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廖保平“苛责古人算哪门子英雄?”

23 01 2007年
 【方舟子按:又是一个嘴巴比大脑还大的时评家。我那是在苛责古人吗?是在以“打死老虎”自诩英雄吗?我是在批评把张仲景当神仙崇拜的现在的医生。时评家不看看上下文、不看看前因后果就敢开牙?】

苛责古人算哪门子英雄?

[作者:廖保平]
http://www.rednet.cn  2007-1-23
0:11:51  红网

  “张仲景作为一位一千多年前的古人,他的医学知识可以说基本上都是错误的,远远比不上今天任何一名正规医学院校毕业的学生。”以学术打假著称的方舟子在日前出版的一本新书《科学成就健康》中,对我国传统医学经典进行了批判。21日,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我国著名中医专家高学敏向方舟子反驳道:“古代医学著作是中医学院学生的必修课,精华远远大于糟粕。”(2007年1月22日《北京晨报》)

  
  我相信方舟子说的是事实,也相信高学敏所说具有极大的可能性。可是很显然,方舟子与高学敏看似在争论,其实是自言自语,一个说一加一等于二,一个说一加一大于一,这是在争论同一个问题吗?

  
  方舟子说张仲景的医学知识基本上是错误的,不及一个正规医学院毕业的学生。我也想说,一千多年以后,在那时的一个专事科学打假的人士看来,现如今的某个医学泰斗的医学知识也可能“基本上是错误的,远远比不上今天任何一个正规医学院毕业的学生”。一个古人,一个今人,期间横亘一千多年的历史,这一千多年的历史发生了什么样的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可以一目了然。而一个今人,一个后人,期间横亘一千多年的历史,一千多年里又可以发生多少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如何说得清楚?!

  
  是不是因为我们发现指出了古人的不足与错误,发现一加一等于二就沾沾自喜起来?我看一点也不足如此高兴,难道我们不应该比古人看得更清楚么?相反,如果我们指不出他们的不足与错误,那才真是一点出息与长进都没有,愧对先人。因此,我们不必袒护古人的不足与错误,但也实在没有必要因此苛责古人。就像孙子说爷爷连计算机都不懂,爷爷可能会被这句话噎得无言以对,但不必把老脸一沉,死不认错。因为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局限性,更何况是因果关系和原理关系都不明确的中医。古人永远沉默,但我们的理性不能沉默,我们的良心不能沉默。

  
  中国人很容易犯这种苛责古人的毛病,常常不能进行换位思维,设身处地地思考问题。有人看到儒家思想有弊病,就全盘否定,其实孔子、孟子、董仲舒、朱熹等先人对中华文化发展还是有某些贡献的,并非一无是处。有人看了《范进中举》,就说科举百害无一益,这也是苛责古人,试问当时的条件下,还有什么制度比它更好?又试问,我们现在找到了更好的考试制度了吗?还有人看了《水浒传》,就指责宋江不该招安,这也不免有苛责古人之嫌,试问在宋江的时代,在那种专制制度下,他不招安还有什么出路?同样的道理,中医是中国重价值理性,轻工具理性的产物,说到底是一种文化产物,我们不从文化上去反思,单单揪出一个张仲景来打耳光算什么本事?如此种种都是仗着比古人懂得多,以苛责古人为能事,其实丑陋得很!

  
  张仲景之成为医圣,在“那时”是有其合理性的,如果说中医讲究经验,那么张仲景来自于实践的经验就高出很多人。来自于实践的经验有一定的科学性,但是经验并不是包打天下的良方,总会随着条件的变化而成为无用或有害的药方。西医好就好在它永远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从具体的因里得出具体的果,容易令人信服。从根子上说,是科学战胜了经验。

  
  现代人不必苛责古人,更不能以“打死老虎”自自诩英雄。但也不必食古不化,把一些过时的经验当成宝贝,那就不单是维护文化的问题,而是对生命的不尊重。



评徐迅雷“公共人物为什么无法正视自己心魔”

23 01 2007年
 【方舟子按:《都市快报》“首席评论编辑”徐迅雷一而再、再而三捏造事实、断章取义,对我造谣污蔑、攻击谩骂,自己“始终处于勃发雄起状态而无法平静下来”的意淫之中,还是先“正视自己心魔”吧,先别想当什么公众的导师。】

公共人物为什么无法正视自己心魔

作者: 徐迅雷
2007年01月23日 09:32:32
    来源:
浙江在线

  “张仲景作为一位一千多年前的古人,他的医学知识可以说基本上都是错误的,远远比不上今天任何一名正规医学院校毕业的学生。”以学术打假著称的方舟子如今把目标瞄准了张仲景。而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著名中医专家高学敏向方舟子反驳道:“古代医学著作是中医学院学生的必修课,精华远远大于糟粕。”
(1月22日《北京晨报》)

  弄不明白方舟子是否正在为自己的一本新书搞炒作,反正恶攻中医药是他的爱好、是他的“本职”,攻过李时珍之后,再攻张仲景,这一点也不奇怪的。方舟子对自己的中医学识很自信,去年11月22日,他在《经济观察报》发了一篇长文《我反中医不等于反中国传统文化》,其中说得有板有眼:“书读得越多,学历越高,我对中医的否定、对中药的怀疑就越大。我的专业是生物化学,而现代生物学与基础医学其实是一家,这就使得我对中医药的批评,带有了专业色彩。”
他甚至骄傲地说:“其实我对中医的了解估计要比大部分中国人、甚至大部分中医支持者多。出于对历史、文化的兴趣和批判的需要,我自学过中医学教材,翻过中医典籍,读过名中医的医案、经验之谈,所以总体上知道中医是怎么回事,了解其理论基础和思想方法。”

  真是怎么回事吗?你瞧瞧去年12月27日《中国青年报》“冰点探索”栏目方舟子《偏方是怎么来的》一文,就知道谎言是什么,真相是什么。这位自称对中医“有专业色彩”
的方斗士,开篇第一句就是“最近因为写书的需要,我把《本草纲目》翻看了一遍,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同志们哪,可怕了吧,这位“专业”斗士最近才把《本草纲目》“翻看了一遍”,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专业”和“专业精神”啊!

  前几天收看凤凰卫视节目《秋雨时分》,针对否定中医的事儿,余秋雨温柔地批评了一下,认为中医是想否定也否定不了的;我很赞同余秋雨的一个基本的逻辑起点:几千年以来,在现代西方医学进入中国之前,中国人不正是依靠中医来治病救人的吗?

  方舟子在自己的网站上设立“中医骗子”专栏,已刊400多篇批中医的文章。而方舟子狂攻中医的“现实起点”是什么呢?《我反中医不等于反中国传统文化》一文的开篇就说得很明白:“我小时候也是看过中医、喝过中药的。大概是我上高一的时候,不知为何发起了高烧。父母自然是相信中医的,请来一位懂中医并在当地小有名气的邻居对我进行了一番望闻问切,开了药方。等到药抓来、熬好了,我虽然有些抵触情绪,但在父母的劝说下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它喝了下去
——处于病痛中的人的意志总是比较薄弱的。药的味道极浓极苦,服药后烧不仅没有退,还拉起了肚子,虽然只喝了一帖药,却让我拉了两、三天的肚子。从此我发誓绝不再尝试看中医、喝中药。”你看,就是少年时代这么一次让他伤身伤心又伤神的“喝中药”经历,让他开始了对中医中药的恨之入骨!

  方舟子这样痛诉“苦难家史”,倒也没什么;可是,请看仔细了,“伤害”他、导致他苦难的,却是“懂中医的邻居”!悲哀的是,这种把所谓“懂中医”的邻居就当成“中医”的逻辑,至今还贯穿在方舟子的为文逻辑和打假逻辑中!

  针对方舟子新近一篇怒说“中国也盛产‘科学妄评家’”的大著,我写了《且看方舟子的“一百步笑五十步”》一文,其实细研方舟子对中医中药的认知历程,原来不过“五步笑一百步”呢!

  科学打假与科学切磋是不一样的。一位祭起“科学打假”大旗的公共人物,只要自己脑子还清醒,那么一定要明白自己举起的是手术刀还是屠刀。或者,自以为是手术刀,却忘了手术刀有时却能成为最危险的屠刀。

  我从来没有全盘否定何祚庥方舟子们的牛虻作用。但牛虻也需要监督者。失去了天敌的牛虻就不成其为牛虻。世界上没有“牛虻是不能批评的”的道理。可是,牛虻如果患上“疯牛病”,那是多么可怕的情景。被纵容的牛虻,才蜕变为发疯的狂禅。何为“狂禅”?心中着魔了呗。天才大抵都是偏执狂,看方舟子这么多年来对狂攻中医药的偏执,可见他该是“科学打假”的天才罢!一个人若不是“天才”,怎么能够成为公共人物?可是,公共人物为什么无法正视自己心中的魔鬼?原因也无他,着魔了,发狂了。可发狂的状态从来不是文明的状态,不要以为着魔发狂的人都是为了公共利益,恐怕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吧?

