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 16

阿多尼斯与《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

 

  《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是阿多尼斯的第一个中文版本的著作。在这本精装的书的扉页上,译者、北外教授薛庆国先生为我题签,不仅谓我为“兄”,且还乞“正”。这自然是特定场合上的谦逊之词——兄,非也,正,岂敢,诚惶诚恐也!不过,通过此点小事,或许能一窥薛教授为学为人之作风。
  “自由”是阿多尼斯惟一自诩的“国度”,而这两个深具灵魂意蕴的词联系到一起,自然而然地就会形成“叛逆”与“孤独”。阿多尼斯1930年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家庭,但在他14岁时因他的一首爱国诗篇而被总统赏识,被推荐到城里的法国学校读书——此种荣耀,即使到了21世纪10年代的中国也绝对令人刮目相看。但是,由于“祖国与民族的不幸”,阿多尼斯不久便用诗歌找到了悲伤和愤怒——因战争,他26岁离开祖国叙利亚进入黎巴嫩之后便与祖国结下了难解之缘,至今一直拥有黎巴嫩国籍,而且在后来还一直常居在法国,仿佛离祖国越来越远。
  2009年3月,阿多尼斯来到中国来到北京,在“北外”出席由译林出版社出版的《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中文版的发布会。我有幸参加了这个活动。坦率地讲,那天是冲着曾经好好地诗写过青海的杨炼去的,他是这书的作序者,专程回国参加这个活动——要知道,黄翔、北岛、杨炼们能够回国是不容易的,据悉需要获得国家强力机关的特批——那次好像是某国外大使馆做了担保杨炼才获得签证,所以,整个活动中,杨炼除了特定“仪式”外,没有说半句出格的话,会后更是尽量不与人讲话。那天我们进入会场——“北外”阿拉伯学术中心,是一个体现“清真”味道的圆球形建筑,一位同行者买了好几本这书,分送给我一本。我翻开读完杨炼的序与薛教授的译序,便深深地爱不释手。会上有人问阿多尼斯关于“背叛”的问题,阿多尼斯回答说“阿拉伯语是他真正的祖国”,这是非常机智、富有智慧的回答。其实,译者薛教授在译序中有一段话很好地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阿多尼斯的叛逆,在某种程度上,固然源自一个生命力、创造力极其旺盛的诗人内心的躁动,但无疑,它更源自诗人对自己所处的国家、民族乃至这个时代境况的失望。”

    我不选择上帝,也不选择魔鬼,
    两者都是墙,
    都会将我的双眼蒙上。

    难道我要用一堵墙去换另一堵墙?
    我的困惑是照明者的困惑,
    是全知全觉的困惑……

  阿多尼斯这种独立的人格力量源于什么?
  源于诗人文化意义上的孤独!源于“孤独”中的清醒!
  阿多尼斯是近些年诺贝尔文学奖的热门候选人之一,但一直与他擦肩而过,于是活动中有人问他对此担心吗,已近80岁他风趣地说:他的好几位亲人都活过了百岁,他目前还在壮年呢!有如此平和的心态,你能不感觉到他的写作是什么吗?

邱景华与《在虚构的世界里》

  “您在艰难之中坚持办刊,令人敬佩。希望昌耀精神,在您身上发扬!”
  这是著名诗评家邱景华先生2004年1月3日写给我的信中的一段话,随信寄来的还有一本邱先生的评论集《在虚构的世界里》,这书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于2001年11月。
  《在虚构的世界里》收入了邱景华先生四十余篇经典新诗评论文章,分五辑,第一、二、三辑写的都是我喜爱的人物,有我故乡的著名作家钱钟书,有国内的著名诗人蔡其矫(去年中国国土资源作家协会编《中国国土资源诗歌六十年》时,我力主编入他的相关诗作,并在印刷前夕订正了排错的名)、牛汉、郑敏、辛笛、西川等人,有国外的著名诗人弗洛斯特、帕斯等人,第四辑介绍了几位年纪与我相仿的诗人、作家,其中有我熟悉的谢宜兴、刘伟雄、安琪、汤养宗等人,第五辑是论述散文界的文章。前四辑在得到此书的五、六天内我通读了一篇,对熟悉的人更加熟悉,对未熟悉的一些人也有所了解了。书名谓“虚构”,读之,深感非也——在邱先生的世界里,是那么地有血有肉啊。
  我欣赏的汉诗评论家甚少,邱景华先生是难得的一位,因为他为文实在,文笔不浮华,决看不出什么酒肉之色。(在诗坛混了这些年,我对汉诗评论界的“境况”十分了解。)故尔曾有机会在与邱先生的电子通信中表露过拙作愿得到他的批评,邱先生也热诚接受,并据说曾落笔起头,无奈眼疾之扰,至今未能完成。
  想想,我与福建的评论家还是有缘的,陈仲义教授前年我在登封与一同参加一个诗会,并多次结伴而游,讨教了一些问题(在青海的首届青海湖国际诗歌节上我还和他的夫人、著名诗人舒婷合过影)——对了,前不久与无锡的诗人小聚,孙昕晨先生说不久前在一个活动中他碰见陈教授,知道我老家是无锡的陈教授还向他打听我呢。邱景华先生呢?虽然我与他没有见过面,但通过作品,他在我的心目中是相熟的。论年纪,邱先生长我11岁,他又在学校任职,我是应该称呼他为师的,但我又总觉得有朝一日能与他当面兄弟相称为好,以表“自然的亲近”。

曾敏卓与《前世情缘》

  结识香港诗人曾敏卓先生已经七、八年了,从经常在诗歌论坛上打打招呼,到如今很少联系,真实地反映出网络诗歌论坛从热到冷的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大约十年,不算短,但对整个汉语新诗而言,它太短了,短得真实!
  曾先生是写情诗的高手。“诗是灵魂的再生,是自己存在的必须,是对自己生活的总结,诗是天堂的魔鬼下凡,把自己抱离尘世那一刹的满足和快活。”曾先生在他的诗集《前世情缘》的后记里有这么一段话,这段话,足以佐证他对生活质量的追求和对爱情的珍重。
  《前世情缘》由香港当代文艺出版社出版于2005年10月,收入诗歌近百首,装桢与编排是按古装本设计的(港台就是如此),繁体字,对我来说读起来比较费劲。苹果、桃、小河、圣诞卡、鸽子、蝴蝶等等,这些能与情诗紧密相连的词汇大都是这本书中的关键词。曾先生对这些感情写来得心应手,语言明快,能放能收。当然,情诗不一定只有爱情,还有许多种“情”的,譬如曾先生在书中还有一首《悼邓小平》,很长,1997年在台湾的《中央日报》上发表过——瞧人家的开明,都是中国人啊,这在我们这边谁敢如此想像吗——即使又过去了十多年。
  书中,曾先生表露出对家的爱,他的《家书》和《思念是一条长长的河》两首诗是他的代表作,据说经常在某些场合被人朗诵。
  自曾先生寄我这本书后,至今再无联系,不知他是不是还在两岸三地为生计而奔波。

陈铭华与《我的复制品》

  几年来,美国汉语诗人陈铭华寄赠过我好几本书,《我的复制品》是他最新的诗集,由他负责的新大陆诗社出版发行(在国外,一般只需要向相关部门申请国际标准书号即可正式出版书籍,因为人家的出版单位都是私人企业),是“新大陆丛书”的一种。
  我说过陈铭华先生是一位让我常感到惺惺相惜的人物。他主编《新大陆》诗刊这么多年,为汉语新诗在美国等地抽芽、吐蕊、结果,做了太多太多的努力。虽然,这种努力必然是“民间式”的,但却是不可或缺的。这,就是他的价值。
  《我的复制品》收入的全是小诗,是繁体本,古书装,这是除我们中国(内地)以外的汉语相关地区流行的出书模式。对于陈铭华先生的诗,我已计划专门写一篇长论,在此就不做任何评介了。
  去年六月,陈铭华先生带着爱女去青藏一游,本担心在西宁不好弄票,向我求援,我帮他联系好了,但七月中旬他告诉我说广东方面的旅行社全部弄好了,使我想帮个小忙还没帮上。最近几期《新大陆》的封面就全部是青藏的风光图片呢。
  每次寄赠我《新大陆》要好几美元的邮票,有几次我发现邮票没有盖销,也不知寄回给他还能不能用!

王万然与《拍砖集》

  这部书的公开出版,或许是中国当代网民的一次胜利!
  或许是王万然先生给我写过诗评的缘故吧,从心里感觉到我与他是相熟的,故有事没事发短信、写电子信,我是称他为兄的。万然兄是诗人、诗评家,本职是广东一家党办地方日报的总编辑,近些年更是“资深网民”,并以网民的身份被邀请去与广东省委书记“对话”,这件难得的事件曾在网络上被热议,说广东的网民好幸福,更赞广东的领导好开明。在万然兄的这部书中,便有长文记述了与省领导对话的过程与具体内容。之所以相关部门会邀请王万然去对话,是他之前在省上、国内相关网络媒体上是一个著名人物,因他自己的党报所需已写过许多篇“时政”热点文章。
  《拍砖集》很是适宜地由群言出版社出版于去年五月,收入万然兄的“砖文”六十多篇,由第三届鲁迅文学奖得主鄢烈山写序推荐。这六十多篇文章原都在报刊上发表过,这次成书真可谓是“集”的。既然是“砖”,文章便与当下许多热点相关,耐看耐品,记的一收到万然兄寄的这书,我两个晚上就细细地读了一遍。总体上感觉是,做为一家党报的总编辑,能将笔关怀低层,将心面对百姓,是十分难得的事。何况,万然兄这些年一直在这样做,不是做一会,做一二件而已。
  写古词是万然兄的另一酷爱,几乎每天我都能收到他的短信词。我想,应该这是一种精神放松的手段吧。

周承强与《宁静时刻》

  昨天说了一位广东的朋友,今天索性再说一位广东军旅诗人。当下军旅诗人并不多,与上世纪八十年代相比,少得可怜。
  《宁静时刻》是广东军旅诗人周承强的一部诗集,有一个副书名《周承强边防诗选》,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于2006年8月。周承强上世纪六十年代生于湖北赤壁,毕业于南京政治学院,历任战士、报道员、排长、副指导员……一步步走到某部政治处副主任,不容易。他出版过不少书,诗集就有三部,曾被《都市作家报》评为哪个年度的“全国十佳诗人”,特别不容易的是,他还主编一本民刊《剑麻诗刊》,并在网络上主持“剑麻文学论坛”等。在部队里主编诗歌民刊并在全国做出影响的目前恐怕也就是《剑麻诗刊》吧。
  寄赠来的这本书很厚,后面附有著名诗人、诗评家谭延桐、苗雨时、大兵等人的评述文章。在我看来,周承强的诗好懂,评述文章是可以不必看的。
  遗憾的是这书本的封面设计的很差,感觉不像是诗集,而是记实类文学集。
  虽然信箱里也经常收到周承强的诗稿,但我与他还没有更多的接触,不知道他更多的情形。

成路与《雪,火焰以外》

  我曾在《诗家园》2005年下半年号上编发过著名诗人、原《诗刊》主编叶延滨先生为成路这本诗集撰写的序言《一个诗人的心灵史——序成路诗集〈雪,火焰以外〉》,这书由宁夏人民出版社出版于2005年7月,是“开卷书系”中的一本,封皮设计得非常古典,在书后还附有著名诗人梁小斌、著名诗评家马步升的评论文章,并附有一篇成路自己谈诗谈生活的文章,可见,这是一本成路自己很看重的、准备了多年的一本书。
  近些年与成路经常通电话,因为我与他毕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就认识,并一起参加过《当代青年》、《女友》在西安组织的笔会,那时我担任过一期发行量巨大的《当代青年》“你来当编辑”的主持人,也是《女友》早期的特约编辑。当时那栏目、那刊的总策划是一位姓崔的能人,好像前几年他还从北京给过我电话,说他在北京开公司呢。那次活动,来自全国的有三十位人士吧,我并没有太留意到成路,但他记住了我,2004年我在青海时恰好同他通过网络重新认识,他一说起往事,我记起来了,说对啊,问他现在在哪呀,等等。
  成路那次西安笔会后就参军了,参加了对越作战……,再后来他进入西北一家市级大型文学刊物工作,先做编辑,现是副总编了。2007年10月,他应邀前往青海参加由我操持的“中国首届地域诗歌朗诵会”并接受“中国首届地域诗歌创作奖”。活动结束后,他又一人去了乐都柳湾等地采风……
  应该说成路不是多产诗人,他与我一样,喜欢走动,喜欢思考,喜欢只写自己熟悉的东西……
  《雪,火焰以外》不厚,但表达的那种思想,却很厚很厚。

甘建华与《天下好人》

  青海师范学院曾经是青海最高等级、最牛气的大学,后来改名为青海师范大学。甘建华读它时它是师院,好像读的是地理专业,但毕业后分配到青海石油管理局却做了《青海石油报》的副刊编辑。青海石油管理局那时在海西州的冷湖,生活环境不好,后来才搬到甘肃的酒泉去了。甘建华那时就在冷湖办公,他在师院时曾参加过一些“篝火”诗社的活动,并与我曾经的队友、诗社发起人之一任伟民(他也在师院上过学,是带工资上的那种性质)关系最好,故常能见到他编的报纸。记的有一次他编的副刊满多少期,他还与我打过招呼后在报上发过青海篝火散文诗社的贺词。任伟民在他的副刊上发表过一些诗文,而我始终没有给过他稿子。当时我很好强,嫌它是不公开发行的行业报纸,诗社其他人可以在它那发,而我不行——我的这种性格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也未改变,那时我的父亲担任青海省重工业厅政治处副主任兼《中国煤炭报》、《中国化工报》、《中国冶金报》青海记者站站长,同时也是每周一期内部发行的《青海重工报》执行主编(主编由厅长挂职),五、六年时间里我只给了它一篇朱奇老师为我写的序——其实当时它们的稿费很高的。
  重新与甘建华联系上是在五、六年前吧,另一位重新联系上的湖南朋友说他在《衡阳日报》社工作,我便试探性地给他寄赠书刊,他收到了,回赠了他的几本书,《天下好人》便是其中一本。
  这书由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于2003年,收入了甘建华采写的长篇通讯三十多篇。这些文章,大多获得过各类奖项。细读书上的作者简介,方知甘建华1990年获得过“青海省首届青年文学奖”,回湖南老家当记者后,获得过省级十佳记者等称号,已出版了近十部书。啧啧,久不谋面,一谋面,吃惊不小。
  甘建华曾经写过小说和散文,结过集,叫《西部之西》,那书,应该是他在文学方面的最高成就。改了方向的甘建华建树更多更大,是情理之中的事,并且应该还有得走!

张洪波与《多云》

  早读过洪波兄的大作,但真正结识是在2002年开春之后了。那时我将《诗家园》创刊号寄赠他,他回信说很好,并说推荐了我的几首诗给他出任副主编的河北《诗选刊》了,不几月后,果真在该刊发表了我一些诗。之后,洪波兄又向这刊推荐发表了我几次作品。那时,洪波兄在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工作,前几年调入时代文艺出版社担任副总编辑。
  《多云》是他去年六月寄赠于我的他的个人诗集,封皮通黑,书名烫银,很是庄重而时尚。全书收入他一百多首小诗(组诗),从诗尾标注的时间来看,应该都是近五年的新作。洪波兄的作品初看朴实无华,可是细读你就会感觉到锋芒毕露。语言干净也是他的作品的一个明显的特点。如今的诗人都是追求语言的先锋性,喜欢将语言组织的杂而又乱,变成典型的某些外诗中文版类的作品,以显示他的博学。这类诗人目前不少,我把这类诗谓之为用汉字写洋诗。而洪波兄的诗一看就是只用汉字写汉诗,并写出新意、新艺,这是难能可贵的。我想,这都必须具备很深厚的功力才能做到的吧。于是,又好理解那些用汉字写洋诗的人了,他们……,不用汉字写洋诗又能够写什么呢?
  曾有一次机会请洪波兄抵锡城面唔的,但没有实现。《多云》是小开本,没有序和跋,内页装饰也极其简单,我想这是洪波兄刻意追求的一种风格吧,与之诗之人一样!

周瑟瑟与《周瑟瑟17年诗选》

  已记不清前几年因什么事端,而使诗人周瑟瑟在网络诗坛上红火了一阵子。我关注他是在一个年度排榜之后,那榜将我列为年度民刊第一人,盖过礼孩老弟和发星老兄,很令我吃惊和不安。据说,那榜是周瑟瑟及其周围朋友的“大作”。但是,直到今天也不知是真是假。
  2005年7月周瑟瑟寄赠来他的新著《17年诗选》。此书由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褚黄色艺术纸做皮,红黑两色印刷,内页装饰“豪华”,但用字讲究,看上去很舒服。17年从1985年开始,至2001年结束。书中收入的便是这些年创作的诗作,大约有一百首。著名诗评家程光炜先生为此书作序,书后还附有著名诗评家李建春先生的一篇长文,对周瑟瑟的诗进行了相当细致和认真的分析,堪称为良好的“导读”。我便是先读了李文,再从头读起这本书的。
  读周瑟瑟的诗,是难免能读到在京城“探求者”的苦衷的,“瘤”、“妓女”、“疾病”、“尸体”、“搏斗”等词汇必然与诗人有一定的亲近感。甚至还会有一些动物变成词汇跑近诗人的笔端,如“蝗虫”、“蚱蜢”、“蜥蝎”等等。有一首叫《一瞬间》的小诗,周瑟瑟是这样写的:

    一瞬间的忧虑
    一瞬间推开地窖的铁门
    一瞬间的美酒与谋杀的情人
    一瞬间的重逢

    被飞逝的诗篇击倒

  就这么五行,表现着诗人一颗硕大的某种心境。重新来过,还会亲近诗吗?我相信,周瑟瑟与我一样不止一次地重重地这样拷问过自己!

