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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步 存档

8月 7, 2011 @ 1:53 pm

跑马旧金山

我第一次进入旧金山市区时是跑着进去的。那大约是1995年左右,我当时在东湾的伯克利。那时有一个沿着海湾大桥从奥克兰市跑进旧金山市的万米比赛,是一个极为壮观的路径。可惜后来就不办了。

当然,旧金山最著名的是另一座桥:横跨海湾出口的金门大桥——那是这个城市的象征。能够在那桥面上跑过的长跑项目只有一个,那就是7月31日举办的旧金山马拉松。这时正值盛夏,也只有这个城市可以在这个时候举办马拉松,毕竟美国有一句名言:最寒冷的冬天是在旧金山的夏天。(这句话经常被栽入马克·吐温口中,但并不确。)

 

马拉松的起点和终点都在海湾大桥旧金山桥头不远的海湾(Embarcadero)大道上,临近著名的渡船大楼。我在早上5:40左右来到集合地点。天还黑,放眼所见便是那灯火通明的海湾大桥,在夜幕里辉煌地引向远方。这时候,第一波精英运动员已经出发了,后面的人耐心地等待自己的时刻。气候果然凉爽,只是稍微有点冷。我在跑步的短袖外多穿了一件外衣,但用不着手套或帽子之类,这正是跑步的最佳天气。我所在的第5波由预计在4小时到4小时15分跑完全程和以相应的速度跑完半程的人组成。这次自己的目标还是4小时15分。5个多月前在奥斯丁是同样的目标,但最终功亏一篑。旧金山比奥斯丁的坡度和难度只增不减,但经过最近的训练,觉得还是应该能够在这里达到这个目标的。

6点过后不久,我们这波出发了。天依然黑着,出发时甚是寂静,周围只听到唰唰的脚步声。离开出发点后队伍沿着宽阔的海湾大道展开,并不拥挤,很快就接近了9分半一英里的速度,比4小时15分所要求的速度略快。因为感觉良好,我也没有在意,就打算随大流了。跑出去1英里之后就脱掉了外衣,扔进路边的垃圾箱。此后不久发现大流的速度有逐渐加快的迹象,自己想放慢一些,但也知道很快就会爬坡了,到时候自然会减慢,也就懒得自我控制了。

2英里后,我们跑过了渔人码头。那里空空如也,游人还未苏醒。然后上了一个小坡。看见路旁插着一排小国旗,拐弯下坡后更看到一列观众,举着大国旗和一系列大照片。趋近以后发现那些是近年来为国捐躯的烈士遗像。这一帮子观众在热烈地为我们加油,由此可见他们是在利用这个机会纪念烈士,而不是在抗议。

3英里后,金门大桥开始在右边呈现。这时她还离得相当远。天还没亮,一切都灰蒙蒙的,除了路灯的橘黄和交通灯的红绿四周没有色彩。远处的金门大桥呈现一种浅灰色,近处则是海湾里林立的洁白桅杆,就像一幅水墨画。这一路还是沿着海湾走,路很平坦。但随着金门大桥的逐渐逼近,大家都在准备着即将到来的爬坡。

 

去年旧金山马拉松前,《华尔街日报》为其写了专文报道,称之为“即使是马拉松选手也害怕的比赛”。这一头衔被组织者引以为荣,将其制成大幅图像供大家在前面拍照留念。这一比赛之所以可怕,在于其几个连绵不断的上下坡,对长跑选手是一大考验。第一个大上坡就在5英里附近开始,从海平面爬到超过250英尺高度的金门大桥上。这个坡本身大概就有1英里长。也许这时候大家正好刚完全活动开,也许更因为有着上金门大桥这样的激励,这一英里并没有我原先预想的大减速。周围人都埋头苦干,一会儿就上去了。我用了10分6秒,只比平地稍微慢了一些。在上坡途中,我吃下了第一包能量胶(energy gel)。

这时天终于开始亮了,但浓云密布,没有一点阳光。桥上没有雾,可以清楚地看到大桥钢索那特有的褐锈色彩。两边则是一片白茫茫,并不能真正看到海洋和海湾。桥面上一半用来跑步,另一半依然开放,只偶尔有几辆车开过。跑步的这一边再被隔成两道相向而行。每个方向的道路这时都显得比较拥挤,有点摩肩接踵的感觉。但好在周围人的速度大致同一,也没有太多的争抢。桥非常长,因为其自身的拱形结构有自然的上坡和下坡。到了桥对面,我们像通常的游人一样在那边的停车场兜上一大圈,便又反方向重新上了桥。

再度上桥不久便可以看到旧金山城市高楼林立的剪影,却依然是灰蒙蒙的一片。这时我开始注意观察对面而来的人群,借此分散注意力。可以看出,对面上桥不久的人都满脸的兴奋,细心地体会着跑在金门大桥上的感受和在路边的摄影师前欢呼雀跃。这里不愧是加利福尼亚,跑步人群中亚裔面孔明显地比其它地方多,而且多数显得很年轻。看着看着,突然就见到一人从对面的行列中蓦然转向,插到了我的前方直接回返了。不知道他意欲插近道还是已经放弃了这场比赛。稍往后,又见到一个小伙子拄着双拐,一步一步艰难地“跑”上桥。看他的体型似乎是一个运动健将。也许是训练时临时受了伤,但仍不愿意放弃这场赛事便干脆操着拐杖参与了。

终于回到了这边的桥头,完成了这个长跑中最吸引人的部分。下桥后是一个大下坡后紧跟着又是一个大上坡,比上次还略为吃力。到达坡顶时正是10英里。我看了看表,比4小时15分的预定速度这时超前了4分钟左右。吃下第二包能量胶之后,开始了长达一英里的大下坡。这个下坡沿着海岸,偶尔能看到海景。这时感觉比较轻松,下坡时信马由缰,顺势而下。这一英里只用了8分40秒。

下坡以后便又开始上坡。我们这时离开了海岸线,正在穿过一段市区街道,前往金门公园。路两边是电影电视上常见的典型旧金山街景,房子门面很小,色彩斑斓。这里坡度不大,但持续两英里的缓慢上坡还是有一定难度。可以感觉到身边有些人在加速,他们大概是已经接近终点的跑半程的。我这时却发现保持每英里9分40秒的速度已经有些困难。