  通常说来,公共人物的一些利益内幕,甚至一些政治内幕,公众是不知道的;所以公众很容易被“公众人物”的迷彩服给迷惑住,在似是而非里看不到非。人们啊,面对一些始终处于勃发雄起状态而无法平静下来的“公共人物”,你们要警惕!



评王平“否定中医是对民族产业的阉割”

23 01 2007年
 【方舟子按:

一、“而在此之前,方舟子以对中医全盘否定的角度谈到了上市公司同仁堂、九芝堂以及双鹤药业的现实和未来。”我在何时何地何文谈到这三家上市公司的现实和未来?这三家上市公司的现实和未来关我什么事?不良时评家为了污蔑一个人,不惜造谣惑众,“已经到了无知者无畏、信口开河的地步。”王时评家把三家上市公司莫名其妙地扯进来,倒暴露了这些中医卫士疯狂保卫中医的真实动机,是害怕中药厂的经济利益受损,而无视公众的健康。

二、中医信徒给张仲景加了个“医圣”的封号顶礼膜拜,就敢断言其医学知识至今还不会“远远比不上今天任何一名正规医学院校毕业的学生”,你以为这一千多年来世界医学的发展是像中医那样止步不前的?“他对中医的著述至今仍是中医学院学生的必修课”那是你们中医学生的事,有哪个现代医学的学生需要必修一位一千多年前的古人著作?

三、我一句大实话就能抑制中医的发展?你们中医产业就那么脆弱,怕人说“没穿衣服”?王时评家用韩、日“中药”出口额来证明扶持中医产业必要性的逻辑颇为奇特,哪天王时评家是不是也应该撰写一文,列举其他国家香烟、毒品的出口额之后,忠告说“否定香烟、毒品是对民族产业的阉割”?顺便给王时评家提供一颗炸弹:2003年美国西洋参出口金额为3866.6万美元,下次别忘了以此证明美国大力扶持中医产业。

四、日本“中药年产值超过1000亿日元”,听上去好像很吓人,其实只占日本制药公司销售总额的不到2%(日本制药公司销售总额一年约6万亿日元),差不多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这恰恰说明了中药在日本的没落。(参见山西老醋《中医中药在海外之2——日本西药和汉方药(中药)的销售额和利润》)】

否定中医是对民族产业的阉割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1月23日 04:14
中国证券网-上海证券报

  □王平

  “张仲景作为一位一千多年前的古人,他的医学知识可以说基本上都是错误的,远远比不上今天任何一名正规医学院校毕业的学生。”以学术打假著称的方舟子在日前出版的一本新书《科学成就健康》中,对我国传统医学经典进行了批判。而在此之前,方舟子以对中医全盘否定的角度谈到了上市公司同仁堂、九芝堂以及双鹤药业的现实和未来。

  张仲景作为中医发展进程中的一个标志性人物,有“医圣”之称,他对中医的著述至今仍是中医学院学生的必修课,张仲景的医学知识怎么会“远远比不上今天任何一名正规医学院校毕业的学生”?方舟子等人打着所谓科学名义对中医的否定,已经到了无知者无畏、信口开河的地步。

  应该认识到,中医与西医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医学体系,以一种医学体系去片面地否定另一种医学体系本身就是错误的。比利时学者普利高津就曾说:“中医传统的学术思想是着重研究整体和自发性,协调与协同,现代科学的发展更符合中医的哲学思想。”

  就在一些人不断否定中医的时候,中医却在日韩兴旺起来。1951年10月,韩国政府颁布国民医药法令,赋予韩国“汉医”(即我国中医)和西医相同的地位和待遇。80年代,韩国政府又将“汉医”统称为“韩医”,将其作为一项重要民族产业予以扶持。1998-2010年间,韩国政府斥资1.6亿美元用于药物的研究与开发。1998年5月1日起韩国全面开展“韩医”标准化研究,远远走在了我国前面。

  中医在日本也得到了快速发展。日本把“中药”称作“汉方药”,目前日本生产的汉方药绝大部分源于我国的古代医学典籍如《伤寒论》等。1976年,日本把“汉方药”纳入国家医疗保险,中医药产业快速发展,中药年产值超过1000亿日元。2004年,世界中药产业总产值约275亿美元,中国中药出口总值仅
7.25亿美元,远远落后于韩国和日本。2004年,韩国仅高丽参的出口额就超过3.5亿美元。

  日本、韩国都是现代科学比较发达的国家,它们不仅没有全盘否定中医,反而大力扶持中医产业,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中医的独特疗效和魅力。

  我们错在异想天开地走所谓中西医相结合的道路,而没有像日本、韩国那样,把中医作为一个完全独立的完整体系来对待,加上对西医的盲目迷信,使中医的发展受到了抑制。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文化受到了巨大冲击,否定中医只是否定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突破口。当中医被否定,中华民族文化的根又将被置于何方呢?这个问题值得我们深思。



TOM科技讯:方舟子:我无意和张仲景为难 但科学绝不崇古

23 01 2007年

 方舟子:我无意和张仲景为难 但科学绝不崇古

http://tech.tom.com  2007年01月23日 13时27分 TOM科技

TOM科技讯(邹波)记者刚刚收到方舟子寄来的新书《科学成就与健康》,还未来得及拜读,北京晨报昨日就发表了一篇标题为——方舟子“否认张仲景”遭驳斥的文章,报道称方舟子在这本新书中写到“张仲景作为一位一千多年前的古人,他的医学知识可以说基本上都是错误的,远远比不上今天任何一名正规医学院校毕业的学生。”

事后方舟子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谈到,这篇报道有一些断章取意之嫌,他之所以“否定”张仲景,并不是故意和张仲景为难,而是针对有医生以张仲景名义推销药品而言的,声称“这些药自张仲景以来已用了一千多年,是没有问题的”。

听到方舟子提出“张仲景医学知识基本错误”,我国著名中医药专家、国家药典委员会中医临床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高学敏在接受晨报采访时提出反驳,“张仲景被称为‘医圣’,他的理论体系在我国医学中有着重要的价值。时至今日,日本的学者都在研究张仲景的理论。对于古代的医学名家来说,精华远比糟粕多。每个时代中人的知识结构不同,不能越过时代来比较。中国的医学也是在这种不断地继承学习研究中前进,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对于高学敏教授的反驳,方舟子说,高学敏教授的看法是自相矛盾的,如果“每个时代中人的知识结构不同,不能越过时代来比较”,他何以知道“古代医学精华远比糟粕多”?还不是用现代的知识来衡量古代的?当然,我并不否定世界各国的古代医学都有其可取之处,因为毕竟包含了古人长期摸索出来的医疗经验,但是我不认为精华比糟粕多。

至于古人的医学知识,则基本是错误的。张仲景也许比一般的古人高明,但是他不知解剖学、生理学、生物化学、病理学、药理学……他的医学知识当然基本上都是错的,最多有一些直观的临床经验和无根据的猜测而已。这不是张仲景的错,而是时代的局限。错的是那些至今还把一千多年前的古人当神来崇拜的人。中医体系的非科学性正是体现在这个方面。中医学者崇拜古人、古籍,但是科学恰恰是不停地最推崇创新,绝不崇古的。没有一门科学学科会把几百年前的著作当成经典,把古人当成神人。不仅今天任何一名正规医学院毕业的学生的医学知识都远远高于张仲景,今天任何一名物理系、化学系、生物系学生的相应科学知识也都远远高于几百年前、甚至一百年前的任何一位科学家。

如果今天的医学院毕业生的医学知识水平居然无法远远超过一千多年前的一位古人,如果一千多年前的一位古人的医学知识还不是基本错误的,这一千多年来的医学岂不都没有什么进展?也只有在中医界,才会对一千多年前的古人崇拜到连批都不敢批的地步,一见有人说其坏话就大惊小怪。要是有人说希波克拉底的医学知识基本上是错误的,远远比不上今天任何一位医学院毕业生,会有人大惊小怪吗?

方舟子介绍,其实有关中医的部分并不是这本书的重点。该书的重点放在分析保健品,告诉读者应该怎么科学地看待健康、保健的问题。中医部分主要只涉及中药的毒副作用问题,警告读者不要轻信中药没有毒副作用的广告宣传。有人会问,你怎么光说中药的毒副作用,不说西药的毒副作用?因为西药的毒副作用是每份西药说明书里都写得清清楚楚、唯恐使用者不知道的,不必要他再来强调、总结,而中药的毒副作用却是被普遍隐瞒的,这方面的信息很少,才有加以分析、整理的必要。对中医理论的批判部分这本书都没有收进去。对中医的更系统、全面的看法,近期内将他会有另一本书出版。



方舟子就“否定张仲景”事件接受Tom访谈实录(订正版)

23 01 2007年
 方舟子就“否定张仲景”事件接受Tom访谈实录(订正版)

http://fangtan.tom.com   2007年01月23日 11时23分 Tom访谈

主持人:方舟子先生,1月22日《北京晨报》发表了一篇新闻,称方舟子在一本新书中“否认张仲景,称其医学知识基本错误”,您注意到报道了吧?