马汉与《水绘的人事》

  锡城是我老家,老家有一位著名作家叫马汉,我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结识他时他用本名:马汉清,所以,我叫他汉清兄,至今没改过口来。后来之所以有马汉这个笔名,据说是当时印刷厂的植字工老将“清”排成“青”,汉清兄于是索性就用“马汉”署名了,久而久之,这便成了他的正式笔名。那时,他在《无锡日报》“周末青年”编辑室当编辑,我从青海回老家去找他,他便会约上达黄、沈勇等文朋诗友在报社附近的馄饨摊小聚。那摊傍晚点着一盏黄灿灿的大灯泡,四五小几,七八食客,是那时古城临街的特有风景。1992年初秋,我在大特区的《大旅游导报》任编辑部负责人,收到汉清兄寄赠的他当年六月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散文集《候鸟栖息的湖畔》,这是他的第一本公开出版的书,我还在报上特意为他发了书讯。那书里收录的散文,汉清兄以动情之笔叙述了几十个对往事对故人对大自然对小家庭的爱,于极致的细微处烛照着他深厚的独特感受。
  那时汉清兄是一线的编辑记者,读了那书,在我眼中,就觉得他是一位与众不同的编辑记者,比别人有更多的感悟能力——这是为文之道,又比别人有更多的善良——这是为人之本。有了这“道”这“本”,不成为优秀的作家都难啊。
  十年前我回到锡城打工,为一个上海的黄酒品牌做歌赛时,当时身在《无锡日报》总编室的汉清兄给了我太大的帮助,一个月的歌赛竟在报上为我免费宣传报道了四、五次,使活动搞得热火朝天,有声有色,比较圆满。事后我听说,汉清兄当时“乞求”了领导和同事,说我一个人回到老家做事不容易,能帮就帮帮吧。后来不久,汉清兄调进市委宣传部工作了,那门难进,我又高原、江南两头跑,便与他断了联系多年。去年年底吧,我回到锡城过年,去报社找诗人金山兄,方知汉清兄又回到报社,出任副总编辑兼下面的一家晚报总编辑了。我去向他道贺,并送上一本我的新著,不料他回赠了一本他的新著,又是散文集,书名叫《水绘的人事》,由江苏文艺出版社于去年六月出版。呦,又是六月出版,好时节,心情不坏。
  许多人或许知道,锡城是与水结缘的,边上的一座太湖,给锡城太多的温情。锡城因水而生,锡城的人自然对水怀有特别的感情。汉清兄从小在锡城长大,由于他比我大几岁,想来早年的经历要比我丰富的多,譬如文革的情形他应该是有亲身经验的,而我几乎可以说没有。经历丰富的人,写的故事自然也就丰富的多,譬如书中写到的锡城小吃,就有肉馅大面筋、蛋饺、糟扣肉、豆腐花、甜粥、泡饭、咸汤瘪嘴团、炸皮脆黄、肉馅甜咸的玉兰饼等,提到的锡城水果有杨梅、西瓜、长生果、油金果、桔子、柿饼等等,虽说这里有些不是锡城特有的东西,但通过这些小东西串起来一个个活灵活灵的人、一件件或情趣盎然或感慨不已的事,完全可以揣摸到汉清兄对生于斯长于斯的家乡充溢着浓浓的赤子之心。
  我舅婆的妹妹嫁在南长街上,男人早故,她又背着个锅,苦苦将儿子养大,儿子一时又不争气。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我七岁左右、有所记忆力的时候,我随舅婆多次从坊前的苏团桥坐公共汽车进城探她妹,每每去,舅婆每每硬要塞给她十元、二十元钱的……。锡城人都知道,南长街是锡城的老街,濒临古运河,河上有座著名的清名桥。故尔,我孩提时对锡城的惟一印象就全在了南长街和街旁的古运河上。汉清兄在书里写到了那街那河那桥,读来甚是亲切,真有种身临其境的美妙感觉。读到汉清兄的父亲早晚走很长的路上下班,我不禁想起那在南长街上只能弯腰慢行的舅婆的妹妹——我记得是叫她小舅婆的。读到汉清兄写电影什么的情节,我就想起那时坊前乡的政府礼堂,每每放电影、演戏曲,傍晚,全乡的人就好像过节一样地全往那赶。当时那礼堂给我的印象是相当大的,可1983年冬天我在青海参加工作后回去,它在我眼里就变的很小很小了。心想,小时候,它咋能容了那么多人看电影听戏呢。汉清兄还写到新生路的来历,说原本它是古运河的一叉,后填土造的路。路好后,那路的两旁就生出许多房子出来。有了房子自然也就有了人,有了人怎么会没有故事发生呢!汉清兄就对那些故事尾尾道来,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对新生路我是熟悉的,因为锡城的人才市场原本在那路上,十年前我天天往那跑,跑了有十多天。原以为新生路与监狱什么的有关系,读了汉清兄的散文方知此“新生”非传统观念里的“新生”也。
  书中许多没名没姓的小人物是我所熟悉的,譬如弹棉花的、补锅的、爆米花的、箍桶的、磨刀的、卖棉花糖的……等等,这些小人物那时经常跑到村子里来,还有苏北船妹和那条我诗写过的“BD河”——伯渎河,我就出生在这河畔。散文家张振媚说汉清兄的这些文字是为锡城建立“城市档案”,我以为甚是。这些“城市档案”无疑将增加锡城的文化内涵,而有深厚的文化内涵的城市,必生养着一群群一代代热爱生活、创造生活的黎明百姓。而你我他,便都是这百姓中的一员。如水的城市造化了许多水一般的百姓,其事也如长长的水墨画一般有吟也吟不完的内质之美。
  总之,读《水绘的人事》,深感汉清兄的笔头比十多年前的《候鸟栖息的湖畔》老道许多,特别是他带给读者的思想艺术方面的享受更加的多元、精辟了。我想,这与汉清兄这些年诸多的人世经验的精进大有关系吧。书中令我感叹的地方很多,令我慢慢消化的地方更多,就让我在日后有空没空时再经常翻翻这本书,再与书中的人物暗暗对语,再想像着书中的故事里有我的身影。那是更加美妙的艺术享受,可以怀蕴得很远很远。
  当然,我相信在不久的日子里,一定能够读到汉清兄新的大著。因为我相信,枕水而吟,是汉清兄隽永的追求,你就看他的名字,都是“水”旁啊。

祖德陶与《野人》

  祖德陶不是无锡一流的诗人,但是一位资历颇深的诗人。国土资源系统的苏北诗人杨玉贵前些天来锡城,一起去祖德陶先生在南洋花园的家,介绍说他是杨先生早年参加诗歌讲习班的老师。这老师名字难记,直到送我一本他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出版的诗集《野人》之后,我才实实地知道了他的名字。他说,这名字其实是笔名,他本姓陶名祖德,第一次发作品时被植字工将姓放在了最后,以后就一直延用下来了。这倒有趣。
  在另一本祖德先生送我的《无锡诗人十五家》中,我得悉他高龄已经七十岁了。我说另一本由无锡作协主编的“诗歌卷”中也有我的诗,他说是吗,转身就去找来,果真有我也有他,于是俩人好像近了许多。一聊天,发现《太湖》上经常彼此读到对方的作品,譬如近四期里就有我一组诗,一篇长文,也有他的一组诗。我说,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了,只是对不上号。
  祖德先生原是无锡市诗歌学会的负责人,前几年才将担子让与别人挑。但近年笔头很健,新作不断。
  从谈话中可以感觉到祖德先生对诗的热爱。《野人》收入的是他上世纪八十年代写的一些短诗,由南京出版社出版于1991年。它是“西神”丛书的一种,而这丛书的主编竟然是我曾采访过的已故著名作家艾煊。
  《野人》中的诗过了这二十年,仿佛已经可以不谈了。只是其扉页上写着“谨以此集献给CJL”。那天一同到南长街的一家湘菜馆吃饭的还有祖德先生的夫人,这“CJL”是不是就是指她呢。未敢问也。

朱奇与《到黄河源头去》

  曾长期担任中国作家协会青海分会(青海省作家协会)主席的著名散文作家朱奇老师是我加入省作协的介绍人之一,这许多年来,我惟一一次在文学体制方面占国家的光便是1994年参加了由省作协组织的赴互助北山林场采风的活动,白吃白喝白住白玩了三天左右。那次,我与朱老师住一房,听了他不少教诲。后来不久我在江南、青海两地转着跑,朱老师也退休去了青岛,故我与朱老师与省作协渐渐几乎没有了联系。
  有一阵子,只要在书店看到有朱奇等省内老师的新著是必买的,不论是诗集、散文集,还是小说集,记的那时的《青海湖》、《雪莲》、《现代人》、《青海群众艺术》也是每期在邮亭必购。那时我每月一百多点工资,书刊对我而言算便宜的,譬如朱奇老师的这本《到黄河源头去》的定价就只有五角多钱,它于1984年由天津新蕾出版社出版,属少儿读物,当时我国还没有施行条形码呢。
  虽然这书是写给少儿看的,但主题鲜明,内容丰富,对黄河源头的种种情形均有描述。特别是书中有许多插图,使这本书像小人书般给读者以梦幻般的享受。
  朱奇老师是解放后第一批入青的作家,最初以诗见长,可谓是新青海第一代诗人中的偕模,白渔、昌耀、格桑多杰、李振等都曾得到过朱奇老师的扶持。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得到过朱奇老师扶持、教诲的青海作家、诗人就更多了。细想起来,从全国大的环境或从本省小的环境来说,朱奇老师“当政”时的青海作协也是它这六十年来最有成效与干劲的阶段。
  到黄河源头去,到大地的深腹去,到人性的内蕴之处去,可不就是每一位牧诗者的梦想吗!

“五朵金花”与《青海湖,梦幻般的湖》

  现在知道青海湖并对她怀有向往的国人不应该算少了,但在1986年知道青海湖并对她向往的人肯定不多,而《青海湖,梦幻般的湖》这本由中国作家协会青海分会选编、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散文合集就出版于这一年。
  这本在当时装桢得相当漂亮的书中给许多读者留下美好感受的篇什几乎都出自女士之手,如冯君莉的《青海湖,梦幻般的湖》、邢秀玲的《海心山》。她俩加上这书上有的裴林、戚琴和这书中没有的、搞文学评论的任丽璋,是当时青海文坛的“五朵金花”。
  在这“五朵金花”中,有三位在文化系统中工作,一位是省报副刊编辑,一位是省文联理论室主任,这非常吻合当时的文坛环境——写作,在当时几乎只是某些人的工作而已,其余人搞写作是不务正业。
  坦率地说这书中所选作品与书名是有矛盾的地方的——大多数作品其实与青海湖无关,是写青海湖以外的青海风光的。故尔,好像是应该还需有一个妥切的副书名才好吧。当然,在当时图书市场尚远未商业操作的情况下,这也没有什么,照样好卖。
  著名作家秦牧为这书赐序,写的相当精彩、到位,看得出老先生是认真为之的。如果我没有记错,上世纪八十年代到青海的著名作家、诗人相当的多,秦老是其中一位,还有像晏明、柯蓝等。在此我得感谢时任中国作协青海分会主席的朱奇老师,因他,我当时参加了不少这些大家到青海的活动。对了,不少大家还为我当时主编的民刊《篝火》诗刊题了词。
  外地作家、诗人来青海,必至青海湖,回去后也必写青海湖,如果编辑一本新世纪的相关青海湖的诗文集,应该比三十年前的同类选本要好的多吧。

(待续)

May 25

  1

  新茶近些日下来了,几位亲友给我送了一些来,有土生土长的“太湖翠竹”、“苦艾”、“茉莉花茶”之类,也有引种进来的“碧螺春”之类。他们原本知我“书写”之中喜欢嗜烟,见我收入寒酸,原本送我一些香烟,去年我戒烟后便改送茶叶了(当然,之前有时也是送茶叶的)。
  锡城的茶虽然清香爽口,但对我而言都淡了些,便喜欢到超市里买密封的存年绿茶,泡时加上诸如红枣、枸杞、冰糖、桂圆等物,一天一杯,也乃乐事一桩。实际上,我这种吃(不说喝)茶方式与青海的盖碗茶相差不多——只是伏茶换成存年绿茶而已。可见,一些习惯是想改也一时半会难以改变的。
  我蛮喜欢名不见经传的“苦艾茶”,那丝丝的苦涩是品尝不尽的,特别是在无所事事时坐在躺椅上品之更是犹如怀上天海之情。三、四年前转赠京城的一位老师两盒“苦艾”,想他会喜欢,不料后来问之却得到“我一般只喝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之语。可见,喜好更是不能强加于人的。

  2

  除了味浓之外,我还喜欢泡开后叶大的茶。这是我当年跑野外时烙下的习惯——在旷原上看着那大大的绿叶,会增添不少力气。那时在外喝茶都是用水果罐头的玻璃瓶泡之,那种直经稍小、个子稍高的瓶子,所以是可以看得见在水中悠悠的绿叶儿的。如今不一样了,人人在外都是高档保温杯,甚至有的还号称是用太空材料做的呢,已基本不大可能产生望绿即春的感觉。
  有一些人喜欢嚼茶叶儿,并且咽进肚里,我有时也嚼茶叶儿,但不会咽下去。
  人都知喝茶后睡上不容易入睡,为改掉失眠的毛病,我从去年六月始喝茶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那么,要喝什么呢?

  3

  最惬意的品茶自然是二十多年前在西宁的西门尕公园“刮茶”。每到七、八、九月份,约一两知已,半躺在椅子里悠悠然也。记得最多的是与十年前退休后去成都定居的作家建国兄一起在尕公园的茶园里神侃。他比我大不少,俩人恰好观念互补,往往侃得是精彩纷呈。那时候的盖碗茶可是地道,不像如今管子一插让你吸茶。
  最难忘的是在大特区,俩位全国十佳模特请我到当时海口最高档的茶吧喝茶,好像三杯茶最后的价格是好几百元。那茶也说不上好到那里去,只是那“公主”、“少爷”们的服务让你完全感到你就是世上大爷。
  在西宁独身一人过日子,闲时自然常往茶艺里跑。长江路上的“欧典”、北门坡上的“名人”、西门的“建银”是我常出入的地方。久而久之,等人谈事、约人一块到哪去办事,总喜欢约到茶艺里。有一次,电话里想约一位文友去城南找一位文坛前辈,我在新宁花园附近的一个茶吧里等,她却跑到康乐的泰宁花园去了,想想,是习惯性思维在做怪——因我原来的正式单位在康乐附近,她还以为我住在那附近呢。那天,我在那茶艺里买了两次单。

  4

  在大特区闯荡的那些岁月里,有那么几个月与一家高中档的潮州菜馆的老板相熟,除在他那开过几次编前会外(每周一次的编前会分别在餐厅、歌舞厅、茶厅里开,而且都比较有知名度,这样不仅审定了下周报纸的主要内容,而且大家也相聚了一场。报社给提供场地的单位的回报一般是一篇配图片的小文章),有事没事还常去他办公室闲坐。记的他办公室里有一套高档茶具,每每他会用它泡茶给我喝。那是典型的广东人的喝茶风俗,茶叶放的很多,第一泡是烫茶具的,倒掉不喝。那茶杯很小,一口一干,像喝酒。最早时心想广东人咋如此浪费茶呢,后来渐渐入乡随俗,就习以为常了。
  与茶相关的记忆犹新的事还有一件,那是1999年夏季的某一天,无锡八佰伴促销部部长带我和他下面的一位科长去了太湖之畔的一家高级酒店会见商户(当时我做为无锡一家著名广告公司驻八佰伴的负责人专责为八佰伴提供“外力”支持),餐前在茶厅品茗,是地地道道的日式茶道,既端庄又姣丽的茶娘来自日本静冈,所泡之茶亦谓之“静冈茶”,其一招一式甚是“迷尔”,据称其茶是日本三大茶之一。先嗅后品,“和、敬、清、寂”章章精彩,那香味至今难忘。

  5

  宁夏诗人杨梓是我欣赏的一位西部诗人,其“西夏”主题诗歌创作深具价值。我2007年从西宁专程去银川看他,遇上该埠举办“诗歌节”,并一起参加了一些活动。记的开幕当晚大家去了活动出资者之一开办的一家茶楼,楼上楼下蛮有艺术性地摆放着各式茶叶,诸如西湖龙井、庐山云雾、冻顶乌龙等应有尽有,细观之其以云南普洱为主。据说那茶楼的老板也曾是“诗人”,故为活动出了点资。那次心想即来茶楼,普洱、龙井、毛峰、祁红喝不上,一般的绿茶、花茶之类总是有得喝的,然非也,“老板”硬是没有上一杯茶,而是张罗着写大字的桌子,让与会者留下墨宝!商人就是商人!
  我交往的文朋诗友大都“无产”,但我前往会之他们又大都慷慨招待。说件近期与茶有关的事吧:去年初春,我进京路过涿州,诗人、《中煤地质报》总编辑助理兼新闻部主任鲁晓华在饭馆从傍晚直等到深夜十多点钟,不仅带着美酒,而且还带着好茶!喝着那茶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你知道吗?做为性情中人,我一直记着何时以什么方式致谢呢。

  6

  西宁的茶艺(茶楼、茶厅、茶吧)这些年可用多如牛毛来加以形容,但说白,它们中大多数是用来“赌”的,纯正的品茗之处还真是不多。与“欧典”是一个老板的“名人”在北门坡上,与“沙力海”是邻居,故我在它那休闲的时候比较多。或许是它空间比较小的缘故吧,去它那“赌”的人不多,而以恋人、商谈、旧聚等为主。特别是下午,它的客人更是不多。在无事可做的时候,我就喜欢去它那坐在靠街的最里的小桌子上要杯“碧螺春”,或翻阅书刊,或给久未联系的朋友发发短信。去的多了,那的服务员已经知道给我倒茶的时候是先倒半杯开水,过三分钟后再来为我放入“定量”中大约一半的茶叶,我喝掉半杯后她会给我添水,然后再放入一点茶叶,如此三、四次地进行完得一个小时左右吧,“定量”的茶叶都泡过了,我也该起身了。当然,随便说一句,那些地方的“碧螺春”之类往往是隔年的便宜货(普洱茶等别论),产地也很野。
  在做“商务”的那些岁月里,在茶吧、咖啡馆、语茶店和高级宾馆的餐桌上我要的最多的红茶,国内的主要是“滇红”,国外的是“立顿红茶”。我喜欢它那种浓郁的香味,浓烈的颜色,以及可自理调节的蜂蜜的甜味。当然,我还看中它是没有茶末的……干净,而不用提防什么。
  其实,人生如茶,许多的人生不就泡在许多的茶中吗!

(因是临屏写作,且未精校,文中如有错误请予理解)

May 25
  1

  我几乎走遍青海的腹地。八年前,我开始浪迹于网络诗坛,之初在“诗生活”建立的个人专栏名就叫做“行吟在青海腹地”。我想,我一定是在青海腹地行走的最多的作家、诗人。那样寂静地行吟。那样无声无息地走过一个个乡镇。那样毫无目的地与知道名字或者不知道名字者们轻轻对语。……
  一直记忆犹新的是每当我接近一座村庄或者一个蒙古包,常常会有一群孩子或者一位怀抱着孩子的土伯特女人迎望着我。他们自然怀着极大的好奇心:这汉人是干什么?到这来做什么?早年野外工作时,因为我拉着电线、扛着水平测量仪,他们就会以为我们是在为他们修路、架电线,于是我们就会常礼遇到喷香的一碗酥油茶。近几年,由于我手拿精巧的相机,他们又大都以为我是一位城里来的摄影师,对我更加充满着好奇和幻想。碰到老人,我会慷慨地扔给他们上好的卷烟,要是看到好像有点文化的年轻人就送给他一册诗歌小书,要是上学的娃娃就送一张精致的书签。在我提出与他们合影的时候,他们不会有任何的顾虑或者猜疑。路过乡村小学,我会进去歇脚,撞上对味的老师我会要下地址,答应回城后寄一些书过去。

  2

  去年在常州,与作家、《翠苑》副主编冯光辉先生聊到青海,他说他去过青海多次,他说曾多次在青海腹地行走,去看大王宫,去看公主庙……。甚至,他说那时就在杨志军那知道我,但最早以为是位女士。这类话我没有多记住多记实,惟有一句话我记牢了记实了:他说在青海深腹行走时,有一次一、二个月没有换衣服。为什么?我清醒地记的大前年暮秋从青海的“南丝绸之路”上赶往贵州开一个笔会,我竟然是穿着已苦苦陪伴我二个月的一身“行头”,包括一只小小的只装着简便生活用具的小包包——那是那次行程我惟一的行李。那个会,我是在开会日的凌晨才赶到的……。记得一位女士当时私下说我穿的衣服脏得该扔了,我能说什么呢,只好说这贵着呢,意大利名牌西服。我翻开胸口的商标给她看。其实,那是我担任“无锡百盛”广告策划部经理时弄到的“处理品”。我的那个狼狈样可想而知。
  在行走中我们就是这样容易忘记时间概念,那是一种大自然的力量逼迫着我们忘记一切的烦恼、一切的不满,一切的悲伤……。在这种情形之下,惟一能够放在心头的便是对大自然的敬畏和爱。
  在那一刻,任何人都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但我相信,同时,任何人也会感觉到自己的伟大,不会有任何的卑微感。

  3

  每每出发前或者在路上,从未考虑过此行的目的。说是想写些东西,但是自己总在这方面认真不起来。譬如说过想写青海寺庙的大散文,但不会逼迫自己要在什么时候完成。写作是一种情感、思想的流露,所以必须自然而然。
  在不少的情况下,我会被自己搞乱。不知道自己站在了哪里?自己离自己有多近或者多远了?不知道。一时可能会手足无措,但心志不会溃散。走的路不知是最近的还是最难的,但目的地一定知道。这点,不会错。所以,我的情感在大多数情况下是非常具有立体感的,我的某些思想也非常独特,是别人一时半会难以下咽的。这不是我的错,我不会在这方面故意为之。这,实在是大自然太厚重了的缘故吧。你走的越多,这层厚重感就辗压得你越多一点。
  所以,有时,我害怕于自己的倔强和毅力。
  虽然,每天又必须行走在路上。

  4

  青海是个地大人稀的所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跟随(可能用“追随”两字更准确,因为父亲在这之前就已在青海工作多年——当时我8岁,那年在江南本是要上三年级了,可到了西宁后又重上了二年级,因为当时不会普通话——这使我6岁时“哭来的”早上一年学的光荣一下子消失了)父母入青时,好像青海每平方公里上平摊才一个多人。从这点来看,你也可以认定在青海的许多地方是不适合人生活的。所以,青海有面积庞大的无人区,它被世人称为“最后的净土”。
  对我而言,青海的无人区、“最后的净土”远非只有一个可可西里!
  在无人区生活甚至工作自然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如“南八仙”,八位从南方来的如花似玉的女人——我从事地质这行业的前辈,就是在海西的马海地区野外作业时被大自然所吞没了的……
  原本那里没有小名,这八位女人永远地留在那里后,那里就叫做了“南八仙”。
  大自然是那么地残酷啊!
  但是,大自然除了令人敬畏之外,还让我们无限地崇敬他!
  走在大自然上,你会自然而然地觉得你拥有一切。

  5

  行走是一种非常简单的运动。在交通、经济欠发达之时,工作往往与行走联系在一起。庄稼人、放牧者这类劳动者不用说,像士兵、石油工人等也与行走系着一时解不开的结。譬如现在的地质勘探,卫星一过就基本知道那地下有什么资源了,而早前不行,必须人工一公里一公里地实地进行勘探。记得1984年在大柴旦,美国总统访华,我们分队的电台不敢用,怕泄密,当时就有一位工程师说:“其实人家的卫星比我们早知道这有啥没啥了”。我们一帮小子都有吃惊,真的?!
  可不是真的吗。现在我们也有了遥感勘测、资源卫星,虽然技术落后许多,但知道当年那位工程师没有“慌”我们。
  那么,我们在新世纪里还得在别人勿需行走的地方好好行走,以期取得与别人基本一样的数据。
  对一位牧诗者而言,行走是必然的一种联系历史、文化与人类的手段,这手段或许过于原始,却不同了其它领域——它对提高创作者的心境是最直接最有效的。
  我对行走之所以乐而不疲,原因就在这里。

