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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诗的教化,你不认为中国近当代的诗史便是教化的历史吗?汉语新诗无疑从一开始便承载着难以承载的教化的功能——请注意,其它民族的诗歌史自然也承载着教化的功能,但对近当代磨难重重的中华民族而言,这种功能格外深重。远的不说,举个发生在解放后的1967年9月至1969年10月间的广东阳春的事例吧:据《阳春县志》记载,在所谓的清剿“四类分子”运动中,全县20个公社304大队中有264个大队发生了“乱杀”事件,非正常死亡达2600多人……当我从广东著名诗人陈计会的诗作中读到这样的史实时,我除了感激诗人的责任与良心外,竟不能别无它说。
我们能够指望什么,对于我们的诗歌!
对于诗歌,我们能够指望我们什么!
在互助的佑宁寺,在民和的马场垣,在湟源的扎藏寺,等等,在这些曾经激烈的战场上,在曾经的国与国之间,在一个民族与另一个民族之间,在同一个民族之间,等等,那些真真切切地发生过的大大小小的众多劫难,难道如同围棋之劫仅仅是楸枰之游戏吗?
如果说围棋之劫考验的是弈士的智慧,是一种痛苦的幸福享受,那么,人间之劫难考验人类的是什么呢?难道仅仅把它们视作“前车之鉴”而记载到我们的历史中去吗?
我想,在这方面,诗是最好的工具,它在“教育”与“溶化”诸方面有无形胜有形的巨大价值。我相信这一点,因为真正的诗往往比人类更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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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我们能够理解了为什么“历史”把为数不多的诗人誉为“殉道者”,在整个人类世界,这些“殉道者”虽然为数不多,却也分布了各国各民族。就说我们吧,远有屈原,近有昌耀,他们在书写自己的历史的过程中,其实更是在为他所处的时代立传!对屈原的评述太多了,不谈,就再说说昌耀吧。前年吧,我在《诗家园》上编发了著名诗评家耿占春教授撰写的长篇诗论《作为传记的昌耀诗歌》,文中认为昌耀诗歌是“对人类历史命运的叩询,把人类的命运置于大自然的超越善恶的‘宇宙法则’或无情的‘宇宙正义’之中,并且以期求得解脱”。这百分之百地说到点上了,问题是“宇宙法则”、“宇宙正义”是什么?是谁制定的呢?是谁来执行呢?我想,这,不论是诗人,还是诗评家,甚至读者,都永远不会有真正的答案!
许多真理是永远不为人所知的!
许多问题的答案也是永远不能说给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听!
这便是生活,真实的生活充满狡诘,充满永远也解不开的谜!
于是,诗,充满诱惑,更生长永恒,如同我走过的与尚未走过但必将走过的道路一样。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