方舟子:我看到了。

主持人:这篇报道中提到的观点是媒体对您的误解,还是您本来就是这个意思?

方舟子:我说的那句话是有这么一个背景——一位朋友到医院看病,医院进行了简单的常规治疗后开了中成药,我觉得没有必要,但医生说从张仲景的时候就开始了,没问题的,所以我就说了那么一句话——我说不能因为张仲景用过了,就没有问题了,张仲景毕竟一千多年的古人了,他那个时候的一些知识,现在看来的话,不一定都是正确的。张仲景现在绝对比不上一个医学院的毕业生,这种简单思维不是科学的态度,不能说一种药用了一千多年就是安全可效的。但是我这句话并不是《北京晨报》那篇报道中提到的那本书的重要观点。我的新书《科学成就健康》重点是放在分析市场上的保健品上。

主持人:主要是谈保健品?

方舟子:对,告诉大家不要迷信这些保健品,告诉大家用一种什么样比较科学的态度来看待健康的问题,书中中医中药只是一小部分。因为一般的人都以为中药是没有毒副作用,一般人的看法觉得西药是有毒副作用,中药是没有毒副作用的,但是我告诉大家这种看法是错的。有些中药实际上是有毒副作用,而且是有严重毒副作用的,希望大家所以要警惕这方面,但是对中医的批判这部分没有收进去,我会再出一本书专门谈中医的问题。

主持人:您专门谈中医的新书会起什么名字?

方舟子:应该是《我为什么反对中医》,主要对中医进行分析然后指出非科学性。

主持人:这本书大概什么时候出版?

方舟子:应该是最近的事,出版时间还没定,因为书稿已经写好了,所以应该是最近几个月就能出来。

主持人:这么说这篇新闻的由头不过是您新书中的一句话、一个小故事——媒体对您的关注可见一斑,这可能和前一段时间关于中医的一次辩论的影响有关。前文所述的报道提到说记者给您发过邮件,想向您详细求证一下,就是关于评价张仲景的问题,此次能不能通过我们向读者谈一下?

方舟子:可以啊,因为当时我没有马上收邮件,我是很晚才收邮件的,台湾地震导致网络光缆断掉,我的邮箱是美国的,所以没有马上回信。这个问题我要说一下,为什么我要说张仲景的医学知识基本上是错的,我说从今天的眼光来看,张仲景那个时候没有人知道我们今天的这些解剖学、生理学、生物化学、病理学、药理学等等,现代医学这些知识,都不具备,所以我们可以说他一些知识是错的,最终可资后代借鉴只是一些临床经验,还有一些没有根据的推测。但后来的这些学中医的,把张叫做医圣,好像是一个碰不得的神仙、偶像,这是错的,所以我说张仲景一些知识基本上错了,但不是张仲景的错,是那个时代的局限。现在还把一千多年前的古人当做神一样崇拜,那就错了,中医体系的非科学性正表现在这个方面了。我们如果真的是做科学研究的话,是推崇创新的,绝对不会崇拜古代的著作,没有一种科学学科,会把几百年前的学说当成经典来崇拜,把几百年前的一位科学家当成神一样的东西来崇拜,不仅说是今天,现在一位正规医学院毕业的学生,学的东西远远高于张仲景,实际上物理系的、化学系的、生物系、地质系的、天文系的学生相应的科学知识也远远高于几百年前、甚至可以说是一百年前一位科学家,本来不应该是大惊小怪的,搞中医的居然把一千多年前古人崇拜到连批都不能批,说几句话都大惊小怪,这不是科学的态度。我举一个例子,把张仲景当成中医医圣,那么古希腊有一个医生叫希波克拉底,西方的医学之父。也是类似于医圣一样的,如果今天有人说希波克拉底的医学知识基本上是错误的,远远比不上今天任何一位医学院毕业的毕业生,没有人大惊小怪。但是反过来你们对中医这么说,他们就会觉得大惊小怪,觉得侮辱了中医,我觉得他们这个态度不是科学的态度。

主持人:方先生是科学人士,科学讲究证据、讲究体系——包括方先生新语丝上的《中医批判小问答》和前段时间的中医是否科学的大辩论、也包括此次记者谈到的关于评价张仲景的问题,方先生从逻辑上、从哲学的方面可能谈得比较多,但是从科学体系上,比如说一些具体的科学研究、论证这方面的东西好像是不够的。

方舟子:因为报纸上那种文章不可能谈得很具体,但是我新出的这本书会谈到这个,我会具体列举中医理论的错误。比如中医对人体脏器的观察非常粗糙,甚至是错误的;比如对脏器功能的描述,都是出于臆测,与解剖生理学也是不符的,其他还有经络等等问题。《北京晨报》报道中提到高学敏教授的说法,是自相矛盾的。他说,“古代医学的精华要比糟粕多”,然后说“每个时代中的人知识结构不同,不能超过时代来比较”。如果每个时代人的知识结构不同,不能超过时代来比较。那么他怎么知道前时代精华是多了?还是少了?精华比糟粕多?他是用现在的事实来衡量古代,所以他这个说法是自相矛盾的。我也不是完全去否定这种古代医学,古代医学是有一些可取的地方,因为毕竟是古人这么上千年来,几百年来摸索出来的。

主持人:您觉得可取的一些地方在哪里?

方舟子:有一些具体的疗法——像针灸,像某一些中药,可能有一些有效的成分在里头的。但这个是要有现代科学的方法来进行检验,看它是不是真的有效、是不是安全,一些有效的东西,如果不安全,毒副作用太大的话,也是不能用的,所以我并不完全否认它。当今世界有很多方法去研究,然后发现它对某一些疾病是有一定的作用,某一些中药可能有是有用的,但是你要做一些临床试验的研究。

主持人:这个新闻出来后我看到网友很激烈的反应,而且谩骂比较多。您觉得网友为什么接受不了已有共识的一些常识性问题,比如“新胜旧”——在哲学上或者是逻辑上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东西。

方舟子:有两个方面,一方面就是涉及到既得的利益者,本身搞中医的,搞中药的,这个人数十分庞大,虽然统计结果只有几十万人搞中医,但是吃中药饭的人很多,光是卖药的,说起来几百万、上千万都不止,加上他们影响范围之下,这个人数非常庞大,涉及到中医药就会涉及到他们具体的利益,但是我相信相当一部分的人跟中医中药没有直接的关系……

主持人:对,我以前也接触过一种朋友,他本身治病选择西医、选择西药,但就是坚决支持中医。

方舟子:这个就是长期的宣传造成的。大家觉得好像中医是我们中国的国粹,是碰不得的。好像我们中国古代没有多少值得骄傲的东西,其中中医算是值得骄傲的
——这是很多中国人一种看法,这几十年来都有这种宣传。中医也不能算是国粹,中医在古代是被瞧不起的,包括中国的古代,这种医术是不入流的——三教九流的东西。但是这几十年一直这么说,把中医罩上了民族感情的光环。

主持人:但是我们在影视作品里面看到皇帝有御医,那不是中医吗?

方舟子:皇宫总得有一些医生吧,但中医起不到什么作用,历史上皇帝的寿命不比一般人的长。所以中医没起什么作用,西方医学进来的时候,很多人都不相信中医,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康熙皇帝得了疟疾,找中医治不好,最后还是传教士用奎宁把他治好了,所以他当时就很信西医,就不相信中医这一套,他还把奎宁赐给大臣。所以中国古代对中医采取比较实用的态度,生病了看看中医吃中药至少起到心理安慰,但是中医药究竟起到什么作用是不清楚的,如果你看古代小说,医生实际上都是被瞧不起的,并没得到多大的尊重,古代有的小说里面写到请医生的话,潜台词是病人已经是不行的,最后一根稻草——医药没起到太大作用。我看到有一些网友老是有一个说法:你说中医没用,那中国人几千年怎么过来的?中国人怎么活到今天?这是错的,人类繁衍生息,并不需要医生维系,人体本身对疾病就有抵抗力,很多病是会自己好的。

主持人:您这个说法让我想起一个笑话——某人电脑中毒后什么杀毒软件都没效,就干脆让电脑“裸奔”算了——由他去。

方舟子:对啊,你说中国人要靠中医才活到现在,那么其他民族靠什么医学活到现在,他们可没有中医。动物——猴子、老鼠等等也不靠什么中医,但也存在到现在。医疗确实可以帮助人类——可以帮助提高人的质量、增长平均寿命、让人口增长更快等,但并不是说没有医学人类就没法生存,完全是两回事。

主持人:前段时间“‘伪科学’存废”讨论到现在应该还是一个进行中的状态,您最近有一些什么动态可以跟我们分享?