  6

  行走的路多了,你自然会牢记许多有趣的事情。
  拿我来说,每每出发前,我都会准备相当多的清真馒头。那是一元一个的大馒头,顶头开着花,底部直径大约有15厘米(最大的大约直径是25厘米,但不好带,从未买过这么大的),完全的绿色食品。在西宁,我原来老在纸坊街或者大同街买,现在基本上转移到珠玑巷买了。店主人都是回民。在路上走累了,停下来坐在大地上掰块馒馒吃,就点榨菜,如再喝几口带着的保温的伏茶(砖茶),那可是好大的享受啊。以至于到了江南,也经常到超市买白馒,但是,那馒“发”的厉害,连吃四个也未必能吃饱。
  再譬如说寺庙,青海地大物博人稀,但寺庙很多,除了不少著名的外,几乎每个村庄都有自己的寺庙,未名的有的甚至没有大名,小的甚至只有一间小土屋——但是它就是那个地方百姓的藉望所在。走的多了,我还时常撞上人们在寺庙门前举行法会或者文娱活动。早年,1985年在门源,1986年在民和,1990年在拉脊山下……,都曾有过难忘的记忆,并以诗记之。近年,2004年在海晏、刚察,2007年在循化、化隆,2009年在黄南……,也碰上过州上文工团的下乡演出,或者当地的祭祀活动。在互助北山深处、民和南端的大山根下,你都能寻找到一间屋的小小的寺。风风雨雨许多年,这些小寺与供奉它们的当地百姓一样一年年、一代代生长,如今早已经变成了老寺。小寺很小,但里面供奉的圣物往往很老很老。
  我想,真正的写作莫过如此。

(待续)

May 03

叔本华与《生存空虚说》

  德国的的日耳曼民族自视清高,可能与其拥有大量的世界上超一流的哲学家有关。前些日我提到过几位,今天再提一位德国伟大的哲学家——叔本华。被称为悲观主义哲学家的叔本华不仅是我非常喜爱的一位大人物,相信也是许多中国人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喜爱的外国人之一,那时,国家出版社出版了大量来自国外的思想类、哲学类书籍,如法国萨特的《理智之年》、奥地利阿德勒的《自卑与超越》、捷克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瑞士荣格的《寻求灵魂的现代人》等,曾几何时,这些书店的畅销书弄去了我许多银子。
  叔本华其人其作都是我偏爱的一部分,《生存空虚说》更是爱中之爱。在野外于“空虚”中度日如年时,它是我对话的对象。在回到城市品味不透一些诸如但丁、聂鲁达等人的作品时,它也是我求得满足的“思想世界”。曾有一位可能与俺谈过对象的女孩子问我读这类书会不会变得很另类?坦率地讲,当时我并未太懂她所要寻找的具体答案,待我明白后可以回答之时,她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了。
  写诗的人大概都懂得“表象”,叔本华说“世界是我的表象”,可见,叔本华也是诗人,还是大诗人——他把整个世界当做“诗的一体”了,这是需要多么的力量才能掌握的“最初”与“最后”啊!
  当一个人能够清醒地看着自己始终生活着的自己,我想,这是应该在空虚之中生存的最好选择。

 

北岛与《午夜之门》

  前几天在长江之畔的一个城市的书城,买了一本北岛的《午夜之门》,用于旅途中阅读。我知道如今最“经济”的购书方式,是应该在诸如“当当网”、“卓越网”上网购,但人在外,只好在书店购“粮”充饥。
  在人们的认识里,北岛是写诗的,可我以为这种认识已经过时,写诗是他“年幼无知”时的嗜好,如今在各种无法逃避的“岁月之痕”的迫压下,他仿佛已经无诗可诗,只能以“散漫”的态度对待跑至面前的“生活词语”。客居,可以是这些年里对于北岛“行程”的最好注释——到处是别人的土地,而他的土地他却不能自由地抵达!
  北岛这些年里的思考自然多了许多理性,这在他的《午夜之门》乃至之前读过的他的散文集里多有“体面”的发挥。在自己的旅途中阅读它们,更有一种亲身的体验。
  由于种种客观原因,虽然我不得不对“客居”也情有独钟,也不得不缄默地将一种自身的感动走近自己,在别人的漠视下更会把身子挺直,以响应陌生的“客居”之地的温暖或者寒冷……
  我想说的其实都会在许多本书中阐述的明明白白,而在更多的书本上不曾阐述过的正是这种寻找答案的过程,一种极容易忽略的生活的过程。

仓央嘉措与他的情诗

  大约在二十年间,与不下十人“正式”地谈及仓央嘉措。其中,有老师,如格桑多杰、朱奇;有朋友,如尕朱、元彪;有省内的诗友,如孔占伟、龙仁青;有省外的诗友,如孙文涛、古马、单永珍;有诗评家,如庄晓明、愚木;也有画家、书法家,如沈羿、白墨……。有时在正式的诗歌研讨活动上,有的仅仅是在一起采风的路上、饭桌上、茶室里……。
  这位活佛活着很不轻松,而我们谈论他却是很轻松的。
  近日,在访问一家年度业务额达七个多亿元的文化传播公司时,我在它开办的书店看到由马辉、苗欣宇译著的《仓央嘉措诗传》,翻了几页后,毫不犹豫地买下了它。这是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一本书,装桢方面恰到好处。好像青海人民出版社近年也出过一本此类的书,在西宁的旧书摊上见过……(对了,如西宁市文联办的公开刊物《雪莲》杂志,为什么当月刚出版的就能在旧书摊上见到一叠叠呢?还有省文化馆办的公开刊物《群文天地》——我原以为它早停刊了,不料前不久在曹家寨旧书摊上见到它去年的最后一期,有十几本!好像都是新新的,没人翻过。)
  仓央嘉措自然是令我们崇敬的人物,这不仅他做为大活佛,也做为诗人。
  应该说这个版本给了我不少原本不知或不详的东西,诗也弄得好,至少是可读的,对我而言。
  在这些情诗面前,你会写情诗吗?

庄晓明与《空中之网》

  在我床头,几个月来一直放着一本庄晓明用香港书号出版的新著《空中之网》,是一本寓言式的文章之集,每夜读上一篇,感觉到非常富有诗意!
  我不知道网上能否找到这本书的电子版,如能,我建议大家都读读,不会错的。
  
自七、八年前认识江都的庄晓明,我就认为他是目前中国诗坛为数不多的真实的诗歌评论家!注意,我不用什么“真正的”之言,而说是“真实的”,其中因缘仿佛也勿需在此多说什么吧。我更深知,即使庄晓明曾荣获过江苏省最高文学奖——紫金山文学奖,但他目前仍处在非常边缘的诗歌评论家之内,而不被所谓正统的诗歌评论界所认可、所接受!为什么?最大的原因是:他不在正统的文科高校任教,也不在正统的文学研究机构之内,如此等等吧,他仅仅是一位在一个小镇上开了一家小店的小老板而已。所以,他的文章在所谓正统的刊物上发表的也很少很少。

卡西尔与《人论》

  又是一位德国大哲学家:恩斯特·卡西尔,这几天我与德国的哲学家干上了。
  在可能无聊的日子里重温二十多年前经典的思想类哲学类著作,我想恩斯特·卡西尔的《人论》是不能不选择的。
  “人只有在创造文化的活动中才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也只有在文化活动中,人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真正的人性无非就是人的无限的创造性活动。”
  ……
  天,在许多地方我最初读它时划上了着重线,显然,这些“名言”曾让我不得不“痴吃”了许多年。
  《人论》是作者出版的最后一部著作,全面阐述了作者的人类文化哲学体系,被译成多种文字在多国出版。你想想,连我们中国都“不得不”翻译出版了的“这类书”,能不受到全球文化哲学界的重视和推崇吗?
  为什么这类大哲学家都在德国,都在国外,我们的这类哲学家在哪里?我说,还没有出生呢——因为没有出生这类哲学家的土壤,虽然我们有“另外”的哲学家。
  再细想想,为什么我国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是个诗的年代?因为它是“哲学”不得不相对开禁的年代!
  好像无论怎样都应该说声“感谢”!

姚风与《远方之歌》

  获得过葡萄牙总统勋章的澳门诗人姚风是新世纪涌现出来的汉诗创作与汉语翻译的优秀人士,在澳门回归祖国前,他一般用葡萄牙语写作。他十年前左右在网络诗坛冲浪,有一定知名度后,与广东诗坛的几位著名人士合编《中西诗歌》,坚持一年出版四期,编辑、印刷的蛮有特色。
  姚风的本职工作是在大学里教书,在三年前于西宁与他见面时只见他颇有绅士风度,文人气甚浓。之所以那年特意在众多的青海湖国际诗歌节来宾中选择与他见面,是因为他曾寄赠他的双语诗集《远方之歌》于我。这书不厚,收录的他的诗作应该不到五十首,书中配有几幅葛震的油画,给全书增添不少诗味。
  我复写诗之后,很长时间不曾向任何报刊投稿,但2004年吧突然看到《中西诗歌》上有我的诗,后来才知是姚风特意从网络上选了去的。
  《远方之歌》中的诗作大多如书名一样,比较好懂,简洁可能是它们最大的风格。所以,这些诗容易正确翻译,这,可能是与姚风精通“外文”的缘故吧!

沈河与《相遇》

  不幸早逝的福建诗人沈河是“诗家园”的常客,从“诗家园”开办论坛,至他去世,他经常过来帖诗。在《相遇》后附的他的创作年表上,他自己写道:“2003年6月,生病出院之后,开始写青印溪这题的诗,《静与动之间的青印溪》(组诗)被诗家园网站列入《2003中国网帖诗歌20家》。”可见,他对“诗家园”也钟爱有加。去年,我们在浙江大学宁波理工学院颁“中国地域诗歌奖”纪念大奖给他,应该是非常合适的吧。
  《相遇》是沈河生前出版的最后一本诗集,在寄获奖证书于他内人后,他内人寄了好几本《相遇》于我,近一年来,这书我转寄给了一些朋友,但手头上一直留着一、二本。在寄来的每本书的扉页的左下角,盖有沈河的印章,也不知是沈河生前盖好的还是他内人帮他盖上去的。
  在《相遇》的后面还附有许多朋友对沈河诗作的评介,可见他在网络诗坛上跋涉的几年里结识了许多好朋友。从这点来讲,不幸的沈河又是幸运的!

海上与《自由手稿》

  这不是诗集,而是诗人海上的文论集,由《独立》的主编发星寄赠于我,那是2003年的事。
  海上早有耳闻,是一位优秀的先锋诗人。在当今中国号称先锋的诗人众多,但真正的很少,但再少,海上也应该算一位。
  这书比较厚,但老实说我并没有好好地读过它,只读过它的二三篇文章,觉得读了这二三篇文章就基本上知道了全书的所有内容,有点“无非如此”的意思。
  这书是随便编排而成,话题也相对比较随意,故用“自由手稿”做书名。以我的个性,需要在此指出的是,它书中有些地方好像是故做高深,实际上没有必要,朴素地就事论事可能是与人交流的最佳方式。
  这其中也有一个话题,即诗是不能诠释的!特别是作者诠释自己的作品。
  海上的这些文章,自然是诠释着他的不少相关作品,读它们多了,再去读他的诗作就失去了许多“意义”。故尔,我没有太多地读这本书。
  发星在附信中说海上是一位“民间诗人”,这我自然同意。在很大层面上,他也是一位隐逸诗人,这便是我特意在昨天写罢哑默先生之后找出他出来的理由。
  海上好像喜欢漂泊,常在一些地方走来走去,祝他新春平安。

哑默与《墙里化石》

  中国当代隐逸诗人令世人敬佩!
  在文明与信息程度如此“现代”的今天,在中国其实存在着不少隐逸诗人,贵州的哑默便是其中的一位。
  这位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贵州民间新诗队伍中的主将,至今在中国诗坛知道他的少之又少,他的作品更是在所谓的权威诗刊、诗选集上几乎无任何的立足之地!
  但是,他的诗在中国非主流领域的诗界确不得不留下放在极其重要的位置上。
  哑默的诗集《墙里化石》由中国致党出版社出版,但大概是安徽诗人何林所为的“盗版书”,即是用假书号出版的读物。何林这事曾做不少,并因此进去了几年。
  这本书错别字及印刷方面的错误相当的多,在很大程度上使本来一流的汉语诗作变得不忍卒读!虽然,它毕竟为哑默先生集中了许多他的代表作!
  这本书系我寄赠《诗家园》于哑默先生后他的回赠,在扉页上他写道:“谢谢你们的馈赠……”那是2002年秋天的事情,不久,《诗家园》上还开辟了一次哑默先生的作品小辑。
  曾多次与哑默先生纸信来往,不过,2005年后吧,便不再与他联系!
  因为,我们当下不喜欢并让大家也不喜欢哑默这类纯粹的民间诗人!
  所以,正因为有这种“不喜欢”,当下也一定会有不少像哑默这类的诗人。
  读他们的人,不会再去读别人!

李云枫与《斯卡斯迷宫》

  这是我2002年复写诗后收赠的上百本书中较有特色的一本:画家兼诗人李云枫的抽象画作品集《斯卡斯迷宫》,由东方出版社出版于2005年。记得这些画曾在网络上看到过一些,但收读此书时还是被集中展示而吃惊不小。
  青海师大艺术系毕业的刘筱青小姐曾热衷于抽象画的创作,我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于海南省旅游局主办的《大旅游导报》上曾发表过刘小姐的那些画,而且其中一幅还招来一些读者和领导的批评:这好像是人的屁股吗?
  只是,刘的画是黑白的,而李云枫的这些画多数是彩色的,更加精致。特别是,这些画还配发了李本人或其他几位诗人的诗作,全铜版纸彩印,二百页码,使整本书的份量格外的重,也格外的显得珍贵。
  细读,我觉得这书还是画的价值远大于诗的价值。所配之汉诗几乎清一色是用汉语写成的“洋诗”,在汉语史上应该都不会留下它们的任何痕迹。倒是那些画,闲得无事可做时,细品之,定会获得许多灵感的吧!
  李云枫还年轻,1973年生的。

发星与《地域诗歌》

  封面的风格是抽象的,一张抽象的图片从封面排到书脊,再排到封底,使人看不到它的全部内容。书名也是怪怪的,“地域诗歌”,好像没有一本书名的“主题”词。但发星的这本由香港银河出版社于2006年出版的诗文集就是这样设计的,颇令人称奇。
  因地域意识的影响而左右的诗其实从诗的一开始便大量存在,只不过在我国当代短短的新诗史上还没有呈现出它的独特魅力而已。
  人的所在对他的影响是我们能够容易理解的,诗人的所在对他的影响可能不易被别人理解,但其充满个性的作品风格正越来越被世人重视。这,又是无误的吧!
  发星在他这书中除收录他的大量地域意识的诗歌外,还收录了他关于“地域诗歌”的一些理论性文章。之所以叫“诗歌”,是书中的的确确收录的作品中,有一些是可以“唱”的。在特有的“地域之人”吟唱中,书中有些作品可能会发挥出作品的最大功效。
  生活在大凉山中的发星热爱着那片并不为我们熟悉的大地,并长吟不竭。

卡尔与《悲剧的超越》

  在这本小开本的书的扉页上写着我买它的时间和地点:一九八八年十月三十日,西宁大十字书店。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那阵子很流行这种泊来的思想类书籍。其实,那阵子,那类书在人家那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而当时的我们把它们当成宝地珍爱十分。
  这书中文名叫《悲剧的超越》,作者是德国的卡尔·雅斯贝尔斯。
  这书写什么的呢?
  它写“生命是什么”、“生命的悲剧又是什么”、“生命怎样才能超越其局限而不朽”、“人的生存困境”等等,利用了诸如莎士比亚的几部悲剧作品加以诠释卡尔的思想。记得将它买回家后,在寒阴角我利用一个晚上就读完了它。它不厚,一百六十余页。
  还记得当时读了大量这样的书,甚至在读了《逃避自由》之后我曾一度想创作一部《毁灭人类》的大书——现在想来还觉可怕!这也是几年前我说过英国的罗琳女士是统率着一支强大的军队(“哈利·波特”军)占领中国当代孩子们的“英雄”——文化的柔性侵略比肉体的血腥侵略更要可怕的多!譬如北岛不就是因有机会读了一些另类书而写出他最早的那批“启蒙诗”的吗?
  你不要误会,我决不反对引进别人的任何思想,我只是想说如果仅仅是引进一、两种思想,那么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假如只抱定一种思想视为惟一的真理,那最为可怕!
  请学会“消化”和“淘汰”吧!更请选择超越“悲剧”的“理论体系”!
  好像,这对我们格外重要,也应该正是时候了。

弗罗姆与《逃避自由》

  我特意从书架里找出这本书来。显然,这又是一本改变我某些认识的泊来之书。
  这是1987年由工人出版社出版的书,在当时属于精装本了。
  《逃避自由》这书名很费解,说“逃避禁锢”之类通啊,而“自由”需要逃避吗?我们不是渴望“自由”吗?作者埃里希·弗罗姆是德国人,号称是上世纪最杰出的精神分析学家。
  信手翻翻,中间时有我最初读它时的痕迹。最初,自然也无法完全读懂它,甚至大部分读不懂,即使到现在再去读它也一定无法完全弄明白作者到底说了什么?怎么说的?与己何干?与他何干?有时间上或“民族”的区别吗?显然,现在再去读它一定比最初读它时“未知”的东西会更多!这恰恰说明我进步了,真的!
  从这点出发,近些天闲下来会再读读它。就不把它放回书架里去了,就放在电脑桌上吧。
  呦,对了,归根到底,这书我认为逃避的是人权以外的一切“法令”,特别是政治与宗教两方面的非自由的“自由”。
  可见,“我”是关键。

常江与《流浪歌》

  我的文学路上的启蒙老师之一常江教授是我五年前通过“央视”的节目重新联系上的——常老师在那节目上做嘉宾。后来,我方知“央视”这些年“春晚”上的对联大都也是出自常老师之手。
  2007年初冬,我在西宁弄一个诗歌朗诵会,曾在青海工作多年的常老师特意从北京寄来他的诗集《流浪歌》,有几十本,但与会的人多,我这个主持人最后也没弄到一本。这事与常老师在贵州的一个诗会上随便一说,不久就又收到常老师特意寄我的《流浪歌》。
  《流浪歌》由中国地质大学出版社出版,是常老师早年创作的诗歌作品集,代自序的是一首诗《致帐篷》:“逝去的,依然那样铭心刻骨/健在的,还是这般扯旗扬帆”……常老师那时在中国诗坛上有“帐篷诗人”的雅号,做为地质队的工程师,常老师曾跋涉在大巅地之上多年。集子中的诗作行列排列工整,十多年后常老师成为中国楹联学会主要的创始人之一(曾多年担任它的秘书长,现为它的名誉会长),看来决非是偶然的事。
  一直想好好地写一篇关于常老师的文章,但资料等欠缺,至今也就没有落笔。每每信手翻阅《流浪歌》,除了回忆起常老师和我自己出野外的日子外,也自然会想到其间多多少少的“流浪”成份。常老师的女儿在美国,这些年常老师不就美国、中国,中国、美国地“流浪”吗?细想想,我们谁何尝又不是一个流浪的人呢?
  新春前夕,祝福常老师,祝福每一位“流浪”的人们!

马丽华与《风化成典》

  马丽华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中期是一位中国西部非常著名的女诗人,一首《我的太阳》曾风靡诗坛,甚至有后来更著名的诗人跑上高原向她表白爱心……
  生活在与马丽华相同的大巅地上,我不得不注视她,在她写诗的时候,或者在她不写诗之后。新世纪初,与马丽华多有书信与电话联系,甚至向她为《诗家园》约稿,但不得。她告诉我说她从编辑部(作协)调至大学里工作后心态等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这不,短短的年头里,她除了诗集《我的太阳》外,其余出版的全是散文类书籍,《追你到高原》、《藏北游历》、《西行阿里》、《灵魂像风》、《藏东红山脉》……近日,她又由中国藏学出版社出版了最新的散文集《风化成典》,这书名里,分明有诗和宗教的意味。
  老实说,在大巅地生活、工作了近三十年,能深入我内心的作家、诗人乃至艺术家(画家、书法家之类)并不多(虽然接触过很多很多),而马丽华肯定是其中一位。每每读到她的书,我就相信自己一次:在中国大陆,马丽华是离所谓的“诺贝尔文学奖”最近的一位。
  马丽华的作品已经明显地将爱植入了自然人文地理之脉的根部,这是一般采风者、投机者所根本无法抵达的位置。或许也少有人这样认为,她是如何抵达这个位置的,她真的抵达了这个位置了吗……,我清楚,我只清楚地自己认为,她做到了,她抵达了那里。
  在这书中,她提到了许多名字,在藏史上闪闪发光的名字。她娓娓道来,读他们的身世,说他们所处的时代,论他们的得与失……,其立足点都在她自己的“根”上,这个“根”又显然立足于大巅地!
  有灵性的风是有根的!