进入金门公园后很快与半程的人马分手,进入公园里的小车道,四处一片寂静。突然意识到一路来时其实路边也没有什么人。没有看到一般会有的乐队和学生啦啦队。除了刚开始时看到的那一群纪念烈士的人基本上就没有见到成群的观众,与旧金山这样的大城市马拉松很不相称。好在一路景色优美,倒也浑然不觉。此时身在公园里,宛若隔世,就如同几个人在森林小道上跑步,完全失去了大型比赛的气氛。很快我们到了行程过半的所在,我看了表,这时的时间是2小时4分多,比上次奥斯丁稍快一点,又是一个非正式的半马个人最好成绩。按这个速度继续下去,以4小时15分完成全程是毫无问题的,何况下半程下坡多于上坡。不过,当初在奥斯丁也是同样的想法,后来却因为受伤而功亏一篑,不知道这次是否会重蹈覆辙。

正琢磨着呢,就觉得小腿上肌肉有些紧张的感觉,似乎是要抽筋的前兆。刚过半程就要抽筋也太早了一点。一边担心着,一边又提前吃下一包能量胶,同时计划下面路上多喝几次水,希望能有所帮助。

 

原先设想旧金山马拉松可以大致分为三部分。首先是金门大桥前后那一段,虽然坡大,但那时体力好又有好景色,应该比较容易对付。第二部分就是在金门公园里,这可能是最困难的一段。金门公园比纽约市的中央公园还要大,马拉松的路程在里面转来转去,足有将近7英里之久。而且几乎没有平地,除了短暂的下坡外全是没完没了的上坡。我的速度在逐步下降。2个多英里后,我们又回到半程马拉松的路径旁,陪同他们跑到他们的终点。

旧金山马拉松与众不同的是它其实有两个半程马拉松,可以选择参加前半程或后半程。前半程因为有金门大桥参加者人数比较多,但后半程因为下坡的原因更能出成绩。我们告别前半程的终点后转了一两个弯就看到了路边上后半程马拉松的起点。这时候他们还没有出发,可以看到起点线前面三三两两精英级别的选手在来回小跑热身。又过了一阵子,就见到几个敏捷的身手从后面追上我们的队伍,一会儿就不见了。那是后半程半马的好手过来了。我们正在艰难地上坡,看着他们的矫健也只能欣赏和感叹。后面追上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前面的人自觉地靠向路左边,把右边让出来给他们。可是不久前面有了一个供水站,正在路右侧。左边速度比较慢的不得不再横跨过来取水,立刻就与后面追上来的快手纠缠在一起。场面一时混乱,到处是惊叫和躲闪。我原想不在这里凑热闹取水了,但又担心抽筋,而反正秩序已乱,自己的速度也已经被滞缓了,便瞅了一个空子窜到路右边取得一杯水。

这时俩小腿要抽筋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但还能坚持跑着,虽然速度稍微下降。大约在18英里左右,突然被一群人从后面追上,其中还有人在大声聊天。转头一看,正是举着“4:15”牌子的领跑小组(pacer)和他们带着的人群。跟着他们就能有保证地在4小时15分钟跑完全程。我从出发后就一直在他们前面,始终保持着至少2分钟的优势。这时候突然被他们追上实在是吓了一跳,知道自己的目标悬了。不过那个领跑的人告诉我他们这时也正保持着大约一分半钟的领先时间。我便随着他们这个大流跑着,希望自己的腿不要继续作怪。但这时实际上已经开始灰心丧气。两个小腿的肌肉在不时抽痛,自己清楚已经不可能以同样的速度坚持到终点,最好的结果也就是重复奥斯丁的过程和成绩了。

过了19英里后我们终于离开了金门公园回到城市大街上。这里是旧金山极富盛名的海特-阿什伯里(Haight-Ashbury)区——1960年代嬉皮士的圣地。街边上的人骤然多了起来,此起彼伏地叫喊加油。偶尔也能看到一两个乐队了,不过似乎只是一些半大的孩子在玩自己的乐器。我原来设想的这里是马拉松的第三和最后阶段,有两个巨大的下坡,然后几乎是一马平川到终点。是否能够取得好成绩就看到达这里时的身体状态。但此时我两腿疼痛正在加剧,知道“否”已经战胜了“是”,只能勉强为之了。出公园时我吃了第四包能量胶,这时已经渐渐地落后于那个领跑小组,不过还能在后面跟得上。

海特-阿什伯里的下坡比我想象的还要陡,如果没有控制的话可能会一路冲跌下去。这样的坡度需要很好的身体平衡控制,最好是保持姿势,既不加速也不刻意减速自然跑下。我这时因为小腿在抽筋,已经很难保持“自然”的姿势。只能是带点跌跌撞撞地往下跑。在两个下坡之间追上了那个领跑小组,他们倒是悠哉游哉,不慌不忙,还在一路高声提醒大家放松肩膀等要领。这样到20英里时我的时间是3小时13分,比奥斯丁时还快了一分钟。

下到坡底之后,我们还在城市的街道中穿行。这里观众又少了很多,气氛不再热烈。倒是太阳似乎终于要从云层里漏一个脸了。我拿出一直放在裤兜里的墨镜准备带上,却发现墨镜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折断了。也罢,只好扔了。好在阳光并不强烈,一会儿又被云层遮掩了,还是理想的跑步天气。4:15的领跑人又不疾不缓地超到前面去了,我在后面勉强地跟着,倒也还保持着同样的速度。但过了22英里后,终于不行了。这次抽筋与往常不同,不是上下一条肌肉整个抽筋,而是局部的抽疼。疼的位置还总在变化。有些地方疼的时候还可以勉强接着跑,最严重的是左腿膝盖后面突然刺痛以后,就不得不停下来,或者走一段,或者在路边拉拉腿,非常狼狈。这样速度已经降到将近12分钟一英里了。领跑人所带的那一小撮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再熬过两英里之后我们回到了海湾内岸。这里的观众又多了起来,海湾大桥也在远处进入了视线,那是终点的期盼:还剩两英里了。原以为到了这个地方会有一股后劲能支持跑完全程,但腿还是不争气地要求着跑跑走走停停的状态。又过1英里,我们绕过了旧金山巨人棒球队的球场,开始真正走上最后的路程。也奇怪,就在离终点还有半个多英里的地方,抽筋突然停止了。我最后还是得以一路小跑,从下面穿过海湾大桥抵达终点。最后成绩是4小时21分06秒,比奥斯丁快了3分多钟,是个人最好成绩。但整个过程可以说还是重蹈覆辙,几乎是那一次的完全重演。

 

连续经过奥斯丁和旧金山这两个以爬坡著名的马拉松之后,下一个是一定要选平坦的了。

 

附录

每英里所用时间: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9:36 9:29 9:11 9:21 9:24 10:06 9:22 9:17 9:23 9:06 8:40 9:52 9:42
上坡 上坡 上下坡 上下坡 上下坡 下坡 上坡 上下坡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9:25 9:53 10:09 10:27 9:33 9:43 9:48 8:59 9:40 11:01 11:57 11:33