方舟子:这件事争论到现在基本上差不多了,我们一直在写批评他们的文章,但是也没有见他们有什么回应,因为这本来就是很荒唐的一件事,如果把“伪科学”这个词给去掉,去掉不等于世界上就不存在伪科学了。伪科学该不该批——我觉得还是应该批的,他们一直说打击伪科学已经扩大化了,我觉得恰恰相反,我觉得现在问题是伪科学仍然泛滥,打击仍然不够,而不是说扩大化了。他们没有列举出证据来证明我们打击伪科学的时候扩大化了,没有,只是给我们扣一个帽子——说什么我们反对中国传统文化,代表西方反华势力——这些都是扣帽子,伪科学和中国传统文化本来就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所以我一直在说,如果把打击伪科学就说成是反中国传统文化的话那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一种侮辱。中国传统文化有很优秀的东西,我们从来不去碰它。一些糟粕如果不自称科学,我们也不会说它是伪科学——
像风水,我就认为是糟粕,应该反对,但是现在有人把风水说成一门科学,什么“环境科学”、
“环境学”,当然我们要说这个是伪科学,因其本质是迷信。

主持人:当初打击伪科学有一个很大的背景,就是借助了官方反对邪教的东风。但是中医本来就在体制内,您反对中医现在会不会觉得信心不够?或者你会不会觉得困难很大?

方舟子:确实阻力很大,从政府的角度说中医要保护和扶持。但是我们管不了那么多了,要从科学的角度来看问题,那么就“不惟上、不惟书”——不管经典古籍怎么说,也不管上级怎么说,应该由事实和证据来说话。卫生部开过一个新闻发布会说“反对中医是对历史的无知”。我觉得这观点不对,批评中医,并不是个别人的异想天开,或者故意炒作标新立异的观念——不是,我们现在说的不是对中医的一种个人意见,其实是在传递主流科学界的一些声音,我的这些说法,都是国际学界对中医一个普遍的看法——国际间认为中医这些体系是不科学的,中药、中医的某些疗法是要科学方法来检验才行的——这都是一个主流的声音。包括我写反对中医的书,实际上讲的并不是我个人的观点,而是用现代生物学、现代医学的观点来对中医进行分析。这个工作是科普,主要普及主流科学界的观点。中医学界很多人士都支持我的看法的,私下他们也批判中医、甚至骂中医。我现在知道好几位学中医的博士,越到后来越对中医怀疑,我的《新语丝》网站上一些批评中医的文章,很有力度的一些文章,都是学中医的人写的,有一些是中医博士写的。中国医学界主流对中医其实不以为然的,只是在公开场合都不敢说出声来——因为官方有定论,不能批中医,他们就不好说了。

主持人:对前景您不太乐观?

方舟子:前景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些改变的,所以我现在着手涉及老百姓生活切身利益的方面,比如中药的毒副作用,这个我想很多人是关心的,很多人老是以为中药没毒所以选择吃中药。吃着就吃出病来了,甚至吃出不可逆转的病——比如龙胆泻肝丸,可能有十几万的人吃了这个药结果得了肾衰竭,晚期的肾衰竭是要换肾才能治疗的,所以就很可怕了,当时患者都不知道,以为同仁堂出的药没问题,这又是一个非处方药,上火就可以买一些来清火。这件事情官司已经打了两、三年了,患者告同仁堂,但是因为这个事情涉及到国家对知名企业的保护政策,所以没有公开出来。龙胆泻肝丸能导致肾衰竭,医学界、包括卫生部药检部门2003年的时候承认了,但是国外1993年就已经发现,当时我们没有报道,但中医界自我辩护,说有毒是用药不当,还可以以毒攻毒把毒性剔掉,用各种各样的狡辩来掩盖问题,拖了十年,实在是掩盖不下去了,被新华社的记者给捅出来了,官方也不得不承认。十年内有多少患者因为这个得了肾衰竭,这是一个悲剧,我们应该吸取这方面的教训。患者维权我们当然支持,另外更应该着眼于没有受害的人,以后不要不明不白吃中药,因此受害。我老看到网上有人说——你为什么不说西药有毒副作用,你一一列举中药毒副作用,你为什么不列一个西药的毒副作用——我想说西药的毒副作用没必要由我来开列,你买任何一种西药说明书都清清楚楚告诉你有什么毒副作用;讲西药的书都会把副作用列出来,怕你不知道。那中药是反过来,怕你知道有毒副作用,随便买一幅中药来看看,它上面有没有写有毒副作用,一般都是不写的,最多写一个孕妇禁服、孕妇慎服,根本不会给你写有什么毒副作用。

主持人:一想到方先生联系最多的一个词是“反对”,“反对”是破坏性的,方先生有没有想过从建设性上对中医做一些事情。

方舟子:对中医首先要破除大家的迷信观念,所以我现在要做的是反对它。你说的“建设性”,那是一个比较具体的工作,比如说验证中药有效性、安全性,应该是由科研人员做,超出我们业务的范围,我不是做这个工作的,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利用我的优势,写书写文章,用科普的途径通告大家中医的种种弊病,让大家不要迷信。这个工程中各方面的人都重要,有人去反对也有人去建设,相得益彰。

主持人:我开个玩笑——方先生把中医都反没了,那些想做建设性工作的人也没得做了。

方舟子:没有,我并没说全部一棍子打死,中医药也有有效的东西,我不否认它。但是国家拨了很多钱研究“经络”的存在,研究什么“阴阳五行”——这些都是很可笑的,搞了几十年很浪费钱,应该把这些经费用来研究中药有效性、安全性等等有用的部分。

主持人:对伪科学与反伪的争斗媒体和网友好像更乐于看热闹,但是科学理念的普及人们不是很热衷,这个现象您有没有什么的评论?

方舟子:对,媒体也好,有一些网友也好,他们看一些事,看一个问题的时候,看某一个人的时候,往往是采取极端化这种态度,把这个人妖魔化,极端化。媒体这么做,最重要的是为了吸引眼球,吸引读者的注意,所以把很多不属于我的观点强加在我头上,比如说是我发起要求取消中医的签名,那个跟我一点关系没有,那个是张功耀教授发起的,我也没有在上面去签名。取消中医是为时过早的话题,没有必要说现在就把中药取消掉,现在更重要是做一些普及性的工作。让大家知道中医是怎么回事,普及现代医学的知识,让大家更好认清中医的本质是什么,而不需要把它取消掉。现在取消操之过急,会引起强烈的反弹,时机也不对,现在大部分中国人还都相信中医——虽然他本身并不去看中医。社会上有这种需求,不可能一下子把这种需求给抹灭,这样的话,可能会出现不少的问题。

主持人:您的想法还是先做理论准备。

方舟子:对,先做知识的普及,慢慢改变大多数人的看法,然后等到有这方面的共识,社会上大部分的人观念转变,就是水到渠成时。现在首先要在学术界达到一个共识,因为学术界在这个方面应该更有判断能力,但是现在中国的医学界不敢说话,或者说的一些违心的话——虽然他们私底下是另外一种态度,但是公开场合一开腔就是和稀泥,说什么中西药各有优势、中西医要结合什么的,这些话际上就是不负责任。我们需要科学界,特别是医学界的人勇敢大胆的站出来——不要怕被人批、被人指责——来说出你真实的想法。最近我看了钟南山院士的讲话,我觉得他讲得还是不错的——就是中西医是没法结合的,两个体系怎么结合?我很赞同他的观点,两个不同的体系,一个是科学的体系,一个是传统的非科学的体系,你怎么去结合,你说这个中西医能够结合、两种不同体系可以结合的话,那么是不是我们也要把化学和炼金术、天文学和占星术给结合起来——所以根本不行的。

主持人:今天先谈这么多,非常谢谢方先生。



方舟子就中医问题答《洛杉矶时报》记者问

9 01 2007年
    
《洛杉矶时报》在2007年1月8日头版头条刊登记者Mark
Magnierd的报道《中国发生的解剖刀对草药之战》(Scalpel vs. herb in
China,网络版的标题为China’s medicine
wars),报道新近发生在中国的中医之争,文中大量报道支持中医一方的辩护,但对反对中医一方的观点主要只引用了我的一句话:“许多被认为无毒的草药实际上毒性很大,”生化学者、专栏作家和一个揭露学术造假网站的创始人方舟子说。“但是从业者和支持者用各种借口加以掩盖。”(”Many
herbal medicines considered innocuous are actually very toxic,”
said Fang Zhouzi, a biochemist, columnist and founder of a website
that targets academic fraud. “But practitioners and proponents
cover this up using various excuses.”)