李小洛与《偏爱》

  这书封面装桢朴素,一张小小的作者照,外加小小的书名,百分之八十的地方是空白的。
  诗中有不少以“我”打头,可见写自己人性的成份很大,这在不久以前的中国(十年左右吧)是很难将这类诗公开出版的。所以,像李小洛这样七零后、八零后,甚至九零后的诗人是多么地幸运。
  历史的进程是非常缓慢的(甚至会倒退),但是,又是谁也无法抵挡的!
  李小洛的朴素是到了底的,至少在这本诗集上,譬如没有序,没有跋,只有上百首她“偏爱”的诗。这可能便是她想说的、能够说的全部吧。
  这正是我所偏爱的,故尔收到它后放在枕边已近一月,才慢慢地品至最后一页。最后一页也是空白的,没有一个字,不,还有条形码和它的定价——这些东西是必不可少的,虽然它们是死的,犹如历史之尸!

卡特与《总是估算及其他诗篇》

  美国第39任总统卡特是2002年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去年的这个奖获得者也是美国总统,可见世人心中自有公认?我不知道这到底能够说明什么问题,或者根本就不愿意、无法去明言,但至少可以这样讲:美国的统治者其实没有“我们”原来所想像的那么“坏”么。
  这决不是某种或多种态度问题。
  回到诗,回到卡特总统的诗。这些诗的写作手法、表现方式、诠释对象等等显然都是属于“洋诗”的,与汉语诗歌没有任何关联,虽然它们在我眼前以汉语的形式呈现,甚至有人会说汉语新诗从“洋诗”学习而来。其实不然吧,至少汉语新诗从“表面”上看循的是“洋诗”的皮,但其“里面”有太多属于汉语的特别“实质”。所以,我已多次说过,我反对目前许多人在用汉语写“洋诗”。
  读卡特总统的诗让我更深地定位“洋诗”的品质,自然,同时也更深地垒构了我心目中的汉诗(汉语新诗)的品质。这两种不同的品质之诗或许可以互相借鉴、学习,但永远不会融为一体。
  当然,“洋诗”也决不是只有一种“洋诗”,对于我们而言。
  虽然卡特做过总统,但读他的诗,我并不认为他的思想有多么高超——思想是各种品质的诗惟一相通的地方,也正是可以互相交流、学习的地方——从技术方面来看,在我了解下的“洋诗”中也非一流,但卡特忠于自己语言文化的“表率”精神值得我们相类的人物们好好学习。

  

翟永明与《最委婉的词》发星先生说翟永明是优秀的诗人,但没有自己的诗学体系。我不知发星兄如此之说到底是何指?但不管他如何解释,我想一位诗人最可爱的地方正是他自然思想的体现吧。如果一位诗人在写作之前或写作之时就已经有什么属于他的诗学体系,我想这要不是地地道道的天才大诗人,要不就是地地道道的疯子,甚至,要不就是一位彻头彻尾的政客(这三种情形或者更多种情形在中国诗坛上存在不少啊)。而这些都不属于纯净的诗歌,我们本质意义上的诗歌。我想发星兄是指另外一层意思。
  “最委婉的词”是指英语(准确地说应该是美语)中“的Pegime Change”(政权更迭)。这,令我们不可想像。可是,人家就是如此。
  这话题可以说许多话的,但我必须一如既往地保持对此缄默,甚至反感,因为当你一开口,你所说的一切(甚至许多未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供据。
  这是难以理解与消灭的事情。
  翟永明的这本书好文章并不多,虽然书名不错,但多数文章是读不下去的。
  在我看来,她就是诗人,只是诗人,不是画家或者小说、散文作家,虽然她也画画什么的……甚至,有朝一日,她的画可能比她的诗值钱。

  

伊姆莱与《另一个人》

  匈牙利著名作家凯尔泰斯·伊姆莱是2002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是纳粹奥斯维辛集中营不多的幸存者之一,苏军“解放”他时他仅15岁。16岁那年,他便工作,在布达佩斯的一家报社从事记者生涯,直至七年后成为自由撰稿人。他在纳粹集中营中的一年经历使他创作了自传体小说、也是他写的第一部小说《命运无常》,但这经过了十年的努力方才出版。
  我没有阅读过《命运无常》,据说它有电影,但我与这位文学大师毕竟不在一个国度、一个洲,故也没看过。他的日记体文集《另一个人》好像我是在上海购买的,不厚,译者余泽民先生是定居布达佩斯的一家商报主编、记者,故读之感觉上“直译”的层面多些,缺乏一种汉语的文学味——是典型的外文型汉文书。但这样也说不上是好是坏。
  我相信当伊姆莱先生被苏军“解放”的那天起,他已经是个多面人了,或许是活着的,也或许已经死去。生与死,在伊姆莱先生生命间仿佛已经太不重要的。他在尚且活着的世界上扮演的角色可能早已经是永远的“另一个”,他的实际的灵魂只有上帝才能知道他的所在。
  我更相信伊姆莱先生写这些文字的时候绝对地空灵,因为只有空灵才能将世上所有的苦难归结给自己,而不嫁嫁给别人。这时候,自己当然不是仅仅的自己,别人自然也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别人。我喜欢阅读这般空灵而涌的文字,在它们的注视下,我才变得真实而让自己感觉到一种久违的亲切的目光,虽然“任何清晰的目光都徒然无济”(伊姆莱语)。
  人类的智慧真是伟大,它可以使这变成那,使那换成这。
  “另一个人”永远驻守在我们每个人的头顶。

毛文凤与《虚脱之墙》

  去年三月在秦淮河畔的一家咖啡店中听周俊说过“可一集团”的首领毛文凤先生原本也是写诗之人,而且在高校读书时还相当狂热。
  由于毕竟在早些时候的、近些年的主流诗歌报刊上从未读过毛先生的大作,故听周俊说后也权当一说而已。不料,前不久拜会毛先生的夫人钱晓征女士,钱女士送我一本毛先生的诗集《虚脱之墙》。这书名蛮有诗味,便翻开读读,诗都不长,读罢几首喝一口钱女士泡好的茶,说:干净。真得干净,诗内书写的干净,诗外表达的干净,我想诗者在写诗的那时刻也是干净的,阅者品诗时自然而然地为诗者的干净而干净。临别时,钱女士又送我几本“可一集团”的杂志,翌日在“和谐号”上翻之,发现毛先生是与佛十分有缘的人,可见我前日曰他谓“干净”并非是无据之言。
  “干净”之一,在诗中我读不出诗者有功利的色彩,诸如什么先锋、另类、煸情、惟我独尊等“功利”色彩在全书中无踪可觅。当然,对一家年业务额达几个亿的集团老板而言,还需要贴什么文学之金!他曾在一年中捐出几千万元,但不是如某某人捐助于诗歌事业,虽然他是写诗之人,而且在我看来,他应该是“有钱人中”写诗绝对是一流的人,比起“专业诗人”来也相差无几吧。
  “干净”之二,是出版发行模式方面的“干净”。它并不因作者是一位大享而弄得贵族味十足,而离诗的真谛相差甚远。在装桢上,它走的是平民的路线,是真诗的路线,虽然其主人完全有能力让它走其它的路线。或许它的叩世对主人来说更多的在于“纪念”,所以它并不需要让别人认可,也就是如此,它是真实的、干净的……
  “干净”之三,是作者情感上的干净。书后附有一文,是写毛先生送别父亲的日日夜夜的事,一片“干净”之心垒构了一座“干净”之城。这城,是毛先生的,也是读者的。
  因旅美诗人施玮的关系,与钱女士已有两次相唔的机会,但与毛先生却还没有见过面,我想,如果日后能与毛先生见面,相信是一定会谈到诗的,谈“干净”的诗。
  当然,我更希望与这样“干净”的人合作,因为毕竟我目前也是做文化传播的。

瓦莱里、纪德与《嚼着玫瑰花瓣的夜晚》

  读别人的书信往往身临其境,那个年代,那个国度,那位写信者与收信者……
  《嚼着玫瑰花瓣的夜晚》是经济日报出版社于新世纪初出版的一本法国文学大师瓦莱里与纪德的通信集,是一套书信集丛书中的一本。
  百年前的象征主义诗人瓦莱里对法国和人类文化所作的贡献,他的朋友纪德在接受1947年度诺贝尔文学奖时曾大为赞颂。阅读这俩人的书信,用什么词可以表述之间的关系呢?!
他俩彼此是多么地幸运!
  书里收灵了瓦莱里绘画的自画像及手稿什么的,甚是珍贵,也看出编者的用心。
  书信里有写如何摆脱孤寂、如何幻想、如何克服空虚之类的问题,有记录酒吧招待、城市之类的轶事,更有关于诸多文学命题的讨论。有告诉对方自己最近的所做所为,也有告诫对方应该注意的生活习惯。等等吧,可以说记录了俩人多年的亲密往来。
  曾几何时,我也喜欢写信。纸信的那种,自然也曾收到过许多纸信。可当电子信流行之后,我们中的大多数人仿佛已经不会用笔写字了,电子信也写得越来越短,短得往往没有台头和落款。
  读俩位文学大师的书信,是一种感受经验的机会,虽然不大会回到大写特写纸信的年代,但对往事进行必要的整理相信也是有意义的事情。

 

 

May 03

海明威与《太阳照常升起》

  地震之后,许多人消失在了那块小小的谷地间,但更多的人活了下去。地震之后,方方面面改变了许多,细究起来,惟一没有改变的便是阳光吧,那照耀在那些活下来的人的眼中,更照耀在这些人心中的阳光,每一天都照常升起在他们的那个世界,以及我们的这个世界。每一天,在他们与我们之间,架构着一个完整的世界。
  在如此心境之下想起美国的欧内斯特·海明威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太阳照常升起》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了。这部写于近五十年前的小说中塑造的“大爱之人”杰克·巴恩斯,在战后艰难的岁月里,不仅自己顽强地享受着对人世的爱,而且竭力把这种爱传递给别人,在让自己对未来充满自信的同时,还把这种自信带给他所爱的人。……
  “东方”与“西方”的价值观有许多不同之处,但最基本的准则是绝对一致的!在困难面前,除了失望之外,更多建立起来的应该是希望!我想,这正是玉树的幸存者们眼下应该揪紧的地方。
  海明威的这小说读过已经很长时间了,那田园诗般的行文风格是我所喜欢的。今天再品,我感到他笔下的人物是那样地真实可信,真的“没有幻想”(“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辞)。
  在中外不算少的自杀的作家、诗人中间,海明威是我的最爱。

艾略特与《荒原》

  “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月,荒地上
  长着丁香,把回忆和欲望
  掺合在一起,又让春雨
  催促那些迟钝的根芽。
  冬天使我们温暖,大地
  给助人遗忘的雪覆盖着,又叫
  

枯干的球根提供少些生命。”

  这是英国诗人托马斯·斯特恩斯·艾略特的名篇《荒原》的最初部分《死者葬仪》的前七行。这也是我近些天清晨醒来之际在脑海常浮出的诗句。这首长诗,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在西宁组织的诗会上当众朗诵一些片断不止一次,但现在已记得很少了。
  前年汶川,今年玉树,地震之后都出现了许多“抗震救灾诗”,我写汶川的好几首还被诗刊社做为“三甲作品”收进去年的“全国诗库”。近些日我也写了一些玉树的小诗,有的已公开发表,但我本人对这些都不看好,以为都是应景之作,是没有多大的生命力的。(在此省略一些字吧)一句话,与艾略特的这章《死者葬仪》相比,这些诗都太缺少人性了——甭以为你有所“爱”就有了人性。我看好自己已经动笔的必将2000多行的长诗《玉树:薤露之歌》,不急,慢慢写吧。
  我相信艾略特写《荒原》时也是一种平和的心态。他不会希望因自己的这首长诗而改变自己什么,更不会希望因这首长诗而改变别人什么。虽然,他因它改变了点什么,读者也因它必然会改变点什么。这不是他的错。这是我们良心的错。任何一位有良心的人面对这部人性之作岂能无动于衷呢。
  我很想说的是:艾略特《荒原》中的“荒原”是一块死去的没有生命力的土地,而我们所爱的荒原是有无限生命力的希望之地。他或许有许多罹难者,有许多哭泣和眼泪,有许多夭折的鲜花与幼枝,有许多破碎的心灵与家园,但这些都并不妨碍更多的幸存者追求、拓展他们的希望之路。所以,我要在艾略特代表上帝告诫人类的三个词“给予、同情、克制”后面,再加上一个词:希望。

  “去年你种在花园里的尸首,
  它发芽了吗?今年会开花吗?
  ……”

  艾略特这样问我们,你说呢?

祝咸禄与《西海行旅》

  

前几天在我父亲那得到三本均相关青海的老书,其中一本是1996年由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散文集《西海行旅》,也可以说是一部游记的集子,作者是曾任《青海日报》社文艺部副主任的著名作家祝咸禄先生。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曾经在写王文泸老师的一篇博文中提到过祝老师。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去给邢秀玲老师送稿,时常会在王老师、祝老师的“主任办公室”坐一会。祝老师对我说过他与我父亲(曾经《青海日报》的资深通讯员)相熟,故家里的这本书最有可能是父亲在书店买的,当然也有可能是祝老师送我父亲的。
  《西海行旅》的封面压着亮膜,内文是电脑排版的,这些技术那时在青海应该是刚起步不久,故从整个装桢而言比较落后和原始,如纸张是泛黄的书写纸,好像是30克的(如今一般得用60克),使得这本260多个页码的书与如今四个印张(128个页码)的书差不多一样厚。难得的是前面的作者彩照,拼版拼得上佳,印的很清晰,这在当时应该是比较难做到的。在我印象中祝老师是一位高高大大的帅男,那照片就充分地表现了出来。
  祝老师的书我之所以从父亲那要过来,是书中的一些篇章吸引了我,如《扎藏寺溯源》、《超群绝伦塔尔寺》、《瞿昙寺揽胜》等,都能给我的大散文充实不少内容。还有《“石堡城”觅古》、《寻访文成公主庙》等更给我不少启迪。在十多年前、二十多年前,青海有不少作家系统地写过青海的山山水水,以诗为之的有常江、白渔、昌耀、刘宏亮等人,以散文(游记)为之的更多,像朱奇、王立道、钱佩衡、王文泸、李振、邢秀玲及祝老师等人。如今,续写这些山山水水的人士就更多了,特别有了不少少数民族作家和诗人。
  或许是报人的缘故走动的地方比较多吧,祝老师是青海作家中对青海的山山水水写的比较多的一位,文中的资料也比较翔实、直接。
  更值的一提的是,这书名是著名书法家朱乃正所书,序由《青海日报》的“老首长”李沙铃所写。前者曾在青海工作、生活多年,目前在北京;后者不仅曾长期担任《青海日报》社总编辑,而且也是一位著名散文作家,目前好像在西安。这使《西海行旅》一书增添了不少意义。
  让我们祝福这些老人们!

老铁与《老铁的诗:2002-2008》

  昆山离我在江南寄居的城市不算远,大约五十公里左右吧。2002年初秋的《诗家园》“无锡笔会”老铁应邀参加,从那时起算是与他结识了。其实在那之前,曾读过他用本名郁建中发表的诗作。他与我一样,是停笔了近十年才在新世纪初重新步上诗坛的。
  老铁为人厚道,2005年7月初我带儿子去昆山的周庄玩,受到他和黄劲松俩位诗友的热情招待,市委宣传部马部长、市文联主席杨守松等高官都来了。一年后我又带几位诗友从上海特意去昆山的淀山湖玩,又受到他和劲松俩位诗友的款待。这些情,看来我是还不了了。
  这几年,老铁和黄劲松这俩位昆山的著名诗人先后出版过一些集子,如黄劲松前年出版了一本专门写西藏的诗集,给我相当深的印象。《老铁诗选:2002-2008》是最近由作家出版社出版的老铁的诗集,由著名诗人洛夫题写书名,著名诗评家孙绍振作序,后面还附录了著名诗评家叶橹、著名诗人子川等人的文章,对认识老铁其人其诗的不少帮助。
  老铁近些年的诗作生活味很浓,既写老年歌赛又写拣垃圾的人、既写大潭村又写三山岛,既写他工作的地方柴王弄又写离他很远的汶川……。老铁的写作素材是丰富的,与“当代”与“现在”是紧密关联的,故尔他的作品是有读者的——从书后的近年老铁诗作入选重要选本的统计表上来看,就能知道他的作品所欢迎的程度是非常高的。
  记忆中老铁不喜烈酒,但老铁对诗的热爱是浓烈的。这是一定的!

宋晓杰与《宋:诗一百首》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在阜新矿院进修财会期间,班里组织过大家去盘锦、鞍山、锦州、沈阳等地玩过,故我也算是到过盘锦的吧。盘锦诗人宋晓杰最初在我印象中是位男诗人,后来看到一些别人评论她的诗,才得悉她是女士。2007年春收到宋晓杰寄赠的《宋:诗一百首》和另一本她的诗集,才比较认真和比较系统地读了她的诗作。
  书名上的“宋”我一度曾将它与宋朝联系上,打开目录一看方才明确此“宋”仍宋晓杰的“宋”之意,别无太多的可揣测之义也。这集子里收录的一百首小诗都是情诗,也就难怪作者在封面打着一行字:献给天下有情人的“圣经”。从此,可以看出作者对这本诗集的重视度与期望值。

    犹如可爱的小兽——
    因幼小而没有恐惧和罪愆
    我希望微小的事物永远微小
    希望丑恶、浅陋、粗俗在成长中
    逐渐委顿下去……

    让黑夜瞑目!

  这是书中的第六十首情诗,才短短六行,读之却曲折不已。初写情诗的年轻人会感到情诗怎么如此去写呀,中间怎么没有对象、爱呀、恋呀、他呀或她呀之类的东西啊,这便是高超了,是必须写到一定程度、曾多次否定过自己的诗人才能自然而然地如此牧耕的吧。
  宋晓杰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生人,曾参加《诗刊》社的“青春诗会”,是文学体制内的一位幸运者。《宋:诗一百首》由北方文艺出版社于2007年初出版,前面放着作者的靓照。

王强、苏非舒与《大骚动》

  最早知道王强是在黄翔的文章里,说在黄翔们编辑诗歌民刊《大骚动》时,有一个做艺术的、写诗的叫王强的人。
  2003年底吧,突然收到北京来的一个陌生地址的厚厚的信,打开一看竟然是王强主编的《大骚动》第五期。复刊词由王强撰写,他说:“大骚动,10年浓缩成一部书籍,并将像焰火一样领跑。”末了还煸情地说:“大骚动 大骚动/昼夜向世界征稿”。有意思吧。我想他本人应该更有意思。故在去年到北京,曾想寻他一下,但后来考虑还是算了。
  这期《大骚动》王强好像是挂个名(主要是出钱吧),执行主编是诗人苏非舒,我曾在2007年在银川的诗歌节上与他见面,虽然没有多说话,但感觉还是厚的。一个词,另类,对他而言最合适不过了。
  《大骚动》曾经是漂京诗人的一种梦想,老一些的诗人诸如黄翔们会因此叹婉多多,而年轻一些的诗人诸如苏非舒们则在新世纪传承了一种诗的理想,并把它具体化,这除了金钱外,还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和忘我精神的!
  ——因为,每当你决定做这类事情之后,你可能就会无法控制自己,无法选择自己安宁的日子。

朵渔与《诗歌现场》

  朵渔获得了今年的《南方都市报》主办的“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诗人奖,授奖辞说:“朵渔称自己的写作是对羞耻感的某种回应,也是对自我的一种深切责问。他坚守自由、真实的言说伦理,凝视个体内部的黑暗,尊敬个体与现实、历史之间的精神对决,并试图由此重建诗歌的悲剧意识和现代汉语的尊严。在一个崇尚轻浅、速度的时代,朵渔的写作是向下的,有重量的。他发表于二○○九年度《朵渔的诗》(组诗)、《高启武传》(长诗)等作品,叙事简洁,情感隐忍,在庄重的战斗性背后,不乏将心比心的同情和超然。他把个人际遇与历史命运相缝合,深感真相的隐匿才是更内在的现世危机,而个人常被生活大潮卷着走的无力感,又说出现代人在存在论意义上的根本困境。正是在这种沉痛、矛盾和紧张感中,朵渔以他纯熟的诗艺,描述出了感官解放之后灵魂粗砺的面影和良知残存的意义。”
  关注朵渔是在收赠到由他主编的《诗歌现场》之后,记得好像它是从黄礼孩处寄来的,应该是黄帮朵在广州排版、设计和印刷的。朵渔,1973生,原名高照亮,1994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2000年参与发起“下半身”诗歌运动,现居天津,主要作品有诗集《暗街》、《高原上》、《非常爱》等;文史随笔集《史间道》、《禅机》、《十张脸》等。
  朵渔是“下半身”参与者,但我读他的作品,有些有“下半身”的特点,但多数好像至少可以说与“下半身”无关,可见,诗只要写好了,与某些诗歌观点无关,或者说诗作本身与诗理论是没有多大的关联性的:一个对诗理论几乎不知的好诗人照样能够写出好诗来,反之,一个对诗理论精通的人不一定写出诗来。这也是一个对汉语有很高教养的人大多数成不了作家,而作家不一定对汉语有较高的教养——文化水平较低的人成为作家、诗人的大有人在。
  回到朵渔。在我印象中,他好像是“诗生活网”的得力干将,在《诗生活月刊》上经常出现他的名字。天津有好几位比较独特的年轻诗人,除朵渔处,还有更年轻的宇向等人。对了,天津年轻诗人好像特别与文学奖有缘。这也说明他们的作品有一定的独特性,与众不同是一切艺术存在的首要前提,特别对诗而言。
  “诗歌现场”这刊名起的也有意思,因为一切都只是“现在”才有意义!