11:27

下坡 上坡 上坡 上坡 下坡 下坡 下坡 上下坡

马拉松成绩:

10/19/2008 Denver 4:47:44
2/28/2010 New Orleans 4:27:54
2/20/2011 Austin 4:24:16
7/31/2011 San Francisco 4: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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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 24, 2011 @ 9:10 pm

埃里克·康奈尔:跑步、激光制冷和玻色-爱因斯坦凝聚

人到中年以后的物理学家埃里克·康奈尔的夙愿是让自己的万米长跑成绩(以分钟计算)低于自己的年龄数字。他任职的科罗拉多大学所在的伯德市每年春天举行著名的“大胆伯德”(Bolder Boulder)万米竞赛,他一年不拉地参加。2004年,42岁的他跑出了50分47秒的成绩。那时他的体质还在增强,速度在加快,而年龄也在增长,可以说达到他的目标是指年可待了。然而,就在那年十月份,他的命运发生了重大转折。

 

我认识康奈尔的时候大约是1990年代初。那时我还在物理学界做博士后,有机会到意大利参加一次别致的学术会议。之所以别致,是因为其人员组成很有意思。会议规模不大,只有三四十人,却涵盖了物理学家几乎所有领域。从天体物理、高能物理到凝聚态,应有尽有。会议的主题是讨论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或更确切地说,是在哪一个领域可以率先直接观察到这个奇特的物理现象。

还是在量子力学初具规模的1920年代初期,印度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物理教师玻色写了一篇论文,认为量子论中的光子与经典概念中的粒子不同,如果多个光子处在同样的量子态上,它们之间没有区别、不可分辨。因此它们遵从一种不同的统计分布。虽然玻色用他的新统计成功地推导出当时令所有人头疼的普朗克辐射定律,他的论据是如此地离经叛道以至于其论文被所有的科学期刊拒绝。无可奈何的玻色把论文直接寄给了爱因斯坦,希望能得到支持。爱因斯坦如获至宝,不仅亲自将玻色的论文从英文翻译成德文,推荐给当时最权威的德国物理杂志,而且自己还写了一篇论文要求同时发表。爱因斯坦认为玻色的新统计不仅适用于光子,而且适用于原子,是量子力学中所有粒子都应该遵从的统计规律。(后来又发现了自旋和泡利不相容定律。量子世界中的粒子最终被分成两类:符合上述统计的——自旋为零或整数的——粒子被命名为玻色子;另一类自旋为分数值的则被称作费米子,遵从与玻色统计不同的费米统计。)

玻色统计最有意思的便是粒子的不可分辨特性。如果有大量的粒子处在同一个量子态上,这些粒子将不再是一个一个的单独粒子,而成为一个怪异的整体。有人把这个整体称作是“超原子”,但一般就直接称作玻色-爱因斯坦凝聚体。在通常条件下,原子只有在气体状态时才可以忽略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而进行统计分析。但气体温度很高,原子按照其动能分布在不同的能量态上,并不能实现玻爱凝聚。而一旦降温,气体变成液体乃至固体,便失去了统计的前提。因此,玻色和爱因斯坦的这个预言提出70多年间虽然一直被高度重视,却也无法直接验证。

间接的证据很多。大家最为熟悉的是超导体:某些金属在一定温度之下可以在传导电流时没有任何阻抗。电流是通过电子的运动传导的,但电子自旋是分数,属于费米子,本来与波爱凝聚扯不上关系。但两个电子可以通过金属体内原子排成的晶格作用构成一个“电子对”。这样的电子对的总体自旋或者为零(两个电子的自旋相互抵消)或者为一(相互叠加)都是整数,因此为玻色子。在低温下,大量的电子对进入波爱凝聚状态成为一个整体,便是实现无阻尼的超导现象的内在根源。但这样的电子对并不是能够直接观测的实体,形成电子对的两个电子之间的实际距离往往比金属内电子之间的平均距离大很多,因此它在一定程度上只是一个数学模型,无法对波爱凝聚态做直接的观察研究。

与超导相类似的是液氦的超流现象。我们知道的所有元素在温度从高到低的降温过程中都会经历气态到液态到固态的状态变化,只有氦除外。氦原子之间的吸引力非常小,原子本身又非常轻,即使把温度降到接近物理上可能的最低温度——绝对零度(摄氏零下273度)——氦仍然呈现于液态。只有在这样的极低温时再施加很强的压力才能使得氦冻成固态。就在接近绝对零度的极低温下,液氦会突然进入超流状态——其液体流动时没有任何粘滞阻力。通常所说的氦是原子数为4(氦-4)的玻色子,其超流相变的确很可能就是波爱凝聚的结果。但遗憾的是,液态的氦显然不是统计力学里喜欢采用的“理想气体”。虽然氦原子之间作用力极弱,但还远远不是没有相互作用,不能直接应用波爱统计理论。的确,对超流状态下的液氦做中子散射实验时发现其中处于波爱凝聚态的原子大概只占全部原子的百分之十左右,而这时几乎百分之百的液体都已经处于超流状态。(氦还有一种原子数为3的同位素,是费米子。氦-3也会进入超流状态,但需要比氦-4更低得多的温度。作为费米子的氦-3也是通过类似超导中的电子对那样的“配对”机制实现这个相变的。)

还有众多的更为间接的波爱凝聚范例。那个会议上最热门的是一位教授对半导体材料中某种激发子的测量,认为他观测到了激发子的波爱凝聚。激发子不是真正的物理实体,也属于数学模型。因此虽然其结果很有意思,却也没有被完全认可为对波爱凝聚的直接观察。而其他专家们更是百花齐放,从物理学各个领域阐述对这一神秘现象的探测。最有意思的一位宇宙学家,上来就说不明白你们这些人费这么大功夫在这里干啥。他们早就明确知道我们所赖以生存的宇宙本身就是一个波爱凝聚体。

但无论如何,对波爱凝聚最理想的观测状态还是近似于理想气体的稀薄气体状态,也就是需要在保持气态的情况下将气体降温到接近绝对零度的极低温。激光制冷便是为此设计的一个实验手段。

 

康奈尔那时和我一样是博士后,刚从麻省理工学院毕业不久到科罗拉多大学工作。我们会上会下经常在一起。他个子不是很高,但瘦长清秀,非常健谈。在大学期间,他曾经花了近一年时间到中国大陆和台湾教英语并借机学习中文,试图以此为业。但所幸的是他最终还是回到了物理学领域。因为是小字辈,会议没有安排他发言。他所从事的激光制冷领域是由他原来在麻省理工学院的导师介绍的。大会上的介绍比较抽象化,我不是太懂。于是一次吃饭时间,康奈尔坐下来在一张餐巾纸上画了个简图,给我开了个小灶。

