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有效性问题的讨论(三)

9 04 2008年

方舟子的评论见文中【】。

就验药问题回bangbu1996、斑竹和寻正

作者:白衣咸饭

本来我对“废医验药”的想法,已经明明白白写在这里了,斑竹做了点评,他的观点和我的观点,都摆在这里,本来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消磨时间,但既然还有一大帮人热议这个玩意,我也就再说几句。说实话,除了布医布施网友提出的(我得的间日疟)“自愈”说外,其他人的解释,还真的没有把我说服,我的脑袋大概属于花岗岩之类。老对手寻正因此推论我水平低下和弱智,也是事实,谁叫我在反中医的大本营里竟然拿出这么个例子来呢?

看了斑竹4月4日 的点评,我到是对斑竹的废医理论有了新的理解,原来大家都喊“废了废了”,但怎么废还有不同的想法。说实话,由于国内曾有一段时间很难上网,我对斑竹的“废(中)医 ”论,的确没有看过。废,得靠现代医学理论;验,得靠现代医学研究方法。但怎么个“验”法,我与斑竹的想法之间还是存在差异。斑竹的“这里有几个是指望国家把中医在近期内禁止掉的?就连张功耀,也不过是指望让中医退出国家医疗体系,回归民间,而不是将其禁止”让我无语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原来这里没有几个人指望国家把中医在近期内完全禁止,这里把我划入“医挺派”,又有什么意义呢?只能说我弱智,难以理解了。难道大家对做无用功乐此不彼?【方舟子按:并没有人把你划入“医挺派”,但是你为中药的有效性辩护的理由和“医挺派”一样的业余。你的问题在于不懂得什么叫“验药”,口口声声说“验,得靠现代医学研究方法”,那么你以个人的经历来证明中药的疗效,属于什么样的“现代医学研究方法”?】

如果在没有任何现代医疗设备和药物的农村,一个人受伤了,叫你给病人止血,你选择什么?用泥土,还是用所谓的“百草霜”,还是直接用块脏兮兮的布给病人包扎一下(这类事情临床上见得多了)?如果有这种可能的话,我还是会给病人用大量的“百草霜”把伤口保护起来,再用干净点的布包扎好后送往医院或最近的卫生所。因为这是我唯一可以找到的无菌物质,至少可以让伤口暂时隔绝与外界的联系,造成一个无菌层。除此之外,我还真没有想出有什么其它更好的东西。【方舟子按:只用煮过的布来包扎岂不更好?】木炭这东西理论上是差不多,也经过了火的考验,但毕竟转手多次,论其细菌来,可能比每天都要烧的锅底要差些。何况不是每个地方都有木炭,我小时候就从来没有见过这玩意儿。你说我无知也好,固执也罢,但请你先拿一个比我更好的东西来。bangbu1996总不会说,我用泥土好了。也许有人会说,用手压压就行了,血会停止的。的确如此,血液会因凝血因子而停止,但手上的细菌比刚烧过的锅底灰要多得多吧?【方舟子按:把手洗干净了去压伤口,也比用脏手去撒锅底灰要好吧。】

bangbu1996君反对我说的有些中药有效,原来全部建立在我的这锅底灰的基础之上,我就无语了。“show me the evidence!”是的,没有(证据)。正是没有证据,所以才要验。道理很简单,如果有证据表明这些东西已经无效(就像前不久大家列举的中药中的动物器官啊、排泄物啊,矿物质啊,还有什么含有普拉雄酮的533种中成药啊等等),这种从理论上的反驳,到实验上的证据,都是废药的证据,当然没有必要再浪费纳税人的钱,但是对于那么多尚未知道其化学成分的(植物性)中草药(注意:主流中医一般不开草药),你有什么证据要一棍子打死呢?不是我不佩服斑竹的勇气和学识,而是学术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几个人扎扎实实地做过这方面的工作。【方舟子按:车轱辘话反复说,还是没有明白什么叫“验药”,把验药等同于检验化学成分,不知道还应该检验中药的有效性和安全性。对于有效性和安全性都没有经过科学检验的药物就应该先一棍子打死再说,哪里用得着先去知道其化学成分?你怎么不向FDA抗议“对于那么多尚未知道其化学成分的(植物性)中草药,你有什么证据要一棍子打死呢”?难道你的用药标准是只要还没有证明其无效有害,就可以用?而不是证明其有效无害才能用?还有,你说“主流中医一般不开草药”,难道他们和中国西医一样只开西药和中成药?草药都是谁开的?中医院的中药房是干什么用的?】

“请拿出证据来!”喊喊口号当然容易,但要做实际的工作,却很可能是浪费时间、金钱甚至生命。我说了,利益集团内的人一般不会做这类工作,也不屑做这类工作。做这类工作的人,必定还得靠现代化学、生物学和医学工作者。我为什么一直把搞化学的列在首位,生物学其次,医学工作者放在最后,就是希望大家想想,医生,即使是比我更合格千倍万倍的医生,有几个懂得化学、生物学知识,可以把一个药物从分离提纯、到修改其化学结构,再合成不同的异构体或衍生物,进行动物试验直到人体试验,一条龙式地做下来的?到目前为止,我没有见到一个。如果有这样一个牛人,那是真正的牛人。“别浪费纳税人的钱”,的确,研究很多无用的东西是会造成浪费,但永远不研究,这些东西就永远不会自动退出这片土壤和文化,不仅会继续浪费纳税人更多的钱,而且会害人性命。即使将来有一天中医退出了国家医疗体系,回到所谓的民间,还不是照样会害人吗?因此,我还是持这样的观点:药经过检验后废掉比较有说服力。通过行政手段一下子把这些药统统给废了当然简单,犹如兔子跑步,一下子就有几米远;而一个一个地验药,犹如乌龟爬坡,慢得要命,说不定一年才废一个或几个,但效果不一定比前者差。如果能从中找到几种有效的药物,没把孩子和洗脚水一起泼掉,比一下子禁止更好。【方舟子按:禁止使用没有经过检验的药物,并不是禁止你去研究这些药物,但是研究的思路、方法不对,当然是浪费纳税人的钱。明明知道没有经过检验的药物会害人性命,却不希望对其采取“有罪推定”,而要求人们先去找证据再禁它,就不担心在找到证据之前它已害人无数?】