萨仁图娅与《尹湛纳希》

  图娅大姐的诗集在我初期牧诗那几年在新华书店里是畅销书,我书架上目前还放着当时购卖的她的两本诗集。1994年我特意邀请她来青海参加由青海棉纺织厂赞助的“首届西海女诗人”,未曾想到,2007年在“首届青海湖国际诗歌节”上又一次见到她。应该说,她是与我比较有缘的比较少的著名女诗人之一。
  第一次见面时参观当时西宁比较“先进”的青百商城,她怂恿我卖了一身牛仔服,郁梅等其她与会的年轻女诗人说,这身行头方显我“行者”本色。那时,我并没有只身走“南丝”、行“唐蕃”,她们赠我“行者”名号是因为我在地质单位工作的缘故——因为当时我基本上是出野外的“行者”。第二次见面,与大姐只一起吃了个“快餐”,同参加了一场电视晚会,再没有更多的亲密接触。临别时,我也只购卖了一点诸如雪莲之类的青海特产,并没有去飞机场送她。
  后来图娅大姐赠寄给我不止一本书,但其中最有嚼头的是她的人物传记《尹湛纳希》。我想,做为蒙古族人,图娅大姐来写这书最合适不过了。因为,尹湛纳希是蒙古族文学巨匠。他的文学成就,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在网络上检索阅读。
  图娅大姐曾长期在辽宁担任一个市的文联领导工作,并主编一本杂志,前几年我突然收到一封信皮上印有“辽宁省民族事务委员会”的信,方知她调到沈阳工作了。也难怪,《尹湛纳希》是由辽宁民族出版社出版的。想想,图娅大姐与共和国同龄,今年她应该是六十有一了。
  尹湛纳希是蒙古族里的一位文学奇男子,图娅大姐说在古代蒙古族里“世界上只有一个尹湛纳希也就足够”,那我要说,图娅大姐其实也是蒙古族里的一位文学奇女人,在世界文学上当代蒙古族里只有一个萨仁图娅也就足够了。

江非与《我们柒》

  “我们柒”是指上世纪七十年代里均出生在山东临沂的七位诗人,分别是刘瑜、白玛、辰水、朱庆和、邰筐、轩辕轼轲和它的选编者江非,其中,只有白玛是女性。这本诗集,应该是他们自己出资完成,交黄礼孩主编的“海上花图文”丛书由华龄出版社出版于2006年。这是我这些年来得赠的上百册图书中比较喜欢的一本书,自然也是这些赠书中不算多的基本上通读过的书之一。
  选编者江非是“70后”诗人中的大将,常在“诗生活网”等处读到他的作品,还有在《诗刊》工作的邰筐,是庞大的“70后”诗群中的姣姣者。其他几位在网络诗坛也时有身影亮相,名字应该是熟悉的。
  从这本书我不得不想到“一个城市的诗群”现象,在临沂这个非省会城市,一下子竟然有如此多的优秀诗人集体亮相,我想重要的是这种现象的出现一定与当地的土壤环境密切相关。其中,诗人间的团结非常重要。在很多城市里,诗人们也不少,水平也不低,但团结问题做得好的不多。一代不服一代,一个不服一个,那些原本不多的利益你争他夺,甚是恶心。而临沂的“70后”诗人似乎给大家做了一个榜样,那就是,有事大家出力出钱,唯一的目的只是推出作品,而不是其它与诗无关的利益(也不确,那些看似与诗无关的利益其实也与诗有关,譬如成为专业作家后,就由国家养着他呢)。
  目前,这“柒”人中好像有好几位不在临沂工作……

老剑与《大地红》

  原在东北媒体担任负责人的诗人老剑先生曾担任“诗家园网站”的常务副站长,为“诗家园”出过力。调至浙江宁波担任某学院副院长之后,他仍为“诗家园”出力:去年六月,在他的学校里承办了“中国第二届地域诗歌朗诵会”。
  《大地红》是老剑继《胆战心惊》的第二本诗集。第一本诗集列入“诗家园丛书”,这第二本系“浙东作家文丛”中的一种。
  老剑属龙,本名刘建民,生于1964年,东北人,如今却生活、工作在三江口上。我印象中老剑耿直、爽快、豪放、干练,是我欣赏的那种味道十足的男人。去年见他,一场活动下来,果如所料。老剑喜欢旅游,喜欢自己开着车去想去的地方——这些地方,严格地说大都不太出名,这又合我的口味。那天我到宁波,他便开着新换的爱车到站接我,说之前的车不太好走“野路”,我说,这下子他可以开车去西部走走了。他笑笑,却不语。活动那天,正是高考前夜,他公子即将“出征”,他心情可想而知,但是他却稳坐于评委席,直至活动一结束,他安排好一切后才匆匆回去。好在以后得知,他公子考得不错。
  由东北诗人孙慧锋作序的《大地红》由宁波出版社于2007年出版,收录了老剑2005年至2007年的诗作。孙先生说老剑是“一个优秀的精神越境者”,读之其中的诗,我自然完全同意。

阿角与《阿角的诗》

  阿角是我2006年1月初去上海参加一个诗会时认识的上海诗人,我送给他一些“诗家园”的读物,他送我一本《阿角的诗》。
  阿角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生人,但在上海诗界有相当的知名度,这本书的封底上就列印了诸如上海著名诗人默默、陈东东等人对他做的一些评语。在这本书的里面,还有一些阿角与一些著名诗人的士合影,有屠岸、梁小斌、芒克、傅开虹、张枣、海岸等人。可见,阿角在上海诗界是位活跃人物。这不,后来,我收到几期由阿角主编的一本诗歌民刊。
  《阿角的诗》由当代艺术长廊出版社于2005年在加拿大出版,是名义上的“泊回来”诗集,因为它显然是在中国印刷的。这种情况,在中国诗界已成一个“合法的”惯例。
  阿角对“角”看来大有研究,从诗性方面的研究,他在封面和扉页上都打上了“视角 触角 棱角”这六个字,可见他对“角”情有独钟。读诗集,未读到一首带“角”字的诗,都通读全集,又深感他的每一首诗中都有一个“角”字。
  这便是阿角之诗的魅力。

顾城与《一代人·远和近》

  悲剧诗人顾城叫所有的中国当代诗人感叹不已,虽然他最后的绝唱的那种死亡性质在世界诗史上并不是第一次,也肯定不是最后一次。
  因顾城的小小的诗《一代人》与《远和近》而被人命名了他们那帮诗人的整体代称——朦胧派,他们的诗也被称作“朦胧诗”。现在来看,他们的诗不仅一点也不朦胧,而且大都太直白了。可见,那时,中国对“诗”(人类当代之“诗”)的认识多么短浅啊!为什么?因为在1949年前国内战事不断,谁认真地搞过真正意义上的诗?新中国成立后,运动之后的“无数次”运动,又有谁能够写真正的诗?
  三十年前,诗在中国重新获得新生,但也好景不长……
  因《一代人》、《远和近》使人在朦胧派诗人中格外地关注顾城。那阵子,有许多人引用过《一代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这本书由长江文艺出版社于2008年出版。与上面的两首著名的短诗相比,我喜欢顾城的几首长一点的诗,虽然它们一时不太好懂,譬如《巨门》、《异国的传说》……

杨炼与《幸福鬼魂手记》

  《幸福鬼魂手记》收录了杨炼于1998年至2002年间创作的一些诗歌、散文和文论作品,由上海文艺出版社于2003年出版。在这书的封底,用红字写着:“你必须把杨炼二十年的创作读成一本书,一本从不可能开始的自我完成之书。”在前面,还有杨炼自画的油画像,虽然好似以战场为背景,但眼睛、嘴角等器官都挺有神。
  书名是因其间的一首同名长诗而来,自然是全书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对我而言,书中还有两个重要的组成部分,系列散文《骨灰瓮》和叶辉与杨炼的访谈录《冥思板块的移动》。
  这本书是杨炼继出版诗集《在海停止之处》和散文集《鬼话·智力的空间》之后的又一本重要的作品集,对研究、认识杨炼有极大的帮助作用。
  综观“朦胧派”的那帮子诗人,至今仍喜欢的只有一个杨炼和半个芒克!喜欢杨炼是喜欢他的死亡意识,这种“死亡意识”,如果说在《诺日朗》里还不够成熟的话,那1998年后的杨炼就老道多了。
  去年3月在“北外”,有幸与杨炼有过短短的对语,并合影留念,在大礼堂内一个偏僻的死角。

希尼与《希尼诗文集》

  爱尔兰诗人西默斯·希尼是1995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那年,我在青垦大厦做了“首届西海女诗人节”和“首届西宁郁金香笔会”——前一个出钱的是青海棉纺总厂,当时它的厂长是李平辉,我曾在西宁电视台“借调”期间受命为他编导过一个专题电视片,正赶上有女工告他,那片子好像为他在“官场”上说了好话!后一个是西宁市林业局出钱,下辖人民公园,记的在人工湖的大游船上吃了一餐。在活动上与人谈起希尼,因当时毕竟网络尚不发达,书店也没有希尼的作品集,故聊的极表面化。
  比较系统地认识希尼是到了新世纪初了,2001年作家出版社的唐晓渡策划出了一本《希尼诗文集》,或许是唐先生做为中国诗界资深人士的缘故吧,深谙读者的需要,硬是将此书弄的十分精彩,从作品到装桢,均恰到好处,特别是所配图片,一下子好像让读者对希尼认识颇多。
  这书在当时蛮贵的,近四十元,在书店一发现,惊喜地忘掉了价格。
  吴德安是这书的主要译者,但周瓒、傅浩、黄灿然、马永波等译界知名人士在书中也有贡献,使这书立体感甚强。这在译著中并不多见。

布罗茨基与《文明的孩子》

  这书是我在“卓越网”上购买的,原价12.80元,网购价没有超过10元。记的那次在网上购书,共是五六本书,总体上便宜了30多元。
  这书是“诗与思文丛”中的一本,由中央编译出版社于1999年出版。列入这套书的还有纪伯伦、尼采、阿兰、里尔克等人的书,甚至有一本在我国并不著名的丹麦哲学家克尔凯郭尔的《基督徒的激情》,也很有一读的必要。
  约瑟夫·布罗茨基自然是不幸的诗人,但又是非常幸运的诗人,做为人类近现代上用“诗歌拯教世界”(阿诺德语)的重要一员,他从“苏联”逃到美国是那段历史的见证者。他有责任完成他的使命,完成比他更加不幸者们的嘱托。
  1987年,中国也似乎有那么一点迹象给世人惊喜,虽然最后幸运没有与人民站在一起。但就在这一年,布罗茨基却幸运地荣获诺贝尔文学奖。只是细想想,这还是全人类的荣幸。
  对于一切的一切,我们永远是一个孩子,对上帝说,让我们能够成为有文明的孩子吧!

Jan 15

听风在窗口吟唱

在所有的颜色暗淡成黑暗的主题
那歌声在聆听者的脑海中翻波涌浪
不曾停息成凝固的时间而令人沉思

看窗外的城市变成省略号

枯叶厚厚地遮住她的眼睛
随着眼睛的一开一合
厚厚的往事一点点地解脱
直至伤痛显露出来
直至时间的骨敲碎所有的泪珠
变成一呼一吸的雾气
在自己熟悉的喉咙里
  品味别人并不熟悉的符号

城市往往有一种精辟的涵义
在一个人的大街上往往无从说起
又无从结束

被粘住的伤口

药性在冬天里凝聚成牢固的高潮
某个岁月中的某句台词发挥到沸点
某对人中的某个人就会恐惧于周围的温度
不要融化是最后的抵抗线

当周围的物体都成为抵抗线上的战士
敌人还是准时攻克季节的换位
某个人就在幼稚与成熟的间隙处
祈求永不会玷污的青春的伤口

满月的冬季

她不是点睛之笔而会珍惜在小说之中
更没有谜底而潜伏在诗行之间
自信而硕圆地面对疾速离开的堕落与沉浮
某种不解的黑暗掠过某些未解的冬季
典型的幻想于是产生在空茫之地
在低落的山谷想像高亢的巅峰
还会有什么不被贬视
还会有谁不被痛恨

然而,忽然的缘份

一行一行地读一首小诗
只有三行,却仿佛有三万行的距离
真的,不过尔尔——所有的意境并未成熟
她便起身远去。我一手营造的世界里
一节节地蝉脱,却没有爱或者痛
在细细的指隙间挤出来。然而
忽然的缘份省略在尘土积淀的拐弯处
莫须言语,不用说知道或者不知道
当然,还有残缺不全的一个个汉字
像我一样还会始终窥视着自己结合的使命

在握别的一瞬间

其实,再多的回味已经并不存在
在握别的一瞬间,再多的词汇
已经不能完成早先的作文。于是饥饿
想吃掉世上所有的爱情之果
让那些一眼可以望穿的大山
在我孤独而过的时候厚重起来

在握别的一瞬间,我或许为己而泣
在心底之底,但在更多不可数落的时间里
我竟然能够听到永不终止的呐喊
以及,分明是自己敲在路面上的鼓声 

在枝头慢慢凋零的鲜花

在她最为美丽的亮相下,背衬隽永的时光
我已经看到她的衰老并准备咀嚼她的遗香
在欲吻未吻之时,我想像欲葬未葬的清冷
泪滴于大地,大地便怀有你我欲合未合的情怀

载泪的巷道曲折、狭窄,然而倔强、自信
在你慢慢凋零的深夜是一盏欲亮未亮的太阳

在雪地上镌镂某个疏缺的情景

应该在众目睽睽之下,正是枯燥无味的正午
雪与阳光的战争正值激烈,没有亭阁,没有花草
可以潜伏自己,只有自己的影子遮住她的羞郝
她并没有表演羞郝的内容,只是,我想只是只是
融化的不只是她的所在,还有我的所在
这是全部的关键。如同睽睽之下我暗暗的祈愿

Nov 03

青海是一片神奇的土地,苍茫而深邃,广袤的高原上,山水、草原、寺庙、传说构成了令人神往、着迷的人间天堂。20078月,因为参加首届青海湖国际诗歌节,我去了那里的一些地方,美丽的蓝天白云、平静的湖水、虔诚的僧侣、悠扬的歌声、动情的舞蹈,甚至金黄的油菜花,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还潜存在记忆里。在那片土地上,我们远离尘嚣与浮躁,我们获得宁静与安详,我们感受大自然的伟大,我们体验生命的渺小,我们因为和世界的融合而敞亮,我们因为呼出浊气而升华。我本来很少写诗,可是那一次,我却写下了一组短诗,歌唱那神奇的风景和独特的文化,歌唱纯净境界中的一种心灵的升华。我甚至觉得,一个人到了青海,如果没有感受到一些诗意,那一定是没有用心或者心灵已经麻木。但是,我毕竟是过客,毕竟只能获得了一些表面的感受,不能像昌耀那样把整个的生命都投放在那里,当然也不可能像他那样写出痛苦、迷茫又苦苦求索的诗章。

读到章治萍的诗集《青海地理诗典》,我再次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一次难忘的时光。

对章治萍,我并不陌生,虽然我们不曾谋面。我曾读过他的几部诗集,如《纯情男孩》、《章治萍爱情诗集》、《大巅地》等,为他对诗的痴迷而心怀敬意。在地质队下岗之后,他仍然坚持诗艺探索,在无锡创办了一份民间诗刊《诗家园》,开办了“诗家园网站”,在诗界拥有自己的影响。章治萍出生在无锡,但不到十岁就随父母去了青海,在他的心目中,青海才是他真正的故乡,1988年回到家乡无锡却被他称为“客居江苏无锡”,足见青海对他的影响有多深。我一直觉得,一个人的童年和故乡的经历能够影响他的一生,是他的人格中最初的也是镌刻最深的因子。童年和故乡的记忆往往决定一个人的人生路向甚至终生选择,许多诗人、作家的创作都和童年有关,譬如鲁迅、冰心、艾青、臧克家、老舍、沈从文、艾芜等等。由此可以推测,青海对章治萍的影响应该是非同一般的。

这些年,关于“文学地理”、“诗歌地理”的争论非常热闹。诗歌与地理的关系很复杂。这种关系有时只是表面上的,诗人借助一些地理上的名词来抒写自己的行旅,表达某种人生体验,并没有深入到当地的文化的层面;而有时则是诗人融合到了一种特定的地域文化之中,通过对地域文化的深度体验来抒写诗人的文化之思与生命之悟。但不管怎样,诗歌与地理、诗歌与地域文化的关系受到了越来越多的重视,这是令人高兴的。这种重视使我们能够更深入、更具体地体会诗人的创作与心灵、与文化的血肉关联,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诗歌的大而空的抒写。在感受青海及其文化这件事情上,章治萍有着和其他许多人不同的优势,他长期生活在那里,而且是青海煤炭地质局下属地质队的职工,曾多年去一般人无法到达的地方进行野外作业,当然,那也是艰难的精神洗礼。

仅从编排上看,《青海地理诗典》就是一部独特的诗集。每一个篇章均由三部分构成。其一是图片,其二是图说,其三是诗。图片使人能够通过视觉直观地了解诗人所抒写的对象,尤其是对于没有去多那些地方的读者甚有价值;图说是对图片的地理位置及与其有关的历史事件、文化内涵等的基本介绍,是解读诗人作品的背景材料;诗人的创作有时以这些图片、图说为基础,但并不是一般的“诗配画(图)”那样简单,在更多的时候,诗人则展开丰富的想像,将个人的生命体验与这些地理、文化融为一体,或者生发出一些独特的思考。用一个不太合适的比喻,虽然每一首诗、每一幅图片都可以独立存在,但这些元素组合起来又使每个篇章像是一部具有“多媒体”特征的综合性艺术品,通过视觉、心灵等的共同作用,使诗的阅读和欣赏方式发生一些变异,与读图时代的阅读习惯、思维习惯有效地结合起来,并将一些人已经习惯的“浅阅读”推向深入。

试举有关各拉丹东的作品为例。诗人选择了一幅各拉丹冬雪山的照片,蓝天白云与野山白雪相互映衬,构成一种宁静、开阔的画面。图说是这样的:“各拉丹冬(格拉丹冬)位于海西州格尔木市唐古拉山乡南部,临近西藏,系指唐古拉山脉最高的一组雪山群,主峰海拔6621米,为典型之角峰。长江的上源沱沱河即出自各拉丹冬雪山,与长江南源当曲汇合后称通天河;南流到玉树县巴塘河口以下至四川省宜宾市间称金沙江,宜宾以下才始称长江。”我们由此知道,各拉丹东是孕育南方中国的长江之源头。诗的题目是《各拉丹冬。鱼化石与骤起的天籁》,诗人通过遥远时代的“绞杀”和当下的天籁,抒写了历史的残酷,岁月的沧桑:

 

那都是到处膨胀的子宫哟。我们的天空充满辗转的黑暗

鱼在黑暗的生命里生长眼睛。于是才有了遁袭的水

有了汩汩不绝的江河之魂,那流动的诗章

来自雪藏的坟。忽闪的眸是坟的卫星

 

辩识着一大片一大片生长着化石的宫壁,我们和鱼

在某一个旮旯叫唤着。一定叫唤着膨胀,叫唤着天明

当然,或许还有骤起的天籁

在鱼尾的摆动处,扑簌着陨落的星星

流向澎湃之方,逝水不逝

 