   
我当初接受该记者的电子邮件采访时,回答了14个问题,现把问答翻译成中文如下。英文原文附后。

1. 你认为中医现在的问题是什么?

答:最大的问题是安全性问题。生物医学研究已表明许多种被中医认为无毒的草药实际上有很强的毒性,能够导致严重疾病,例如肾病、癌症、肝炎等等。但是公众还未充分注意到这个问题,而中医从业者和支持者正用种种借口加以掩盖。中药至今还普遍被吹嘘为“没有任何毒性和副作用的天然药物”,而且通常不列出其可能的副作用。

   
另一个问题是中医从业者惯于夸大、捏造其有效性并愚弄了太多的人。虽然几乎没有一种中医疗法通过了双盲、随机分组、有安慰剂对照的临床试验,但是许多中国人仍然相信中医是一直就是最好的医学、能够治疗几乎任何疾病。民族自豪感使这个问题变得复杂,对许多中国人来说批评中医是不可想像的,几乎就像是在叛国。

   
因为中医药并非真正有效,所以有一个很普遍的现象是,把化学药物添加到中药中然后做为纯中药销售。这种欺诈行为对病人来说也是非常危险的。

2. 有很多假医生和滥用吗?

答:是的。

3. 是否有许多没有受过训练的人试图骗人并获益?

答:是的。

4. 你认为中医是不科学的吗?请解释。

答:中医不是建立在科学基础上的,而是建立在玄学、巫术和传闻基础上的,加上一些民间医术。它的理论体系基本上不具有可检验性和测量性,而且完全与现代科学不兼容。它更像是一种宗教,仍然在崇拜数百年前写的古代医学著作。中医从业者通常引用古代医学著作做为他们进行诊断和治疗的依据。有没有一门科学只在一个国家获得承认和实践,完全与其他科学不相干,并且崇拜古代著作?那将会是一门非常特殊的科学。

5. 你认为中国依赖中医还有哪些问题?

答:即使在经过恰当的医学治疗之后,中国的病人通常还被要求花费额外的钱去购买不必要的、昂贵的中药,这是一种浪费。

   
而且,已经浪费了大量的公共资金试图用“科学”证明中医理论,例如试图证明经络的存在。

6. 西医中有哪些是中医不能提供的?

答:虽然现代医学起源于西方,但是它不属于西方,因此我更喜欢用“现代医学”、“医学科学”的说法,而把“西医”一词留给传统的西方医术,例如顺势疗法。现代医学能够做手术,防治多种疾病(特别是传染病),这些是中医做不到的。甚至就慢性病而言,也没有科学证据证明中医比现代医学更安全可靠。现代医学之所以更安全可靠,是因为它是建立在来自实验和随机临床试验的科学证据基础上的。

7. 某些成分是否有什么问题?它们是否有时候是不安全的?

答:许多中药含有有毒成分。例如,20多种中草药含有马兜铃酸,这是已知的一种肾毒性毒素和可能的致癌物。有许多医学报道表明病人由于使用了含马兜铃酸的草药而导致肾衰竭。许多中药含有高含量的朱砂和雄黄,能够导致汞和砷中毒。

8. 你是否有案例表明人们因为使用中药而死亡或使病情加重?

答:自1993年以来,西方研究人员已发现含有马兜铃酸的草药是强烈的肾毒素,但是中国政府和中医从业者拒绝这一发现,直到2003年才承认这个问题。因为有这10年的耽误,估计有十几万中国患者因为服用了由著名的中药厂家北京同仁堂生产的含马兜铃酸的非处方著名药物龙胆泻肝丸而得了肾衰竭,需要做肾移植或做血液透析。一些受害者已起诉北京同仁堂。

   
两年前,我的一位近亲因胃癌病故。多年来他为了治胃疼和消化不良,只看中医、吃中药。等到他最终被送往医院时,已是胃癌晚期,已无法进行恰当的治疗。

9. 是否有些成分对全球环境有害,例如使用濒危动物成分?

答:是,中医根据取象比类的巫术原则,至今还把犀角、虎骨、虎鞭、熊胆和其他濒危动物的器官当成宝贝。

10. 对改革中医你有什么建议?

答:中国可能是世界主要国家中唯一一个有两套独立的医学“科学”,并对中医采用一套非常不同的、非常低的标准。我们不应该把中医当成另一种合理的“医学科学”,而是应该当成另类医术。它的理论体系应该被完全抛弃,而它的有效性和安全性应该用科学方法进行充分的检验。我们对中医和现代医学都应该采用相同的严格标准。

11. 你是否认为中国医疗保险系统应该包括中医药?

答:既然大多数中国人相信并使用中医药,满足他们的要求我想是合理的。

12. 毛泽东说过需要中西医相结合。对这个观念你怎么认为?

答:你能够把占星术和天文学、炼金术和化学相结合吗?把两个不兼容的系统相结合是不可能的。它从未有效。它只是给医生们一个借口,开不必要的中药去赚病人更多的钱。但是当然了,在经过充分的科学研究之后,某些有价值的草药和民间医术可以被现代医学所吸收。

13.
中国政府正在寻求为中医申请世界遗产,并似乎把它做为中国文化输出和海外形象的一部分。对这种观点你有什么看法?

答:我支持让中医成为文化遗产,并把它放进博物馆。中医是一种文化遗产,虽然不是科学。

14.
在中国有越来越多的人怀疑中医的价值的同时,西方国家中似乎有越来越多的富人在拥抱中医。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答:我把这当成西方国家中反科学、反文化运动的一部分。既然现代医学不能治愈所有的疾病,那么另类医术和任何伪科学和迷信一样,总是能够利用人们的无知和弱点,将会有生存和生长的土壤。

RE: interview request from L.A.Times

1.     
What problems do you see with TCM these days?

The biggest problem is the safety. Biomedical research has shown
that many herbal medicines considered as innocuous by TCM are
actually very toxic and can cause serious diseases, such as renal
disease, cancers, hepatitis, etc. But the public haven’t been fully
aware of this problem, and TCM practitioners and proponents are
covering it up using various excuses. TCM is still generally
advertised as a “natural medicine without any toxic and side
effects”, and usually doesn’t list its possible side effects.
Another problem is that TCM practitioners are used to make
exaggerative and dubious claims about its efficacy and fool too
many people. Although almost none of TCM treatments has passed
double-blind, random-assignment, placebo-controlled test, most
Chinese believe that TCM has always been the best medicine and can
cure almost any diseases. The national pride complicates the issue,
and criticizing TCM is unthinkable to many Chinese people and
almost like committing a traitorous act.
Because TCM is not really effective, it’s very common that chemical
medicine is added into TCM medicine and sold as pure TCM medicine.
This cheating practice is also very dangerous to patients.

2.     
Are there a lot of fake doctors and abuses?

Yes.

3.     
Do some people try and get rich or take advantage of people without
having the training?

Yes.

4.     
Do you think it is not scientific? Please explain.

TCM is not based on science, but based on mysticism, magic and
anecdote, plus some folk remedies. Its theoretical system is
generally untestable and unmeasurable, and is totally incompatible
with modern science. It’s more like a religion, which still
worships ancient medical works written hundreds of years ago. TCM
practitioners often cite ancient medical works as their basis to
make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Is there any science that is
recognized and practiced in only one nation, completely independent
from other sciences, and worships ancient works? That will be a
very special science.

5.     
What other problems do you see with China’s reliance on TCM?

Even after proper medical treatments, Chinese patients are usually
asked to spend extra money to buy unnecessary expensive TCM
medicines, which it’s a waste.
It has also wasted a lot of public funds to “scientifically” prove
the theory of TCM, e.g., try to demonstrate the existence of
meridians.

6.     
What does Western medicine offer that TCM does not?

Although modern medicine first appeared in the West, it does not
belong to the West anymore. Therefore I prefer the term of “modern
medicine” or “medical science” to “Western medicine”, and reserve
the term “Western medicine” for traditional Western medicine, such
as homeotherapy. Modern medicine can perform surgical operations,
prevent and cure a lot of disease (particularly infectious
disease), which TCM can’t. Even to those chronic diseases, there is
not scientific evidence that TCM is more reliable and safer than
modern medicine. Modern medicine is more reliable and safer because
it’s based on scientific evidence from experiments and randomized
clinical trials.

7.     
What is the problem with some of the ingredients? Are they
sometimes unsafe?

Many TCMs contain toxic ingredients. For instance, more than 20
herbal medicines contain aristolochic acid, a well-known
nephrotoxin and potential carcinogen. There are a lot of reports
that patients developed end-stage renal disease in association with
the use of herbal medicines containing aristolochic acid. Many TCMs
contain high amounts of vermilion and realgar, and can cause
mercury and arsenic poisoning.
 