在通常情况下,热量是通过传导、对流、蒸发和辐射等手段传输。让一个物体降温便需要将其所含有的热量传输出来。当物体的温度降到一定程度,这些手段都会逐渐失去效用。对流是流体内部的热量传递,与降温关系不大。低温的物体几乎没有热辐射。蒸发虽然总是存在的,但蒸发在带走热量的同时会失去一部分已经降温的材料,因此不能作为降温的主要手段。传导更是不可能。在极低温的情况下,实验材料的温度比外围容器要低得多。传导只能导致其温度升高,因此需要避免或减小。在这样的条件下,激光制冷几乎成为唯一的途径。

激光是因为频率同一而聚集性能非常好的光束,可以将强大的能量集中在很小的地方。因此激光在工业界有很多应用途径,甚至可以制成武器摧毁敌方的导弹等目标。用激光来制冷似乎与其概念背道而驰,但其原理也正在于激光传输能量的定向性和可调性——激光可以提供大量步调一致、特定频率的光子。

早先,波尔在构造其原子结构的经典模型时曾假设原子只能吸收和发射特定频率的光。爱因斯坦更进了一步,认为那是原子与带有特定能量的单个光子相互作用的结果,并据此奠定了量子世界中原子与光相互作用的机理:原子通过不断地吸收和发射光子与周围的电磁环境达到平衡。但能够与原子实现相互作用的只是那些频率与原子能级跃迁共振的光子。也就是说,光子的频率必须与原子的两个状态之间能量差相同时才能被原子吸收或发射,其它频率的光子则只能与该原子“擦肩而过”。

也还是爱因斯坦首先指出,光子虽然质量为零,却仍然具有动量,其动量大小与能量一样取决于其频率。当原子吸收光子时,除了得到光子的能量,还得到光子的动量。动量与能量不同的是它有方向性,因此不是简单相加。原子本身也在运动,如果光子从后面追上原子,被吸收后就像从后面推了原子一下,原子本身的速度会稍微增大一点。反之,如果光子迎面撞上原子,原子受到阻碍,速度便会减低一点。因为原子的质量很大,从光子那里获得的动量几乎微不足道,所以速度的改变是微小的。然而集腋成裘,如果一个原子屡屡被光子迎面相撞而吸收,原子的速度便会逐步减小。原子的速度正是其热运动的表现,速度的降低便意味着温度的下降。

不过原子本身的热运动是四面八方的,如果光子来自一个方向,有的原子会被迎面相撞,有点则就被从后面推上一把,并不能达到整体的降温效果——除非原子只能吸收迎面来的光子而对后面追上来的光子置之不理。

恰巧的是,这也是能够做得到的。

 

学过中学物理的人都知道多普勒效应。这个效应有一个非常日常的表述:如果一辆火车鸣笛开行,其到来时汽笛声会比较尖利,离去时汽笛声却会比较低沉。当然火车的汽笛本身并没有改变,但站台上的人听到的汽笛声音的频率却因为相对运动而改变了。光和声音一样具有波动性,也会产生多普勒效应。当原子与发光的光源有相对运动时,原子所“看到”的光子频率并不是光子的固有频率,而是因为原子与光源之间的相对运动而改变了的频率。原子“看到”的迎面而来的光子会因为原子朝向光源运动频率提高。反之,后面追来的光子频率则降低。这样,如果把作为光源的激光调整一下,使发出的光子的频率并不与原子共振,而是比共振频率略低一些,但恰恰在与原子迎面相撞时因为多普勒效应正好与原子共振。这样原子就会只吸收迎面而来的光子了。

当然,以上描述的是理想状况。实际上,原子本身的速度和光子的频率都有一定的分布,它们之间并不是绝对的是否能吸收,而是吸收的可能性大小不同。通过微调激光的频率,可以做到原子吸收迎面而来的光子的几率远大于吸收后面追来的光子的几率。这样,原子每吸收光子一次,便因为撞击而减速一次。长期积累,其速度越来越小,也就是温度越来越低。

原子吸收光子后会自发或受激发射出光子回到基态,这样才可能再度吸收光子。原子发射光子时会因为动量守恒而反弹,也会改变速度。如果发射的光子方向与原子运动方向一致,反弹的效果也是减速。反之则会令原子加速(变热)。因为发射光子时方向是随机的,其效果平均下来相互抵消,并不影响整体的降温效果。

在1990年代初期,激光制冷的技术已经有了十多年的历史。这时候物理学家不仅能使用激光把原子的速度降得很低,还能“锁定”单个原子,用激光束控制它的运动,随心所欲地牵着其鼻子转悠。但同时在稀薄气体状态降温大量的原子令其发生波爱凝聚还是一个新课题。

康奈尔这时正在设计这样的一个装置。他准备用电磁场将大量铷原子以稀薄气体状态悬浮在空中,不与任何容器接触。然后用多束激光同时以计算好的角度照射,在各个方向都有光子去撞击中间的原子。这样,一个个原子的热运动速度被逐渐减慢。他的设计还可以在最后时刻“打开盖子”,让比较热的原子蒸发出去,这样剩下的原子便都是极低温的气体,正是实现玻爱凝聚的理想材料。

会议的最后一天是自由发言,与会者济济一堂,争先谈论会议中提出的一些热门话题。我注意到在我旁边的康奈尔坐立不安。他一会儿在纸上写着画着,一会儿低头默默地念念有词,跃跃欲试地想举手发言。但最后还是放弃了。通过激光制冷原子气体来达到波爱凝聚的想法也没有人再提及。

 

 

那次会议过去几年之后,我已经告别了学界开始IT打工生涯,与物理学渐行渐远了。1995年,康奈尔的大名上了新闻,他设计的实验获得了巨大成功,把铷原子冷却到了170纳度以下。那是人类所知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达到过的低温,距离绝对零度只有1.7/10000000度的距离。在那个温度以下,他们观测到处于零动量附近的铷原子数目突然大幅增加,形成一个醒目的团体——正是人们等待了70来年的波爱凝聚体。当时,康奈尔年仅33岁,正值新婚燕尔。

这一成就是如此辉煌,仅仅6年以后,康奈尔和他的合作者卡尔·威曼以及另一位同期实现了波爱凝聚的物理学家就荣获了2001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在这之前,朱棣文和另外两位物理学家已经于1997年因为激光制冷技术上的贡献获得了诺贝尔奖。)

康奈尔获得诺贝尔奖时才刚刚人到中年,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但他不久却厄运临头。