诗人充满欣赏与敬畏,更有无尽的忧虑。长江因为沧海桑田的变迁而出现和长流,生命其实也是如此,没有消失就没有新生,没有放弃就没有升华。这是规律,但也令人感到一丝沉重。难怪,向卫国先生曾这样评介这首诗:地质的演变和历史的演变一样,它们引起我们徒然的“伤痛”和无限追思,那“激浊扬清的鱼在青藏高原的岩石中永远地消失了,只留下一大片一大片生长着化石的宫壁让我们怀着无限伤感地小心辩识,幻想着一个骤起的天籁。(见《他独有的青海意识”——略评诗人章治萍近作》,载向卫国专著《目击道存》,由人民日报出版社于2005年出版》)

当然,《青海地理诗典》的主体还是诗,它们体现了诗人的发现和创造,有着诗人心灵的回声。诗集中每首诗的题目均由两个部分构成,前面是引发诗人灵感的地点,这些地点和青海紧紧联系在一起,整本诗集合起来,就构成诗人心目中的“青海地理”;后面是诗人的情感体验和抒写的主题,是具体的场景引发的诗人的“心灵回声”。二者之间由句号分开。这样的诗题曾经见过,但整本诗集的诗题都采用同样的方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对这种做法可能具有的诗学价值,还需要进一步观察。在我看来,取消诗题的前面部分,诗题照样存在,不会影响读者的理解。作者也许是为了强调“青海地理”才采用了这种方式。

在人们普遍的印象中,青海有的是宁静、虔诚与动人的传说,有的是悠扬的歌声,但章治萍的许多作品却充满思想性的人文意义上的“事件”冲突与“角色”抗争——诗人于宁静之外发现了生命发展中的艰难,同时蕴涵着对于崇高、神圣的向往。这有点像是追寻诗人昌耀的诗歌路子。章治萍对昌耀是怀着崇敬之心的,他在《湟水河。诗人魂与朴素的抒情》中写道:

 

沉重地跨过诗歌的天空,自家的芍药不能解困

自家的孤寒。西伯利亚的风曾经恣肆过

诗人沾满砖泥的双手。和着这条河的混蚀中的清婉

就着芨芨草的芬芳,狂嚼童贞般地语言

长出苍茫一片

 

……

我曾蹲在淹没我意志或者理想的低岸,面对你屡屡探起的颅

不肯将手中的顽石抛弃。抛弃在零敲碎打的清晨

我知道那便是思想——便是渐渐明亮的今天

 

我的眼前充满干嚎的黑夜,在证实寂静的晚会上

我知道没有捕狼的人关注着狼的存在

大概是人们睡了,并听不懂狼的善意之歌

 

昌耀曾经在湟水河岸生活了多年,通过章治萍自己写的一些诗文,可以知道章治萍同样生活在湟水岸边许多年,并且少年时曾经常到湟水之畔为家里挑泉水,故他对“这条河”的体验既十分深重,又十分清晰,诗中的“芍药”、“芨芨草”、“狼”等自有他独特的意味,使整首诗在阐述的行进中诠释了“一位诗人”乃至“所有人”如长河般漫漫的本质之美。章治萍对诗人身处逆境而体现出来的隐忍和创造精神深表赞赏,“顽石”、“狼”是对诗人人格的刻画,他的思想是“渐渐明亮的今天”,他唱的歌是“善意之歌”。这思想、这歌声穿透岁月的风雨流传下来,为后人分享,给后人启迪:

 

在很多年后,还是这条未名的长满沙棘的河流

站起了峥嵘的衣角。虽然那依然是黑夜

可我已经能够听出命运无奈中的钢强和崇高

 

如今在那缟素的两岸我寻找不到昂扬的“花儿”

在那通向火葬场的桥头上,我知道会有外埠的生客

在离你的灯火不远的地方,期待撑篙而来的魂

 

通过对历史的追寻,诗人于风景之外思考的其实是历史的烟云,是创造的伟大,是精神的久远,是抗争中的升华,是苦难中的微笑。“期待撑篙而来的魂”则是人们对文化之根的追想。

在青海那片神奇的土地上,章治萍并没有忘记自己是现实中的人,历史与现实的交织是他打量人生的基本手段,他从厚重的历史中获得了对生命来源的思考,又从现实中追索、寻觅历史的足迹,最终找到了一种可以疗伤的文化源泉。在古老的伊克柴旦湖,在历史与现实的交汇中,诗人写下了《伊克柴旦湖。牧命者与葬礼的使臣》这样深沉而激扬的诗篇:

 

谁承诺过我们不会因腐朽的时间而腐朽

虽然我们早知道那仅是出于对荒凉的崇敬

偶一为之,却振奋了我们整个夏天的蜷伏

包括单调的祈祷词和振聋发聩的天籁之音

 

伙计们如今在城市里历练了。我却没有忘记

拯救我的竹竿和一块顽石的根深蒂固

还有难以逾越的男欢女爱,那假设的

婚典确是属于魔幻而不曾需要肉体的倚靠

 

但是,总有使臣将我们拉近草莽的情节

逼迫我们重演被淘汰的厄运或者欣喜若狂

如同那玉不曾粉碎那珠不曾滴碎那魂不曾零粹

如同身体里膨胀的爱怨不曾穿透诗的亲密、歌的亢奋

 

历史是沉重的,现实也不轻松,但诗人并没有因此而沉沦。面对困境,面对被“拉近草莽的情节/逼迫我们重演被淘汰的厄运或者欣喜若狂”处境,诗人的人生底色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拯救我的竹竿和一块顽石”既是他生命的元素,也成为诗人精神世界的支撑。因此,漫步在神奇的青海大地,诗人虽然显得有些沉重,但他在沉重之中找到的文化的、精神的依托又给人一种上升的力量。

书中,章治萍有一个短章《巴音山。抒怀或寸草不生的绝地》,只有七行:

 

落日的霞光越发殷红如血

显然,在你刚刚被烘烤过的胸膛

植不活一花一草。仍然你硕实的躯体

与晚霞熔融为风景——风景内外

抒怀的情愫决不会仅仅是绝地的冷酷

我想,钟爱于孤独与寂寞的音符

早已响彻在大山的深腹

 

我相信,他的行走、他的思考、他的歌唱,也如同诗人所写的那样,即使是“钟爱于孤独与寂寞的音符”,也会“响彻在大山的深腹”,为读者所喜爱。这首诗是诗人野外作业时周围“风景”的诗意写照,但在写实的过程中有分寸,好像总有一个自己的音符跳跃在诗行之间,塑造着某种高贵灵魂的出现。我一下子有了与王若冰先生一样的感觉:“在一个消费、享乐、安逸的时代,如果没有一种苦难、牺牲、伟大而坚强的灵魂存在,没有有意义的诗和有重量的诗人存在,这个时代将轻浮如浮萍,并且注定将为历史留下一段空白的记忆。”这是王先生在《唳号与祈祷:章治萍诗歌的苍凉意识》(载《诗家园》2005年第3期)中的论述,章治萍的诗歌真的是常常在苍凉的表面上呈现出一种热烈的力量,我想能做到这点并不容易。于是乎,我理解了章治萍在青海当代诗人群中为什么比较独特,作品比较有史质价值。

读完这部诗集的书稿,我们会为诗人的良苦用心而深深感动,也会诗人对美的发现而两眼放光。这书稿中有二十首诗曾收入2004年由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章治萍个人诗集《大巅地》,叶橹先生曾有读后感说:“在章治萍以行吟诗人的身份而写下的许多青海地貌的诗篇中,他其实不是一个山川地貌的绘图人,而是一个以全身心的个人体验进入大自然怀抱的歌吟者。”我以为亦然。读这书稿,我们首先走过了青海的名山大川,走过了漫长的历史风云,走过了白云悠悠的轻松,也走过了荒芜渺远的沉重,更主要的是和诗人一道分享了他的沉思,他的快乐,他的苦恼,他的追寻……我们在宁静中体会深沉,在回溯中寻觅未来。

祝愿执著而勤奋的章治萍写出更多具有特色的诗章!

 

             20091027日于重庆之北

 

(蒋登科,诗歌评论家,文学博士,西南大学中国诗学研究中心副主任、中国新诗研究所教授、学报编辑部副主任、副主编。)

Sep 30

  幕启前演绎死亡
  幕启后运动虚无

谁知道是先死后生还是先生后死
或者说是排练幽灵般的死亡
还是演出狂鹰式的哀鸣
或者某些动物永远的搏杀
或者某些植物永远的淡漠
或者某些分子永远的融合
或者某些行为永远的背叛
或者 某颗流星永远辉煌的追求

哟,校雠千年古籍或者百年戏剧
却没有任何心意留下任何笔墨
或者骂骂 或者笑笑
或者走上心坎
点燃 血与生命

嗟叹有机物的消化和狂沙的流浪
绳绁于极地的阳光不在
斜卧于荒原的残败的跛狼
不再充满贪婪和新的渴望
而在另外一隅 却是
鲜花烂漫、嫩草蓬莘

呵 将品味与脾性归纳到一起
可以作到可以交合到一起么
意志的顽固与理想的缥缈
总是在山水间理智地碰撞与消溶
在极其痛苦地体验一个人战争的刹那间
分明有不是泪的东西重重地滴碎

撇开真真实实的强暴和舒展的舞蹈
片片雏叶被奸死于野地
那春意盎然的娥眉
不再动人地想入非非
或者 迎向激烈的雷鸣

在情绪尚未稳定之前
不可能拥抱炽热的爱恋
或者 在草味与贫穷尚未逃遁之前
不可能有安宁的土地
和土地上快活的生灵
只有抛开荣耀与嗔责的烈焰
不顾一切地冲向天宇
与我们的家园

以聊博一哂的无病呻吟
寻找理解与宽容的尺度
在神与动物之间诠释区别
首先得区别高贵与贫贱
显赫与卑微 聪颖与愚笨
甚至男与女 老与少 美与丑
甚至幸运与厄运

束缚精神与嘹亮的思想
蹂躏粼粼碧波与缕缕炊烟
处女般的卵石不再晶莹剔透
那漫游的幻想也随烟四处逃散
更有那不屈的浮萍
看似活着漫不经心
死时 却格外地挂肠牵肚
对芸芸众生
对大千万物

排练的过程是漫长的绝无仅有的
重复 只能重复过程的过程
过程的主题与致命的一击只有一次
也只要一次  只能一次
冗长的赘述不堪入耳
我们能不能安静地期待
平和地祝祷
冷冷地走开

哟 是缺少缺陷
还是缺陷缺少激情与理智
同情的眼泪没有濡染星辰
同感的掌声却惊吓了小憩的莺儿
枝梢颤动 森林阴霾
好像
没有什么可以挡住来者
和生者的蔓延

是的 在古前时代我们就呵护五谷
并因寄托希翼而倾注精魂
在征服了异已与极端之后
我们才制造了棺木和屠刀
为隽永的和风细雨
以及,确切的抗争
开始筹划自杀的阴谋
以及,冰冷的绳索
与枯萎的芬唇

于是产生了许多哲人
为吃掉蛰伏的芒刺
或者扼灭缄默的麦秸
不择手段 对 是不择手段
塑造起不朽的典例
与生存的荣光

但是 就在这样的岩缝间
我们匍匐得更远更远
奸邪与欺骗总是忐忑不安
总是被另一群哲人
一次次踏得粉粉碎碎

但我们依然总感到彻夜的疼痛
那不可医治的顽疾 或者
不可扶平的伤疤 或者历史
都无法改变我们长时间的魄落
以及,短暂的疯狂
从传说讲述到故事
一位姐姐和一群孩子
面对我们的眼窗
五彩缤纷地成长起来
为另外的传说或者故事
作好了躯体与精神的准备
谁能知道
脆弱的是声音
还是钢铁

当土地皈依我们
土地就被濡染着浓重的色彩
从尴尬的奔流不息的江河
到飘渺的忽暗忽明的星辰
或者如墓的丘岗
和缀泣的鸢鹰
以及,被荧惑了的驽钝

还有 还有曾经深耕易耨的庄园
开败过的鲜花不再绽放
稻草不再喷香
惭愧的田蛙不再无忧无虑地鸣唱
我们的不能复活的先祖
也不再唠叨成功的得失
或者失败的荣辱
至于黄纸黑字的信符
也不过是灰烟之前的妆容
岁杪之时轮回的钟声
真真地抨击着腐朽的时空
和脚下蹂躏的水土

矜持地告诫忌讳的风景
以淡漠的彳亍跟随灵者的不语
残阳俄顷即去
尘土漫溢 另一块土地
在土地绝世的一隅诞生
那就是朝阳普照的地方
是擎天一柱
是灯塔
是击败强敌的蚂蚁
垒起最高的山峰
耸立在我们耸立的地方

呵 欣赏竞技的超越与反超越
公正与不公正
猥亵的总是我们的宽容与善良
和永远无休无止的自刎
没有亦庄谐的戏剧
和翻编的契约

最后的一点烛火正在照耀
影子辗转难眠
忽儿开始惋惜流星的飞逝
缠绵于晶莹剔透的梦海
游戈着许多的我们
和我们的子孙

那是我们聊以自慰的清纯
与 幼 稚
不被思想左右的雀跃
同时逃开意志的束缚
欢呼踉跄之舞
吟唱襁褓之泣
剧情的氛围分外浓郁
虽然场外可能大雪纷纷
并且无痕于天宇
但总有奋翮高飞的先驱者
为一棵禾草
湮灭仅有的呐喊

  1998年5月4日于青海望阳坡(虎台)

Sep 30

《马厂垣遗址。那一场战争的歌谣》

淹没肉体与风景的流水夯过荒冢的裸背,掩埋泥土的岁月
生长着乱蒿野葩。偶遇的老汉讲述他爷爷讲述的故事,倥偬间
有许多粉碎的骨头被迫觉醒,他们仍旧高歌自己的军谣
仍旧一往无前,仍旧一决雌雄
仍旧一命呜呼……

攥紧他们于掌心,虽然我无法分辨
谁是吐蕃,谁又是契丹

《青海湖。暴雨突袭的夏天》

一场许多物质的鏖战。最终变成一种物质;
七彩的湖水静谧、安祥,而诗歌狼狈而逃。

《黑马河。阴沉如铁的黄昏》

冷静地听瑟瑟古风欢唱在秃岭之上,近处的大湖如宝珠卧于巅地
我们是包裹光明的一些沙灰,远处的辉煌却如日中天

英雄的骏马,战死在苍茫的岁月,我们却一茬茬长大
在无知中品味无畏,如同这似乎无关紧要的流水,谁知抑扬顿挫?

《耳海。曙光即将来临的清晨》

谛听在咸苦的大湖之畔,惟有您清澈甘甜;
晒干历朝侵辱的水份,永远的迷茫在我脚下蠕动不逝。

《茶卡。背靠盐湖的睡眠》

我嗅到自己的迂腐,撞进小镇迅猛而古朴的风里
淤滞在日记中的诗歌跃入了沃野。这一夜我深感到
智谋的膨胀,却不会诱杀任何生灵

这一夜我深感到温暖,被腌浸过的孤独
在绝望的崖畔找到伙伴。我嗅到自己的愚笨
拯救的过程,从星明月稀到星稀月明

《布喀达坂峰。对海拔的一种向往》

惟有在这个地方,这个高度,我不会在意二十八姊妹的忌妒
我会尽量地往高长,我会把头尽量往高耸,我想弄清楚
高海拔的窒息。虽然,我会隐晦在冰雪之中

《石乃亥。藏妹随着母亲叩向大湖》

或许是大湖的眼睛,长在该长的地方。她没有微笑,并不迷人;
上帝在她的前面,也在上帝的前面。所有的动物跳动同一颗心脏。

《哈尔盖。在一个漆黑的夤夜》

什么在不安地躁动叫喊?牛羊被风雨雷电堵在家里;
这时,我想不会有诗人仰望星月,虽然荒原仍在胸前剧烈起伏。

其实,我百分之百地相信,此时,夜空中仍有璀灿的星月,
只是,只是,我们一时看不见!此时,此时,唐曲正雄壮。

《坎布拉。呼啸而过的风景》

为某种缺陷,风景觑视着风景。主题偏颇却正对主角
扎根的素材长势良好,从东向西、从南到北
剪辑的片断足以令我翩跹——为许多陌生的眼睛
纵然漂泊一生,也要培植四季的迥异与沉醉

《尕让寺。莲花盛开在黄河之畔》

一千多年来,这朵莲花一直盛开在黄河之畔
立于多登神山之上,被莲瓣岭儿合抱,据说
她们一边显现寂静,而另一边显现愤怒

一千多年来,修行的大师们连续着圆寂之生,他们
于清净处传承菩提道上的馨香,一瓣瓣犹如慈母之手
时至今日,在我路过的村庄,我仍能找到向左旋转的经轮
据说,在七百年间,与邪恶的较量,你从未失败

一千多年来,那些被你拯救的信仰者与陌路的香客
拯救于你四大洲、八小洲之间,他们与你共淬苦与难
据说,那刻有金鸟的护身符,是“宁玛心髓”不朽的荣光

《玉皇阁。将冗情浓缩成疑问》

登临其上,谁能有“山河一览”的感觉?
我想,那“战门”也不能“德参天地”!
纵然儒、道、神一体,就能谓“万寿”?

《罗汉堂寺。昼夜绕转的老人》

你对佛说,我是坚赞,我是照管这寺的老人
佛说,这寺的兴亡全靠你了,你是寺的全部
于是自你开始,老人们前赴后继
甘愿做了几座母寺的子寺。只因那昼夜绕转的岁月
不仅不易打发,而且凶险重重

《冬次多城。一支流浪的唐朝古曲》

藏西卜格曲徜徉在你用白桦与云杉合奏的乐章里
情节跌宕起伏,主题却突显惟我独尊的魅力
在与世界鲜有往来的芒拉河谷,每一个音符
仿佛都沐浴着怀旧的情愫,那些冬虫夏草的精灵
便喜欢在你这样的环境中生老病死

饱含青稞酒香的韵味,我同时听到了过去和现在
那些既往不咎的逸闻轶事已经隐遁在逝去的风里
谁也没有愧疚,也没有谁幸灾乐祸——我们
我们摇幡招魂,我们与行进的古曲保持一致
在任何一个关隘之处,不论阴晴还是圆缺

子哈村的古城,他可以抛弃错综复杂的任何荣耀
却对自己脚下缠绵的尘土寸步不离

《乌兰金子海。沙海之眸》

我必须摈弃所有的形容词——谁能与她执手相望?
丽眸呈现无数想像,我的脑海却一片空白。

《柴达木山。1984年的几个片断》

1

对桀骜不驯的雄鹰而言,无疑,这是一个逃之夭夭的时节
虽然巅顶之雪诱惑着,风诱惑着,目光诱惑着……

2

在空气被贬抑的时候,我的确感到胸闷。每一个烘烤得通红的
黄昏,滚过山根下芨芨草的肩头,荒原仍充满生机——譬如
被“盐竹”簇拥的伊克柴旦湖,看似平静,心里却激情澎湃

3

鸦默雀静下的大山潜伏着种种险恶,扣人心弦的故事
时常上演——那些咆哮的雷电总是打在绝望的前面

4

我并非是斗风傲雪的狗尾巴草,我时常感到恐惧
如同没有找到巢穴的蝼蚁,不善言语,却心存感恩
——我只在月殇之夜,暗暗揣测凯旋的月份

《牛朗织女湖。并非传说的故事》

在你俩很浅很浅的表面蕴藏着很深很深的感情
我知道在你俩很浅很浅的表面没有仙气浮荡
我更知道在你俩很深很深的感情底下,匍伏着
源源不竭的、冷暖相知的、不离不弃的
内敛乖巧的、至诚至爱的
饱含咸苦的
泪水

《觉觉寺。一骡驮珍珠垒构的世界》

既然你是信徒们拜读圣地之前的一篇小序
那么,你肯定怀揣着经籍的精髓
反正,当我跨进那道无主之门
我就深感到自己将永远匍匐在自己的地方
品藻用一骡驮珍珠变换来的清净世界
经文的每个笔划都蘸着佛的慈爱与智慧
——释迦牟尼,俨如正午的太阳

《疏勒河。搭着空旷的河网》

像一片硕大翔实的芭蕉叶,欲落未落
安静地卧于托来南山和疏勒南山之间
她的根源所在,有矿山,有“花儿地”
而在她发挥到极致的地方,在措尔岗以东
有一支支曼吟的小曲,有集合黑色精灵的“希尔陇”
我用脚步细心尺量完她的长度,我发现
那一开始的冷寂之轻,到最后都变成灼热之重
更有那两边的叉颈之河,一次次阻我于原地
感受淤积在内心的诸般风情,音符自由迸发
曲折的长吟便在空旷之间迂回旋转
我怎能捕捉到像样的掌声
…………

此时,谁希望戛然而止?