8.     
Do you have examples of cases where people have died or become
worse from using TCM?

Since 1993, Western researchers have shown that herbal medicines
containing aristolochic acid are potent nephrotoxin, but Chinese
government and TCM practitioners refused this finding until 2003.
Because this 10-year delay, it is estimated that more than 100
thousands of Chinese patients developed end-stage renal disease and
required renal transplant or dialysis because they took Long Dan
Xie Gan Wan, a popular OTC herbal medicine containing aristolochic
acid and produced by the famous TCM manufacturer Beijing
Tongrentang. Some victims have sued Beijing Tongrentang.
Two years ago, one of my close relatives died from stomach cancer.
For many years he only saw TCM practitioners and took TCM to treat
stomach pain and dyspepsia. When he was finally sent to the
hospital, he had developed terminal stomach cancer and was too late
to have proper treatments.

9.     
Are some of the ingredients bad for the global environment, i.e.
using endangered animal parts?

Yes, based on principles of sympathetic magic, TCM still treasures
rhinoceros horns, tiger bones and penises, bear gall bladders and
other endangered animal parts.

10.   What would you propose to
reform TCM?

China is probably the only major country in the world that has two
independent medical “sciences”, and applies a very different, very
low standard to TCM. We shouldn’t consider TCM as another
legitimate “medical science”, but an alternative medicine. Its
theoretical system should be completely abandoned, and the efficacy
and safety of TCM should be fully tested using scientific methods.
We should apply the same rigorous standard to both TCMs and modern
medicine.
 
11.   Do you think the Chinese
medical insurance system should cover TCM?

Since the majority of Chinese people believe and use TCM, I think
it’s reasonable to fulfill their requirement.

12.   Mao spoke of the need to
marry Eastern and Western medicine. What do you think of this
idea?

Can you marry astrology and astronomy, alchemy and chemistry? It’s
impossible to combine two incompatible systems. It never works. It
only gives doctors an excuse to charge patients more by prescribing
unnecessary TCM. But of course, some valuable herbal medicines and
folk remedies can be absorbed into modern medicine after sufficient
scientific investigation.  

13.   The government is seeking
heritage status for TCM and seems to view it as a part
of   China’s cultural export and
image overseas. What do you think of that idea?

I support to seek cultural heritage status for TCM and put it into
museum. TCM is a cultural, although unscientific, heritage.

14.   It seems like more rich
people in Western countries are embracing TCM while more people in
China question its value. Why do you think that is?

I consider it as part of anti-science and anti-culture movement in
Western countries. Since modern medicine can’t cure every disease,
the alternative medicines, like any pseudo-sciences and
superstitions, can always exploit people’s ignorance and weakness,
and will have soils to survive and grow.



偏方是怎么来的

28 12 2006年
    
最近因为写书的需要,我把《本草纲目》翻看了一遍,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这本名著顾名思义,应该是以收集草药为主,其实不然,它把药物分成水、火、土、金石、草、谷、菜、果、木、服器、虫、鳞、介、禽、兽、人共十六部,差不多把天下万物都囊括进去了,难怪有人称之为古代百科全书。

   
不过与其他百科全书不同的是,《本草纲目》是药书,记载天下万物的目的是为了用它们来治病,例如服器部记载了裤裆、汗衫、衣带、头巾、裹脚布、蓑衣、草鞋、死人枕席、日历、钟馗像、桃符、蒲扇、蒲席、锅盖、蒸笼、竹篮、扫帚、马绊绳、厕筹、尿桶等种种日常用品,不是为了介绍它们的日常用途,而是为了说明把它们烧成灰或浸汁能治疗什么样的疾病。这在今天看来难道不有趣吗?

   
《本草纲目》收录的很多药方很显然是所谓偏方,对此李时珍有时候会试图给出理论解释证明其有效性。在“水部”,记载了不同时节下的雨水可治不同的疾病,例如夫妻各饮一杯立春雨水后同房,治疗不孕症有“神效”,李时珍解释说,这是“取其资始发育万物之义也”。

   
《本草纲目》记载了多个治疗不孕症的偏方,有的比这还要离奇,例如有一个是:在上元节时偷来富家灯盏放在床下,就能令人怀孕。为什么呢?没有解释,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有的偏方虽没有解释,但是可以猜出来其缘由。据《本草纲目》说,鱼骨鲠喉,把渔网煮成汁或烧成灰喝了,就能让鱼骨掉下。它没有给出理论依据,想来是因为既然渔网能够捕鱼,其汁、灰捕鱼骨也不在话下吧。

   
对这类奇特的偏方,李时珍显然深信不疑,而且还赞叹其奇妙。他记述说,有人上吊死了,把上吊的绳子拿来烧成灰,水服能够治狂癫,并感叹道:“观此则古书所载冷僻之物,无不可用者,在遇圆机之士耳。”

   
这些用来治病的“冷僻之物”,起初可能只是出于某个人的异想天开,或许也真有人试验过证明其有“神效”,于是就成了经验之谈。毕竟,长期不孕的人是有可能碰巧怀孕的,狂癫是有可能突然变好的,卡喉的鱼骨也有可能在喝了水、吃了灰之后掉下去的,如果刚好用了这些偏方,就能做为其有效的证据。偏方无效的时候当然更多,不过人们的天性是倾向于记住有效的个案并啧啧称奇,却容易忘记无效的情形——所以算命先生不必担心会失业。

   
偏方的疗效会比算命更为普遍和显著,因为许多疾病不仅可以自愈,而且在心理暗示的作用下,会更容易自愈。因此偏方所用的药物越是冷僻,越是珍稀难得,越是污秽苦臭,对患者的心理暗示作用就越强,治疗效果也就会越好。因此犀角、虎骨、虎鞭、熊胆到今天也还被视为良药,而《本草纲目》更收录了大量的秽物入药:牛蹄中的水、三家洗碗水、磨刀水、猪槽中水、溺坑水、鞋底下土、床脚下土、烧尸场上土、冢上土、蚯蚓泥、犬尿泥、粪坑底泥、檐溜下泥、梁上尘、门臼尘、寡妇床头尘土等等都能治各种各样的疾病。人们相信“良药苦口利于病”,所以也就相信苦口的都是利于病的良药了。同样,人们相信“以毒攻毒”,所以毒物也就被用来做为解毒的良药。

   
《本草纲目》的压轴是“人部”,据说人的身上都是宝:头发、头垢、耳屎、膝头垢、爪甲、牙齿、人屎、人尿、乳汁、经水、人血、精液、唾液、齿垢、胡须、阴毛、人骨、天灵盖、胞衣、脐带、人势、人胆等等都是良药,都有种种神奇药效。

   
当然,并不是中国古人就特别古怪,其他民族的古代医术也是如此,都有存在把珍稀、污秽、有毒之物当良药的问题,缘由应该相同。只不过,《本草纲目》这部“百科全书”把这些东西全收集罗列在一起,所以才显得格外突出。

   
没有人会否定《本草纲目》中收录了古人许多的宝贵经验在里头,就连鲁迅也认为这部书“含有丰富的宝藏”。但是没有经过科学检验的经验未必可靠,可能只是以讹传讹。古人对前人的经验之谈是如此的轻信,有时候甚至到了荒诞的地步,这就大大地降低了古人经验的可借鉴价值。对上述那些古怪的偏方我们现在可以不加思索地否定、不必检验就抛弃,但是对那些看上去不那么古怪的偏方呢?例如草药的疗效,一概否认、抛弃无疑是不智的,但是里面有多少是臆想、讹传,又有多少是宝贵的治疗经验?要去除大量的粗、伪来获得那么一点可能的精、真,是一个艰难的使命。

2006.12.22.

(《中国青年报》2006.12.27.)

(XYS2006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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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梦挑战方舟子

21 12 2006年
    
“一虎一席谈”辩论节目上那几个伪科学家为什么见了我那么激动呢?因为做梦都想着当面挑战我,借凤凰卫视的光有了这么个机会,能不激动吗?其他人没有这个机会,就只好继续做梦。比如有一位自称是“八卦宇宙论”刘子华的儿子刘少华的人,在新浪博客上登了一篇《“鲁迅说过”能作“取消中医”的证据吗?》,文中称:

   
“在法庭上,当法官问方舟子,你是否看过刘子华的论文时,他只好当众撒谎说:‘看过,在网上看的。’但他说的时间与我把论文放到网上的时间有半年的差距。我现在明白了,因为他本来就不想读我父亲的论文,他只想听别人说:‘那就是伪科学!’”