bangbu1996列举了一些中草药没有证据,作为“不合理用药的最根本原因之一”,同样令我无语。【方舟子按:使用没有证据证明有效无害的药物,难道不是不合理用药?难道使用有证据证明无效有害的药物才叫不合理用药?】“不合理用药的根本原因”我们以后讨论。对于bangbu1996君列出的这么多中成药,来质问我是没有用的,因为很多药我既没有接触,也没有使用过。只熟悉其中的益母草和乌鸡白凤丸。正如完美君所说,大陆的人没有几个人没有跟中医中药打过交道的。在我刚当小医生的时候,上级叫怎么开药就怎么开药,所以在产科轮转时,也对产妇开益母草糖浆(当时还没有其它的剂型)。有一天有对小夫妻是中药厂职工,她丈夫对我说“我们厂就生产这个(益母草糖浆),你别开了,我下午自己弄点原汁原味没有加糖的来,比卖给你们的好得多,没有稀释过。”果然,这老兄当天下午提了几瓶子益母草原液来。不仅给他老婆,而且还给同病房的几位病友,每人一瓶。可是,这几个病人吃了之后,血性恶露比别的病人多好多,而且几天都不减少,我当时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有机会问本院的一位中医师,结果他说“你们西医总喜欢给病人产后开这个药,这药是破血的,吃了之后血不会减少,只会增加!”说话时激动得很。哦,这么深奥的理论,我没有听说过。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给病人开过这药了。但这个药很有生命力,最近几年不仅做成了冲剂,而且做成了胶囊,等于穿上了西药的外衣。写到这里,讲件题外事:去年,有家医院妇产科做了个前瞻性研究:某种药物预防药物流产后阴道出血的研究。说实话,这是题目设计得不是很差,有研究组,有对照组,对照组选择吃益母草胶囊和空白对照两组,阴道出血的血液收集也设计得很巧妙。研究结果表明,药物作用很好,具有比对照组“明显”降低出血的作用,空白对照组出血居中,口服益母草胶囊组的出血最多。可是,当我指出益母草的“破血”作用之后,这文章就没出来,大概死于我的子弹了。【方舟子按: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益母草有“破血”作用?就因为有几个病人吃了益母草出血多?就因为一位中医师这么告诉你?中医传统上用益母草治“产后恶露不绝”,与这位中医师说的恰好相反,你要听谁的?做为一名现代医生,却如此敬重中医师,把一位中医师的话当成依据,不仅相信个案,还相信人言,需要提高科学修养啊。中国许多现代医生,虽然学的理论与中医不同,用的技术与中医不同,但是思想观念、思维方式却与中医无异,难怪有人要说中国的医生本质上都是中医。寄望于年轻一代的中国现代医生能在思想和行动上都与中医药彻底划清界限,对得起受到的医学科学教育。】

至于乌鸡白凤丸这个药,做小医生的时候,不仅给病人开,而且一直开到我出国时为止。据说这药具有调经、收敛白带的作用。调经连中医们都早就开始用激素了,我们就不谈了,现在乌鸡白凤丸大概主要用于收敛白带。咸饭回国后有段时间对女性下生殖道感染有些兴趣,看了很多这方面的资料,发现所谓的白带,应分两种:一种白带其实是女性下生殖道的腺体分泌物,而且随体内激素的变化而发生量的变化,尤其在排卵期分泌量特别大。这类白带明确的讲,与中医的“带下”或现代医学的“白带过多”没有关系,是人体的正常生理现象,没有必要使用任何药物。另外一类白带,就是女性下生殖道有感染后,不仅分泌物增加,而且会夹杂有很多的病原微生物、白细胞、以及脱落的上皮细胞等。由于感染的类型不同,这类白带的性状也不尽相同,有如豆渣样的(真菌感染的特征之一),有如洗米水样并带有鱼腥臭味的(多为厌氧菌感然所致),有带有小泡沫的(滴虫感染的特征),也有像脓鼻涕一样的(普通细菌感染或混合感染等)。只要查出了病原体,进行针对性的治疗,没有使用乌鸡白凤丸的必要。时间一久,我就把这药给慢慢淡忘了。几年前,报纸上说有个妇女因为吞食乌鸡白凤丸被噎死,医院赔了家属十几万(这乌鸡白凤丸做的特别大,有如三颗算盘珠子大),我就叫手下人别开这药了。【方舟子按:若按你的“验药”标准,是必须搞清楚了乌鸡白凤丸的化学成分才能说“没有使用乌鸡白凤丸的必要”的。你没有“证据”就把这个中药给“一棍子打死”了。】

寻正虽然比上次文明了些,但还是言之无物,没有评论的价值。对于孕妇在别的地方吃了中医,来问我这些药物对胎儿有害没有,我的确是回答不出来。你学贯中西就回答得了?我听你的好了。你给她们一个回答吧。【方舟子按:你是不是连寻正的文章都没看完就大喊“言之无物,没有评论的价值”了?他在文章的后面不是告诉你应该怎么回答,给出了8条建议了吗?

1.    中药成份众多,某些成份可能对胎儿有害。
2.    中药对孕妇毫无帮助——花了冤枉钱。
3.    不可中药保胎,增加先天性疾病风险。
4.    孕期服用过中药,如果不是大量持续服用,孕妇应适当增加孕期监护。
5.    堕胎要有明确的医学原因,医生都反对非医学原因堕胎。
6.    如果孕妇长期或者大量服用某种中药,医生要回去查书,学习应对方案,当然也不要乱编应对方案,要懂得西医的基本功,让自然做工,增加孕期监护多半是必须的。
7.    医生要口气坚定地反对现在以及将来服用中药中成药,要有列举常用中药与中成药对孕妇与胎儿的不利作用的能力。
8.    不知道自己怎么办的时候,不妨把孕妇当做自己的姊妹,胎儿当做自己的侄儿侄女,抱诚恳的心,我相信你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XYS20080408)



再说周海婴厚诬鲁迅相信中医

7 04 2008年

近日鲁迅的儿子周海婴在接受《中国中医药报》记者采访时声称鲁迅并不反对中医,“我们家里从来没有拒绝过中医中药,对中医一直都很相信。”举的例子是:“我母亲(许广平)身体不好,当时因过度劳累,患有妇科病,我父亲买来‘乌鸡白凤丸’给母亲服用,很快见效。这种中药丸,后来父母亲还介绍给萧红服用,因她也是体弱劳累,生活不安定,以至患了妇科疾病,结果也治愈了。”