《五龙沟。徘徊在无关与有关之间》

你没有别处有一个美丽的传说,没有人
在“龙抬头”的日子里向你致敬
虽然你们同名同姓,但你没有故事感动过玉皇大帝
红海、撒哈拉沙漠、阿特拉斯山脉……
我知道,这些都与你无关

你知足地生存在布尔汗布达山的西段
周边人烟稀少,却守护着成吨成吨的黄金
自新石器时期始,经吐蕃,至近现代
一种超乎寻常的天籁之声贯穿心脉
我知道,这些都与我们有关

《歇息河。假想在那桃林之畔》

高歌着《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穿越歇息河
从宗加乡到怀头他拉镇,走了三个县市
分了三个工作段,用了三个工作日
这支歌常响彻在天高路远的荒蛮之地

高歌着《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穿越歇息河
从宗加房子到西希,我们却没有歇息
我们没有掬一掌歇息的河水,我们只在其它
邂逅牛羊的地方窥望不知隐在何处的山村

《塔里他里哈遗址。诺木洪文化的祭奠地》

东靠海西哇河,西临搭里他里哈村
诺木洪文化在你的胸怀里锦延繁衍
一个“品”字古城,围绕着天然的广场
直到今天,谁在那里,谁就会听到
用兽骨演奏的笛哨小夜曲

《红河谷。捂熟于山谷的藏地歌谣》

啊,你高亢而流畅,鲜艳的主题
震憾每一位赶路者的心灵。或许是有意
或许是无意,你周围的沙柳在深情呼唤

《拉脊山。在上新庄眺望那雪》

东望,东望,在朝霞映衬下的拉脊山
像一位待嫁的姑娘羞怯地转过双眸
那雪,变成洁白的头巾随长发轻舞
她在聆听亲人的教诲,正午被溶化的水
亲吻过草,亲吻过花,亲吻过大地
虽然贫穷,但是幸福,没有人感到绝望
饮烟寻觅过的经验,在大山下传承
他们那种知足,使大山里装满富裕
那些一代代的儿女,以及
出出进进的日子

东望,东望,其实我离她很远很远
不必考虑她如果走下大山的生活,以及
日常生活中需要呼吸的台词

《门源大通河。1985年的片断》

1

源于祁连深腹,淌于达板山北麓
合于湟水,汇入黄河……
这都是您看得见的一生
而看不见的一生,从一开始
便不屈不挠地湮灭而不逝

2

在油菜花盛开的时季
馨香的风景里没有行舟的渔人
却有静坐于大青石之上的钩客
为几个词,常常思索得天空
下一场急急的雨

3

不错,常在清晨随您东去
过浩门,走仙米,行珠固……
一路风尘,一路逐诗的心情
在目的地劫持时间,所有的文字
都仿佛变成了一棵棵树
排列在河边

4

时尔凝滞,时尔奔放
时尔矜持,时尔汹涌
……。在万千变化之中,我看到
始终不变的一条路
通向历史的大海

5

她们一滴滴组合着向前涌动
我们一位位搭配着向前行走
某种关系在悄悄耳语
某种承诺在暗暗生长

6

彷徨的河水歌吟在迂回之处
勘探的人们跋涉在深情之地
多少叵测难料,总在义无反顾的征服下
被踏成零碎的难忘记忆

《平安白马寺。1987年的片断》

1

都说您尕,您却尕得厚实丰蕴
您一动蹄,古风就会吹过来

2

每每路过您
我就有一种骑在历史之上的感觉
虽然我对您的历史还一无所知

《民和东沟瀑布。1988年的片断》

1

这些水,这些水的精灵
从天坠地,姿势短暂而优美
朴实无华的主题横跨在两沟之间
或许少些炽热的青春激情
余韵却长隐于我们心怀

2

水的跳跃,无限地自由跳跃
是在展示她妙龄处女的丰采吗?
天作幕,地作台,涌自地心的泉
拥紧着祭入深渊,便成了
一池默默行走的湖

3

她们前仆后继地向前
跌倒、飞落、跌倒……这些动作
正是为了新的更壮大的集合
以及接踵而来的、新的
更悠扬的前进

4

我想,她们不会因忧郁或者忏悔而凋落
我想,她们一定是因为因某种心底的感动
而不惜将贫寒的自己狠狠地摔倒

在落地那一刹那
谁不见泪花四溅?

5

那些濒临消失的声音,那些飞落而下的声音
那些以死亡砸碎死亡的声音,那些
流传的新生儿的声音……在这,就在这
请耸直耳朵,放开心胸,伸展双臂
聆听波澜壮阔的生命之音

6

许多的事物以死亡为结束
却也有许多事物以死亡为新生
譬如这瀑,在未名之地

 
《民和核桃庄。行走在青涩的春天》

你落在我的肩头,应该是无意的
我想吃你,却不能吃你,应该是有意的
那个春天,的确青涩,却始终行走着
直到摸着卧佛寺前的黄河之水

——望着滚滚东去的母亲河
我感觉到成熟正一点点在体内生长
壮大、悠远……

《共和哈达沟。王妃的羊群》

1

在这里,形似不如神似
青草诱人的婀娜之姿,连白云
也想落下来

2

我相信有足够的余地留给了我们
或雄壮或悲壮的传说,我想
有足够的渲染时间,一群羊
是一群守护的大石,我想
也应该有足够的睡眠与觉醒

3

仿佛再不需要与正义或者邪恶对峙
羊群自由嬉戏的情景,我想
足以软化顽石的心肠,于是
它们成为王妃“珠牡”的牧歌中
不可或缺的主角

《河南仙女湖。王妃的“曲拉”石》

是女人,是土伯特女人,用心地
捡拾着一块块“曲拉”之石。在湖边
在仙女湖边,优美地摆动着女人的长袍
一种天老地荒的祈祷,便在长袍的摆动下
变得活灵活现。游牧的生活
从此平常,却很知足

 
《甘德鲁姆德果山。王的“口袋”》

1

那些睡眠的美,被岁月摧残成传说
幼童之哭,便变成传说的伴乐
听之,哭声越来越远
传说却越来越近

2

的确,王幼时被装在“口袋”里
“口袋”就在鲁姆德果山上,那山
宛若一只绵羊,那“口袋”洞口狭窄
里面却装着世界第一民族史诗
上百万行的长吟,据说
才刚刚开始

3

“觉如”就是传说中的王
或者是王演绎下来的传说
当你剔除人性以外的东西
只剩下一声哭啼,接着
一声哭啼……这一过程
从哭啼到哭啼的过程
是传说到现实的过程

《狮龙宫殿。王诞生在农历四月初十》

七岁的王住进狮龙宫殿
十八万户臣民聚集“玛麦达尕多巴”
哈达飘向黄河,每逢王的生辰
煨桑的烟火烘烤大地。大地因王
而多些色彩,王因大地
而成就英名

——王在上,请容探询
当年驮石的幼小狮虎
如今是否长大?

《哈拉湖。最后一滴咸咸的泪》

是谁的?是谁的?会是谁的泪
落在天苍地茫的祁连主峰之下?
那么恬静而柔美,那么隐匿而神秘
那些缠绕在您身边的野花荒草,是否
是您吐露出来的诗句?若干年来
您忍受最多的寂寞,体味最深的苦难
您竭力添充才华,最后却无视荣耀
您说不需要为您撰写传说,您说
孤独的存在,就是持久的珍贵
为珍贵而泣,就是隽永的水

《星宿海。1982年的遐想》

那是洪荒时代,智者修炼的地方吗?
问谁,可以得到接近真实的答案?
有人说是梦幻,说只能是梦幻
才能包涵眼前丰富的剧情
如此饱满的角色

那些天迥地异的景色令她鲜艳而迷人
鸿雁一掠而过,随即古诗难吟

那些洪荒时代,蝼蚁垒巢的地方吗?
问谁,都可以告诉今天正确的答案!
辽远、无垠、空旷、深厚,她佩戴这些饰品
卧于雅拉达泽峰下,给足我们虚构的空间
诸多波汶辗伤传奇的浪花

那些天迥地异的景色令她鲜艳而迷人
诗人一纵而过,随即尘寰难吟

《沱沱河。接近大江之源的印象》

1

诙谐的名字,不曾迁就于谁
涓涓源水正是通过你渐渐壮大
无人区内一根血脉,虽然不是大江的
最初,但不可或缺

2

近处的流水像远处的雪峰
一驼驼逝去,一驼驼来过
在如此安详、有序的滚涌中
大江呼之欲出

3

这是一种珍贵的拜候,在我年轻
尚属无知无畏的年代。没有诧异的风
没有走错路——在你的两岸
到处是回家的大地

《大武牧场。对一支骑兵团的遥想》

草原在无限地扩大。那一年我时常作梦
梦见自己穿越雪山,站在它的中央
我高举着战刀,没人能把我干掉。我梦见
我沉默在阿尼玛卿山的沉默之中
夜晚仍在唤偶的精灵也不知我要虚构什么
曾经的军号相当嘹亮,我理解不同价值的牺牲
而战马被砍倒的那天以后,不论是黎明
还是黄昏,都不再有得意的阐述
我梦见许多失落的乐器

《阿尼玛卿山。早年淡漠的记忆》

1

“意义决非隐匿在意义之内”
这是面对她我最想说的话

据说,沿山七天一绕
等于十三亿遍“六字咒”

2

山这么的生活就是山那边的生活
我知道,这会让许多人失望
她并非是一首好诗,一首完整得
无与伦比的绝唱。我知道
她是虔诚的、吉祥的、和蔼的
如同她对天,我们对地

3

哦,应该不需要等到最后
等到最后的月份来临,头顶
难道会是另外的星星?你听
在她冻实的胸腔里燃烧着火焰
所谓的蛮荒——许多人踏进去
呼啸而出的又是什么

4

在岁月拼命吞噬痕迹的时候
我的诗,竟被一些偏僻的词
折磨得死去活来

5

那是自传。在认清自己以后
将僵硬、褪淡、腐朽的词汇装上诗的翅膀
苍茫的世界因此而无所畏惧

《扎藏寺。鲜为人知的礼拜》

诡秘的经筒旋转于寺的最后,祈祷的女人
绕转在落雨的寺围。她手念长长的一串经珠
时常经过活佛的目光。活佛与女人非常熟悉
虽然与我一样,活佛也不知道女人姓甚名什
但他知道女人的所乞所求,更知道她
几天前来自何方,几天后将走向何方

这是一场鲜为人知的礼拜,我想
在湟水的上源,竟然有如此玲珑的古寺
寺前的幡旗被谷风吹得猎猎作响,却像
白杨立得挺直,不论是活佛还是女人
沉浸在那样的土地之中,我一万个相信
重要的不再是种子,而是寺内寺外的空气

《唐古拉山。被敬仰的英雄敬仰的苍穹》

像一团渐渐衰竭的火,静伫在大原深腹
渐渐冷却,刚强的意志渐渐开成,被人崇敬的
被自己珍视的形象渐渐步上高台,她无怨无悔
誓为大原之桩,昨日拴住战马,今日拴住牧歌
昨日拴住英雄,今日拴住了黎民

她是一团渐渐衰竭的火,曾经激烈过
沸腾过,那些被喧哗掩埋的岁月并未走远
它们就在今天的脚下,它们是黎民脚下的尘土
莫须飘扬开来,也莫须聚集起来,它们
随意而安,就在这片修远、悠长的原上

她确是一团渐渐衰竭的火,期待在巅地中央
虽然启蒙好像尚未重新开始,但是某种感染
已经深入体肤。她的黎民已经视她为神
昔日的争执与不解已经莫须提起,应该阐述的
是事实,是离开挽歌与荣誉的变奏曲

《却藏寺。1988年的邂逅》

整个夏天,我在南门峡下望眼欲穿
传颂的经卷祈诵到最后,那个狐单的人
仍然身处狐单的困境。而整个寺钟
已经在整个夏天鸣响浩荡之风

《龙羊峡。1995年的抵达》

用半个昏眩的日子靠近你,没有约定
也不存在轻蔑的倾向。我的词汇酌情而行
为一滴水的相聚相散馨竭所能
惟一的感觉就在这里,进入,退出
退出,进入,狭长的主题层出不穷

于是我们看到,一泻千里的故事
被许多路人热情捧读之后,心向大海

《西天瑶池。库赛湖畔的短吟》

一个悲伤与欢乐掺杂的传说,只在天上有;
地上,云的走远是为了斯人的走近
飘渺的短吟中谁在回首

《仙米林场。听一片落叶在吟诗》

希望混淆在绝望之中,我并没有将你珍藏的可能
无限扩展的手臂吮吸着绿色的声音和水
听一片落叶在吟诗,我就变成诗中的一个文字

清翠的爱与婆娑的情交织出生活,在最浅处
孕育着最鲜新的时光,飘落的过程贴近率真与纯朴
诸多叹息渐渐被排解,空气浓郁而清馨

当你落定于枯叶之上,思念便不再孤独
这时人们会记住你的俏立之姿,于主题之上
我所理解的诗歌必然如此简扼而确切

《狮子崖。痛楚在记忆中犹如风尘》

风将尘吹得越来越死。一层层犹如年轮
受伤后将痛楚环抱在胸前。还有从崖畔
不停抖动的岁月,经历过撕咬、搏斗
甚至浸透着哀恸的生死之战,于殓葬的当夜
流逝了更多的泪水
与风尘

——那依稀可闻的吼声
会是多年以前,或者多年之后
立于崖巅的碑铭吗?

《珠固寺。王妃侧身而过的夜晚》

松多塘成名于那一刻。盛名之下
侧身而过的女人泛起涟漪,许多的星辰
身在天上,心却在地上。已然流逝
份量被加重的时光依稀可握,蚁聚的寺
辉煌在外面,空寂在里面

《金巴台古城。春风从疮痍处酝酿》

墙垣虽已坍塌,但遗址仍清晰可辨
立于立过战旗的地方,一把血脉
既不愿批评任何一块土坷垃,也不愿
讴歌唳号于高空的苍鹰。春风
酝酿于疮痍之处,她们不仅修补裂缝
而且,将敌人揉合为一体

《门源敖包沟。恋爱的热情在沟口扑面而来》

或许,那天并非是合适的时机
当伙计们雀跃于沟口,我在冷静中觉察到
恋爱的热情扑面而来。深陷于岁月的黄金
变得乌黑锃亮,因沉默太久,稍有感动
她便会燃烧出幸福的舞蹈

我们在她幸福的舞蹈中领略幸福,或许
目光并非要撞合于一点,满目的景色
在贫寒中组合富饶的家园。穿梭于沙灰间
寻找最佳的叙述方式,掘出所爱所恋
将之前惟一的信物视作今天惟一的真诚

《门源簸箕湾。1985年的一个画面》

奄忽之间,从湾口到湾尾
我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包括望见
骑在马上的一双深深的大眼,那特有的纱巾
特有的背影。好像簸箕湾芊芊的背
这应当是真实的发现

《门源冷龙岭。眼帘映过的影像》

走在阡陌的诗行之上,时有莺鸟飞起来
岭下的庄稼简扼成剪影,岭上
升腾袅袅的青烟。那是年复一年的生活
在年复一年的翻犁中渲染冷暖
种植巅地之北贫瘠的四季

《民和松花顶。并不显眼的山峦》

连续地经过他的胸前,在那个盛夏
没有捕获任何灵感,只看到几只粗俗的麻雀
在巅地边沿并不显眼的坟莹四周
飞来飞去。那坟头的野花
傲然怒放在海拔四千米的地方

《民和喇麻寺。乾河滩头纹络清晰的老眼》

从他的老眼中汩出几丝老泪,溢向四方
看似不够深沉,主题却种在纹络清晰的垅上
随着他的身影被夕阳渐渐拉长
种子正渐渐进入安宁的梦乡

那天我没有邂逅德高望重的喇麻
只碰见几位嬉戏的孩童,在灿烂的寺角
一掠而过。我想,那就是祈祷的天

《民和卧佛寺。邵儿呆沟之畔的太阳》

不知是不是所谓的缘份,同样的睡姿
出现在同样的氛围里。在沟中
在太阳隐遁于沟底的地方
绿色的生灵照旧恋爱、结合
沿沟退去,怀着佛的叮咛

角,有大有小
佛,有吗?

《民和秦家岭。背靠甘肃的青海村庄》

稍不留意,我们溜进甘肃的地界
在甘肃的坪沟,在一处残墙之上
我用红漆写下:下(下川口)秦(秦家岭)线
最末号测点。青海煤田物测队电法二分队测量组
1988年5月25日于青海民和秦家岭

第二天,电法组的人告诉我们测量组
在我那些红字之上,被人用土坷垃涂道:
“这是甘肃的地盘”,后面还跟着三个惊叹号
我心里骂道:这个秦家岭啊,害我丢人现眼。

《大通黑林河。1981年的漫吟》

如小说中的插图,独自晨鸣的鸟
在黑剌林间自由跳跃。舒缓的河水
从人烟罕迹的西边涌来,夯在土地
撞吻大石,拥紧沙滩……一路欢声笑语
不曾有半点懊悔与失望

独行的人,口吟着优美的古诗
将押韵的风味表现到极致。往常
并不相识的事物一下子都亲切起来
隐去几尺几米就会增加几尺几米,如同
那流水,逝去多少就会增添多少

《大通娘娘山。1982年对一段史料的诠释》

因一位娘娘,原本另有芳名的大山
被史料记下如今这个名字。娘娘死于此山
皇帝下诏改名,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他不知道,他的开始与结局
使百姓活在重峦叠嶂之中

《湟源药水河。日月山淌下的公主泪》

我想像是这样的景致:公主回望长安
泪珠滴下日月山后悄然东流而去……不堪凝视
被泪唤醒的的冰洁如玉的莲、蓬勃如春的草
更有积怨渐深的寒冬之雪,那些原本
聚拢在高山之巅的精灵们,宁愿牺牲自己
也要孕育一条拯救生灵的回家之河

《丹噶尔明清老街。白海螺与西戎羌地的先民》

“白海螺”,这藏语“东科尔”的蒙语音译
确定你曾经是大海之边,海水曾在你的脚下鼓荡不止
这其实离我们并不遥远,那些西戎羌地的先民
不仍在老街上操练他们的买卖艺术,诸多商品
仍是我们目前所珍惜的。譬如传统与精神
还有匮乏的。譬如真诚与文化

《湟源石堡城。哥舒翰与残存的木栅栏》

雄鹰呼啸着划破云霄。用金属连接的木栅栏
曾拴过许多战马。那一条条赤诚的生命
曾被拴在哥舒翰的命上,如果哥舒翰死了
他们必然死去。但是,哥舒翰活了下去
他们,他们中的许多生命——不得不信
却丢在如今荒芜不堪的城上。城上
到处是石头,已经被分开的、分化的、分散的
更多的却是扎根于大山的,我们无法清除它们
它们却能够感染我们——只要愿意
在不知不觉的岁月里,英雄的名声
只不过是路人谈笑间的一阵轻风

《平安十四世达赖故居。短短的祝祷》

幸福的诞生。或许,也是责任的开始;
流动的尘埃落在那里,那里就是尘埃的神邸。

《平安洪水泉。色彩有序地排列起岁月》

如同腔正调圆的“花儿”一点点渗入心肺
色彩在四季的衍变中一丝丝映上脸颊
黄土、青稞,低岭、苞菜,……诸多的
景物与植物,生物与动物,在老天的眼睛里
正组合成岁月的窗帘,撩开
是千百年个昨天的展示,拉上
是千百年个明天的憧憬

《瞿昙寺。难以逃遁的向往与芬芳》

难以逃遁的向往与芬芳,从我跨入的第一步开始
就与我的眼睛和心灵绑在一起。高高的经幡
垒构在世界的世界里,信众活在寺的寺里

劫后余生的喇嘛一定知道创寺僧的辉煌
与衰落相比那是不朽的阳光。栩栩如生的壁画
会是瞬息的向往生长在万年的芬芳中吗

《乐都柳湾。祈天的蛙丫与轻歌曼舞》

朝阳每天都会经过,晒过易粹易残的陶罐
或者仰面问天的手臂。我们有时看不见
却不能说不存在,就像稚嫩的蛙丫
知道为谁而祈祷,却不知为谁而歌舞

光明因黑暗而光明,至于一代代锐进的文明
总是在泥土的熏陶下变得乖巧而悄然传承
莫须深究因为什么而使蛙丫消失在光明之中
在她的演绎世界里,正因黑暗而孕育着朝阳

《乐都杨宗寺。犹如莲花之蕊般的崇敬》

顺着惟一的路攀向你,不想在路边留下
怯弱与亵渎,迎着向上涌动的风,涌动的
热情与真诚,嗅着向下滚来的莲花之芬芳
还会有谁不被陶醉?是过去或者将来承诺的普渡众生
面对今天,还会有谁在意修行的漫漫过程?