   
我没有出庭过任何指控我侵犯名誉权的案件审理,以后也不准备出庭,和“八卦案”的法官也没有任何接触,“刘少华”居然能有声有色地描述我在法庭上如何受法官质问、当众撒谎,究竟是谁在撒谎呢?

   
又如,有一个自称是“北京中医药大学教师千帆过百”的中医教信徒,写了一篇“为北京中医药大学等五所高校五十周年校庆而作”的长篇骂街文章骂方舟子《方舟子,你不是SB是什么?》(按:SB为京骂的缩写),开头称:

   
“为什么要我来手刃方舟子?
   
最近,方舟子在一个讲坛上见到西学中的大家周超凡先生,方舟子欲与其辩论。周先生问道:你是谁?……方舟子自报了家门。周先生说,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话……
最近,12月8日,中医大家邓铁涛先生在一个会议上说何祚庥和张功耀等人是垃圾。可惜他没有提到方舟子,大概是觉得方舟子不值一提吧?大家们都不理方舟子,他居然没有对手啊!只有我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有“周超凡”这么个人,查了一下,是中国中医科学院基础理论研究所研究员,不知“千帆过百”为何要称他是西学大家?不管周超凡是什么大家,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他,当然也从来没有和他谈过话。我最近没有参加过什么讲坛,也从来不曾主动提出要和人当场辩论(从来都是中医骗子、伪科学家寻死觅活要和我辩论,哪有反过来之理?),当然也就没有给什么大家一个向我摆谱的机会。那么“北京中医药大学教师千帆过百”这段有声有色的对话描述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在网上冒充我的人经常见到,但是在网下冒充我的,倒是还没有听说过,因为我虽然不至于像司马南那样经常在大街上被认出来,但关注我的人都知道我长什么样,何况据一个因为痛恨我的文章连带痛恨我的长相的网络小混混说我长得像外星人,要找个相貌类似的人来冒充我还真得去找那些与外星人已建立了联系的人才行吧。所以,“刘少华”、“千帆过百”这些有关我被人当场难堪的描述,要么是造谣,要么是白日做梦。人品如此高尚的中医信徒想必是不屑造谣的,就当他们是在描述梦中所见吧。

2006.12.20.

(XYS2006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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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看什么样的人在拼命维护中医

18 12 2006年

    12月13日我到辽宁电视台录制一个节目。这个节目原先定的是对我的专访,现场有两名专家嘉宾还有一些观众进行交流,说好了不是辩论节目,即使有不同的意见,也会是心平气和的切磋。节目的主要部分是关于中医的问题,两个嘉宾都是当地民营医院院长,对我都有意见,把对我的专访变成了辩论会,乃至对我的批斗会(观众中还有一个老中医在那里大作自己如何妙手治疗晚期膀胱癌病人的广告),而我的发言机会反而不多。这两个嘉宾的态度一个温和一些,也暗指我被国外反华势力、外国制药公司利用,另一个则激烈得多。激烈的那位是沈阳奉天中医院院长韩首章,一开始就批我对中医“不懂装懂”、“胡说八道”、“思维混乱”,甚至大骂我是想要“破坏中国医疗事业”,是“汉奸”。网上骂我“汉奸”自然多得是,但是像这样以专家嘉宾的身份当面骂我“汉奸”的,倒是第一次碰到。我在现场懒得跟这种人计较,回来后查了一下,明白了为何这位中医卫士为何如此痛恨打假人士了。原来韩院长领导的医院早在今年4月就因为做虚假医疗广告,用不成熟的手术欺骗、伤害了200多人,给相当一部分患者造成终身残疾,被中央电视台的“生活315”栏目曝光过了。欺骗、伤害了这么多患者,最终受到的处罚却是不到30万元的罚款。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发达国家,医院早就被患者告倒了,还有他在电视上当维护中国医疗事业的爱国英雄当众抓汉奸的机会?让我感到可怜的,除了那些留下终身痛苦的患者,还有现场那些为其鼓掌、跟着起哄的观众。

附:
央视生活315栏目2006年4月25日播出节目“迷走神经迷失了谁”,以下为节目内容

  迷走神经分离术,我们栏目曾经多次提到这个名词了。之所以要再次提起,是因为130多位患者,他们也接受了迷走神经分离手术,地点是在辽宁奉天中医院,手术之后,他们的病情不仅没有减轻,甚至极度恶化。

  照片上的这位女孩曾经活泼开朗,站、坐、蹲、跑跳都灵活自如。她的双手更是灵巧,这是她只花两天时间绣的十字绣,漂亮、精细。

  然而现在,她却瘫痪了。她全身痛得厉害,起床的时候即便是有母亲的扶持,还是痛得面部的表情扭曲得变形。

  张宁宁:他们太骗人了。
  她叫张宁宁,25岁,辽宁师范大学的学生。2004年,宁宁得了类风湿性关节炎,腿有些发痛,不过她还是行动自如。

  2005年7月,她看到了一则广告:医学奇迹,发明手术治疗类风湿性关节炎;一次手术,解除终身痛苦。

  在广告的吸引下,花费7000多元钱,宁宁在沈阳的辽宁奉天中医院接受了迷走神经分离手术,她万万没想到,手术后,本来还不太严重的病不但没有解除,手术反而给她留下了可能是一辈子的痛苦。

  除了痛,她的双手还不停地发抖,右手尤其抖得厉害。
  张宁宁母亲:吃饭时,她夹不了东西,筷子根本就没使过。
  连筷子都用不了,25岁的宁宁所有的衣食照料只能完全依靠父母。

  大学期间,她是优秀团员,大一至大三的班级宣传委员,还如愿考取了导游必需的公共关系资格证和导游证。然而,残酷的变故忽然让她所有的优秀条件落空了,她的梦想破碎了。

  张宁宁:现在有病了,这些东西还有什么用?还不如白纸呢。不敢想将来,我感觉离开父母就不能活了。

  张宁宁,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就因为在辽宁奉天中医院做了一次迷走神经分离手术,她的人生就从此变了。2006年4月14日,40多位类风湿或强直性脊柱炎患者从辽宁沈阳、营口、抚顺等地纷纷赶到沈阳,向记者诉说,他们都在辽宁奉天中医院做了迷走神经分离手术,但是都没有效果,有的甚至和张宁宁一样,病情反而更重了。

  孟玉霞老师也是一位类风湿关节炎患者,患病一年多的时间,她一直使用药物控制病情,能走能下楼。

  她也看到了辽宁奉天中医院做的迷走神经分离手术的广告,在广告吸引下,2005年7月,花了7000多元钱,她也在辽宁奉天中医院接受了这种手术。

  但是,做完手术后,孟老师的胳膊就抬不起来了,双脚脚背的这个部位也鼓了起来,双腿更是成天疼痛得厉害。现在,转身只能这样转,走路也只能挪。

  孟玉霞的丈夫李长玉:上厕所,别人一分钟就走过去了,她全是蹭过去,得蹭20分钟。

  更让孟老师不能接受的是,做完迷走神经分离手术,她的嗓子哑了。从1968年至1998年,孟老师当了三十年教师,其中10几年还是教育干部。三十年里,她只要往讲台上一站,宏亮有力的嗓音就会响彻整个教室。可是,现在呢?

  孟玉霞:我像小孩学说话似的,练习发音,我盼着声音赶快好,没事就练。说不出话,嗓子嘶哑,别人听不清,说话的权利被剥夺了,我能不着急吗?

  几天的采访中,向记者反映在辽宁奉天中医院做了迷走神经分离手术后,病情没有好转或者变得更为严重的患者,一共有138名。

  这些患者分别来自辽宁沈阳、营口、抚顺、本溪等地。他们都是2005年6月到9月期间,看到了辽宁奉天中医院所做的迷走神经分离手术的广告后接受的手术。

  王建瑞,类风湿病患者;手术前嗓子完好,手术后嗓音嘶哑。
  王建瑞:没做手术前嗓子是正常的,手术以后一直没恢复,老是半哑,说多了就听不见了。

  高红,类风湿病患者;手术以前,食指、中指完全笔直。手术以后食指、中指变形得厉害。

  患者王敏:做完手术,一讲(话)就恶心。
  患者王春荣:现在胯骨也疼,腿明显弯曲。
  130多位患者,在辽宁奉天中医院做了迷走神经分离手术,没有效果,甚至病情更重。这个数字的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些类风湿和强直性脊柱炎的患者,怎么会不约而同的来辽宁奉天中医院接受迷走神经分离术呢?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手术呢?