三年后——也就是他在万米竞赛中跑出最好成绩的2004年——的一天,康奈尔突然觉得左肩膀疼痛难忍,不得不去医务室检查。那里的医生没发现什么问题,给了他一点止痛药和一个吊带,让他自己挂起胳膊、冰敷了事。第二天他痛得晕了过去,被送进急救室。找不到病因的医生不得不实施手术切开他的肩膀,意外地发现里面大片的肌肉已经死亡。那是一种非常罕见的食肉细菌的杰作。对这种细菌的侵蚀没有治疗手段,唯一的办法是切除已经感染的部分以阻止进一步恶化。医生切除了他的左手臂,又进一步切除了肩关节,然后是锁骨和肩胛骨,直到看见健康的肌肉为止。最后,他们还不得不从腿上切下健康的皮肤来缝合失去了整个肩膀的巨大伤口。但幸运的是,他的命保住了。

康奈尔手术后两个半星期才从昏迷中醒来。他几乎无法自主呼吸,不得不施行气管切开术。更不能自己坐起来。但他保持了乐观和坚强的精神,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上康复的道路。

虽则九死一生,康奈尔还是很快就回到了他的实验室,继续从事教学和科研工作。他的左臂不见了,整个身体失去了平衡而不得不很别扭地向右倾斜。但他还是没有忘记他的梦想。手术后才七个月,他便再一次出现在“大胆伯德”的跑步者行列里。只是这时他没能真的跑,而是陪同他当时8岁的女孩一起走下了那一万米的征途。他们总共花了2个小时之久。三年之后,已经46岁的他又跑出了53分35秒的好成绩。下一年——2009年——他进步到52分43秒,再次看到了实现梦想的希望。

但希望并不一定意味着成功。也许因为他的跑步姿势过于怪异——他说,如果我跑步的样子把别人吓着,那就让他们见鬼去吧——他的膝盖和脚跟陆续出现伤痛,成绩开始下降。2010年他的成绩是1小时5分51秒。

然而,就在今年(2011)五月,他还是跑出了50分5秒的好成绩,超越了过去的最好成绩。这时他49岁,离实现那个梦寐以求的目标已经只差1分5秒的时间。

也许,2012年5月28日将是他最终取得成功的时刻。

 

同时,物理学界对波爱凝聚的研究也在不断地取得进展。凝聚体不再局限于康奈尔的那少得可怜的铷原子气体。科学家们陆续用多种不同的原子气体实现了波爱凝聚。1999年,光子的波爱凝聚——玻色最初研究的粒子——也被观察到。2003年又实现了分子气体的波爱凝聚。其后不久,在由费米子构成的气体里也观测到了(通过“配对”机制实现的)波爱凝聚。这一历史悠久的理论预测已经成为物理世界的普遍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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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 22, 2011 @ 10:49 pm

跑马奥斯丁

选择德克萨斯州首府奥斯丁的马拉松与上次去新奥尔良一样,主要是其时间上的便利,可以在冬天时训练,还没开春跑完了就可以开始踢球了。奥斯丁的马拉松不大不小,没有世界级的明星参加,但也小有名气。一个是当地居民的支持,出来喝彩的观众很多;再一个是其路径的坡度,非一般大城市马拉松所有,也着实能吓退许多人。无论是专业的还是业余的,跑一次马拉松总是希望能得到一个好成绩,选这种难度高的地方的确是有点自讨苦吃。

我今年因为是第3次跑马拉松了,事先的训练比以前更为充分。过去训练时只是按照某一个训练计划跑完里程就算完成任务了,这次比较认真,加上了快速跑(tempo)和坡度跑(hill)的训练。训练的前半截一直很顺利,但后半截发现强度太大,使得周末的长距离跑经常很难完成,不得不削减了一些里程。训练过程中遇到的最大问题是两只脚的小脚趾经常因为被挤到无名指下面压着而打泡。打泡之后自己慢慢消下去成为死皮。到临近比赛时估计已经没事了。

因为第1次在丹佛跑马拉松时出现双腿抽筋,不得不走下来的悲剧,去年去新奥尔良时心理压力很大,惟恐重蹈覆辙,所以开始时速度很慢,一直到后半程才逐渐放开跑。虽然那次达到了预想的目标,事后却也常常觉得过于保守,没有跑出全部实力。因为上次的成功,这次不再有害怕跑不下来的压力,加上训练时感觉良好,所以尽管奥斯丁的路径比新奥尔良困难得多,也还是觉得有取得更好成绩的希望。跑前设定的目标是4小时15分钟,也就是9分44秒一英里的速度。当时觉得前半程速度只要控制在10分钟之内就行了,到后半程再看情况追上来。

 

这次与去年一样,星期五下午下班后赶往机场,飞到奥斯丁已经是当地时间晚上10点半。坐车到旅馆后就一夜无事了。第二天早晨起来,走进城去,看到工人正在巨大的州府大楼前面的街道上搭建终点后面的帐篷和设施。顺着街道走下去,过了当地也叫做科罗拉多河的那条大河,一直走了大概2英里才找到那里的会议中心,到那里领取跑步的号码、计时芯片等等。因为打听到沿途没有发放运动食品的服务,又专门买了几支小牙膏似的营养食物管准备自己带上。

出来后沿另一条路往回走,在科罗拉多河畔逛了一阵子。那里沿河两岸都修了土路,是跑步的绝好所在。当时就看到成群结队的人在来回慢跑,估计大都是为下一天的比赛做准备的。天上一直浓云密布,还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来之前一直看这里的天气预报,说星期天最高气温77度,湿度70%。对于长跑来说过热了一点。在旅馆里也一直需要开着空调。如果下点小雨倒也挺舒服的。

 

星期天早上没能睡好,临晨1点半就醒了,然后半睡半醒地挨到5点多,听到左邻右舍都有人起来上厕所等等。自己起来后用旅馆的咖啡机煮了一小杯咖啡,吃了一片前一天在当地老同学家要来的两片面包和花生酱,外加一块马拉松组织者免费送的energy bar。下楼后再到旅馆早餐处喝了一点橘子汁。就奔州府大楼去了。

据说这次马拉松有5千人跑全程,1万2千人跑半程。这时天还没亮,外面不冷不热。所有人都聚集在州府后面的空地上等待出发。我来回走了几趟,居然没有发现供水的地方,所以临出发前再喝杯水的计划泡汤了。高音喇叭上有人高唱国歌之后,后面的说话就听不清了,依稀听出有人在介绍自行车名将阿姆斯特朗,也没闹明白他是否讲了话。然后就出发了。