网友纯翔发现许广平在1946年写的《追忆萧红》对这个“乌鸡白凤丸”事件有详细的记述,与周海婴的说法相比,可谓大相径庭,不仅不能证明鲁迅相信中医,反而可做为鲁迅不相信中医的佐证:

根据许广平本人的叙述可知,“乌鸡白凤丸”不是鲁迅买的,而是许广平瞒着鲁迅去买的,因为“鲁迅先生是总不相信中医的”,所以许广平一开始不敢告诉他。等到病好了以后,才告诉他。鲁迅看到“乌鸡白凤丸”治好了许广平的“白带”,才“对于中国的经验药品也打破成见”,把这个经验告诉一些朋友。介绍给萧红服用治痛经,则是许广平干的。

可见鲁迅不相信中医,不仅有他本人写的多篇文章为证,也有他的夫人的证词为证,并非鲁迅言行不一。鲁迅死时周海婴只有7岁,其证词不足为凭。他有关鲁迅一直相信中医的说法,既与其父本人的文章相冲突,也与其母的证词不符,厚诬其父是肯定的了。

鲁迅不仅不相信中医,而且基本上也不相信中药,只是因为见到“乌鸡白凤丸”治好了夫人的妇科病,才对这一种中药破例。这种对中医药的态度,在当时可谓最激进的了。当时主张废除中医的代表人物,比如生前死后都饱受中医骗子们谩骂的余云岫,虽不信中医,却信中药,还自己研究中药。

但是鲁迅对“乌鸡白凤丸”破例,却证据不足。像白带异常、痛经这种病,可能的病因很多种(按许广平所述,应是阴道炎导致的白带异常),多具有自限性,而且受心理因素的影响很大。因此某个人吃了“乌鸡白凤丸”之后,病好了,并不能用以证明的确是“乌鸡白凤丸”在起作用。患者的经验并不能用以证明疗效,大样本随机双盲对照的临床试验才是证明疗效的金标准。这条标准是在鲁迅死后10年左右才开始使用的,鲁迅不知道不奇怪,当时的西医也和中医差不多,都是凭经验而不是临床试验相信药物的疗效。鲁迅对药物疗效的认识并没有超越他的时代。指出这一点,不是要苛责鲁迅,而是要说明,我们批评中医,不是像周海婴说的“拿鲁迅‘说话’”,而是拿科学说话。我们有现代医学为参照,对中医荒谬、骗人实质的认识,远远超过鲁迅。驳斥周海婴厚诬鲁迅,不过是为了维护鲁迅的形象。

附许广平《追忆萧红》有关段落:

她(萧红)同时还有一种宿疾,据说每个月经常有一次肚子痛,痛起来好几天不能起床,好像生大病一样,每次服“中将汤”也不见好。我告诉她一个故事,那是在“一二八”上海作战的时候,我们全家逃难。和许多难民夹住在一起,因此海婴传染到疹子,病还没十分复元,我们就在战事一停之后就搬回北四川路底寓所了。没有人煮饭,得力的女工跑了去做女招待。我自己不是买菜就是领小孩,病后的小孩,刚三岁半,一不小心,又转赤痢了,医了一年总不肯好。小孩长期吃流质营养不足,动不动就又感冒生病,因此又患着气喘。这一年当中,不但小孩病,鲁迅先生和我都病了。我疲劳之极,患了妇人常遇到的“白带”,每天到医院治疗,用药水洗子宫,据医生说是细菌在里面发炎,但是天天洗,洗了两个多月一点也没有好。气起来了,自作聪明的偷偷买了几粒白凤丸,早晚吃半粒,开水送下,吃到第二天,医生忽然说进步非常之快,可以歇一下看看再说。我心想既然白凤丸有效,或者广东药店出售的白带丸更有效,也买了几粒服下,再服几粒白凤丸善后,从此白带病好了,永远没有复发。鲁迅先生是总不相信中医的,我开头不敢告诉他,后来医生叫我停止不用去治疗才向他说。再看到我继续服了几粒白凤丸居然把患了几个月的宿疾医好,鲁迅先生对于中国的经验药品也打破成见,而且拿我这回的经验告诉一些朋友,他们的太太如法炮制,身体也好起来了。像讲故事似的把前后经过告诉了萧红先生,而且我还武断地说白凤丸对妇科不无效力,何妨试试?过了一些时候,她告诉我的确不错,肚子每个月都不痛了,后来应该痛的时候比平常不痛的日子还觉得身体康强,她快活到不得了。等到‘八一三’之后她撤退到内地,曾经收到她的来信,似埋怨似称谢的,说是依我的话服过药丸之后不但身体好起来,而且有孕了。战争时期生小孩是一种不容易的负担,是不是我害了她呢。后来果然听朋友说她生过一个孩子,不久又死去了。不晓得生孩子之后身体是否仍然康强,如果坏起来的话,那么,真是我害了她了。



中药有效性问题的讨论(二)

5 04 2008年

方舟子的评论见文中【】。

现代医学在中国:验证中草药尚需科学研究

作者:白衣咸饭

本人前几天在这里发表《加强中草药研究 限制中医药使用》后,大家好像没有什么反应;《大力保护中医药粉丝 切实加强中草药研究》本想调侃下中医药粉丝有无接受检验的勇气,但在文后附着的“锅底灰止血”,成为bangbu1996网友置疑的把柄,也在可理解之中。回过头来细细重读两人的文字,发现两人的观点其实很接近。bangbu1996开始好像没有看明白我的意思,其实我在第一篇中举第二个例子,就是怕大家误会,才把这个过程写得那么详细,用以否定香蕉皮的作用和华山医院的药物的作用。秋天皮肤骚痒的根本原因是洗澡过勤,加之肥皂的使用,把皮肤上的保护层给破坏了,才造成皮肤骚痒。我开始对他的置疑也没细细品味,所以有了《不可全盘否定》一说。但今天看了bangbu1996《关于中药“疗效”——再和白衣咸饭商榷》后,发现他第一次误解了我,我第二次没完全理解他。现在大家把观点都摆出来,也算明白了对方在说什么。“X”网友问我现在是不是还在给病人用“锅底灰”止血,就令我无语了,看来连我的文章压根儿就没有看过,或者快速阅读时冒过去了。