  患者说,正是广告,将辽宁奉天中医院开展的迷走神经分离手术吹嘘到了极致。正是这样的广告,让他们不得不为之心动。

  患者:最吸引我的就是“医学奇迹”,“香港类风湿研究院”,“治愈率96。7%。”

  从2005年6月到10月,辽宁奉天中医院关于迷走神经分离手术的广告在报纸上随时可见。

  这种给138名患者带来伤害的号称医学奇迹的迷走神经分离术,究竟是怎么来到辽宁奉天中医医院的呢?记者采访了奉天中医院院长韩首章。

  记者:这个手术当时是从哪个地方引进的?
  辽宁奉天中医院院长韩首章:从康恒集团引进的。
  韩院长说,康恒集团是注册在北京的一家医疗投资管理集团。2005年3月,康恒集团两个人,一个叫胡杨,一个叫胡潮,自称执行董事,主动上门找到辽宁奉天中医院寻求合作。合作项目是康恒集团提供技术和专家,奉天中医医院提供场地,使用迷走神经分离术治疗类风湿和强直性脊柱炎,合作的双方有利润分成,康恒集团占70%,辽宁奉天中医院医院占30%。

  广告上说,迷走神经分离手术的技术来自香港国际类风湿病研究院,真是这样吗?

  记者:您知不知道这个香港国际类风湿病研究院的真伪?它到底是不是存在呢?

  辽宁奉天中医院院长韩首章:现在我也不知道。
  记者:现在还不知道?
  辽宁奉天中医院院长韩首章:对,我没打过电话,没接触过。
  韩院长说,迷走神经分离术、香港国际类风湿病研究院,这些概念正是康恒集团的人推销给辽宁奉天中医院的。

  记者:当时,您没有考察一下这个机构是否存在就引进了这个技术,有没有觉得草率了一点?

  辽宁奉天中医院院长韩首章:现在看来,当时是不够慎重。
  记者:不慎重?
  辽宁奉天中医院院长韩首章:对,如果慎重的话,就不会出现现在的局面。

  有效率96。7%,治愈率93。7%,这是又一个让患者不得不心动的广告内容。记者从辽宁奉天中医院自己出具的一份告知书上看到,接受迷走神经分离术的患者有200多名,但记者在调查中,已经查实有138位患者在接受完这种手术无效甚至病情更重。那广告上所说的这些有效率、治愈率从何而来呢?

  记者:这个(有效率)百分之九十几是怎么出来的呢?
  辽宁奉天中医院院长韩首章:可能是……怎么出来的数据呢?我得问一下,了解一下情况。

  记者:现在您认为这个数据怎么样?
  辽宁奉天中医院院长韩首章:我认为这个数据可能偏高。
  记者:自己说高了?
  辽宁奉天中医院院长韩首章:嗯。
  《广告法》和《医疗广告管理条例》明确规定,医疗广告不得使用含有有效率等词语的内容。事实上,辽宁奉天中医院也非常清楚这一点。

  记者:当初广告出炉的时候,你们自己也知道违反了广告法?
  辽宁奉天中医院院长韩首章:当时就是这么个情况。
  记者:那为什么还要继续呢?
  辽宁奉天中医院院长韩首章:后来我们修改了,修改了以后,可能是科室的策划人员背着医院又做了一些宣传。

  陈宝成、李村、马忠政,迷走神经分离手术发明人,这是第三个吸引患者的广告内容。在反映做完迷走神经分离手术无效的138位患者中,绝大多数患者都是由这三个号称手术发明者的人做的手术。韩院长说,实际上这三个人都是康恒集团派到辽宁奉天中医院的大夫,至于到底是不是迷走神经分离手术的发明人他也不清楚。

  记者:李村是迷走神经分离术的发明人之一吗?
  辽宁奉天中医院院长韩首章:我不清楚。
  记者:这个技术的发明人是谁?
  辽宁奉天中医院院长韩首章:我也不清楚。
  记者:不清楚?
  辽宁奉天中医院院长韩首章:对。
  不知香港的研究院是否存在,不知治愈率从何而来,不知动手术刀的人是不是所谓的手术发明人,辽宁奉天中医医院就是在这些不清楚中,以广告开路,为200多名类风湿关节炎和强直性脊柱炎患者做了迷走神经分离术,结果,至少造成138人手术无效甚至病情加重。

  2005年12月26日,辽宁省沈阳市工商局对辽宁奉天中医院的虚假违法广告,进行了处罚,罚款8万元。

  2006年4月17日,沈阳市工商局再次对奉天中医院进行了处罚,罚款19。2万元。

  关于香港国际类风湿病研究院,浙江杭州华夏医院也曾经打着这个研究院的旗号大做广告,为患者实施迷走神经分离术,当地卫生部门经过调查,发现这个所谓的香港国际类风湿病研究院并不存在。并不存在的研究院,过分夸大的有效率,不知是谁的发明人,这最吸引患者的三大广告内容,却全是假的。广告虚假,迷走神经分离术这种手术本身的情况又到底怎么样呢?

  从目前的资料看,200多位接受了迷走神经分离术的患者中,有138个人反映没有效果甚至病情加重。这些患者每个人住院都是8天,八天的花费从6000多元到1万多元不等,平均每人7000元以上,138个人总共花了100多万元钱。

  患者:他们把我当成大白鼠做实验
  虽然巨额的花费换来的是终身难以磨灭的痛苦,但辽宁奉天中医医院的韩院长告诉记者,这种手术是有依据的。

  记者:卫生部门没有说它是否合法,是不是就一定能将这些技术应用到人身上去呢?

  辽宁奉天中医院院长韩首章:现在来讲没有定论,我想,很多医学研究都是在发生现象以后,去证实,最后变成成熟技术。

  记者:您的意思是不是现在迷走神经分离固定术还是一项科学研究?

  辽宁奉天中医院院长韩首章:我想应当是科学研究,是一种科学现象。

  记者:这样的做法会不会是拿患者来做实验?
  辽宁奉天中医院院长韩首章:不是,我没这么认为,在我运用这个项目之前,我看到了很多理论上的报道,还有一些实践的报道,所以,我不认为我们是拿患者来做实验。

  张宁宁:我记得我刚从手术室出来,说的的第一句话就是,他(们)把我当成大白鼠做实验。

  现在,辽宁奉天中医院已经停止了做迷走神经分离手术,原来用于专门接待迷走神经分离手术的病房也已经空无一人。

  记者:为什么不开展了?
  辽宁奉天中医院院长韩首章:我想,在国家没有定论之前,我不能再做了。

  记者:迷走神经分离固定术的科学性到底有多大?
  辽宁奉天中医院院长韩首章:通过文献报道,我认为这个技术在免疫方面是有依据的。

  记者:成熟吗?
  辽宁奉天中医院院长韩首章:成熟不成熟,我现在不敢说。
  宁宁怎么能想到,迷走神经分离手术,一个号称来自香港的神奇手术,竟然是用一则违法广告包装出来的不成熟的技术。宁宁更不知道25岁的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自己吃饭梳头,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今后几十年的漫漫人生路,宁宁无法想像!

  沈阳奉天中医院一共为200多位患者做了迷走神经分离手术,到目前为止,已经有138位患者反映做完手术无效甚至病情加重。

(XYS2006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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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现代药物是怎么开发出来的》的一点更正

17 12 2006年

    “有时候,在临床试验过程中,一种药物被发现能够有效地治疗恶性疾病,会提前中止临床试验而直接用于治疗病人。例如,第一种治疗艾滋病的新药AZT
的临床试验在只进行了106天之后,发现它能显著增加病人的存活率,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立即提前中止了该临床试验,并在批准其上市之前允许它被用于治疗
4000多名艾滋病患者。”
   
有一个网友来函对文中介绍的AZT临床试验时间提出了怀疑。此处的确有误。上文“第一种治疗艾滋病的新药AZT
的临床试验在只进行了106天之后”一句应改为“第一种治疗艾滋病的新药AZT在还在做II期临床试验时”。

   
该例子依据的原文(见后)没有提到临床试验天数,在另一处有“Zidovudine
was approved in 107
days”的说法,经仔细核对,天数(第107天,即106天后)应该指的是批准时间,而非临床试验时间。之所以出现这个误读,是因为以前读过颖河《认识药物》介绍的同一个例子提到临床试验只进行了106天,留下的印象导致先入为主的误读。实际上整个临床试验进行了大约一年,到II期临床试验时发现显著提高了艾滋病患者的存活率,即提前终止。

   
特此更正。

In any trial in which a possible effect on survival is being
assessed, it’s important to monitor results as they emerge. That
way, if a major effect is seen—positive or negative—the trial can
be stopped. This happened in the first clinical study of the AIDS
drug zidovudine (AZT), when a clear survival advantage for patients
receiving zidovudine was seen well before the trial was scheduled
to end. The trial was then ended early, and within a week FDA
authorized a protocol allowing more than 4,000 patients to receive
zidovudine before it was approved for marketing. …These are
examples of the ethical principle that if a lifesaving or
life-extending treatment for a disease does exist, patients cannot
be denied.

(XYS2006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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