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的Blog

在“六四”之后，中国政府为了防止再发生类似的游行示威，想从法律上禁止游行示威，但又不能公开禁止，因为中国宪法毕竟还装模作样地规定了公民有游行、示威、集会的自由。怎么办呢？就在那一年颁发了《集会游行示威法》，规定公民有集会、游行、示威的自由，但必须先向公安机关申请，获得批准，不然就是非法的。而向公安机关申请都不会被批准，所以在中国，只要是政治性的集会、游行、示威，就全都成了非法的。颁发这部新法的时候，中国政府发动宣传机器，说中国这样的规定符合国际惯例，所有国家游行示威都必须申请获得批准。这种宣传很深入人心，连“民运”人士也被共产党给洗脑，也都认为所有国家游行示威都必须申请获得批准。

美国大学校园最近爆发了声援巴勒斯坦的示威抗议，“海外民运人士”基本上都在反对，都支持美国警察区校园镇压学生运动，这些人都变成了学生运动的叛徒。虽然他们是搞学生运动出身的，吃了一辈子的“六四”人血馒头，现在却支持镇压学生运动。其中一个理由就是，在美国必须经过申请，获得批准才可以示威抗议；而这些学生的示威抗议没有获得许可，所以就应该被镇压。

这完全是对美国的无知。在美国，示威、抗议基本上都不用申请获得批准，只有个别很特定的情况才需要向警局申请获得许可。如果在大街上游行，会妨碍交通，需要警察维持交通秩序、拦截道路不让车辆通行，就需要申请。或者参与集会的人非常多，有可能带来治安隐患，需要警察维持秩序，也需要申请。这种申请在美国非常麻烦，各地规定不一样。一般都要求提前一个月申请，碰到突发事件要马上示威抗议则不受这个期限的限制。一般要交几百美元的申请费。另外，警察局有可能要求示威组织者承担执法成本，因为维持秩序要派出警力，这个成本可能很高。所以，只有这种很个别的游行、示威、抗议才需要申请，绝大部分在美国发生的游行、示威、抗议都是没有申请的。只要人数不是很多、遵守交通规则，比如在人行道上走着抗议，或者就站在那里抗议，都不需要申请。在公园集会、抗议只要人数不是很多，也不需要申请。

只要对什么事不爽，就可以去抗议，这在美国是司空见惯的。美国每天都有无数的人在示威抗议，这是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赋予的权利。集会自由、抗议自由、言论自由、出版自由、宗教信仰自由，这“五大自由”是美国的立国之本。美国这个国家就建立在抗议基础上，宪法怎么规定，大家就怎么接受、遵循，而不像中国宪法只是一纸空文。而且美国不管是公民非公民，都有这些自由，因为美国宪法适用于所有在美国境内的人。

自由当然不是无限的，政府对于示威抗议的时间、场所、方式可以做出一定的限制。如果是公共场所，那么一般可以随便去抗议；但如果是私人场所，就需要获得主人的许可。只有一种很特定的情况不需要主人的许可，那就是大型商场。大型商场属于私人，是某个开发公司拥有的，但美国法院有判例，在大型商场里可以进行示威抗议。公立大学也被视为公共场所，也可以示威抗议。

但政府也可以规定某些公共场所不能示威抗议，比如美国联邦法律规定，国会里不能示威抗议。经常有人不管，就跑到国会抗议，然后被警察抓了。也有一些州并不禁止在州议会抗议，所以那些州开议会时如果涉及到社会热点问题，就经常有人进入州议会抗议。如果举办一个大型活动，比如开国际会议，或者共和党、民主党开全国大会，经常会招来抗议的人群。为了保证这些会议能够不受干扰地顺利进行，政府可以划定一个特殊区域“言论自由区”，供抗议用，周围其他地方就不能抗议。不过法院有判例，言论自由区不能划得太远，必须让抗议者能够看得见参加会议的人。

还有一个限制是对于抗议方式的限制。示威抗议可以打标语、举牌，但有些地方对打标语、举牌用的棍子也有限制。圣地亚哥规定举牌的棍子不能是金属的，即使是木头棍子，对于大小也有规定。这些都是出于治安的考虑，担心搞不好打起来，举牌的棍子就变成武器了。示威必须是和平的，不能出现暴力。出现暴力就不叫示威了，变成了骚乱。

示威抗议时发表什么言论基本上都允许，因为这属于言论自由。言论自由就意味着不管发表的言论多么让人反感、多么让人恶心、让人听着多么不舒服，都是你的权利。美国政客最近纷纷出来指责美国校园支持巴勒斯坦的示威抗议，说这些示威抗议是“反犹主义”，让犹太学生感到不安全，因此是非法的，不受第一宪法修正案的保护。这完全是错误的。且不说这些示威抗议并不是什么反犹主义的抗议，不能把反以色列等同于反犹主义，即使是反犹主义——因为示威的人很多，可能有个别人会喊反犹主义的口号，让犹太学生感到没有安全感，但这也是言论自由。即使发表了仇恨的言论，也受言论自由的保护。

仇恨言论本身不是罪，只有犯了罪又有仇恨言论，才可以把仇恨罪当成一个附加罪，仅仅是仇恨言论不算有罪。在示威抗议的时候，基本上发表什么言论都受宪法保护，只有特殊情况不受宪法保护，比如煽动性言论。但煽动性言论也要看情况，泛泛的煽动性言论，比如煽动暴力推翻政府，也属于言论自由；但如果煽动性的言论能够带来即刻的危险，比如煽动人们马上去砸、抢、烧，去打人、杀人，就不受宪法保护，属于违法言论。骚扰性言论如果只是泛泛的言论也不算，如果是针对示威抗议时经过的路人，会被认为是非法的。不过，如果碰到反示威，双方互相骚扰很常见，这种情况算不算非法，属于灰色区域，一般会被容忍。双方都在互相攻击、互相骚扰，很难认定是哪一方的错。

警察如果认为某次集会、示威、抗议危害到治安了，就可以宣布它是非法集会，要求参与集会的人分散、离开。如果参与示威抗议的人不离开，警察就可以逮捕不愿意离开的人。有相当多参与示威抗议的人宁愿被警察逮捕，也不愿意离开，这叫做“公民抗命”。也就是说，我知道这么做是违法的，甚至会被认为是犯罪，我也不听政府和警察的命令，就等着你来抓。就像这次美国大学校园的抗议运动，也有很多学生不愿意离开，就等着被警察抓。他们把被抓，甚至坐牢，也作为一种抗议的形式，也就是“公民抗命”，类似于非暴力不合作。他们被抓后一般会被指控两种罪名：非法集会，或不听警察的命令拒绝分散。如果跟警察发生了冲突，还可能被警察再加上别的罪名，比如拒捕或者袭警。警察来抓就乖乖地让他抓，就不会有这些罪名。

警察只能指控，不能起诉。抓人之后要交给检察官去起诉。非法集会或者拒绝分散属于轻罪。检察官一般不愿意起诉这种轻罪，因为轻罪也必须由陪审团定罪，诉讼很麻烦。而且公民抗命很容易获得同情，会被认为是“良心犯”，陪审团很有可能不给定罪，或者虽然定罪，法官也会判得很轻，判罚款、缓刑。检察官不愿意把司法资源浪费在这上面，尤其是大型集会抓了很多人，哪有那么多资源来办这些案子？所以对于示威抗议被抓的人，检察官一般采取两种做法。一种叫做“推迟起诉”，说是过半年再起诉，但往往过了半年就不了了之，仿佛大家都忘了这事，就不再起诉了。另外一种做法是跟被捕的人达成认罪协议，或者至少是不抗辩协议，就不用起诉了。达成协议后就由法官判一个很轻的处罚，罚一点钱或者做社区服务。

由于示威抗议、公民抗命被抓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所以有那么多人愿意被抓，就是知道没有什么后果。美国社会的进步也是由于有这么多敢于公民抗命、示威抗议的人在推动。虽然美国宪法也保障非公民的示威自由、抗议自由，但是一旦示威抗议被认定非法，最好还是不要采取公民抗命的方式，因为有可能对你在美国的身份带来麻烦。所以非公民参加示威抗议是可以的，但如果警察宣布是非法集会，要求分散，最好还是听警察的。

