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蔟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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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 23, 2007 @ 12:00 am

诅咒的科学

让我们暂时悬置怀疑,且信了《三国演义》的野狐禅,那么诸葛亮骂死王朗,可谓孔明先生军事天才的又一例证。在“皓首匹夫!苍髯老贼!”的声浪中,王司徒
“气满胸膛,大叫一声,撞死于马下”。“后人有诗赞孔明曰:兵马出西秦,雄才敌万人。轻摇三寸舌,骂死老奸臣。”

不费一兵一卒、一枪一弹,靠吐沫星子就可以折敌军一位重臣,这买卖,比阿Q的精神胜利法要来得实在。

这法子并不是诸葛亮的独门秘诀。古今中外,世界各族人民运起三寸不烂,共同造就了诅咒文化的灿烂。中国的国骂,其实不过是有中国特色的宇宙骂。

2006德国世界杯决赛加时赛,意大利后卫马特拉齐“慰问”了法国球星齐达内的女眷,齐达内报之以天灵盖,给世界球迷留下了无数的“假如”。

2007年3月初,一位因网络故障无法交易导致重大损失的股民,打电话给中国电信客服热线,痛国骂达8分多钟。

诅咒谩骂,不过是用声音承载的一些符号,但授受两方似乎都郑重对待之。抽象的符号,竟能导致实质的后果,很是令人好奇。

一般人好奇完了,并不深究,接着在最痛恨和最亲热的人面前肆无忌惮地咒骂
着。

科学家们好奇完了,开始描述现象,构建假说,设计实验,要揭开诅咒的盖子,看它的伟力,从何而来,它的箭头,指向何方。

科学家们发现,有一种综合症,叫抽动障碍(Tourette
Syndrome)。此综合症的一个症状,叫秽语症,表现为无法控制的咒骂或反社会的语言。秽语症在百分之五到百分之三十的抽动障碍综合症患者中发生。患此症的,多是十几岁的男孩。他们的命运往往很悲惨,因为学校和社会极难接受这种行为。

用大脑功能成像的方法研究秽语症患者,科学家们发现,在患者发作时,大脑的低级(原始)部位和高级部位同时激活。低级部位包括丘脑和基底神经节;高级部位包括在人类进化历史中较晚形成的前额叶皮层以及语言皮层。丘脑和基底神经节同属大脑边缘系统。大脑边缘系统被大脑皮层厚厚地覆盖着,对侵略性和冲动等原始行为负责。

没有不富有侵略性和冲动的诅咒。

与原始本能的基底神经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文明”的前额叶皮层。前额叶皮层有心理学上所谓的执行功能,负责计划与对本能冲动的抑制。在秽语症发作时,前额叶皮层就在努力地试图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正常人在欲诅咒时,大脑里进行着同样的斗争。诅咒脱口而出,那是“野蛮”战胜“文明”的结果。一般情况下,“文明”是可以战胜“野蛮”的,尤其是当领导或漂亮女性在场的时候。

为什么人们在诅咒时,吐出来的是污言秽语呢?

有一种说法是污秽的词语音节少,发音短促,比较痛快。这一点在许多语言里都成立。但科学家们又发现,人们在诅咒时不是随便找一个脏词便发射出去的,而是根据具体情况仔细挑选用词的。所以,对污秽词语的选择,是根据它们的词义,而非音节。这一点,被后来的一个实验验证。在该实验中,天生聋哑的秽语症患者用手语倾泻着他们心中的怨毒。

诅咒是原始的行为。科学家在黑猩猩和其它灵长类动物中发现了类似的行为。

诅咒的生物学功能,包括愤怒和压抑的释放;当有明确目标时,也包括让受方产生极不舒适的感觉。

女性极少用污言秽语诅咒。那基本是雄性的斗技场。

因为用来诅咒的污言秽语,大多是跟女性有关的。

对一个雄性,没有比对他血缘上下游的污染——哪怕仅仅是阿Q式的嘴瘾——更能令他愤怒的了。

这愤怒,是实实在在发生在身体里的生理现象。

当一个人听到别人诅咒他的时候,他的皮肤表面电导性变高,汗毛竖起,脉搏加快,呼吸变浅——都是进攻的前兆!

另一个实验,受试者被要求看一些上写着不同词汇的彩色卡片,任务是尽快地说出卡片的颜色,而不是上面的词。当卡片上是那些不良词汇时,受试者明显变得迟钝——设想你面对着一张黄色卡片,上面写着国骂!

诅咒是如此有效的进攻武器。它一箭双雕,既排泄了自己的怨毒,又令敌手痛苦。人类存在一天,诅咒便永远不会与我们分手。

对付诅咒的唯一办法,是不让它进入你的视听。它一旦钻进你的耳目,文明就开始让位于原始、本能、野蛮。

赞美诅咒,诅咒诅咒。



A maverick who sniffs at all genes and me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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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科学与科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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