这次马拉松没有安排分拨出发,大家都挤在一起走向出发线,然后在那开始拥挤着慢跑。天就是在起跑时开始亮的,气温明显升高,但依然是多云的天,还不算坏。

 

我出发后就发现这次身体状况比较好,没有太多酸痛感觉。这也是我第一次带着装有GPS功能的跑步手表比赛,可以随时监控自己的速度。前几个英里很轻松地就跑过去了,每英里在9分40左右,比我原计划的稍微快了一些,但因为感觉良好便没有刻意去控制速度,顺其自然了。

奥斯丁是阿姆斯特朗的家乡,这个马拉松是以他为癌症病人设立的“livestrong”基金会命名的一个项目。沿途有许多与这个基金会和口号相关的标志。跑步的人群中很多人衣服背后挂着自制的标牌,表示自己或者是为某一位癌症牺牲者而跑(in memory of…)或者是为某一位癌症幸存者而跑(in honor of…)。看着这些牌子,我不禁想起自己一位同事。他虽然不是得了癌症,但在前一星期刚动了打开心脏的手术,现在正在医院里疗养。因为这些牌子我出乎意料地开始感动、激动起来,速度也不知不觉地加快了。

过了6英里后,出现了一个又大又长的下坡。我在这里突然觉得很轻松,不假思索地信马由缰飞奔下来。记得中间瞟了手表一眼,发现当时的速度是8分40,远远超过我应该跑的速度。事后发现第7英里我总共只用了9分钟,这在平时即使tempo的时候也很少达到。大下坡之后我们再度跨过科罗拉多河回到城内。这个地方可以说人山人海,观众夹道欢迎。想放慢速度都不那么容易。

从城边绕过去后在将近10英里处我们与跑半程的大部队分道扬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这时我开始意识到组织者声称他们沿途有20多个乐队演奏的说法过于夸张,见到的乐队很少,有的也只是一两个人,没有多大气氛。倒是有很多观众仍然在助威,还有许多人自己拿出运动食物和切开的橘子招待大家。

从9英里到20英里是一段漫长的上坡路,其中起伏不断。事先便确定这里是最困难的路径,脑子里一直告诉自己只要能坚持到18英里或20英里处,后面就好办了。到半程时,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2小时4分多钟,这是自己半程的最好成绩,打破了几年前第一次跑半马是创下的最好记录。这时脑子里非常兴奋,甚至开始琢磨如果能保持这个速度,到最后下坡时在冲一冲,也许还有可能进入4小时的大关。

麻烦是在14英里左右出现的。两脚的小脚趾开始疼痛起来,知道已经又打上泡了。好在对此已经有了经验,可以忍着痛继续跑。在一段上坡路上,路边有一家好事者把桌椅摆好在前院,边上竖起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Cocktails for Quiters!”很让人不能不犹豫一把。这一路上坡我基本上把速度保持在9分30左右,感觉很不错。到达20英里处时,虽然速度已经开始下降,但当时只用了3小时14分。剩下的6英里只要用1小时(10分钟一英里)就可以达到预定的目标。

 

大腿根部是首先提出异议的。在21英里当口,突然感觉到大腿后面肌肉发紧,似乎马上要抽筋。于是调整步伐试图缓解一下。这时候脑子开始糊涂,明明是应该一路下坡的,却始终没能找到下坡的感觉,倒是偶尔的上坡变得极为困难。22英里时,两脚的小指头突然一阵刺痛难忍(事后发现一只脚上的水泡破了,出了一些血,毁了一双好袜子)。接着大腿和小腿相继出现要罢工的迹象。这时速度已经降到11分左右。眼睁睁地看到举着4:15标志的pacer带着两三个人从我旁边超过去,知道已经没法跟上他们了。虽然还想着也许可以保住4:20,脚底下却是越来越慢,最后不得不走了两小段路。

到终点时发现成绩是4小时24分16秒,远比预期的差。但也比去年的成绩提高了3分钟。

 

也许是开始跑得过快,也许是第7英里下坡时冲得太猛,最后的结果不能令人满意。不过这次与上次不同的是,不可能再怀疑是否过于保守了。4:15的目标也许还是可以期望的,但只能等待今后的机会了。

 

附录

每英里所用时间:(最后没停住表,因此没有26英里之外那一段的时间)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9:51 9:36 9:40 9:44 9:41 9:20 9:01 9:15 9:24 9:22 9:47 9:32 9:41
下坡 上坡 上坡 上坡 下坡 下坡 上坡 上坡 上坡 上下坡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9:33 9:31 9:59 9:56 9:51 10:13 10:33 10:20 10:50 10:54 11:17 10:43 13:12
上下坡 上坡 上坡 上下坡 下坡 下坡 下坡 下坡 上下坡

 

马拉松成绩

10/19/2008 Denver 4:47:44
2/28/2010 New Orleans 4:27:54
2/20/2011 Austin 4:2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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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 7, 2010 @ 6:47 pm

新奥尔良跑马的回忆

2月25日星期五下午下班后,我直接奔往飞机场。两个多小时的飞行之后,到达新奥尔良,住进旅馆已经是当地时间午夜了。可以看得出来,飞机上很多乘客是冲着这个星期天的“狂欢马拉松”而来,偶尔也能听到人们互相谈论跑步的事宜,令其他乘客大为惊讶。

虽然已是午夜,此时感到有点饥肠辘辘。旅馆服务员介绍说附近街上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小饭馆,很安全,那里面永远有一位警察坐着吃东西。于是徒步前往,发现店面不大,只有少数零星食客,果然在一个角落看到一位貌似警察的人,桌上放置着一个对讲机。在这之前的一个星期,我一直尽量都在吃各种面条,进行所谓的“碳水化合物加载”(carbo-loading)。这时候也不想多吃,就随便要了一个作为开胃品的带蘸料的玉米片(chip & dip),就着小店温磬的家庭氛围吃下。

第二天原打算好好睡个懒觉,却事与愿违。所在的旅馆临街、简陋,一大早就被不停的大卡车吵醒。旅馆供应的免费早餐乏善可陈,继而又发现在房间里没法上网。也罢,收拾好走出门去,走了大概一英里地去城里的会议中心领取马拉松号码和一应材料。二月底的新奥尔良很有意思,一会儿能看到满地落叶,似乎是深秋时节,拐上一个弯却又看到满树红花,正是春天。会议中心在举行啦啦队比赛,到处都是成群结队花枝招展的小女孩,费了很大劲才在那个足有一英里长的楼里找到马拉松的展厅所在。很快领取了需要的东西,逛了逛各种销售柜台,没有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尤其是没有发现免费的印有每个英里时间速度对照表的腕带,倒是发现P. F. Chang饭店在发腕带,带着它在终点可以领取一份免费的菜叶包(lettice wrap),这应该不错。