对于斑竹的点评,我还是没弄明白。我的本意是说自己不懂中医,来评中医没有什么说服力。斑竹可能误解了这一点,所以有了第一句点评。【方舟子按:我何曾误解了你的观点?评中医有没有说服力,和懂不懂中医没有什么关系,跟懂不懂现代科学、特别是现代医学倒是关系很大。你自称不懂中医,不也在评中医吗?而你评中医评得没有说服力,不是因为你不懂中医,而是因为你不懂现代医学的一条根本准则,即自身的经历不能用来证明疗效。】我并没有否定方君在否定中医上所做的贡献之意,也没有否定其他人这样做的意思。说实话,作为一个临床医生,我对传统医学不了解,要我来否定它,比起张功耀等内行人来,真是差了很远,还是让懂得其要点的人来否定,比我们说这种人说的话要有分量得多。我觉得,要想完全否定中医,应该是这两类人比较合适,一种是中医出身,很熟悉中医在如何诊病治疗;要么专门做科研,经受过科研的正规训练。前者懂得中医,打蛇直指七寸,字字点在要害处。像王力微先生最近“揭开《黄帝内经》的神秘面纱”这样的系列文章,就是专门给我时间,我也写不出来。不是我谦虚,而是我连很多繁体字都不认得,这些东西更是没有接触过。日常事务很忙,哪里顾得过来?后者如方君,这样的人很多,不缺少我一个。所以斑竹这样点评,我还是一句老话,这些东西我写不出来。看了“完美”先生的《从神奇的锅底灰到经验与主观的中国的中医研究》,我才知道这锅底灰在中医中有个专有名词,叫“百草霜”,旁证我在这方面是个门外汉。我想跟我一样的医生很多,想否定人家,却不知道如何下手。弄不好,还整个“同行相轻”的恶名来。

斑竹的第二句点评,更是与我的观点不沾边,我说有那么一位中医学教授,有维护中医的那样一个观点。我引用她的观点,并非是说我同意她的观点,而是她有这种解释。如果不看原文,只看斑竹的点评,似乎有我同意她的观点之嫌,所以我这里特别指出来,并非跟斑竹过意不去。【方舟子按:看仔细了,我的第二条点评,针对的就是你的观点,就是你和中医信徒一样以自身的经历来证明中医药的疗效,一个普通患者因为不懂现代医学这么说可以理解,一个现代医生这么做是不可原谅的。而不是针对那个什么中医学教授。那个中医学教授的观点根本不值一驳。】我举这百草霜“止血”的意思,也并非是为了说明这个东西有效,恰恰相反,只是想解释一下,这个东西有其合理的一面,比较接近现代医学一点,至少比起泥土之类的东西要好。其实,现代医学中的许多所谓的止血药,又有几个不是安慰剂呢?【方舟子按:至少供血友病患者使用的凝血因子就不会是安慰剂。】做过外科的人都知道,真正的出血,靠药物是止不住的,唯一的办法是靠手术操作的基本功。不仅如此,现在发现止血药使用后,会增加血液的凝固性,诱发静脉血栓。这个问题以前不知道,现在发现很多病人术后突然死亡,并非死于原发疾病或手术,而是死于这些栓子脱落后引起的肺动脉栓塞。以前手术后大家都开“止血药”,现在明白手术后不仅不应该使用止血药,反而建议对一些高危患者要使用小剂量的抗凝血药——低分子肝素,来预防深静脉栓塞形成。只是由于抗凝药本身又有加重出血的危险,所以很多医生不敢开。【方舟子按:说的是小伤口的处理,你能扯到外科手术来为中医辩护,这是什么逻辑?】

国内对于中草药的研究,基本上存在两个模式。一种模式是大量“研制”复方,制成冲剂、片剂、胶囊甚至针剂,等于穿上西药的外衣,西医生开这些药又不受“执业”的限制,更是成为腐败的温床。今天看了lw56102“我的药品回扣自白书”,更加加深了我对这件事的认识。复方的成分是什么,作用机理是什么,可以很负责任地讲,“谁也说不清”,应该统统死掉。但是,也有少数人按照现代医学的模式研究单方。从原理上讲,研究单方要相对简单而有效得多,但采用这种方式研究的人很少,至少还没有成为研究的主体。以前有位老中医用“秘方”治疗类风湿性关节炎很有效,一时引得患者无数。后来了解到其主药是雷公腾。研究结果表明,雷公腾中的雷公腾多甙有免疫抑制作用,不仅对类风湿性关节炎有效,而且对其它一些免疫性疾病如红斑狼疮也有效。但进一步使用和研究后发现,此药肾毒性很大,所以治疗红斑狼疮是使用激素治疗还是免疫抑制剂治疗,就得靠临床医师权衡患者的身体状况和两类药的利弊后处方。这样研究的结果,使我们加深了对这个药物的理解。说句题外话,如果有人对雷公腾多甙的结构进行改良,或许会可以找到降低其肾毒性的衍生物,使之成为一个好的免疫抑制剂,但遗憾地是我们还没有看到。现在的半合成青霉素就是对青霉素结构进行改良的产物。经过改良,这类药物的效果更好,毒副作用更小。

中草药虽然号称上万种,但常用的不过几百种。这几百种中草药固然有很多是无效的甚至有害的,但如果我们不对这些药物进行研究,我们就永远不可能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有效、无效或有害。现在的国情是很多人迷信中医,如果大家只是泛泛而谈,我想,要说服所有人是件很困难的事,何况很多人根本就既不看书,又不看报,更不看新语丝。指望国家把中医在近期内禁止掉,恐怕也很难。现在吃这碗饭的人很多,直接的中医师有近20万,间接的揾食者恐怕要翻番。要一夜之间就夺这么多人的饭碗,人家不跟你拼命已经是很客气的了,惶论什么废除不废除?【方舟子按:这里有几个是指望国家把中医在近期内禁止掉的?就连张功耀,也不过是指望让中医退出国家医疗体系,回归民间,而不是将其禁止。】