2024.05.03录制

2024.05.23整理

“每天应该走10000步”这条健康建议流传很广，也流传很长时间了，不知最早是谁提出来的。并没有比较权威的医学机构给出过这样的健康建议。美国疾控中心没有建议每天应该走多少步，它的建议是每周至少应该从事150分钟中等强度的有氧运动，或者75分钟高强度的有氧运动。另外，每周至少应该有两天做增强肌肉的运动。

美国疾控中心提出的中等强度有氧运动中包括了快速走路，如果只把快速走路作为中等强度的有氧运动方式，那么每周快速走路150分钟分摊到5天，每天30分钟。30分钟的快速走路大致相当于4000步，那么根据美国疾控中心的建议，每天应该走4000步。但美国疾控中心提出的是最低要求，它还提出最好每周从事300分钟的中等强度有氧运动，而且时间越长越好。我们如果再把它换算成每天应该走的步数，那就是每天最好走8000步以上。

把中等强度的运动换算成应该走多少步是很不准确、很粗糙的一种换算。关于每天走多少步、对健康有什么样的好处，有不少的研究。以前影响比较大的一项研究是美国科研人员在2019年发表的。他们找了17000多名老年妇女，平均年龄72岁，从2011年开始让她们戴健康手表，连续戴7天，测她们每天走了多少步。过了几年再对这些人进行调查，统计有多少人已经死亡，以此来对比每天走多少步的死亡率高低。对比的结果发现，每天经常走路、走的步数比较多的人，死亡率的确比较低。每天走4400步，死亡率的降低最明显，能够降低大约40％。继续多走路还能进一步降低死亡率，但每天走到7500步就进入平台，死亡率达到了最低点。再继续多走，既不会降低也不会增加死亡率。所以他们认为，每天走7500步是最合适的步数。这项研究有缺陷，它针对的只是老年女性。比较年轻的人如果继续多走，每天的步数超过7500步，可能还会进一步降低死亡率。

英国最近的一项研究就给出了不太一样的结论。英国的研究与美国的研究的设计差不多，也是找一批人戴运动手表，连续戴7天，测他们的运动状况。他们从2013年开始做这项研究，找的人比美国那项研究多，找了70000多人。入组的人相对年轻一些，平均年龄61岁。平均跟踪了6.9年。也是分析每天走的步数不同的人的死亡情况。他们发现每天经常走路的人死亡风险的确会比较低，每天走9000步～10050步达到最低点，这时死亡的风险降低了30％～40％。但继续多走，死亡率反而又升高了。也就是说，每天10000步左右是最合适的步数。他们也研究了心脏病发病的情况，同样发现，每天走10000步左右，心脏病发病的风险最低。这项研究比美国那项研究要可靠一些，因为入组研究的人数要多得多，而且年龄也相对比较年轻。

这两项研究都属于前瞻性的观察研究，是先对这些人的情况进行了测量，然后对他们进行跟踪，一直跟踪了好几年。不是我以前说过的那种回顾性的、“马后炮”的研究。前瞻性的研究比回顾性的研究质量更高、结果更可靠。但不管怎样，它毕竟也是观察性的研究，找出来的是相关性，不是因果性，而且里面可能还混杂有一些因素没有排除。这就是为什么实验的设计差不多，不同的研究做出来的结果会不一样。所以，关于每天走多少步最合适，还会继续研究下去。

如果把走路作为一种主要的健身方式，那么不仅应该关心每天走多少步，还应该注意走路的方式，因为不同的走路方式锻炼的效果不一样。每天慢吞吞地走10000步，跟快速走10000步，乃至跑10000步相比，锻炼效果就差得多了。在平地走10000步，跟要爬升甚至爬山的10000步相比，效果也比较差。在水泥地上走10000步，跟在沙地里走10000步，效果又不一样。沙地走起来会比较困难，同样的10000步，锻炼效果就要比水泥地好得多。在城市走10000步，跟在野外走10000步又不一样，因为做有氧运动时吸进去的空气质量不一样。在野外走10000步，比在交通拥挤、空气质量较差的市内走10000步，对健康更好。

但不管怎样，走路是一种很好的健身方式。如果每天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能坚持走10000步，的确会对健康有很大的好处。至于好到什么程度，还跟走路的方式有关。

2024.03.26录制

2024.05.20整理

以色列驻成都领事馆在微博上发了一封来信，号称来自一个陌生的中国人，有一页半，是用手写的。这很奇怪，现在一般人很少用笔写信，发信都用电子邮件。如果要比较郑重地寄一封纸质的信，通常也是先在电脑里输入好，打印出来签名，很少手写。我能够理解以色列领事馆的想法：如果登出来的是一封电子邮件或者打印出来的信，人们就会怀疑造假，所以就登一封手写的信来证明的确是中国人写的。但是，这封信其实是先在电脑里写好之后打印出来，用手抄一遍。其页面很干净，只划掉了一个错字，其他都没有做改动。而一般人写信，通常还是会有写错或者修改的，如果都没有，说明很可能先用电脑打印出来，再手抄一遍。

说它是抄写的，不完全是推测，还有证据。有一个地方多写了一个“的”字，如果是手写，按心里想的写下来，通常不会连续写两个“的”字。但如果是抄的，就容易出现这种错误，刚写过，忘了又再写一个；或者因为电脑输入的时候多敲了一下键盘，就多输入了一个“的”字，然后照抄下来。还有一处把“公元七世纪”的“公元”写成了国家公园的“公园”。如果边想边写，是不会出现这种笔误的，因为“园”比“元”更复杂，要出现笔误只会反过来，想写“国家公园”，却写成了“国家公元”。这表明是电脑拼音输入时同音词选错了，首先跳出来的是词频更高的“公园”，敲错了，抄的时候也就跟着错了。可见，这封信是一份手抄稿。

现在写信还喜欢手写的人，通常都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字写得不错，有显摆的成分在里头。但是这封信的汉字写得非常难看，歪歪扭扭、一笔一画，没有一笔连笔的，就像是小孩写的汉字。但这封信的内容明显不是小孩能写出来的，有的用语措辞很复杂，明显是一个大人写的信。大人写信，写出来的却是小孩的汉字，只有一种可能性，是一个学汉语的外国人写的。外国人学汉语，学得再好，汉字也写不好。我认识几个学汉语的美国人，他们有语言天才，普通话讲得非常标准，比我还标准，如果不看人，会以为是中国人在讲普通话。但他们一写汉字马上就露馅了，写出来的汉字就像中国小孩写的。他们写不了行书，只会写楷书，一笔一画，写得歪歪扭扭，没有任何章法。我们中国人写汉字是从小练出来的，在幼儿园、小学就被老师逼着一遍一遍地抄写同一个字。长大之后写汉字已经变成一种本能了，就写得很自然。虽然有的写字很好看，有的很难看，但字都是自然而然写出来的，不像小孩写的那样很别扭。学汉语的外国人，他们写的汉字不是从小练出来的，长大之后再怎么练也练不好。所以，外国人中是没有书法家的。日本、韩国的不算，因为他们的汉字书法从小就在练。语言天才是有的，写字的天才我没见过，这是必须从小就练的。

以色列领事馆公布的这封信，字一看就是小孩体，也就是一个学汉语的外国人写的。而且，由于这个人汉字写得不好，又是根据打印出来的文字稿抄的，所以有一些最常见、最简单的汉字也写错了。比如“分”上面本来应该是“八”，都写成了“人”。“且”字有的地方是对的，有的地方中间两横写成了三横。“真”里面本来应该是三横，结果反而写成了两横。“组”字有的地方写对了，有的地方又写错了，也是把“且”写成了三横。还把自己的“己”写成了已经的“已”。像这种最简单、最常见的汉字，中国人是不会写错的，因为从小学一年级甚至更早在幼儿园就已经在写了，少写一横倒有可能，因为写潦草了，但多写一横是绝对不可能的。这就是因为抄写的人并不是以汉语为母语的，是外国人学中文，写字不熟悉，所以才会出现这种错误。

