上汉花园北大文学院的红楼,颇是一景。到了教室之后,他首先对学生宣告:“我有三章约法,你们受得了的就来上我的课,受不了的就早退出:第一章,我进来的时候你们要站起来,上完课要我先出去你们才能出去;第二章,我问你们话和你们问我话时都得站起来;第三章,我指定你们要背的书,你们都要背,背不出不能坐下。”我们全班的同学都认为第一第二都容易办到,第三却有点困难,可是大家都J限于辜先生的大名,也就不敢提出异议。


     3年之间,我们课堂里有趣的故事多极了。我曾开玩笑地告诉同学们说:“有没有人想要立刻出名,若要出名,只要在辜先生上楼梯时,把他那条大辫子剪掉,那明天中外报纸一定都会竞相刊载。”当然,这个名并没有人敢出的。辜先生对我们讲英国诗的时候,有时候对我们说:“我今天教你们外国大雅。”有时候说:“我今天教你们外国小雅。”有时候说:“我今天教你们洋离骚。”这“洋离骚”是什么呢?原来是密尔顿(John Milton)的一首长诗Lycidas。为什么Lycidas会变“洋离骚”呢?这大概因为此诗是密尔顿吊他一位在爱尔兰海附近淹死亡友而写成的。
 

       在辜先生的班上,我前后背熟过几十首英文长短的诗篇。在那时候叫我背书倒不是难事,最难的是翻译。他要我们翻什么呢?要我们翻千字文,把“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翻成英文,这个真比孙悟空戴紧箍咒还要痛苦。我们翻过之后,他自己再翻。他翻的文字我早已记不清了,我现在想来,那一定也是很牵强的。还有一天把他自己一首英文诗要我们翻成中文,当然我们班上有几种译文,最后他把自已的译文写出来了,这个译文是:“上马复上马,同我伙伴儿,男儿重意气,从此赴戎机,剑柄执在手,别泪不沾衣,寄语越溪女,喝嘱复何为!”英文可能是很好,但译文并不很高明,因为辜先生的中国文学是他回国后再用功研究的,虽然也有相当的造诣,却不自然。这也同他在黑板上写中国字一样,他写中国字常常会缺一笔多一笔,而他自己毫不觉得。


       我们在教室里对辜先生是很尊重的,可是有一次,我把他气坏了。这是正当“五四”运动的时候,辜先生在一个日本人办的《华北正报》(North China Standard)里写了一篇文章,大骂学生运动,说我们这班学生是暴徒,是野蛮。我看报之后受不住了,把这张报纸带进教室,质问辜先生道:“辜先生,你从前著的《春秋大义》(The Spirit of the Chinese People)我们读了都很佩服,你既然讲春秋大义,你就应该知道春秋的主张是’内中国而外夷狄’的,你现在在夷狄的报纸上发表文章骂我们中国学生,是何道理?”这一下把辜先生气得脸色发青,他很大的眼睛突出来了,一两分钟说不出话,最后站起来拿手敲着讲台说道:“我当年连袁世凯都不怕,我还怕你?”这件故事,现在想起来还觉很有趣味。辜先生有一次谈到在袁世凯时代他不得已担任了袁世凯为准备帝制而设立的参政院的议员(辜先生虽是帝制派,但他主张的帝制是满清的帝制,不是袁世凯的帝制)。有一天他从会场上出来,收到300银元的出席费,他立刻拿了这大包现款到八大胡同去逛窑子。北平当时妓院的规矩,是唱名使妓女鱼贯而过,任押妓者挑选其所看上的。辜先生到每个妓院点一次名,每个妓女给一块大洋,到300块大洋花完了,乃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当时在他们旧式社会里,逛妓院与娶姨太太并不认为是不正当的事,所以辜先生还有一个日本籍的姨太太。他是公开主张多妻主义的,他一个最出名的笑话就是:“人家家里只有一个茶壶配上几个茶杯,哪有一个茶杯配上几个茶壶的道理?”这个譬喻早已传诵一时,但其本质确是一种诡辩。不料以后还有因此而连带发生的一个引伸的譬喻。陆小曼同徐志摩结婚以后,她怕徐志摩再同别人谈恋爱,所以对志摩说:“志摩!你不能拿辜先生茶壶的譬喻来作借口,你要知道,你不是我的茶壶,乃是我的牙刷,茶壶可以公开用的,牙刷是不能公开用的!”作文和说理用譬喻在逻辑上是犯大忌的,因为譬喻常常用性质不同的事物作比,并在这里面隐藏着许多遁词。

       辜先生英文写作的特长,就是作深刻的讽刺。我在国外时,看见一本英文杂志里有他的一篇文章,所采的体裁是欧洲中世纪基督教常用的问答传习体(Catechism)。其中有几条我至今还记得很清楚,如:“什么是天堂?天堂是在上海静安寺路最舒适的洋房里!谁是傻瓜?傻瓜是任何外国人在上海不能发财的!什么是侮辱上帝?侮辱上帝是说赫德(Sir Roben Hart)总税务司为中国定下的海关制度并非至善至美。”诸如此类的问题有二三十个,用字和造句的深刻和巧妙,真是可以令人拍案叫绝。大约是在1920年美国《纽约时报》的星期杂志上有一篇辜先生的论文,占满第一页全面。中间插人一个辜先生的漫画像,穿着前清的顶戴朝服,后面拖了一根大辫子。这篇文章的题目是“没有文化的美国”(The Uneivilized United States)。他批评美国文学的盯候说美国除了Edgar Allan Poe所著的Annabelle Lee之外,没有一首好诗。诸如此类的议论很多,可是美国这个权威的大报,却有这种幽默感把他全文登出。美国人倒是有种雅量,欢喜人家骂他,愈骂得痛快,他愈觉得舒服,只要你骂的技术够巧妙。像英国的王尔德、萧伯纳都是用这一套方法得到美国人的祟拜。在庚子八国联军的时候,辜先生曾用拉丁文在欧洲发表一篇替中国说话的文章,使欧洲人士大为惊奇。善于运用中国的观点来批评西洋的社会和文化,能够搔着人家的痒处,这是辜先生能够得到西洋文艺界赞美佩服的一个理由。

      无疑义的,辜先生是一个有天才的文学家,常常自己觉得怀才不遇,所以搞到恃才做物。他因为生长在华侨社会之中,而华侨常饱受着外国人的歧视,所以他对外国人自不免取嬉笑怒骂的态度以发泄此种不平之气。他又生在中国混乱的社会里,更不免愤世嫉俗。他走到旧复辟派这条路上去,亦是不免故意好奇立异,表示与众不同。他曾经在教室里对我们说过:“现在中国只有两个好人,一个是蔡元培先生,一个是我。因为蔡先生点了翰林之后不肯做官就去革命,到现在还是革命。我呢?自从跟张文襄(之洞)做了前清的官以后,到现在还是保皇。”这可能亦是他自己的解嘲和答客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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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乃天路客据《中国人的精神(该文中作春秋大义)》(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1998年5月第一版 北京)卷首罗家伦的回忆文章《回忆辜鸿铭先生》,后据文章篇名检索CNKI数据库下载编辑而成,已经纠正了文字转换时的几处明显错误,也许存在个别未发现者未及纠正,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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