个案当然代表不了整体,小样本有时候也代表不了整体,甚至很多用了几十年的老药,到最后发现也没有效果甚至引起更多的死亡。任何药物的研究最后都得通过双盲对照、循证医学和长期的随访观察后,才可以下结论。现在有关方面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不在这方面做扎扎实实的工作,却用什么民族文化之类的理论来维护自身的利益,当然应该批判。废医说提出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信呢?完全怪政府的政策固然简单,但千百年来形成的传统也有很大的影响力。所以废医要用现代医学理论,而废药却需要扎扎实实的科研数据。【方舟子按:废药不需要数据,只要遵循一条原则:没有科学验证过其有效性和安全性的药不能使用。做为一名现代医生,必须承认和遵循这条原则,否则对不起受过的现代医学教育,也对不起患者的信任。】

要获得这些数据,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寄希望于这些利益相关者自己来证明中药有效或无效,这样的人在中医学界是有,但不多。可以得到国家的支持,真正做点双盲对照研究的,更是罕见,至少我没有见到一个。在临床工作中,向我推销中成药的人很多,出于礼貌,我会听他们的陈述,但最后都有一句“请你拿出双盲对照研究结果给我看看”,很多推销员说“有的有的”,但我至今没有见到过一个人拿出来过。所以我没有打过一次报告要求医院进妇产科的中成药,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本来,证明中草药是否有效,应该由中医有效论的支持者来做,但问题是他们多数不大愿意做这些事情。从另外一个角度出发,要否定中草药的作用,由现代医学研究者来做,也并无不妥,何况还有很多人要找课题,要揾食。如果可以申请到一笔经费,在目前的条件下做点这样的研究我觉得并非没有任何意义。如果大家都不做,最后的结果恐怕还是中医永远都死不了,还会无期限地苟延残喘下去。【方舟子按:中医死得了死不了,是个社会、文化、政治以及医生的科学素养和道德水平问题,和有没有否定中草药的研究没有什么关系。即使有了否定某种中草药疗效的研究,这种药在中国也死不了,药监局同样会继续让它卖,中国医生同样会继续用。我们也不指望中医能够死掉。我们只希望中国政府管理部门能够用国际通用的标准对中医药进行管理,中国现代医生能够跟中医药划清界限,中国患者少受点中医的骗和害。】但谁来做?还是得由有现代化学、生物学/医学知识的,受过严格科研训练的人来做。我前几个帖子都说了,有些中草药有效,言下之意很清楚,有些无效甚至有害。但利益集团的利益链条是个整体,谁会打断链条,“自证有罪”呢?以我小人之心度那些君子之腹,我估计很多有能力拿到中医药研究经费的人,尤其是既得利益者,不会自己跟自己的饭碗过不去。从何处做起?我觉得还是从分析单方的组成成分开始比较好。

临床上我最头痛的事情就是有患者咨询我,问怀孕期间吃了某种中药,不知道对胎儿有害没有。前面我说过,在做了爸爸之后,我对打胎很反感。如果患者吃了成分明确的西药,我还可以查查书或者文献,给患者一个参考和答复,但对于中药,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恐怕是局外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好多人年纪不轻了才想要个孩子,却在不知不觉中吃了中药或中成药(最常见的是感冒药)。“会对孩子有害吗?”病人怯生生地望着我。我该怎么回答呢?绝大多数情况下,我不知道。他们很无助,也很失望。我既不劝他们打胎,也无法知道他们的胎儿有无问题。

“完美”君觉得研究这些东西,只会浪费纳税人的钱,这个观点我持保留态度。从“实用”主义的观点来看,科研是个效率很低的职业,即使在欧美很先进的实验室里,发表的paper很多也是垃圾,在浪费纸张,污染环境。有人说90%的文章是垃圾,我觉得这有些夸张,但说50%的科研paper是废纸,应该不是一个夸大的数据。即使不考虑中草药中有些药物既是单方,又有一定的效果,比较好研究,只单说从植物中提炼有效成分这一点看,我觉得还是值得的。人类的基因有几万种,但并非所有的基因都与人类的疾病有关。但如果我们不搞清楚这些基因,我们就更难知道哪些基因是我们临床上所需要的。这两件事情的道理一样。不是我这人很固执,而是大家还没有拿出很“科学”的证据来,估计目前也拿不出来,因为我们目前没有做多少这方面的研究。使用是一回事,研究是另外一回事,所以我希望大家别把这两件事情搞混了。【方舟子按:在还没有确定某种草药的确有疗效之前,就要去研究、提炼其有效成分,这样的研究当然是浪费钱。】

新语丝的确像个照妖镜,大家都可以在这里表白自己的观点。评价别人的观点,从科学的角度出发也好,从利益的角度出发也好,讲自己的观点,都是大家欢迎的。但寻正老兄像上次“谈洗手”一样,近乎泼妇骂街,甚至夹杂人生攻击,既不厚道,又把自己的文章贬得苍白无力。

这是我对各位的点评之回答。



怎样看待中医治愈西医绝症的事例

4 04 2008年

【方舟子按:文中提到的小孩不可能得的是小儿麻痹症(学名脊髓灰质炎),因为自1994年起中国就没有新发的小儿麻痹症病例,这个成就是通过对婴儿进行疫苗接种取得的。2000年起中国所在的西太平洋地区已宣布消灭了小儿麻痹症。目前全世界只有四个国家(印度、巴基斯坦、尼日利亚、阿富汗)还有小儿麻痹症新发病例。如果在2000年中国突然出现小儿麻痹症病例,会成为世界重大新闻的。对小儿麻痹症无有效的治疗方法,但是患者大部分都能自愈,且无后遗症。患终身瘫痪的只占200分之一到1000分之一。所谓被中医治好的绝症,可以认定都是误诊或自愈。“不能否认中医能治好某些病”并不等于承认中医能够治好某些绝症。除非能够出示可信可靠的证据,否则凡是敢声称自己能治好绝症的中医,都是有意或无意的骗子,把误诊、自愈都当成是自己的功劳有意无意地骗人。】

怎样看待中医治愈西医绝症的事例

作者:完美

人作为自然界的生物,必然会在人生旅程中遇到大病灾以至死亡,而即使是现代的医学(西医),也不完美的,对很多疾病只是控制症状甚至无能为力,这个时候如果我们求助于中医而且治好了,我相信,你就是请方舟子或者某个医德高尚、医术高明的西医医生讲三天三夜,说中医不可靠,我相信病人和其亲友也不会接受。其实,在致命疾病外,现实生活中我们还可以碰到中医治好了西医放弃或者保守治疗许多病症,治这些病的医生常常打出专治疑难杂症的牌子来。这个时候,我们该怎么认识中医的疗效,该怎么选择医生?