我们再看这封信的内容。它的措辞、用语读起来也很别扭，不像是中国人写的，而像是一个外国人写的。比如里面有一个句子：“但凡是有点良知和认知能力的人都应该分辨的出来一个被全世界列为恐怖组织的哈马斯去疯狂攻击以色列平民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念下来都要大喘气了，是不是很别扭？这么长的句子像是一个中国人写的吗？我们一般说话、写信不会用这么长的句子，这就是所谓的欧化句式，欧洲语言翻译成中文才会出现这种情况。而且仔细推敲的话，这句话实际上是不通的。“意味着什么”不能靠“分辨”出来，而是要用“知道”或“明白”。只能说“都应该知道意味着什么”或“都应该明白意味着什么”，而不是“都应该分辨的出来意味着什么”（“分辨的”的“的”又是拼音输入“得”时选错了的）。但是，如果原文是英语的“tell”那就通顺了。因为“tell”除了分辨的意思，还有明白、了解、知道的意思。所以，这个句子明显不是汉语为母语的人写出来的，是英语翻译过来的。可见这封信明显是假的，不是一个中国人写的，而是一个学汉语的外国人写的。

中国人当中支持以色列的人很多，为什么不找一个中国人写呢？因为找中国人写就有可能被说出去，不可靠，所以还是找以色列人自己写比较可靠。另外，也因为过于自信，高估了自己的中文能力，觉得写出来没问题，不会让人看出什么破绽。以色列经常干这种事。我以前在分析加沙浸礼会医院被炸事件时就提到过了。以色列军方为了证明医院是恐怖分子的火箭掉下来炸的，公布了一段号称窃听来的录音，是两个恐怖分子的对话。那些懂阿拉伯语的人一听就知道这段对话是伪造的。英国“第四频道”电视台也找懂阿拉伯语的人核实过，那段对话不是两个加沙人的对话，口音不像、用语也不像，而是两个阿拉伯语讲得不是很好的人的对话。为什么不找加沙人伪造这段对话呢，以色列人应该很容易找到加沙人，因为有不少加沙人在以色列打工啊？同样也是因为找加沙人不可靠，有可能被讲出去。其次也是对自己的阿拉伯语水平太过自信，跟伪造这封中国人的来信是一样的。

以色列人造假往往是过于自信，所以就显得很拙劣。我再举一个例子。以色列军方打入了加沙的儿童医院，说发现他们的地下室是关人质用的，因为在墙上看到了一个单子，日历上面有每一天看守人质的恐怖分子的签名。但是，懂阿拉伯语的人一看，所谓的恐怖分子的签名其实是阿拉伯语“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即使不懂阿拉伯语，用翻译软件做对比也知道那表示的就是星期。这也是一个很拙劣的造假。懂阿拉伯语或者不懂阿拉伯语，只要留个心眼，拿翻译软件翻译一下就知道是假的，但以色列军方就是敢把这么假的“证据”拿出来。

以色列政府造假前科累累，是我知道的最喜欢造假的政府之一。为什么他们这么喜欢造假呢？首先是因为觉得造假是一种正当手段，无所谓。认为自己有更崇高的目标，为了国家利益、反恐、消灭哈马斯，只要目的正当，可以不择手段，当然造假也是可以的。所以，以色列虽然号称是个民主国家，但它的做事方式很不民主，更像一个专制国家，造假就是其中的一个表现。

另外，造假、造谣是占领舆论高地的一个很好的办法。一个事件发生了，先把谣言散布出去，把舆论造出来，过一段时间被发现是假的，被戳穿了，这时候已经没有太多的人还在乎这件事了，一个新闻周期已经过去，又有别的新闻吸引住人们的眼球了，所以造谣总是比辟谣有效。例如关于加沙浸礼会医院被炸事件，以色列军方一开始就说不是我们干的，是恐怖分子的火箭失灵掉下来炸的，列举了几条理由、证据。这些证据后来都被发现是假的，没有一条能够站得住脚，但那已经是以后的事了。等到人们陆陆续续发现那是假的，发现那些证据没有一条能够站得住脚的时候，很多人对这事已经不关心了，已经失去兴趣了。

所以，我们对于一贯喜欢造假的人、喜欢造假的政府，一定要留一个心眼。要有记性，不要轻信他们的说法，免得受骗上当。

2023.11.15录制

2024.5.20整理

司马南最近去海南岛待了一段时间，专门做了3期节目介绍海南岛的特色饮食“海南酸叶汤”，宣传海南的一种植物“食叶草”。司马南说，食叶草是海南岛五指山热带雨林长出来的，是当地黎族人的传统饮食，很好吃，而且很有营养，还具有养生作用，被称为“植物金矿”“长寿草”。司马南这些说法根据的都是当地政府提供的食叶草的宣传材料，在网上也能找到。司马南把宣传材料当做事实讲了一遍，但这些关于食叶草的宣传材料，很多内容都是假的、骗人的。

首先，关于食叶草来源的介绍就是骗人的。司马南说，食叶草生长于五指山热带雨林，这是错的。食叶草是用杂交的方法人工培育出来的一个新品种，直到2021年才被中国国家卫健委作为新型食物原料批准上市。两种亲本之一叫做鲁梅克斯，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不是中国原有的东西，是根据酸模属植物的拉丁学名Rumex音译过来的。鲁梅克斯是乌克兰1990年通过杂交方法培育出来的一种酸模属新品种，中国在1995年把它作为牧草引进，作为饲料而不是蔬菜、食品。

食叶草的另一个亲本是野生的一种酸模，叫做巴天酸模。“巴天”也是根据拉丁语音译的，拉丁学名叫patientia，“忍耐”的意思。这种植物在中国野外也有，只不过它没有自己的中国名称，需要用音译。这说明巴天酸模也很可能不是中国原有的，是外来的入侵植物。不管是原有的还是入侵的，巴天酸模生长在中国北方，南方有别的酸模属植物，但没有巴天酸模。鲁梅克斯从乌克兰引进，就更是北方的植物了。这两种植物都属于北方的植物，海南岛没有，何况食叶草还是人工培育的，所以不是在热带雨林生长出来的，五指山的热带雨林没有这玩意儿，更不可能是黎族人的传统饮食。

酸模是一个很大的属，有200种，中国野生的也有大约20种，但中国传统上不吃酸模。南欧人倒是用酸模做饼、沙拉、汤。中国古代很早就记载了酸模这种植物，只是用它来做中药。也许饥荒时吃野菜会吃它，平时是不吃的，因为太酸了。食叶草最早培育出来也不是给人吃的，是作为牧草培育出来作饲料的。本来只在中国北方种植，不知道为什么海南岛突然也想到种这种东西，还把它作为一个产业，号称要搞“食叶草大产业”。在海南岛那种地方，种它作牧草、饲料没什么市场，毕竟畜牧业在海南岛不算很发达，所以可能因此就想到把它作为一种食品推广。

要让人们能够接受它，就要胡吹，就要把食叶草吹得多么、多么的好。把它说成一种高蛋白食品，甚至说是植物中蛋白含量最高的，高达36％～49％。这完全就是骗人的。它是一种叶子，叶子是植物的营养器官，不可能富集那么多蛋白质。食叶草叶子最主要的成分其实是水。美国农业部测过酸模的营养成分，蛋白质含量2％。100克里只有2克蛋白质，这个含量还不如很多蔬菜。比如菠菜的蛋白质含量是2.9％，可比食叶草的蛋白质含量高多了。更不要说高蛋白植物食品，比如大豆的蛋白质含量高达30％以上。种子、坚果才会富集很多蛋白质，才是高蛋白食品。有人可能会说，食叶草蛋白质的含量高达30％～40％，指的是干重。但是算干重没有意义。我们吃蔬菜都吃新鲜的，并不是晒干后再吃。即使算干重，新鲜食叶草的蛋白质含量都已经不如菠菜了，晒干的菠菜蛋白质含量肯定也比干重的食叶草高。所以，鼓吹食叶草是什么高蛋白食品，就是骗人的。

除了高蛋白，食叶草还号称含有人体必需的所有营养成分：含有35％的氨基酸，有18种。说除了含有高蛋白，还有高含量的氨基酸，就很不专业，就是骗人的。蛋白质就是由氨基酸组成的，游离的氨基酸不可能有很多，所以测氨基酸实际上测的主要就是蛋白质里的氨基酸，怎么测出来比蛋白质含量还低？莫非测的时候有损耗？而且，只有18种氨基酸恰恰表明它不含有人体需要的“所有的”营养素，因为人体需要的氨基酸是20种，18种就少了两种必需的氨基酸。除了氨基酸，还有矿物质、维生素，那也是其他蔬菜，比如菠菜里有的。所以，食叶草绝对不含有人体必须的所有营养素，跟别的蔬菜比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退一步说，即使食叶草营养非常丰富，有啥用呢？只是在做汤或者炒菜时放那么几片食叶草叶子，司马南晒出来的酸叶汤里就只放了几片叶子，因为太酸，不可能放太多。所以它即使有丰富的营养，人们吃得很少，摄入也非常少，根本就没用，还不如多吃点菠菜和其他蔬菜。

