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愚昧的道路有多条。愚昧的花样也与时俱进地翻着。
宗教的愚昧,人类深受其苦,所以才有了文艺复兴、启蒙运动和科学革命。当然,许多人仍然选择沉浸在宗教的愚昧中并得意着,包括风头正健的美国总统候选人奥巴马。
中医的愚昧,中国人也深受其苦(包括非修辞意义上的苦),所以才有如鲁迅等智者对它的深恶痛绝。然而,这并不妨碍许多现代人沉浸在中医的愚昧中并得意着。一个蒙骗了三百余年的中药老字号的年轻掌门人的暴亡,也不会拉他们回头,因为还有高官院士文人学者牵引着他们在愚昧的道路上继续得意地前行。
哲学做为上流社会的宗教或迷信,具有跨越地域文化的魔力,曾引领着大半个地球跳过试管培养皿大白鼠和猴子直接做了临床试验,现在仍支撑着许多文化人的精神世界和社会实践。
愚昧一旦成为传统,形成规模,汇成一股不小的政治或是经济力量,牛顿第一定律便会发生作用,人类的自虐便会宿命般地继续下去。
这形形色色的愚昧,也汇成一种普世的愚昧——文傻的愚昧。
定义一下先。凡不先做事实判断或是没有做充足可靠的事实判断或是根本不愿做事实判断或是无力做事实判断,而直奔价值判断者,便是文傻。他们的愚昧,便是文傻的愚昧。
文傻不一定是文科人士,而理科人士不一定不是文傻。受过理工科教育的,非文傻的概率比较大;文科背景的人士,是文傻的概率比较大。由文科人士充斥的领域,文傻出没的概率也比较大,比如文艺界、文学界和媒体。
以此推之,周老虎的拥趸者,便是一群文傻。查查他们的背景,保你找出中文系出身的。提示提示,比如某前副厅长。
以此推之,中医的拥趸者,也是一群文傻。查查他们的背景,保你找出一堆中文系或是哲学系或是传媒艺术出身的。
反生物工程、干细胞研究、克隆技术的,也大都是文傻。
逢化工厂水电站核电站必反,文傻虽千万人吾往矣。
在地震可预测性和震后重建问题上露丑的,文傻多如过江之鲫。
文傻象无产者一样,不分国界。大科学家费曼,在与美国文傻打交道上,有着生动的记录,
“由全体与会人员参加的碰头会上,主持人站起来解释说,我们将要讨论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有点让我找不到北,是关于伦理和平等的什么东东,我弄不明白问题到底是什么。第二个问题是‘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我们要向外界表明,不同领域的人还是可以找到一条途径来互相对话的。’这与会的‘不同领域的人’,包括一位国际律师、一位历史学家、一位耶稣会神甫、一位犹太教牧师、一位科学家(本人),等等。主持人话音刚落,我的‘逻辑’大脑就开始运转起来:我可以不理第二个问题,因为那玩艺灵则灵,不灵就不灵——如果连对话主题都弄不明白,就去‘证明’我们可以对话,就去‘讨论’我们可以对话,都是瞎扯蛋!所以,关键是第一个问题,我搞不明白的问题。
……
分组后,我所在的组要讨论的话题是‘教育平等的伦理’。在小组会上,那个耶稣会神甫不停地唠叨着‘知识的支离破碎’。他会说:‘教育平等的伦理中真正的问题是知识的支离破碎。’这位耶稣会信徒沉浸在遐思中,缅怀在十三世纪天主教会把持着所有的教育时,世界是多么纯朴。主在操纵着世界,一切都来自主;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然而,时至今日,理解事物变得不易。所以说知识已经变得支离破碎了。我觉得‘知识的支离破碎’和问题的主旨无关,但这问题本身还没有定义清楚,令我如狗咬刺猬,无处下嘴。
最后,我忍不住问到:‘和知识的支离破碎相关的伦理问题是什么?’这神甫就给我云山雾罩一番,我会说:‘我还是不明白。’其他人都说他们明白,而且还试着向我解释,但他们无法向我解释明白!
……
第二天,我把写好的文章带到会议上。组长说到:‘啊,费曼先生提出了一些有趣的问题,我们应该好好讨论,不过我们还是先把它们放到一边,等以后有可能时再讨论吧。’他们完全没明白我的用意!我是要先定义清楚我们要讨论的问题,然后再证明‘知识的支离破碎’和它风马牛不相及。整个会议中,之所以大家在那里来回兜圈子,是因为‘教育平等的伦理’这个主题从来就没有定义清楚,难怪大家都胡说八道,满嘴里跑轮子。
会上,有位社会学家拿出事先写好了一篇文章,让我们读。我刚开始读这鬼东西,眼珠子就差点冒了出来:整个一个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我琢磨着,我看不懂,大概是因为那书目上的书,我一本也没读。一丝不安的感觉爬上心头:‘我这人可能有问题。’受了会儿煎熬,我最后对自己说:‘这样不行,我得打住。咱们慢慢地只读一句,直到弄明白它到底是什么意思为止。’
于是我随便用手一点,停在一处,开始仔细阅读下一句。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八九不离十是这么一句,‘社会团体中的个体成员经常通过视觉的、符号的渠道获得信息。’我翻来复去读了几遍,然后把它翻译成了人话。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么?‘人们阅读。’
我开始阅读下一句,很快就把它也给破译了。剩下的就是小菜一碟了:‘人们有时阅读,有时听收音机,’诸如此类,不过是被一些唬人的名词术语、复杂的语法修辞包装着,令人开始读时有些费解而已。被我彻底破译后,整个文章原形毕露,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看掌握了相当媒体话语权、说着汉语、码着汉字、长着中国脸孔的文傻表演久了,让人不能不产生与费曼同样的困惑、愤恚和不屑,发出“天下乌鸦一般黑”或是“文傻也是一种普世价值”之类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