2000年左右,我邻居一两岁的孩子突然瘫痪(下肢我确信不能动,上肢什么情况我忘了),每天都出大汗,湿透了一床又一床的被子,大家说他得了小儿麻痹症(我不确定,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医生下的诊断,因为我不常在家)。我不是小孩的父母,却感绝望与悲哀,因为我们当时的认识是小儿麻痹症治疗要拖很长时间,而且西医也治不了,治疗和治疗放弃后的一辈子的看护,需要花费金钱和精力,是这个农民家庭无法承受的,而且这个小孩一辈子瘫痪的事实,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大概是发病两个星期到一个月左右,我父亲给他们介绍一个专门治小儿麻痹的农村医生,因为医生是我父亲的朋友,小孩和他妈妈就吃住医生家,给钱也不要;那个医生每天给这个小孩推拿,还加上他的其他独门手段,每天密切关注这个小孩。最后奇迹出现了,这个小孩现在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活蹦乱跳的。其实我父亲在介绍医生前,是见识他治好的病例的。所以现在,如果谁敢对这我父亲、小孩的家长说,中医不可靠,我估计他们会用老拳来护卫中医的名誉吧。

很多懂现代医学或者知道一些医学常识的朋友会说,这是个例,不算数,不一定是治疗起效果了。我承认有的病例不是中医治好的,但是我倾向于认为这个病例是这个农村医生治好的,他的方法起码对某些小儿麻痹类型有效,虽然我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但是谁也不能否认中医能治好某些疾病。

由于中医治疗、理论、传承的特点,我认为中医医生能做到最好、最合理的是开医馆做专科,加入现代护理知识,在可能的情况下,研究怎么安全、有效地治疗;用现代方法认识、总结、解释这些的方法的规律和原理是学者们的事,没上过现代医学课程的中医做不了;全科中医我认为不可靠,有现代有效的方法,病人不需要去冒风险。

这是理想的情况,回到现实。遇到那位农村医生前的父母会感到现实是如此的现实、冰冷、铁硬,不过中医/中国医疗的整体现实或许比那对父母感受到的更加现实:治疗疑难杂症的多是混子、骗子,正规现代医院使用未经严格认证的中药注射液以至人们可以说中国的医生都是中医,不要说县级医院及以下医院不少是装着血盆大口要吞噬钱财的。这种情况下,怎样看待中医、怎样看待中医治愈西医绝症的事例,其实都可以归结到一个大问题里去,即作为会生病的普通的你,怎样得到健康和安全。

对于我来说,我觉得自己要了解一些健康的常识很重要,保护好自己的健康,有小孩的人,要看国际认可的育儿常识,有长辈的,要知道老年病怎么控制、调养,不看《无病一身轻》。得病了,去可靠的医院,心态平和,配合医生的治疗,学习一下这个疾病的基本知识;不要病急乱投医,找n家中医,几个方子连起来用,或者一齐用,根据亲身经验我确信,中药治病或许无效,把病人搞的食欲不正常或者直接损害病人的健康,有时候却是非常高效的。在疾病不严重的情况下,考虑经济因素,遇到收费不规范、治疗不合理但还是现代医院的情况,我会旁敲侧击,不让医生认为我是傻子,而且我经验告诉我,旁敲侧击的病人多了,至少在收费上,医院、医生不敢明目张胆得敲诈;在疾病严重的情况下,健康、生命要紧,实在太有钱了,就离开这个国家。最后,如果遇到西医放弃绝症,我先要找知道中国、国际关于这个疾病治疗进展的医生,让他/她告诉最适合的医院、医生在哪里,最后去找这个医生;如果最后的稻草也没有了,我就找有治愈病例的中医专科,确信他不是胡万林,最后就跪倒在他目前,求他施以仁术。

上面说的是对我来说最合适的方式,不是那对农村年轻父母的方式,如果我是他们,我可能一开始就跪到了胡万林脚下,胡万林不行,那我只有去拜大慈大悲的南海观世音菩萨了。

所以,我认为关于废除中医的讨论,其实对于中国的医疗现状来说,是一个小问题,怎样看待中医治愈西医绝症的事例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问题。中国的最大医疗问题是医疗体制和现实的问题,发达国家医疗都是问题,中国穷,问题更大,再加上该杀的体制和漫天飞舞的各色嫌疑犯,中医只是这个问题的一个边角。关于中医的讨论,主要作用是怎么认识科学、文化、理性方面的,对整个医疗现状,只是有些触动作用。

对于生活中的我来说,中医问题等于不存在,不到万不得已,我不用中药,我知道如果要使用中药的话,至少要规范地考察它的安全性,虽然知道现实条件下,考察它们的安全性可能对于纳税人来说是费力讨假药的事。对于那对农村父母来说,现实上,中医问题也等于不存在,因为他们选择不多,也没法知道外面的世界里还有更合理的选择。

这就是现实,中医问题不存在,用中医治愈绝症事例来证明中医的有效与伟大的必要不存在,考察这些事例是否可靠的必要也不存在,这就是我对中医治愈西医绝症的事例的看法。



中药有效性问题的讨论

2 04 2008年

没有实验,不可全盘否定——与bangbu1996君商榷

作者:白衣咸饭

本人不习中医,对中医本来没有很多发言权。谈到这个问题,也只是发发自己的感想而已,没想到bangbu1996君就一个小问题,可以写出这么多感觉来。【方舟子按:中医究竟是什么样的货色,并不需要习了中医才能够了解,所以不习中医对中医同样可以有很多发言权,尤其是受过现代医学教育的人更应该能比常人看清中医的本质,有更多的发言权。】