好在食叶草每次吃的量不多，如果吃多了就麻烦了，因为对身体健康有害。这跟它的酸是怎么来的有关。它为什么那么酸？因为它有含量很高的草酸。草酸不是好酸，跟食醋的酸不一样。食醋的酸是一种比较好的酸，吃食醋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害处，说不定还有好处。但草酸吃多了会有导致肾结石的风险，也对尿道有刺激性作用。如果吃得太多，甚至还会死人。文献上就有记载，小孩因为吃酸模叶子吃得太多死了，就是因为草酸摄入太多导致的。所以这个东西不仅不能养生，吃多了还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司马南去海南岛，得到了当地政府的热情款待，替当地政府的项目或者所谓的产业做宣传，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是做宣传的时候，不能人家告诉你什么，你就信什么，不做起码的核实、核查。有的资料网上稍微搜一下就知道了。比如食叶草的来源，到国家卫健委网站去搜一下就知道了。不能轻听轻信，不能帮着宣传骗人的、伪科学的、甚至有可能害人的东西。否则的话，跟那些卖假药的、卖假保健品的有什么区别呢？

2024.03.16录制

2024.05.18整理

1900多年前，公元79年，维苏威火山爆发，将当时古罗马帝国的一座大城市庞贝城摧毁，淹没在火山灰下，庞贝城从此定格了。庞贝城那时候有一两万人，在古代算是很大的一座城市。直到18世纪中叶才有人去挖掘庞贝城，到现在还有大约三分之一在火山灰下，还在继续挖掘。最近在庞贝城挖掘出了一座餐厅，餐厅墙上有壁画，画的是古希腊的神话故事：宙斯变成天鹅引诱丽达，阿波罗引诱卡珊德拉，还有一幅帕里斯与海伦，特别精美，海伦披着一件半透明的薄纱，技法很高超。

这些壁画在公元79年被火山灰淹没，画的时间还要更早。公元79年相当于中国的东汉时期，不要说东汉，一直到明朝、清朝，中国画家也画不出这样的人物画。这让一些中国人特别嫉妒，因此就说这些画都是假的。中国现在流行“西方伪史”，认为古罗马、古希腊这些精美的艺术品全都是文艺复兴之后伪造的。这些壁画刚刚从火山堆里挖掘出来，难道也是伪造的吗？难道也有人偷偷画了这些壁画，让它埋在火山堆里吗？这种壁画可不是只有这么几幅，已经挖掘出来的庞贝壁画多达15000多幅。要伪造这么多壁画，还要都埋到火山灰下，得动用多少画家、花多长时间，这是多大的一项工程啊？可见这些研究“西方伪史”的人，就是一帮没有常识的妄人、疯子。

这帮妄人、疯子可不只是限于质疑西方古代的艺术，他们还认为西方古代的著作也都是假的。我以前就驳斥过金灿荣关于亚理士多德的著作都是伪造的观点。他们不只认为西方的古代文献都是假的，进而认为西方古代甚至近代的科学、数学也全都是假的。司马南最近在海南岛采访了一个研究“西方伪史”的“学者”，说英语zero一词是1843年才有的，之前没有这个词，1756年出的英语的第一部词典《约翰逊英语词典》就没有收zero这个词。而且1843年的zero表示的还不是0，直到1870年才用zero表示0。据他说，因为在1870年之前，西方人没有0的概念，而没有0的概念就没法研究现代数学，所以微积分什么的都不是西方人发明的，都是从中国偷过去的。他认为中国自古以来就有0的概念，所以发明了微积分和各种各样的现代数学。西方人从利玛窦开始，一代一代的传教士跑到中国来，把中国的数学、科学都偷到西方，以他们的名义发表。

中国古代有没有0的概念是有争议的。我们现在表示数字0的汉字“零”，本义是“细雨”，所以上面是雨字头。直到19世纪，西方数学传入中国后，才用“零”来表示数字0。我们就不管中国这方面的争议，只来看西方的情况，比如英国是什么时候开始有0这个概念的。这个妄人说1843年之前英语没有zero这个词，这很容易反驳，因为《韦氏美国英语大词典》1828年出版时已经收了zero这个词，而且注释是数字0。第一部现代英语词典《约翰逊英语词典》是1756年出版的，里面没有收zero这个词，但收了另外一个表示0的英语单词cipher，注释也是数字0。其实《约翰逊英语词典》只是第一部现代英语词典，在那之前也有别的英语词典。我查到更早的英语词典《New World of Words（词语的新世界）》，在1706年出的版本中就已经收了zero和cipher，都注释这两个单词表示数字0，而且还说zero主要是在法语里用。也就是说，那时的zero被认为是一个法语单词。

一个单词被收入到词典里，并不意味着它是首次出现，肯定已经使用了相当长的时间，才会被收入词典里。根据《牛津英语大词典》的说法，英语文献里第一次使用zero是在1604年，但是我查了最新版《韦氏英语词典》，说zero第一次使用是1598年，也就是在《牛津英语大词典》之后又发现了更早的文献使用了zero。至于cipher就更早了，根据《牛津英语大词典》的引用，早在1399年的英语文献里就已经用cipher来表示数字0了。

cipher和zero有一个共同的来源阿拉伯语sifr。数字0的概念最早是印度人提出来的，后来被阿拉伯人引进，用原来表示“空”的单词sifr表示数字0。1202年，意大利著名数学家费波那契出了一本书，是用拉丁语写的，叫做《算术书》。它第一次向西方介绍了印度的数字系统，第一次引进了0的概念。在那之前，西方世界没有0的概念，不等于没有数学，不等于像那帮妄人想象的那样不会计算。更何况这帮妄人连英语什么时候有表示0的单词这个最基本的事实都没有搞对，错得离谱。

这几年来，司马南一直在利用他的平台（微博或视频节目）推销这些妄人做的“西方伪史”的研究，在推销时都会很谦虚地说“我不是专家，我不懂”“只是有这种说法”，做出中立的样子来撇清跟他们的关系。但他支持这些人的倾向性很明显，否则他为什么从来只介绍他们的观点，采访他们、转发他们的文章，却从来不转发、不介绍对他们的反驳呢？比如我写过几篇文章驳斥这些人的观点，这些观点都是从司马南那里看来的，但司马南从来不转发、不介绍我对这些人的反驳。我指出的司马南采访的妄人关于英语中zero和0的表示的基本错误，我想他也不会更正、澄清。

其实不需要懂那么多，只要有一点脑子、有一点常识，就知道这些人就是一批妄人、一帮疯子。司马南人不傻，他哪会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样的人，但为什么还要支持他们，为什么还要帮助推销这些人的歪理邪说呢？因为虽然是歪理邪说，但他们是在反西方、鼓吹中国的古代文化多么优秀，在司马南看来就是正确立场，就是站对了，所以即使是胡说八道，他也愿意帮他们传播。更何况在中国，现在反西方很有市场，他为了流量愿意介绍这些人的歪理邪说。但司马南以前被称为“反伪斗士”，现在却堕落到宣扬伪科学，难道流量真的有那么的重要，值得他用前半生的名声来换吗？

2024.04.13录制

2024.05.17整理

马斯克遇到了大麻烦。他转发了一条推文，说犹太人在推动人们对白人的仇恨、支持少数民族大规模的移民。马斯克表示赞成这条推文的说法，说它说出了事实。这条推文其实是在宣扬在美国极右派当中很流行的反犹主义阴谋论，叫做“大取代理论”。该阴谋论认为，犹太人躲在背后操纵自由派支持大规模的移民，想让黑人、拉丁裔、穆斯林取代白人，会导致西方文化衰落。这很明显是反犹主义的。

马斯克以前就因为在推特上发表反犹主义言论遭到过批评，这次更加明显。所以IBM马上就取消了接下来要在推特投放的广告。紧接着，苹果公司和好莱坞的各大影业公司也都撤销了在推特上投放广告。这会对推特造成很大的损失。特别是苹果公司，可以说是推特最大的广告客户，每年要在推特上投放几千万美元广告。现在，这些大公司都不投了，对推特的财务状况打击会很大，推特现在的财务状况本来就已经很糟糕。

