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p 07

《唐山大地震》的作者钱钢,历经三个月的思考完成了关于汶川地震的文章“地震预警初探”。文中有一些值得肯定的观点,例如地震局和有关政府部门应该“增加震情信息开放度”,对龙门山地震带的中长期地震预测情况和防范措施应该反省,地震知识应该普及,地震预报研究部门和决策部门的角色应该清晰,等等。这也是震后人们普遍的认识。

但是,此文涉及地震科学的部分存在严重的不足。钱钢是老牌地震文学作家,并且曾经在国家地震局分析预报中心主管的《中国地震报》工作过,“有机会和更多的地震科学家近距离接触”,既应该对地震知识有更多的了解,也应该对中国地震科学的现状有更清醒的认识;然而,钱钢在思索中国的地震科学是“进步?止步?退步?”的时候,我们发现,钱钢本人对地震预报的认识能力也是止步不前的。

第一、钱钢把打击地震预测中的伪科学看作“否定地震预测”(他把腾讯网“脸厚可以预测地震”作为这样的例子)。汶川地震之后的关于地震预报的争论被很多人误解为“学术之争”,其实这种认识相当不准确,主要的争论是“科学和伪科学之争”。地震之后,引发争论的一方就是一些长期宣扬伪科学的人士,主角之一就是和钱钢同样在《中国地震报》工作过的耿庆国,另外还有“天灾预测专业委员会”其他若干成员(如果有人认为本人是在打棍子,请参看新语丝“立此存照”中的“天地生人”专辑和“汶川地震事件”专辑)。他们的论点与其说是“地震局不重视地震预报”,还不如说他们自己的“独特方法”得不到主流学术界的重视和运用。此外,参与争论的各方,那些被看作“坚持地震预报”的一方,包括耿庆国等人,并没有否认地震预报成功率很低的现实;那些被看作“否定地震预报”的一方,包括方舟子和国内外地震学界部分人士,则并没有否认某些地震可以进行某种程度的预报。所以这场争论的要点不是“地震能不能预报”,而是“‘中国式的独特方法’能不能预报地震”。方舟子用“地震预报中的政治和伪科学”作为标题来总结这场争论,要确切得多。

至于对待地震到底应该“重预报”还是“重防范”,实际并没有什么可争论的。八级地震毫无戒备,足以说明中国地震预报不能依赖。后来的设防烈度之争,重建迁址之争,以及对建筑标准的考虑,都是立足于地震不能预报的基础之上(详见《财经》杂志“地震设防”专辑)。

第二、钱钢不但分不清地震预报中存在“科学”和“伪科学”,对官办的中国地震局的预报队伍的研究水平更没有清醒的认识。他的地震学的知识不超过他所引用的国内期刊文章的水平。在中国科研界弊端丛生的今天,地震学界如果能够独善其身,那倒是咄咄怪事了。仅就学术水平来看,地震之后地震局首席预报员先后把大雨、气压、日食和太阳黑子跟地震的成因联系起来,一些地方地震局的人把李均之、孙威这样的人当作地震专家,《地球物理学进展》震后接连刊登低劣的地震前兆文章,这样的预报队伍 ,真的像钱钢认为的那样“预报水平领先各国”吗?真的能够完成钱钢所期望的“科学的预警”吗?

第三、钱钢总结了那么多资料,完全应该看透中国所谓成功的临震预报一概是靠前震,而技术因素能起到的作用极其有限。临震预报的现状就是靠天吃饭,所以对比不同时代、不同国家的预报水平显得没什么意义。

所以,虽然钱钢总结了大量资料,并且提出了一些可取的看法,但是遗憾的是,他对中国地震预报的几个关键之处认识不透。当然更遗憾的是,有材料而缺乏分析能力,不仅是这位地震作家如此,许多前兆研究者也是如此,所以中国地震预报的研究一直不能完成“去伪存真”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