我感觉中草药在某些方面有效,并非来自锅底灰对伤口的“保护”,而是前一篇文章中得疟疾的经历,那是的的确确的。我一直很迷惑,我当年服用的草药是不是青蒿素?我到现在都不认识青蒿素,也不记得当年服用过的那种草药。更遗憾地是,当年给我草药的那位农民,听说已经去世多年了,所以我对此无法提供更多的信息。疟疾是会要命的疾病,没有死于疟疾,只能说我命大。前几年与一位中医学院的教授聊天,我就举了这个例子,她说对疟疾有效的中药远不止青蒿素一种。当然,她说的对不对,我也不清楚。因为屁股决定脑袋,她是学习中医的人,当然说中药有效。【方舟子按:这也是不足以说明疗效的个案或逸事。“个案不能证明疗效”应该成为每个现代医生牢记在心的原则。为什么个案、逸事不能用以说明疗效,请参看我以前写的《为什么要做对照试验》和《为什么不能轻信中药的疗效》】

bangbu1996说的用泥土止血,我们那地方也用过,但我家从来不用,原因是家父有一“难友”是医生,说泥土中有细菌,会使伤口感染。后来上了外科学,才知道泥土中可能有破伤风杆菌,一旦感染,会索人性命。而锅底灰是无菌的,不会有这个问题。在农村,我想除了锅底灰,还有哪种东西是无菌的。我前文中举出这个例子,无非是说有些中药的经验疗法,可以用现代医学来解释。当然,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用手压一压也可以止血,不需要用任何其它措施,但要隔绝伤口与外界的病原菌,还是有一层保护的东西比较好。锅底灰天天被火烧,没有细菌生长的机会,敷在伤口上,隔绝了伤口与外界的联系,在缺医少药的地方,总比泥土或其它东西要好。但这并不是说我建议大家以后用锅底灰来敷伤口。现在超市就有“创可贴”卖,很方便。【方舟子按:即使锅底灰无菌,但是用来取它的工具、手却不是无菌的,仍能导致感染,而且粉状异物进入伤口恐怕反而不利于愈合。】

中草药有数百种,在这么多的植物中,找出一些可以治病的有效成分出来,绝对不会使我感到惊奇。现代医学中有很多药物本来就来自于植物。远的如阿司匹林、奎宁、麻黄素,近的如青蒿素、紫杉醇,这些药物都来自于植物。中国地域这么大,植物种类这么多,难道真的找不出几种有效的药物成分来?我觉得说不过去。【方舟子按:没有人否定植物中会含有有效的药物成分。但是这不等于某种草药必定能治某病或某病必定能用草药来治。也不能以个人的经历来证明某种药物、疗法的疗效。】

但找到有效的药用植物,并不代表我们就可以直接用这种植物煮水来治病。最好是搞清楚其分子式后,改变其结构,使之更加有效,更小的毒副作用。紫杉醇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中草药作为一种经验,在现代医学这么发达的今天,还有一定的市场地位,除了政府的辅助之外,也不全部都是无效的,有些有安慰作用,有些有作用,有些一点作用也没有不说,还有害。而现在医学研究的目的,就是要去伪存真,用现代医学生物学观点否定中医理论中的歪理邪说,但没有必要把中草药全部一棒子打死,最好研究之后再肯定或否定比较好。【方舟子按:中草药有近万种,每一种又都号称能治多种疾病,不可能一一去做试验去伪存真。科学研究的准则是“谁主张谁举证”、“宁可信其无不可信其有”,谁要声称某种草药对某种疾病有疗效,就先请用严格的临床试验来证明,在证明其有效之前,不承认其有效,而不是相反。】

(XYS20080401)

附:
中药“的确有效”吗?——和白衣咸饭商榷

作者:bangbu1996

白衣咸饭最近的文章表示了对中医的兴趣,其主要观点我都认同,但关于中药疗效的观点,我觉得颇有值得商榷处。

白衣咸饭是这样说的:“我自己的经历说明,中草药中有的药物的确有效”,他的经历是什么呢?原来是小时手脚割伤,用锅底灰止血“有效”。

白衣咸饭的经历可能很多人都有,不一定用锅底灰,我小时侯就用过墙角很细的泥土,一样“有效”。这样“有效”的经历每个中国人都能讲出几个来,老百姓对中医的朴素信赖正是因为有无数这样的“经历”,也因为此,老百姓和中医粉丝们证明中医“有效”的法宝就是不厌其烦的引用这种亲身经历。这是不奇怪的,但白衣咸饭竟然“把自己混同于普通老百姓”,仍让我大跌眼镜。

“疗效幻觉”欺骗了人类几千年,现代医学真正深刻的认识疗效不过二十几年的时间,这是现代医学的灵魂之所在。无论智者还是愚夫,他的亲身经历都说明不了疗效。这有点象魔术,再近距离的“眼见”也不一定能洞悉其中奥秘。魔术有种种障眼法,疗效判断同样有诸多混淆因素,它们包括“假治效果、再解释效应、观察者偏见、选择偏见、疾病的自然过程、趋平均、研究效应、统计幻觉”等(《双盲研究:20世纪重大的科学进步》一文)。因为这些混淆因素,实际上,无论医生,还是病人,其个人都无法判断治疗和效果之间的因果关系。所以,今天的世界医学界才公认,大样本随机对照双盲临床试验及其荟萃分析才是判断疗效的“金标准”。“双盲试验”是“亲身经历”的照妖镜,揭示了无数的疗效幻象。止咳糖浆对于咳嗽不起作用;假针灸和真针灸一样有效;洋地黄强心剂多数增加心衰的死亡率;以往一直被禁用于心衰的负性肌力药β受体阻滞剂却成了心衰的基础用药;甚至,在关节镜手术治疗关节炎的研究中发现,假手术与真手术产生的“治疗效果”可以完全相同。被双盲试验颠覆的常识实在太多了。

回到白衣咸饭的经历上来,简单说,这个经历什么也说明不了。如果不是患有出血性疾病(如血小板减少、凝血机制异常等),这种小伤口出血经包扎或不包扎都将自动止血,你无论涂上什么灰都会造成止血“有效”的幻觉。实际上,这样的伤口,止血根本不是一个问题,更重要的是预防伤口感染。白衣咸饭感叹“从来没有得过破伤风,真是命大。”倒是有道理的。

白衣咸饭的话似乎应改为:“中草药中有的药物可能有效,但一定要经过国际通行的疗效判断标准的检验,亲身经历‘的确’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此文并非有意与白衣咸饭为难,实在因为这是国人最常见的一个误区,受过高等现代医学教育如白衣咸饭者也不能免,深感有必要强调之。(http://blog.sina.com.cn/bangbu1996)

(XYS20080331)



普拉雄酮是麝香中的一种成分?