马斯克一直想要改变推特的盈利模式，为此推动过“收费认证”。他刚推出这项服务时我就说过这赚不了多少钱。果然，推了这么长的时间，也只有几十万人愿意交钱去买他的服务。所以推特的主要收入还得靠广告，跟马斯克收购推特之前是一样的。由于很多大公司都不愿意在推特上投放广告了，推特现在的广告收入比马斯克接管之前少了一半多。推特本来就已经半死不活，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好不容易还剩一些大公司愿意投放广告，现在也都暂停了，对推特的前景当然非常不利，对马斯克的打击很大。

但是，马斯克是一个极端自恋的人，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不会说自己不应该发表反犹言论。他现在因此遭到了重大的打击，很不爽，就把气出在别人头上，盯上了一个自由派组织Media Matter。为什么盯上它呢？因为这个组织最近发布了一份报告，说推特现在种族主义、仇恨言论泛滥，有的广告直接就刊登在种族主义、仇恨言论的推文下面。马斯克认为，这些大公司之所以不再在推特上刊登广告，就是被这个自由派组织发布的报告误导了，骂它是邪恶机构，宣布要起诉它诽谤。

同时，马斯克为了让那些大公司再回来刊登广告，想讨好他们，又在推特上宣布要打压支持巴勒斯坦的言论。他说，支持巴勒斯坦的人喊“去殖民化”“从河到海”的口号，都是暗示要对以色列搞种族灭绝，所以应该禁止喊这种口号的账号，有可能要封号。

这两个口号的确是支持巴勒斯坦的人经常喊的。“去殖民化”的意思是，现在的巴勒斯坦是以色列的殖民地，巴勒斯坦要获得自由，就要去殖民化。也有一些人不同意，认为以色列并不是殖民者，它只是占领了巴勒斯坦。这只是对巴勒斯坦被占领的性质有不同的认识，但都是希望以色列不要占领巴勒斯坦。不管叫不叫“去殖民化”，都不意味着要把以色列犹太人赶尽杀绝，所以不能说是暗示要搞种族灭绝。以前的殖民地起来反抗殖民者，要去殖民化，能说被殖民、被压迫的民族是想把殖民者赶尽杀绝，搞种族灭绝吗？当然不行。

“从河到海”，完整的口号是“从河到海，巴勒斯坦人将获自由”，表达的是巴勒斯坦人民想要获得自由的渴望。他们或者生活在被占领土，受到以色列的欺压；或者生活在以色列，受到歧视。支持巴勒斯坦的人喊这个口号，就是希望巴勒斯坦人获得自由。但支持以色列的人认为这句口号的意思是要消灭以色列，让从河到海只有巴勒斯坦一个国家。现在支持巴勒斯坦的人很少还有这么主张的，大家一般支持的是两国方案。即使有消灭以色列的想法，也知道是不可能实现的，是不现实的。再退一步说，即使想消灭以色列，也只是想消灭这个国家而已，并没有说要把犹太人赶尽杀绝，也不是要对以色列搞种族灭绝，更何况绝大多数支持巴勒斯坦的人都没有这个想法。所以，不能因为喊了一句最多算是有争议的、模糊的口号，就说他们要对以色列搞种族灭绝，就要封杀了。

推特是一家私营公司，要在自家的平台上禁止什么样的言论是它的自由，不涉及到侵犯言论自由的问题。言论自由是对政府的约束，并不涉及到私营企业。但问题是，在接管推特之前，马斯克一直在骂推特公司对推特的言论管得太严，侵犯了人们的言论自由。马斯克标榜自己是绝对言论自由主义者，他接管了推特就要让推特的言论完全放开，除了个别宣扬暴力的、违法的言论要禁止，想说什么都可以。现在因为经济上受到了打击，就要打压对推特的批评；因为人家发表了对推特不利的报告，就要去起诉人家，连批评的自由也没有了。而且仅仅因为支持巴勒斯坦的人喊了两句口号，就要打压，要把号封了，这哪有什么言论自由？更不要说什么绝对的言论自由了。

所以，马斯克标榜自己是什么绝对的言论自由主义者，就是一个笑话。马斯克这种做法是相当愚蠢的，因为在社交媒体上，大部分人在巴以冲突问题上同情、支持巴勒斯坦，这是有民意调查为证的。社交媒体的用户偏年轻，年轻人普遍更同情、支持巴勒斯坦。而且，关于以色列怎样欺负巴勒斯坦人、怎样杀害加沙人，主要是在社交媒体上面传播，在主流媒体、传统媒体上较少看到。所以，社交媒体的用户比主要从传统媒体、主流媒体接受信息的人更了解巴以冲突的真相，也就更普遍倾向于支持巴勒斯坦人。马斯克现在要打压支持巴勒斯坦的言论，不就是要把相当多的一批人给逼走，逼他们离开推特到别的平台去吗？马斯克发表反犹主义的言论得罪了大公司、主要广告客户，而打压言论自由、打压支持巴勒斯坦的言论又得罪了大部分用户，两头得罪，这不是非常愚蠢吗？

2023.11.17录制

2024..05.16整理

我以前介绍过“间歇断食”的减肥方法，指的是一天之内只在比较短的时间内进食，一般控制在8小时之内，其他16小时不能再吃任何东西。简单地说，相当于一天只吃午餐和晚餐，不吃早餐也不吃夜宵，午餐之前、晚餐之后不能吃任何东西。这种减肥的方式现在变得很流行。近十几年来有不少研究表明，间歇断食不仅对减肥有一定的效果，而且还有其他方面的好处，比如能降低心血管疾病的风险。

但是上海交大医学院的研究人员最近发布了相反的研究结果，认为间歇断食的方式反而与增加心脏病死亡有关。这项研究在国内外引起了轰动，在中国尤其轰动，因为是中国人做的。有微信公众号甚至用耸人听闻的标题来介绍这项研究：“16+8轻断食‘跌落神坛’！”

看到这种耸人听闻的消息，我们首先就应该想：它写成论文发表了吗？发表在什么样的学术期刊上？这个研究结果还没有写成论文发表，现在只是写成摘要投给了美国心脏学会年会。很多学术机构都会开学术年会或别的学术会议，从事研究的人只要交钱就可以参加。参加会议就可以提交论文的摘要，也可以做展板介绍自己最新的成果。主要目的是跟人交流，因为自己的最新发现还没有发表过，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问题。会议现场可以在自己的展板前做介绍，别人如果感兴趣，或者看后有什么疑问，都可以提出来，也许就能发现什么漏洞或给你什么启发。所以，一般都是让博士生去参加这种会议，去摆展板，让博士生见见世面，跟业内人士有一个交流的机会。我以前读博士的时候就曾经参加过两次这种学术会议，在那里摆展板跟人交流。

不过，这种向会议提交的摘要一般不审稿，即使审稿也审得很马虎，没法认真审，因为毕竟只是一个摘要而已，跟审论文不一样。所以学术会议上提交的摘要不能列为自己的发表记录。这指的是国外的情况，中国有很多人把会议摘要列为自己的发表记录。

因为拿到学术会议介绍的都是比较初步的结果，还不确定，自己也未必那么肯定，本质上是内部交流，一般不宜向大众宣扬，所以大众媒体本来就不应该报道这种会议摘要。但也有一些会议的组织者，比如美国心脏协会，很喜欢从摘要里挑一些他们认为比较重大的、有颠覆性的、会引起公众兴趣的研究结果发布出来，向媒体推荐，以增加协会的影响力。

上海交大的研究结果就是这么被美国心脏协会推给媒体的。它其实只是一个非常初步的、连论文都不是的结果而已。也没有什么学术含量。它并不是自己做的调查，而是拿别人的现成数据进行分析，这样很容易出论文。中国搞生物医学研究的人很喜欢做这样的研究，就是因为很容易就写成一篇论文发表。

上海交大的这项研究拿的是美国的数据。美国有一个研究营养学的调查项目“国家营养与健康调查”，调查一些人的饮食习惯，再调查这些人的健康状况，想由此发现饮食跟健康之间的关系。2003年～2018年有4万多美国成年人参与了这项调查，上海交大的研究从中取了2万人分析。这2万人在入组调查的第一年，有两次回顾他们过去24小时的饮食情况，包括进食时间。上海交大的人就根据这两次调查，把这些人按进食时间分组：8小时之内进食、8～10小时之内进食、10～12小时之内进食、12～16小时之内进食、16小时以上进食。一般人都在12～16小时之内进食，就以这一组作为参考，相当于对照组。