出了会议厅继续徒步北上,准备去看看这个城市最富盛名的法国区,在那附近闲逛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发现两腿酸软。仔细回想了一下,已经走了大概五六英里路,这样下去不是好事。于是打听是否有公车去旅馆,发现比较困难,不得已,继续走吧。新奥尔良以其海鲜为主的南方辣味(cajun)饮食著名,但重任在身,不敢造次,晚餐只是吃了最普通的面条。

 

马拉松是在星期天早上7点出发。这天不到六点我就在闹钟响之前醒来了。到旅馆前台随便吃了一块冷点心,发现外面还有点冷。穿上跑步的短袖衫和短裤,在外面在套上一件已经破旧准备要扔掉的大衬衫,感觉还挺合适。天正在变亮,在前往出发点的路途中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人群正在汇集。我的旅馆到出发点有大约1.5英里,走到后发现那是真正的起点,而我按照速度安排的集合点还远远在后面,于是继续行走。这时听到广播里说这次马拉松总人数达到了1万8千人。(绝大多数是跑半程马拉松的。)

起点组织得不错,有很宽敞的集合地点,到处都有简易厕所,不过还是需要排队。反正这时候闲着无事,也就排了队上了一次厕所。7点时分,远处的喇叭里传出唱国歌的声音,然后听到出发了,然而我们后面毫无动静。这次马拉松的出发是每隔两分半钟一波地出动。我们在后面随着一阵一阵地向前挪,等到达出发点已经是7点半了。随着一声号令,我们也上路了,在通过起点线时,大家都低头掐下自己的手表。

 

出发后的人群熙熙攘攘,这时候没有什么速度可言,大家都在随大流。不到一英里,就看到路边上有许多人停下来喘气,或改为行走,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不在后面比较慢的波里出发,却偏偏赶到了我们的前面。我在跑之前没有做准备活动,马拉松的前几个英里就是准备活动阶段,这时候感觉到到处不对劲。屁股、大腿、小腿都在抱怨,脑子里也很没有信心,似乎很快就会发生哪里抽筋或扭伤的可能。这里的道路也不帮忙,到处坑坑洼洼,脚底下不得不时刻留心。在纷乱的人群里,我看到许多人已经开始在找厕所。他们在跑之前喝了太多的水,已经坚持不住了。路边简易厕所前面都有十来人在排队。有人冲向加油站,却发现那里的厕所已经被锁上。

这次马拉松是所谓“摇滚乐马拉松”,主办者在沿途安排了26个摇滚乐对演出。出发后前几个英里的乐队演出得格外卖劲,在跑步行列中激起一阵阵喝彩。路边还有一些狂欢节游行的彩车,不知道是为马拉松做点缀还是就临时停放在那里。

 

4英里之后,全程和半程马拉松分道扬镳了。人群一下子稀落下来。我的步伐也开始趋于稳定,虽然速度比较慢,但感觉好多了。正在这时,我看到前方路边有一个孤零零的移动厕所,一个人正从里面出来,外面没有人等。虽然这时还不是我需要上厕所的时间,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当机立断加速冲了过去,解决了问题。估计这一路不会再需要为此事操心。这时候天气也很暖和了。我脱下了外面的衬衫,扔进路边的一个垃圾箱,轻装前进。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跑全程马拉松。一年半以前,我在丹佛跑了那里的马拉松。当时虽然一路顺利,却在第18、19英里处突然两腿抽筋,余下的路程只能靠行走来完成,最后的成绩是4小时47分44秒。那次的经历留下了一个持久的遗憾,总觉得走下来的不能算是跑完了马拉松。尤其是成绩是在“奥普拉”之后。

马拉松在美国是一个非常有群众性基础的运动,尤其是40岁以上的中年人,是各个城市举办马拉松比赛的主力。许多著名的演员和政客也乐于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电视名人奥普拉·温弗瑞。十几年前,她很在意自己的体重,曾公开尝试过各种各样的减肥手段,其效果更是通过几乎每天上电视为千万人所知。1994年,奥普拉宣布要在40岁生日前完成全程马拉松,并在那年秋天完成,取得了4小时29分20秒的成绩。在那以后,因为她是总所周知的名人,也因为她的成绩正好在4小时30分的坎口,成千上万的普通民众带着“奥普拉能做到,咱也应该能做到”的热情投入了马拉松运动。赢过奥普拉是中年业余跑马者一个重要的目标。

这次在新奥尔良,我的最低目标是实现全程跑下来,除了中间取水喝水的当口不走。而最高目标则是要胜过奥普拉的时间。前者主要取决于在后程是否还会像上次那样遭遇抽筋,而后者则还没有完全的信心。

奥普拉的时间相当于平均以每英里10分16秒的速度跑完全程,这在我平时训练时还从来没有达到过。虽然五英里左右的“短跑”能够达到10分钟上下的速度,十英里以上距离的训练跑都只能是在十一分上下的速度上完成。因此这次的想法是尽量在全程保持10分半的速度,到20英里处再见机行事。10分半的速度最后的结果会是4小时35分钟左右,也不算太差。这个速度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很容易心算,不需要腕带提醒。

 

在5英里处我们进入了一个叫做奥杜邦的公园,这时天已大亮了,公园里有不少人,因为有两个乐队在演出而显得很热闹。在公园里完成了6英里,这时候看了看表,发现自己远远落后预定的时间(事后从组织者公布的时间知道这时候我的平均速度只有10分40秒左右)。不过这时候也开始活动开了,一开始那种到处不对劲的感觉消失了,脚底下开始轻松起来。在公园出口的拐角上看到两个打扮成上世纪初的南方绅士和淑女的一对人。绅士手里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双高脚酒杯。旁边有一纸牌上写着“martini, anyone?”,令人忍俊不禁。不知道他已经这么托了多久。

出了公园,拐了两个弯就上了久负盛名的圣查尔斯大道。我的脚下开始加快,感觉到已经是10分半的速度,但不确定是否能把前面耽误的时间补回来。圣查尔斯大道的路面更差,到处都是破洞、裂缝和碎石块,有些地方还需要专门用施工信号标志出来。不知道这个路面是卡特琳娜飓风的后遗症还是年久失修的结果。不一会儿,我们又与半程马拉松的人流合流了,不过他们在道路的另一侧。因为我们这时已经比他们多跑了好几英里,这时候与我们会合的半程人流都是后面走路大军,基本上很少还有人在跑。不过他们人多势众,观众都集中在他们那边,反显得我们这边冷冷清清。这样也好,我们可以方面地保持自己的速度,不受他们的干扰。这一段直路很长,路边是极具风格的别墅,绝少有两栋一样的设计,一路看去,非常赏心悦目。正跑着,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位女孩,梳着两只夸张的辫子,打扮得天真少女模样,正一路跑着一路向路边的观众欢呼、击掌,仿佛是她一路上为观众喝彩,也把寥寥无几的观众的气氛调动了起来。我发现她那充满活力的能量很有感染力,于是一路在其后面跟着,直到几乎走完了圣查尔斯路时才最后超越了她。

