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 28, 2002 @ 12:00 am
百姓的觉悟
百姓的觉悟,大抵是与肚子大小成反比的。肚子瘪的时候,一块大饼子可
以领走一个大姑娘,从而解决人类物种延续的大问题;一顿热饭可以招到
无数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几亩地可以使农民把旧世界掀个底朝天,
把老蒋赶到台湾去搞土地改革。肚子鼓的时候,可以把脑袋剃成半个西瓜
瓢,后边留上猪尾巴,一摔马蹄袖,单膝点地:“喳!我要再活他个五百
年!”换上爱新觉罗氏,接着玩君君臣臣、仁义道德、温良恭谦让的把戏,
当然要加上正黄、正红、正白、正蓝、镶黄、镶红、镶白、镶蓝等等非五
行八卦的民族特色来点缀太平,还要从土地改革后且已皇道乐土化了的台
湾引入琼瑶福晋和紫薇格格儿来赞叹:“皇阿玛好帅气好帅气喔!”。
就这么玩,一直玩到满洲国,在太君办的左右拉门的学校里朗诵:“阿姨
吾爱嗷。”
在沦陷时代,东北的地位与当时台湾的地位大致相同,并不是所有的东北
人都认为自己是亡国奴,正如今日的李登辉、吕秀莲之流。东北自然资源
丰富,矿产、木材、水力、农产诸类,向来为资源匮乏的小日本所垂涎三
尺。小日本得手后,以东北为侵略内地的战略基地,在那里大肆开矿、修
铁路、办林场、建电站。这一切所需的人力,穷兵黩武的日本从本土只能
派来一些技术人员,剩下的就地解决。日本鬼子中华文化继承得好,知道
要想使老百姓死心蹋地地做亡国奴,无怨无悔地为大东亚共荣圈和皇道乐
土贡献青春,就必须两个文明一起抓,并施软硬两手。硬的下来,是饱受
苦难的苦力和多处的万人坑,当然还有那臭名昭著的七三一细菌实验室,
以及为了社会的安定团结,对抗联及胡子的镇压;软的下来,是精神文明
的建设,推行日化教育,贩卖东洋文化,让一部分人先尝到作大和民族二
等良民的荣誉和甜头,其正如英人治港。十五年的殖民统治,很是造就了
一批李登辉之类的二鬼子。
我的一位中学同学的姥爷,那时在一个电站替日本鬼子卖命。他平时接触
的日本人,大都是技术人员,待中国人比军警特宪和蔼多了。平时放电影,
小日本肯定给中国工人留票,因为如果不留,则可能电影看到一半,就会
有捣蛋的中国工人去把电闸给拉了,拉了以后被抓住也不会去喂狼狗,顶
多骂一顿,再扣点工钱。可见当时日本人和良民还是打成一片的。该姥爷
有一张照片,在其上他做日本浪人状,头缠白巾,着日本对襟小褂,仰着
头,右手抓着一瓶清酒往嘴里灌。据老头说,那时候日子过得还不错,经
常有米面酒肉。老头对日本鬼子,似乎并无南京人对日本人的刻骨仇恨。
老头的弟弟,替日本人做过翻译官。老头的亲戚在谈起他的往事的时候,
就象在谈隔壁家的小三在邮局工作一样,平淡自然。大家还谈起这位翻译
官的一个传奇故事。一次,翻译官随鬼子去打胡子,到了一个村庄,查良
民证,查到一位无证,鬼子要带走。无证见翻译官是中国人,便向他求爷
爷告奶奶,说上有八十岁老娘,下有老婆孩子一窝。翻译官心一软,便撒
谎对鬼子说他认识无证,无证是大大的良民,今天忘了带证。鬼子很信任
翻译官,于是便放了无证。后来,翻译官不再为日本鬼子卖命,开始经商
跑买卖。一次进货途中,遭了胡子,正在性命交关的时候,突见领头的胡
子跳下马来,捺首便拜。原来这位胡子头,正是前日无证,今日从巴林顿
巢穴带喽罗下山集资。无证把翻译官请到山上,厚报大恩不提。
我家山下,有一位张姓邻居,一家人有老有小,过得和和蔼蔼。女主人跛
一脚,说话有点大舌头,且从来不见有娘家人来往。一次,我终于耐不住
好奇,问母亲这女人的来历。母亲犹豫半天,小声说:“千万别和同学乱
说。她是日本人。”原来这女人是被遗弃的日本孤女,由丈夫家收养长大。
我当时心里想:“日本人也不过如此。”日子一天天过去,再在路上见到
她,叫她一声张婶,慢慢地没了好奇。上了大学以后,早把她非我族类的
事忘了个一干二净。有一次回家过年,妈妈又提起她:“还记得山下的张
婶么?”我说:“记得。怎么了?”妈说:“她和娘家联系上了。她刚去
了一趟日本,带回了很多好东西,还有外汇券。这两天,她家门槛都快踩
平了。大家去看新鲜,羡慕得不得了。她娘家还要替她全家办移民呢。”
我哦了一声,心想:“日本人还真不一样。”
老百姓的觉悟,就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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