因为已经过了十几年，有些参与调查的人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比如心脏病、癌症死亡了，所以就以12～16小时组来对比其他分组，看死亡率究竟是否存在着差别。上海交大的研究结果是，只在8小时之内进食（即间歇断食）的人后来死于心血管疾病的风险，要比正常（即在12～16小时之内）进食的人高了91％，这是一个很惊人的数字。

然而，这项研究至少存在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他们分组的根据是这些人参与调查的第一年报告的两天的进食情况，并不知道后来是否一直这样进食。那么，怎么能仅仅根据第一年中两天的进食情况，就认为他们后来一直是这样进食的呢？有些人有两天吃饭的时间是在8小时之内，就能认为接下来的几年、十几年一直都这样吗？这很难让人信服。

第二个问题，如果仔细看一下被归到间歇断食（在8小时之内进食）这组人的情况，就会发现有两个地方比较怪异。参与调查的黑人占8％，间歇断食组的黑人却占了23％。这个比例非常高，几乎是参与调查的黑人占比的3倍。另外，参与调查的人抽烟的比例是18％，但间歇断食组抽烟的比例高达27％。虽然在计算风险时会对种族、抽烟因素进行调整和校正，但这一组有这么高的黑人比例和吸烟比例，让人觉得被分到这一组的人比较特殊，比如属于社会、经济地位比较低，或者是不太注意自己健康的人。他们之所以只在8小时之内进食，不是因为特别关心自己身体的状况，相反是对于饮食根本就不在乎，对于吃什么也不讲究，才会进食不规律。比较穷的、社会经济地位比较低、对自己身体状况不在乎的人，心脏病死亡风险也会比较高，并不能因此就认为他们心脏病死亡风险的增加跟间歇断食有关。

上海交大的这项研究属于回顾性的观察性研究，是已经知道这些人心脏病死亡的比例，再回头去找相关的因素。这属于“马后炮”，容易出偏差，所以回顾性研究质量比较差。观察性研究还有一种属于前瞻性的，就是先调查这些人的饮食情况，然后跟踪，看以后有多少人因为心脏病死亡。因为在刚刚调查时还不知道有多高的比例会因心脏病死亡，所以前瞻性研究比回顾性研究可靠一些、证明力强一些，比较不容易出偏差。但即使如此，它还是属于观察性研究，而观察性研究只能证明两者之间具有相关性。相关性不等于因果性，最多只能表明间歇断食跟心脏病死亡风险高有关系，但不能据此就说死亡风险高是由间歇性断食导致的，因为还可能是别的因素导致心脏病死亡的风险增加。要证明两者之间存在因果关系，还必须有其他方面的证据。

关于间歇性断食与健康的关系，现在有不少动物实验、体外实验、人体临床试验的证据。很不幸的是，这些证据大部分得出的结论都跟上海交大的研究结果相反，都表明间歇性断食能够降低心血管疾病的风险。所以，即使上海交大的研究结果以后写成论文发表了，甚至可能在一份比较好的期刊上发表，也不能推翻以前的研究结果，更何况它现在连一篇论文都不是，只是一个摘要而已。所以，说什么表明间歇断食已经“跌落神坛”就说得太早了。

我以前说过，关于间歇性断食的研究已经有十几年了，虽然也有很多的研究，但是这样的研究还是比较初步的，因为营养学研究要做得非常深入、可靠是非常难的，特别是很难做被认为“金标准”的人体临床试验。关于间歇性断食有一些人体临床试验，但都是比较小型的、短期的试验，结果还没那么可靠。所以，对间歇性断食有什么好处的研究还比较初步，以后更多、更深入的研究完全有可能推翻现在关于间歇性断食对身体健康有益的结论，得出长期来看对健康有害的结论。但那是以后的事，现在仅仅根据一项非常初步的研究，就想推翻那么多研究的结果，是说不过去的。

2024.03.24录制

2024.05.14整理

·方舟子·

川普被起诉，共和党的政客纷纷出来维护他。为川普辩护最有说服力的做法，本来应该是针对起诉书里列举的理由、证据一一地反驳。但这些案子的证据非常确凿，难以做正面的、具体的回应。有的共和党政客干脆说没有时间看起诉书，还是要维护川普，怎么办呢？那就只能狡辩。他们的狡辩方式具有普遍性，不只是针对这些案子，针对别的事情也是这么干的。也不只是共和党的政客才这么干，很多人都喜欢这么狡辩。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做一个分析。

第一种狡辩的方式是“只问动机，不看事实”。说川普被起诉有政治动机、政治目的，是把司法武器化了。

美国司法部的检察长是总统任命的政治命官，是总统同一个政治派别的自己人，而且随着总统换届而换届。所以，另一个政治派别的人如果被起诉，总有理由说是有政治动机。现在是民主党当总统，共和党的政客被起诉就会说是有政治动机。甚至共和党当总统，共和党当检察长，共和党的政客被起诉也可以怪为有政治动机、政治迫害。这是因为共和党内流行一种叫做“深层政府”的阴谋论，认为除了表层的政府，还有一个深层的政府是属于民主党的，不管是民主党还是共和党当总统，美国政府都早就被民主党控制了。所以，共和党的政客被起诉，都可以怪为民主党在对他们搞政治迫害。

圣地亚哥以前有一个共和党的众议员，因为挪用了几十万美元经费用于个人生活，甚至跟情妇幽会的差旅费也是从竞选经费报销的，被美国司法部起诉了。那时还是川普当总统，司法部的检察长是共和党的，但这个众议员也怪为民主党对他搞政治迫害。川普也接受了他的理由，该众议员被定罪后还没有判刑，川普就把他赦免了，赦免的理由说，这是一个很好的保守派，遭到了自由派的政治迫害，所以要赦免他。

要找理由说人家起诉他有政治目的、政治动机，总是能找到的，但是，人家起诉你即使有政治目的，也不等于你就没有犯罪，这是两回事。即使检察官起诉你是有政治目的的，但是你的确犯罪了，那也只能说你被抓到了把柄，怪不得别人。我们应该先不问动机，只看事实。只有在发现事实不成立，是被冤枉、受迫害的时候，才有必要问动机，问为什么要迫害他。但很多人只问动机不看事实。比如我揭露学术造假，很多人就会质疑我的动机，说我要抹黑、打击中国的学术界，甚至说我是拿钱打假。崔永元不就说我拿了孟山都的1亿元吗？他们根本就不看我揭露的那些造假是不是事实。正因为他们没办法对我揭露的事实进行正面的、具体的反驳，所以只好问动机。

第二种狡辩的方式是“比烂”。说大家都这么干，希拉里、彭斯、拜登也这么干，为什么只起诉川普不起诉希拉里、拜登、彭斯？可见是选择性起诉。

首先，“大家都这么干”，并不成为你也可以这么干或你这么干就可以免罪的理由。比如大家都在高速上开快车，你被警察抓到，拦下来了，你可以说“大家都开快车，你干嘛只抓我不抓别人”吗？

其次，“大家都这么干”，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就藏匿保密文件案而言，虽然都是保密文件，但保密文件有不同的等级，内容的严重程度也完全不一样。川普案涉及到31份国防文件，都是美国最高级别的军事机密，涉及到美国的国防能力、国防弱点、核武器项目、作战计划，一旦泄露出去，对美国的国家安全会造成重大的威胁。而拜登、彭斯、希拉里涉及到的那些保密文件，跟国防没有什么关系。比如希拉里涉及到的最重要的一份保密文件，是她跟某一个小国国家领导人的谈话记录。那有什么重要性？即使泄露出去，对美国国家安全也不会有什么威胁。

而且，川普是有意地保留这些文件，亲自指挥、亲自部署，把几千份文件成批地拿到他的会所，还扔在会所的储藏室、卫生间、舞厅里。美国政府要求他归还，他又不愿意，只归还了一部分，还撒谎说已经全部都归还了，做假证就涉及到了妨碍司法。拜登、希拉里、彭斯是属于疏忽，并不是有意要保留这些保密文件。彭斯、拜登还是他们的律师发现有保密文件在办公室，主动上交的。后来还主动请了联邦调查局把他们的办公室、住宅彻底搜一遍，看还有没有遗漏，所以并不是有意保留。何况川普还妨碍司法。其实，如果在美国政府找上门要求川普交还文件的时候，他全部交回去就没事了，就不会被起诉了。