在11英里处我们接近了市中心。这里的街道几乎是空的。在进城之际,路边有一座洁白高耸的教堂一直在演奏着其顶部的铃铛。在一路上听过许多摇滚乐之后,这样的天阙令人突然精神一振。不一会儿,我们就绕过了法国区,也就在这时,我们到达了行程的一半。也是事后才知道这时候我的平均速度是10分31,已经补齐了开始的慢速,而这时脚底下的速度保持在10分30以下。

 

我们这时候是沿着一条叫做艾斯普兰达的大街奔向城市公园,那里是终点所在。在不到15英里的地方,我们看到新奥尔良著名的墓地的一角,然后就到了公园的边缘。在这里,我们与半程马拉松最后一次告别。他们直接进公园就大功告成了,我们却绕着公园而行,还有漫长的路要跑。

这个城市公园的长边不止两英里,我们先沿着西面往北跑,左边是卡特琳娜施虐之后重新修建的河堤。河堤下面是草地,可以想象当初被淹没的情形。遗憾的是,虽然河堤看上去很新,脚底下的路还是一样的坎坷不平。这时身边的人稀稀拉拉,道路两旁基本上没有观众,很长的一段路也只有一个乐队的台子。也许他们正在休息,只有一个人在有气无力地唱着,显得冷冷清清。到达公园的另一端时已经看到18英里的里程碑了,这是关键的地方,我心里开始有些紧张,害怕随时会重蹈抽筋的覆辙,然而脚底下还是一如既往,没有需要减慢的意思。稍微估算了一下,发现这时我已经超越了10分半的预定速度,如果不出意外,4小时35分的成绩应该没问题。但对是否能超越奥普拉还不大拿得准。

绕到公园的东边后我们暂时离开公园到一个居民区里去跑上一个来回。这里我们过一条河时有一个小拱桥,是这整个路径中唯一一个有明显坡度的所在。身边有人在咒骂,这时我才意识到已经很久没有人从后面超过我了,而我周围的人早已经呈现出走走跑跑的疲累迹象,正在成批成批地被我超越。想到这里,脚底下突然有了一把劲,上桥时一点也没有减速,直接就冲了上去。在居民区折回时,我们到达21英里所在,我看了一下表,3小时38分,比10分半的速度已经快了近两分钟!更重要的是,最后的5英里只要能够以稍微低于10分钟一英里的速度拿下来,就可以战胜奥普拉了!在21英里半的地方,我最后一次停下来喝了一杯水,然后自己知道剩下来的路程是要一鼓作气了。

在快到23英里的地方我们终于转进公园。在这入口处有一个乐队正在卖劲地演出,我身后的一位跑步者突然高声和着乐队唱将起来:“I feel all right! I am feeling good about myself!” (“我觉得很爽,我觉得自己很棒!”)我很佩服他跑了这么长的路后居然还可以如此引吭高歌,而这歌词无疑得到了所有人发自内心的共鸣。脚底下的步子随之加快,步伐也变大了,这时候自我感觉已经像是平常出去参加一场万米比赛的节奏和速度,完全不像是马拉松的最后阶段。事实上,这时我觉得就像在公路上开车,一段一段地追上、然后超越前面的车(人)群。相对于上一次不得不走这一段路,感觉的确好多了。

 

进入公园之后,路边挤满了观众,终点附近的乐队的演奏声格外震耳。但我们还需要绕两个圈子才能冲着热闹的方向前进。在25英里的时候,我终于感到累了,觉得无法保持脚底下这时候的速度,而且计算了一下,达到目标已经没有问题了,于是稍微减慢了一点速度。但没过多久,两腿似乎又自动地加速起来。一直到公园内的博物馆旁边,看到了26英里的标志,立即便开始了冲刺。这时自己感觉速度相当快,一下子超过了好几群人。终点附近的观众已经习惯了众人此时都在走路或慢跑到达终点,突然看到闯过来一个冲刺的,顿时一片喝彩声。冲过终点看表,发现时间是4小时27分55秒,一下子觉得轻松无比。

 

后来知道正式的成绩是4小时27分54秒,全程平均速度是10分14秒。整个马拉松是在越来越快的速度上完成的。最后5英里是以每英里9分42秒的速度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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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 3, 2010 @ 12:29 pm

“昏昏杯”抛丸捐款活动启事

【去年初,在昏昏的鼓动下,在新语丝“读书论坛”开展了一次跑步捐款活动,年终因此向诚信基金会捐款$253.66。希望今年能有更大的突破。下面是今年活动的启事:】

 

从今年起,本论坛抛丸捐款活动正式命名为“昏昏杯”,希望诸位继续埋头抛丸,以己昏昏,使人昭昭。

从今年起,本论坛抛丸捐款活动正式命名为“昏昏杯”,希望诸位继续埋头抛丸,以己昏昏,使人昭昭。

俺将为在新语丝读书论坛宣布抛丸经历者向咱们的基金会捐款。具体方法如下:

1. 适用范围为本论坛参与者及直系亲属或亲近人员。抛丸经历必须在论坛通报。通报不需要具体信息,只要求日期、距离和参加者是否是第一次经历(见下)。其它如成绩、地点、项目等等由本人自愿可以提供,但不要求。以诚信为准。
2. 抛丸成绩不限,但要求是有正规计时的正式比赛。自己跑或者fun run不算。三项或其它包含跑步内容的比赛只要其中跑步部分符合标准就可以算。
3. 五千米到半马之间(不包括半马)的距离只算跑步者当年度的第一次比赛,每人次捐款十美元。
4. 半马以上距离每次都算。每人次按一英里一美元折算。
5. 平生第一次参加抛丸比赛的另加五美元;平生第一次完成半马另加十美元;平生第一次完成全马另加二十美元。
6. 新年第一跑者,另加十美元。
7. 斑竹亲自参加抛丸,所有捐款加倍。
8. 每月底公布收集到的抛丸记录,以防遗漏。捐款在年底统一兑现。
9. 捐款总额上限暂设为一千美元。如果参与抛丸人数超过二十,则可追加至二千美元。

希望各位踊跃抛丸,也欢迎其他有意者参加本捐款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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