《互助佑宁寺。当命运深陷于世尘之中》

我坐在寺巅观望湟水之北的大片原野。
秃山。断崖。老出心脉的古树。擦出皱纹的长溪。
鲜有跪拜者虔诚而来,也无灰暗的云彩打心头掠过。
号唳之鸟在林间盘旋,驱之不散;
梵净之音在寺院缭绕,拒之不逝……我注意到,
当命运深陷于世尘之中,往往会有这样的场景:
最后念经的人,正是最早刻经的人!

《互助雪石崖滩。1987年的断句》

1

康烈尖山腑视着滩上的人与牛羊,那里
盛产冷漠的风与六月的雪花。总有男人
从滩上走向她,也总有雄鹰
从山巅冲下来,虽然不能确定最终的愿望

2

我感受到一切都被静止的恐惧,山与滩
没有一行活动的诗句。若大的山,种不活一棵树
若大的滩,生不出一株草?我最初的路
充满未解的勘探,但是,我必须开始

3

死水困惑于感动的对象,一潭陈年的思想
叫我琢磨了整个夏秋,等到将她读懂
冬天又将她冻结。厚厚的隔阂
其实只挡着薄薄的信仰。如同蜻蜓的翼

《化隆夏琼寺。陡峭或渴慕之巅》

是谁,通过殚精竭虑的垒构诞生了您
人们敬仰您六百多年璀璨的寺史,一次次攀援
一次次检验着纯朴与虔诚。磅礴之势
将丛脞的人脉连接于一体,脆弱的目光
淬砺过太阳,所有的语言便聚拢过来
赞美、歌颂;歌颂、赞美……。神灵之下
谁还会担心从后崖飞起的大鹏

《化隆巴燕遗址。2007年一次未完成的追怀》

一种若及未及的疼痛,随着我的血液在我全身行走
我看到不能言语的神,和能够言语却无人谛听的人类
我感受到历史里虚伪的真实和真实的虚伪。我了望到
丑陋而壮实的土地在光明而凌乱的天宇间倔强生长
我揣摸到悲伤的水,在缄默的大山之侧吟唱史诗

《泽曲。逐渐演进的乐曲深入心扉》

荒原之露从诸如干隆喀、吾日得尕空、迪日公玛的脊背上一划而落
过县越乡奔袭百里,在旷远的梧桐村潇洒地注入黄河。一路之上
几十支悠扬的曲子为您传吟,有名的与无名的、清冽的与混浊的
都为您的壮大演绎着的大悲大喜的新生之歌。逐渐深入心扉
慰留之挽从诸如完钦宁、呼达斯多、完钦塘的丽眸里一闪而逝
那黄河啊,那心中最后的归宿啊,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兴海蘑菇山。过程或意趣的采撷》

欢快从厚实的土地上生长而出,莫要挑剔
她们会体谅四季的艰困,而将生活擎挺到最后
这是一个意趣盎然的过程,在恬静的期待中
采撷鲜美与温馨的手指,书写着大自然之秀美
纤巧的少女,或者腼腆的姑娘,在这个过程中
都扮演着意味深长的角色。譬如远嫁的新娘

《兴海羊曲古文化遗址。仿苏轼<江城子>》

千年文化聚河湾。
莫探源,
水自流。
“河卡”之盆,
残片难复原。
纵使春秋几度回,
城难湮,
砂满滩。

子孙列堂马家窑。
阿曲乎,
香让沟。
“卡约”之谜,
谁人再勘详。
惟有半月悬辛酸,
一泉泪,
两眼沾。

《曲麻莱约古宗列。伶俜的大河之源》

盼望已久,却仍从未去过那片土地
甚至,尚未在梦中徘徊到那里。我知道
在品味宁静的空间里,辽远的伶俜之诗
潜伏在四周狂野而镇定的空气里。
一代代挑捡下来的文字,从暗自呻吟
到大声哭泣,只经过短短的血落剑锋
顺着岁月辗转的河床,渐渐壮大

黄河因这些文字成为一个民族的象征
他们拥紧于一体,时尔欢笑时尔热舞
当然,他们有时也剧烈地碰撞!
是的,我一直想生命碰撞生命
会不会像玉石一样发出玎玲的声音
我常想水与水的揉合怎样才能更加流畅
而腐朽在酩酊大醉之后死如烂泥

在更多的岁月里重复行进在一条路上
生与死的五千年的循环,面对今天
我要问,我们习惯团结和进步了吗
会不会仍旧是:一千种的理由
可以被一个理由消灭,一千种的希望
可以被一种希望殁没?会不会
一条大河的命运可以被一滴水消灭

《治多珠撒草原。自然而来的踯躅之音》

牧草在生命的罕迹处衍蕃春色
不论是俏立着还是娇趴着
她们都依恋着怒放的格桑花
还有白绒绒的羊羔花、紫色的蜜花
和金色的野菊。岁月烘烤之下
腮红写着青春的羞怯与如火骄阳

谁步入辽阔的家园期待感悟到永恒
或者,谁坐于帐篷之畔了望生活
夕阳下牛羊与牧童的剪影拉得很长很长
归雁下,悠扬的歌声拉得很高很高
当草原上的人视自然而然为永恒
生活就像翱翔的雄鹰令人向往

《都兰阿拉克湖。温暖的东昆仑或绿州之母》

这是祖国大西部一座普普通通的湖
是青海高原上一座不大不小的湖
它普通,却是大巅地之上难得的淡水之湖
它不大不小,却是一片绿州的母亲之湖

它的母性在“温暖”(1)的簇拥下
使四季原本的变化概括为一种风景
一种便于生存与成长的色彩格外贞洁
对他们而言,一种顽强便是他们的精神

就我而言,东昆仑的壮美足以激动不已
更何况奔赴而来的诺尔浩里河,传承着
巴隆、香日德远古的血脉。敬畏天堂
我想便是敬畏每个人孩提时憧憬的家园

注1:其县名“都兰”为蒙古语,是汉语中“温暖”的意思。

《囊谦白扎煤矿。从一份资料上获得的灵感》

1

不禁肃静,在靠近西藏的巴曲之东
很少的人给很多的人开采着太阳
这容易理解。不容易诠释的是
黝黑的太阳变成灰烬的过程
以及托举它成为太阳的主人

2

虽然很清楚,是森林转化成了煤炭
但是,通过焚烧,为什么烧不尽森林的生命

3

苍穹在更多更多的情形下是仁慈的
这谁都知道。至少,某种情形下
在大自然面前过分荏弱,或者过分贪婪
不一定谁都知道,苍穹下就多一座坟莹

4

我想,不是所有的埋藏都是最终的死亡
只要不丢弃奉献的理想,一场灾难
或许正是新生的开始。譬如这小小的煤矿

《循化骆驼泉。白骆驼与一部<古兰经>》

当驮着《古兰经》的骆驼化成白石卧在泉边
撒拉族的先人们就决定在那里住下来
那地方叫街子,原本据说是一大片荒原
可是如今,周围的每个村庄
都耸立着高高的“月牙”,在礼拜的时辰
你会望见许多纯朴而善良的眼睛
虔诚而来,虔诚而跪,虔诚而去
如此这般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如此这般代代相传的信仰,就因最初的传说
在奥土斯山下,在街子的骆驼泉畔
除了珍藏着那部演绎诸多神话的经书
还在一片生机勃勃的土地上繁衍了后人

《循化奄古禄拱北。一段短短的未名的记载》

未记载它的主人是谁。未记载何年何月何日因何故而卒
未记载他的后人具体是谁。是撒拉族?是回族?是藏族?
只记载着他们都对它顶礼膜拜。每年的八、九月份
拱北的天气正好,祈求幸福、平安的人们就一个个来了
有循化当地的,有青海省内的,还有大量省外的……

《循化狐跳峡。黄河在深深的眼帘之下》

黄河在这里远离路面
深蕴在峡谷之底
我一时无法听到她的歌唱

无语。黄河的缄默
因我激荡的心情而更加无语
其姿态又让我口吟长诗

我看到浪头拍击着大石
大石组合的大山之上
镌刻着一万年一万年的大河之痕

一个“狐”字是形似还是意指
好像不会再有回答的时机
虽然一些文字已经如约而至

《玉树神山天葬台。超度或者诞生的两行诤言》

玛尼堆隐藏着这个人生前所追求的一切信仰
而经幡飘扬着这个人死后所崇敬的一切言行

《班玛江日堂天葬台。一节确定在凌晨的安魂曲》

……那时。那时。我特别敬畏空气
于无形间畅行天底下每一个角落。佛塔
解尸台中间的铁柱。那时。那时……
将归宿随意肢解,并且能够有序地进行
直至空气被啄食干净,安息于天边

《祁连八宝农场。那一场大悲剧的小祭辞》

需要向谁诬告吗?我不得不说
曾经的繁荣来自四面八方。
三教九流。黑白不分
燃烧着的草。被强奸的花。
扭曲的阳光。干枯的大湖。
灼瞎的眼睛。阉割的民族。
还有,撕碎的文化。被镇压的知识。
莫须有的罪恣。很深很深。
上帝的仁义。很薄很薄。
凡此种种,都是什么?什么?
都是相什么的什么!我不得不记下
应该牢记的。谁都是原告与法官
整整十年,既不短也不长
天寒岁暮的年代,大地咽不下
被告的一滴泪。远处的八宝山
是殷红的。近处的八宝河
却仍是清清的,涤荡着人民的心

《祁连山。雄伟的开始或绵延的结束》

这是一座雄伟、绵延的大山
是密集着的、不可替代的大山的世界
在古生代,你曾经是大地之槽
喂育过我们的先民与先民的祖先
从白垩纪开始,或者更早的年代
你逐渐确立你的地位和形象
在之后的漫漫征途之中
你在恶劣的环境里慢慢长大、长高、长壮
就像我们,就像我们的先民和先民的祖先
大家看啊,山岭、河谷、盆地……
一顶顶,一条条,一块块,都有响亮的姓名

这是一座雄伟、绵延的大山
我曾经怀疑你能否驾驭得住
这一匹洋洋洒洒的野马
狂奔在一千公里的大巅地之北端
从东向西,或者从西向东
几多感概之沉浮或者悲愤之跳跃
你都挥洒自如。这是今天我所看到的景象
冰川、河流、绿洲……,在你博大的胸怀里
垒构成我们的家园,这家园
是我们江山的一部分;这家园
是我们神州大地重要的一柱基石

这是一座雄伟、绵延的大山
是勤劳的、挚朴的我们永不嫌弃的生息之地
是我们面对一切艰难困若的庇护之所
我们在你的身上欢笑、歌舞
我们在你的身上劳作、收获
我们在你的身上繁衍、传承
甚至,我们有时在你的怀里受到委曲
有时还会伏在你的背上暗暗哭泣
但我们,从未对你失去足够的信心
从未影响到我们对你的无限热爱
因为,我们懂得热爱你啊就是热爱我们自己

这是一座雄伟、绵延的大山
大到能够容纳我们的百河、千川
大到能够养育我们的先民、后代
大到能够支撑我们的理想、事业
祁连山啊,站在你厚实、不屈不挠的脊梁上
敬仰你一路开拓进取的伟岸之躯
我仿佛还能眺望到你更加壮美的未来
是啊,我们怎会停止迈向强盛、繁荣的脚步
汉族、藏族、回族……生活在祁连山下的各族儿女
会如同大山至今从未停止长大、长高、长壮的趋势
而把脚步迈得更加宽广,永不结束

《班玛多给尕玛山口。回首的风与定格的影像》

风将我的衣领吹得挺直
如同生在山口之崖边的刀石
回首,我看到
早年对种种事物的认识与对自己的感激
正在大自然的力量驱逐下
一步步迈入被收割的风箱
虽然,岁月越拉越长
影像却瞬息放映完毕

《治多通天河。抵达或在落雪天想像飞翔》

多么浪漫啊,连自己都无法分辨身在何地何年
硬要将先民与后人的纽带连接上这条河
大巅地。无人区。一个人。一群谛听着的露珠
那些最后贞洁的颜色涂抹在这条河将要永别的地方
被嚼食的草。被吞蚀的水。一匹马。一座浅吟着经幡
这些将要抵达创造与辉煌的生灵
此时此地,却没有一丝的兴奋与喜悦

《称多赛康岩画。凝固的火焰刻在凋残的岩上》

凝固的火焰刻在凋残的岩上,从那一天开始
凋残的岩,蓄谋着文化的暴动。你会发现
坦诚的笔触在蜕化下仍然刚劲、深邃
如同父亲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孩子。你无法逃避

《久治年保玉则峰。拯救我们的物质或者信仰》

她安详地祝祷着围转在她周围的人民如同太阳对于我们
你倚望着陌生的雪域景象斟酌贫寒的诗句如同水对于我们
我知道永远不会跨越却要摆出跨越的动作如同空气对于我们

应该是不知所措的时辰,当思想凝固成信仰的挚守
我们踞坐于峰下开阔的牧场,体验不能体验之重

《格尔木万丈盐桥。一段筑路的典范或颂歌》

1

一万丈的艰难之铺设或许是用一万个士兵的热诚所浇铸的
一万丈的畅通之逾越或许是用一万首诗篇的激情所讴歌的

2

匍匐于盐水之上的盐——那些随处可见的盐花
透彻而晶莹。鲁迅早说过类似的话:
在无路的地方走出去,那就有了路

3

在没有任何植物的盐海里,路的两旁没有树
那些高高大大的树,长在那里人的心中

《昆仑山。介于湖泊与河曲之间的诠释》

被想像的太多仿佛已经无处想像。湖泊与河曲
是他带给我们的礼物,或繁殖于一隅,或放牧于一脉
湿润而干燥,干燥而湿润,这特有的环境
决定你特有的认识:在特有的地方与年代
一切的宽广如同这个民族
一切的坚实如同这个民族
一切的伟大如同这个民族

这个民族,如同昆仑山一样
宽广、坚实、伟大

《海晏金银滩。音乐或美丽的邂逅》

多来米发——据说,宛若格桑花的笑靥
洋溢在金银滩的时候
音乐就从遥远的地方徐徐而来

这不需要我们记录下来——
这并非是特例的开始。
嗖拉西多——每一天牛羊都在咀嚼草原

《德令哈旺尕秀。当记忆的斑痕犹如水墨》

莫折断,当记忆的斑痕犹如水墨
许多容易破碎的石头会聚集在一起
破碎与破碎的结合还原成石头
这石头便有了灵性,有了生命
在你寒冷的季节它会带给你温暖
一炕缠绵,日夜皆长

旺尕秀,像一位离家很久的男人
回来温暖自己的女人。于是四季
不再那么分明,月亮也总是残淡
天上与地下,忙碌着采掘的星星
伙计,请把你头顶的灯点亮
一幅水墨,浓淡均宜

《乌兰鲁芒沟岩画。擦而未消的部落印记》

请准我在你刻满苍桑的额际
吹灭饱经风霜的灯火。岩石啊
彩色的河流在你内蕊高涨

你的对面是一群抵挡风沙的沙棘
那些庸俗、低劣的叛逆者。或许
它们在被扫落前正洋洋得意

我并不会就你的简练而怀恨在心
其实,你的主题充满陷阱
凄美的笔划并不是你要的全部

植一个部落于你思想深处吧
倘若,更多的部落在日落前抵达
渴望与祝愿会不会更加深刻

《德令哈巴音山。抒怀或寸草不生的绝地》

落日的霞光越发殷红如血
显然,在你刚刚被烘烤过的胸膛
植不活一花一草。仍然你硕实的躯体
与晚霞熔融为风景——风景内外
抒怀的情愫决不会仅仅是绝地的冷酷
我想,钟爱于孤独与寂寞的音符
早已响彻在大山的深腹

《可鲁克湖与托素湖。一淡一咸的时尚组合》

好像这已经不是一个比喻的时代,诸多的巧合
相隔的如此有趣:大小相映,姿态相配,咸淡相宜
就连通向圣城的天路也不偏不倚地从中穿过——
南边是雄性的牦牛,越嚼越劲道
北边是雌性的绵羊,越品越温柔

《大柴旦绿梁山。曙光或笼罩的蚕纱》

1

明朗之晨,被腌制的绿梁山不动声色
既无转场的牧歌,也无流浪的狼烟
固执的曙光却时常漫过湖堤叼醒单纯的睡眠
那时候我们就进去勘探岁月,岁月
就像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那道陡峭的山梁

2

朦胧之晨,湖里的山更加清晰
而湖上的山像大地一位小小的婴儿
笼罩的蚕纱涵盖着母子间紧密相连的亲情
如果过于直接会缺乏意境的衍化,那么
就让姓名故意隐匿吧,在入夜之前

《大柴旦茶冷口。呼唤或赤裸之舞》

那一天,挤满行人的班车开向冷湖
他们向北而去,那里是石油局的驻地
还有一些车,孤单地拉开很长很长的距离
向西,向西而去,那里有七个泉子
是我们渴慕沐浴的地方

那一天,我们在茶冷口的小山上捕食寒风
喝饱后我们就跳起赤裸之舞,那种疯狂
好似在世界的末日,或者是开世之初
没有人嘲笑我们,在望远镜里,那些路人
不过是一只只匍匐的蚂蚁

《循化孟达天池。路过已是奢侈的幸福》

    多年以前我赞美过你
    在《中学生》的全国征文中
    我把辽阔的青海誉为可爱的家乡
    而你——孟达天池,是我家乡的一位骄子

              ——题记

那天从官亭逆大河而上
你在我的左侧隐遁的很深很深
我只能看到高耸的山崖
山崖上形形色色的动物都在咆哮
据说没有人接近过它们
如同大河印在山崖之上的胎记
那被岁月镌刻下的故事
虽然内容已经陈旧
但是,听众却一直没有减少

你在大河的右侧
在矮矮的云彩之中
在拉脊山东端,在记记里
你在我心房已炽热多年
常听到莺儿在你周围举行晚会
我知道并非是季节的错误
如果心愿还需要等待
如果躲避是最终无奈的选择
那么,路过已是奢侈的幸福

《平安平安镇。恋爱故事或最后的祝福》

在诗典的最后,我选择她
一段曾经牢记但已忘记的叉道
不知通向何方。那铁桥是小镇的西门
我们在那里拍摄了一部小说
在我的诗刊上放映。如今
虽然我已经忘记内容
但是我不会忘记——在最后时刻
她的印象就是小镇的印象
我的祝愿就是小镇的姓名

Jul 03

          17

  说到诗的教化,你不认为中国近当代的诗史便是教化的历史吗?汉语新诗无疑从一开始便承载着难以承载的教化的功能——请注意,其它民族的诗歌史自然也承载着教化的功能,但对近当代磨难重重的中华民族而言,这种功能格外深重。远的不说,举个发生在解放后的1967年9月至1969年10月间的广东阳春的事例吧:据《阳春县志》记载,在所谓的清剿“四类分子”运动中,全县20个公社304大队中有264个大队发生了“乱杀”事件,非正常死亡达2600多人……当我从广东著名诗人陈计会的诗作中读到这样的史实时,我除了感激诗人的责任与良心外,竟不能别无它说。
  我们能够指望什么,对于我们的诗歌!
  对于诗歌,我们能够指望我们什么!
  在互助的佑宁寺,在民和的马场垣,在湟源的扎藏寺,等等,在这些曾经激烈的战场上,在曾经的国与国之间,在一个民族与另一个民族之间,在同一个民族之间,等等,那些真真切切地发生过的大大小小的众多劫难,难道如同围棋之劫仅仅是楸枰之游戏吗?
  如果说围棋之劫考验的是弈士的智慧,是一种痛苦的幸福享受,那么,人间之劫难考验人类的是什么呢?难道仅仅把它们视作“前车之鉴”而记载到我们的历史中去吗?
  我想,在这方面,诗是最好的工具,它在“教育”与“溶化”诸方面有无形胜有形的巨大价值。我相信这一点,因为真正的诗往往比人类更真实!

          18

  于此,我们能够理解了为什么“历史”把为数不多的诗人誉为“殉道者”,在整个人类世界,这些“殉道者”虽然为数不多,却也分布了各国各民族。就说我们吧,远有屈原,近有昌耀,他们在书写自己的历史的过程中,其实更是在为他所处的时代立传!对屈原的评述太多了,不谈,就再说说昌耀吧。前年吧,我在《诗家园》上编发了著名诗评家耿占春教授撰写的长篇诗论《作为传记的昌耀诗歌》,文中认为昌耀诗歌是“对人类历史命运的叩询,把人类的命运置于大自然的超越善恶的‘宇宙法则’或无情的‘宇宙正义’之中,并且以期求得解脱”。这百分之百地说到点上了,问题是“宇宙法则”、“宇宙正义”是什么?是谁制定的呢?是谁来执行呢?我想,这,不论是诗人,还是诗评家,甚至读者,都永远不会有真正的答案!
  许多真理是永远不为人所知的!
  许多问题的答案也是永远不能说给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听!
  这便是生活,真实的生活充满狡诘,充满永远也解不开的谜!
  于是,诗,充满诱惑,更生长永恒,如同我走过的与尚未走过但必将走过的道路一样。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