“大家都这么干”的理由是想比烂也没比好。但很多人就是喜欢比烂，即使比不好也要比烂。比如中国一发生了啥事，小粉红为之辩护首先想到的就是美国也有这种事。我揭露学术造假，也有很多人要比烂，说中国的学术造假这么严重、案例这么多，你为什么只揭露这个人，不揭露那个人？可见你是选择性打假。

第三种狡辩方式是混淆了法治与人治。共和党政客说，拜登起诉主要的政治对手，让美国变成专制国家了。专制国家的确经常起诉、打压政治对手，但起诉政治对手并不是只有专制国家才这么干的。在法治国家，如果政治对手犯罪了，也会被起诉、定罪。比如刚去世的意大利前总理贝鲁斯托尼，生前就因为偷税漏税被起诉、定罪过。难道能说意大利是个专制国家吗？法国有两任前总统都被起诉、定罪，能说法国是专制国家吗？最厉害的是韩国，韩国有5任前总统都被起诉、定罪，难道韩国也是专制国家吗？难道政治对手有凌驾于法律之上的特权，不管干了什么事，不管犯了什么罪，为避免说是打击政治对手，就不敢去起诉他，不能去起诉他吗？

法治国家本来就讲究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没有人能够凌驾于法律之上。政治对手犯罪了，也应该被起诉，这才是法治的体现。只不过起诉任何一个人，不管是不是政治对手都应该有正当程序。川普被起诉是由普通公民组成的大陪审团投票决定的，并不是拜登决定的。进入审理程序也都是公开透明的，最后有没有罪，也要由普通公民组成的小陪审团定罪。这些都不是领导能够决定的。而在人治国家，一切都是领导说了算。如果领导决定要打压某一个政治对手，即使无罪，也要起诉、判刑，因为都是内定好的。相反的，如果领导要放过谁，即使罪行再大，也没事。这就是人治与法治的区别。

共和党的政客百般狡辩，有的是因为愚蠢。共和党政客里，众议院的几个活宝议员的确非常愚蠢，他们的智商可能不到80。但有的并不蠢，有的共和党政客是美国名牌大学毕业的，甚至是上过法学院的，能说他们蠢吗？他们为什么还要这么狡辩？是因为坏。他们知道，这么说可以争取选民的支持，可以取悦选民，归根结底也是因为他们的选民基础太愚蠢。

2023.06.15录制

2024.05.14整理

前面我谈到为什么中国搞不出高端光刻机，之后有一大批人翻墙过来嘲笑我说：你看，你被打脸了吧，疼不疼啊？我们中国不搞光刻机，但是我们搞出了更先进的光刻厂。一开始我觉得莫名其妙，就去搜了一下。原来一些五毛、伪专家都在说中国自己搞出了更先进的光刻厂。说是清华大学有人提出一个方案，用同步回旋加速器作为极紫外光源，已经在雄安新区建厂，很快就要建成了。有说明年就建好的，也有说2026年建好的。还说等光刻厂建成，什么最先进的芯片都可以制造，不仅是3纳米的芯片，1纳米的芯片也能制造。而且量是极多的，成本是极低的，以后芯片就变成白菜价了，全世界的芯片都要被中国垄断了，美国以后想要中国的芯片，我们还不给。说得小粉红们个个热血沸腾，就像打了鸡血。

我又搜了一下，清华大学的确有人在2021年提出过一个方案，用同步回旋加速器作为极紫外光源。2022年，中科院有人发表了一篇论文进一步详细地论证这个方案。他们说，如果现在立项，预计再过五六年就可以启动这个项目了。也就是说，这个项目连立项都没有，更不要说已经在建厂、马上就要建成了。有人晒出了央视报道的照片，说是已经在建的极紫外的回旋加速器的照片。其实，他们晒出来的照片是中科院高能物理所搞的高能同步辐射加速器。这是早在2011年就提出来，2016年启动的项目，当时预计要用10年时间，就是2026年建成。不过，高能同步辐射加速器产生的是X射线，不是极紫外光，主要用于基础研究。也许在材料制作、医学方面会有一些应用，但跟光刻一点关系都没有，是被五毛们张冠李戴，故意拿出来给小粉红打鸡血的。

清华大学的方案连立项都没有，八字还没有一撇。按他们的说法，即使马上立项，也要过五六年才能启动这个项目，建成一个回旋加速器还要花10年时间。所以，即使从现在就立项，到能够实现、进入商用，那也得是20年后的事了。一个新技术从发论文提出设想，到实现、进入商用，一般也要20年左右的时间。现在用的极紫外光刻机，就是美国能源部的国家实验室早在上世纪90年代末发表论文、提出设想，经过20年的研发才进入商用的。所以，清华大学的方案即使能够实现，那也是20年后的事了。

它有没有可能实现呢？用同步回旋加速器作为极紫外光源进行光刻，这个设想最早并不是中国科学家提出来的，2001年德国科学家就已经发表过这方面的论文了。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并没有真正建什么光刻厂呢？主要的原因是，建一个同步回旋加速器的成本非常高，如此大规模的回旋加速器要花上百亿元才有可能建出来。而且，即使把它建出来了，产生的光的质量也未必比激光好，可能比激光还要差。所以只是发了论文而已，并没有人真正去建它。

有人会说，我们中国有的是钱，就投资100多亿建回旋加速器，为了打破美国的封锁，就多投一点钱，真的建一个光刻厂。但即使把加速器建出来了，那也只是解决了极紫外光源的问题而已。我以前说过，极紫外光刻机有两个核心技术。除了极紫外光源，还有光学系统，目前只有德国的蔡司能够生产，中国做不了。而且除了光学系统，还要涉及到没那么核心但同样非常关键的别的技术，都是中国目前不能掌握的。所以，光是搞出一个极紫外光源又有什么用呢？

再退一步说，即使中国在这十几、二十年内把所有跟极紫外光刻有关的技术全都解决了，一个国家可以抵得上所有发达国家的技术力量了，真的把光刻厂建出来了，生产出来的芯片成本也是极高的，绝对不可能变成白菜价。而且，即使建出来了，也只有一个光源，量产就成问题了。光有一个光源能生产多少芯片呢？而且，只有一个以同步回旋加速器做的光源，当同步回旋加速器出问题需要维修、平时需要维护时，芯片的生产是不是也就停了？而阿斯麦现在一年能生产三四十台极紫外光刻机，量产没有问题，即使一台坏了需要维修，也不影响生产。可见，不管是在量产方面还是生产的稳定性方面，所谓的光刻厂也是没法跟人家竞争的。

所以，以同步回旋加速器作为极紫外光源的所谓清华方案，即使技术上可行，经济上也是不可行的。清华和中科院的人论证这个方案，本来就是为了发表一篇灌水的论文做为个人科研成果，或者拿去骗经费立项做进一步研究，如此而已。他们可能根本也没有想到会被五毛、伪专家拿来作为给小粉红打鸡血的材料。

不过，五毛、小粉红们现在这么一鼓噪，说不定就引起了大领导的注意，然后大领导一拍板：我们中国现在有的是钱，为了雄安的千年大计就投资几百亿。如果真的在雄安搞一个所谓的光刻厂，中国就又多了一个烂尾工程。然后再来一场台风，一场大雨把雄安淹了，就变成浸润式光刻厂了。

中国为了吹嘘华为“遥遥领先”，什么样的谣言都敢造，什么样的谣言都有人信。我看到司马南发微博转了一条消息：“白宫发言人说，麒麟9000s芯片使用了一种美国很陌生的技术进行设计和制造。她还说，在这次调查中，白宫组织专家进行了严格检测，没有发现Mate 60 Pro中有美国相关技术的存在，从工艺细节来看，麒麟9000s芯片的制造也不同于美国技术。最后说，我们还是不相信他们有如此技术。”然后，司马南写诗狠狠嘲笑了白宫发言人。其实完全就是一个谣言。白宫的发言人没有说过这些话，白宫的发言人甚至从来就没有对华为的新款手机采用的芯片发表过评论。

美国商务部倒是说过要对华为的这款芯片进行调查，看有没有采用什么美国的技术，但现在的调查结果并没有出来。美国众议院的一帮共和党众议员，联名给美国商务部写信，要求进一步对华为、中芯国际进行制裁，甚至提出要对华为和中芯国际的高管提起刑事诉讼，这才是有关华为芯片在美国的最新进展。中国这些华为的粉丝，为了吹嘘华为的“遥遥领先”已经得了妄想症了，病得不轻。

2023.09.15录制

2024.05.13整理

华为推出的新款手机采用7纳米芯片，号称是一个重大突破。但芯片是中芯国际生产的，如果有突破，那也是中芯国际的突破，跟华为没有关系。中芯国际有从荷兰阿斯麦公司进口的深紫外光刻机。最好的深紫外光刻机能生产28纳米芯片，但台积电采用多重曝光的方法，用这种光刻机在2018年也生产出了7纳米芯片。中芯国际其实是把台积电当年的做法山寨过去了。这样生产出的7纳米芯片存在着两个问题：第一成本很高，第二良率很低。所以只过了一年，2019年，台积电就放弃了这种做法，而采用更先进的极紫外光刻机生产7纳米芯片。后来又用极紫外光刻机生产5纳米芯片、4纳米芯片、3纳米芯片。如果没有极紫外光刻机，想要生产5纳米、4纳米、3纳米芯片，是不可能的。

这两种光刻机有什么区别呢？深紫外光刻机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开始使用，已经比较落后了，而极紫外光刻机是直到2018年才开始商用的，差了几十年。它们最大的区别是使用的激光光源不同。深紫外光刻机激光光源发射的紫外线波长是193纳米，而极紫外光刻机激光光源发射的紫外线波长只有13.5纳米，差了十几倍。波长越短，分辨率就越高，做出的芯片的制程也就越小，所以激光光源是光刻机的一个核心部分。

另外一个核心部分是光刻机的光学系统。极紫外光刻机发射出来的激光要由一面镜子反射，镜子的精度要求极高，必须非常平，号称是世界上最平的东西。平到什么程度呢？如果镜子有美国大陆那么大，上面的凸起不能超过0.4毫米，精度就高到了这种程度。激光从镜子上反射出去，打到晶圆（圆片状的的硅晶体）上，对晶圆进行蚀刻，刻出集成电路。

芯片制程的纳米数越小，意味着在芯片上能够放进去的晶体管数量就越多，能够形成的电路也就越多，芯片的速度也就越快。目前最好的苹果手机iPhone15 Pro Max用的是3纳米芯片，在那块小小的芯片上放进了190亿个晶体管。而7纳米芯片的晶体管数量只有85亿个。

极紫外光刻机的核心技术是美国能源部的国家实验室在上世纪90年代末研究出来的，要使用核心技术，就必须获得美国能源部的授权。在上世纪90年代末，世界上几家生产光刻机的公司都想获得美国能源部对此核心技术的授权。当时生产光刻机最主要的厂家是日本的两家公司：尼康和佳能，但美国能源部不愿意授权给它们。美国当时把日本当成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不愿意把美国纳税人投资研究出来的最先进的技术授权给日本公司，只授权给了荷兰的阿斯麦公司和美国的公司。后来，阿斯麦公司收购了美国的硅谷集团，而另外一家获得授权的英特尔公司放弃了研发光刻机，改为投资研发光刻机。投资给谁？就是投资给阿斯麦。阿斯麦当时是个小公司，没有资金研发极紫外光刻机，就由英特尔、台积电、三星这三家国际大公司一起投资阿斯麦公司，让它来研发极紫外光刻机。总共投资了63亿美元，花了17年时间才研发出来，并在2018年得到了商用。

极紫外光刻机被一些人称为目前世界上最复杂的机器。它用到了45万个配件。这45万个配件要由世界上24个国家近800家厂商供货。比如我刚才说的一个核心部分激光光源，世界上只有一家公司才能生产，那就是圣地亚哥的塞默尔公司。阿斯麦公司干脆在2013年花37亿美元把它收购变成了自己的子公司，这样就可以垄断极紫外光源了。我刚才说的另外一个核心部分光学系统，世界上只有德国蔡司公司能生产出世界上最平的镜子。阿斯麦公司没有收购蔡司，而是跟它建立了伙伴关系。

生产极紫外光刻机，是先由阿斯麦公司分布在世界各地的40家子公司生产出组件，再运到阿斯麦公司总部组装，总部实际上起的是组装的作用。阿斯麦公司虽然是荷兰的公司，但它是由国际上的大公司一起投资的，其中最大的股东是美国的公司。阿斯麦用到的配件是在世界各地生产的，主要的供货商是美国的公司，55%的配件是由美国供货的。所以，极紫外光刻机是国际合作的结果。

极紫外光刻机非常庞大，一台要装40个集装箱，用20辆大卡车运输。一年只能生产40多台，供不应求，基本上被英特尔、三星、台积电三大股东给包了。美国不准中国买，所以中国想买还买不到。

阿斯麦本来是一家小公司，由于研发出了极紫外光刻机，一台卖2亿美元，一下子就发大财了。它现在是欧洲市值最大的公司，也是世界上市值最大的公司之一，它的市值已经超过了投资它的英特尔。

目前，世界上只有4家公司还在生产光刻机。高端的光刻机被阿斯麦公司垄断了。中端的光刻机除了阿斯麦公司，还有尼康在生产。佳能目前只生产低端光刻机。第4家生产光刻机的公司是中国上海微电子，目前只能生产低端的90纳米光刻机。90纳米光刻机是国外几十年前就已经有的东西，只能用来制造低端的芯片。比如WiFi里的芯片，就可以用90纳米光刻机来生产，智能手机用的高端芯片则生产不了。

上海微电子在2020年曾经宣布过，2021年要推出最先进的深紫外光刻机——28纳米的光刻机，但后来没下文了。2023年年底上海张江集团曾在微信公众号宣布上海微电子已成功研制出出28纳米光刻机，但后来又删掉了。即使研制出28纳米光刻机，能不能量产也是个问题。即使能量产，能不能卖出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国外的芯片公司是不会买的，国内的芯片公司目前用的也都是阿斯麦、尼康的光刻机，中芯国际用的就是阿斯麦的。

即使上海微电子推出了28纳米光刻机，它也面临着两个问题。第一是稳定性问题。上海微电子也被美国制裁了，只能用国产的零配件。而国产的零配件质量是靠不住的，稳定性就会有问题。即使稳定性解决了，还面临着兼容性的问题。生产芯片不是有了光刻机就可以的，还要有别的机器。厂家就是针对这些光刻机来生产其他机器的，所以阿斯麦的光刻机、尼康的光刻机，已经跟别的生产芯片的机器兼容得非常好了。跟上海微电子的光刻机兼容不好，就相当于还得另外生产或购买别的设备，那些芯片厂家当然就不愿意购买了。除非中国政府下行政令，命令中国的芯片厂只能用国产的光刻机，否则它们还是会继续使用国外的光刻机。

另外，上海微电子生产的光刻机号称用的都是国产配件，它列出的供应商也的确都是中国的，但是仔细看它的供应商就会发现，这些中国供应商用的原材料还是离不开国外的。比如给上海微电子供应光源系统的中国供应商，它们还是要用到德国公司、美国公司的产品。如果美国要加大制裁力度，还是能够制裁得到的。

至于极紫外光刻机，中国不可能自己研发出来，更不可能生产出来。极紫外光刻机的研发、生产是国际合作的结果，不是靠某一个国家自己就能够研发、生产出来的，美国也做不到。虽然它的零配件大部分是美国公司提供的，核心技术也是美国的，但靠美国一国之力也是研发不出极紫外光刻机的，中国更不行了。所以网上传言说中国已经研发出极紫外光刻机，纯粹就是谣言。想靠一国之力研发出极紫外光刻机，那是痴心妄想。

以为不怕制裁，靠闭关锁国就可以发展高科技，连极紫外光刻机也能自己搞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事。中国号称现在生产出来的芯片跟国外只有几年的差距，但这是靠国外生产的光刻机生产出来的。如果看光刻机，那差距就不止几十年了，在可预见的未来永远别想追上去。所以，中国还是要尽量想方设法跟别国搞好关系，别老想着闭关锁国，别再胡吹“你越打压，我们发展得越好、越快”了。

2023.09.09录制

2024.05.12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