31 03 2008年

【方舟子按:我也曾怀疑普拉雄酮是麝香的成分,但找到有关麝香成分的资料并未将其列入。谢谢这位网友提供的信息。但是:

一、普拉雄酮只是麝香所含的十几种甾体激素之一,含量极低(痕量),难以检测(假设国家药监局公布的名单是根据检测的结果)。

二、从2005年7月1日起,除了4种中成药,中成药中的麝香都以人工麝香代替,人工麝香的成分保密,莫非就是普拉雄酮?

三、有些中成药的成分并不含麝香,但也被列为含普拉雄酮,例如川贝枇杷糖浆。莫非国家药监局摆乌龙?】

普拉雄酮是麝香中的一种成分

作者:dusong

方先生:

你好。最近看到新语丝中关于中药中含有的兴奋剂成分的讨论,其中500多个中成药中含有普拉雄酮,对这个物质十分陌生,开始以为是哪个含有类似大豆或薯蓣类的植物药中里含有的甾体类成分,几天过去了,没看到有人说起是哪个药引起,直到今天看到方先生发文中也认为是添加化学成分,感觉不太可能这么中药都添加,所以还是查了一下,看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先到丁香园查了一下,见已有人对此开展讨论,有人提到是麝香中含有普拉雄酮,含麝香的都被列为按兴奋剂管理,再看500多个的处方中确含有麝香。但没给出详细的麝香中含有普拉雄酮文献。于是我再搜索cnki,维普等中文期刊网,随后查阅CA网络版,发现了麝香中确实含有普拉雄酮(3β-羟基雄甾 -5-烯-17-酮)成分的。

最早是日本学者在1975年从麝香的乙醚提取物中分离鉴定出3β-羟基雄甾-5-烯-17-酮成分,在国内学者在1984年发表了采用TLC(薄层色谱)方法鉴别天然麝香的文献,也提及了这个成分,后期陆续有HPLC(高效液相色谱),GC(气相色谱)测定麝香中这个成分含量的报道。

先前有网友称中药中不含有这类成分的说法不准确。药监局可能使用数据库,将麝香的中药都列了进来,结果也有错杀一些,比如丁香园中也有网友指出“麝香草酚”的清凉止痒搽剂,其处方成份为薄荷脑、樟脑、硼酸、水杨酸、桉油、丁香酚、水杨酸甲酯、香精、乙醇、亮兰溶液。制表人可能误以为认为含麝香草酚也就含麝香,也被列入其中。

参考文献:

1.孙蓉 , 王任卿 , 于晓 , 尹建伟 , 秦素娟麝香的化学与药理研究进展。>2005年05期

2.Components of musk.  I.  Ether soluble components.
Do, Jae Chul; Kitatsuji, Eitaro; Yoshii, Eiichi.   Fac. Pharm. Sci.,  Toyama Univ.,  Toyama,  Japan.   Chemical & Pharmaceutical Bulletin  (1975),  23(3),629-35

3.吴悦,吴鹏,肖宣,于德泉.天然麝香养香和原香的HPLC分析。药学学报,1989;24(4):308~311

(XYS20080330)



含兴奋剂的中成药岂能只让“运动员慎用”

29 03 2008年

近日,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发出《关于公布含有兴奋剂目录所列物质药品名单的通知》,列出1227种含兴奋剂的中成药品种,其中1种含代血浆(右旋糖苷),6种含克仑特罗,9种含氢氯噻嗪,104种含吗啡,174种含士的宁,400种含麻黄碱,533种含普拉雄酮。

这些兴奋剂成分,有的是配方中的草药本身所具有的,例如士的宁源自马钱子,麻黄碱源自麻黄,吗啡源自罂粟壳。但是有的则是人工合成的化学药物,例如克仑特罗、氢氯噻嗪、普拉雄酮,它们不可能来自“天然成分”,只能是添加的化学成分。

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被用得最多的普拉雄酮,它是一种甾体激素,进入体内后将转化成性激素。居然有533种中成药被检测出了含有这种激素!这些并不是什么伪劣假冒或新研发的中成药,其中不乏片仔癀、安宫牛黄丸、川贝枇杷糖浆等著名的传统中成药,但是在其成分中并没有标出添加了普拉雄酮。被查出添加了普拉雄酮的还有多种是传统儿科药物,同样没有标明,让婴幼儿稀里糊涂地吃下了性激素的前体。

国家药监局发这个通知的目的显然是为即将参加北京奥运会的中国运动员着想,担心他们因为服了中成药而通不过兴奋剂检测,要求这些中成药标明“运动员慎用”。但是这却无意中权威地证实了一个公开的秘密:当前市场上的大部分中成药都添加了西药成分,有的在成分表中标明(往往放在最后),更多的则是不标明,属于非法添加。

这也说明中成药的厂商们其实自己也对中成药的功效没有信心,所以才会采取“药效不够,西药来凑”的作法,一方面利用国人对中药的信任赚钱,一方面又利用西药的效果来欺骗国人。实际起作用的是西药成分,但是用中药包装的西药的价格却远远高于西药本身的价格,还美其名曰“中西医结合”。

消费者浪费了钱倒还罢了,如此“中西医结合”还有很多危害。添加的西药有的是会有比较严重的副作用的处方药,需要在医生的指导下才能服用。如果没有在中药中标明西药成分,患者不知不觉地吃了西药,就无法预防、处理这些西药的副作用,也会干扰疾病的治疗。另一方面,吃药并非多多益善,中、西药一起吃,中药有可能妨碍西药发挥效用,甚至由于药物相互反应而出现毒副作用。人体摄入不必要的药物也增加了肝、肾解毒的负担。在儿科用药中添加激素更是有害儿童的发育。

因此,药监局既然已经检测出了这些中成药非法添加了西药成分,那就应该发出通报、召回药品、处置厂商,起码也得要求在说明书中标明真实成分让消费者知情,岂能仅仅以“运动员慎用”就了事?难道广大患者的健康还比不上某位运动员能否通过药检?

2008.3.26.

(XYS20080328)



奇哉怪也,鲁迅的儿子说鲁迅一直相信中医

19 03 2008年

“中医不过是一种有意的或无意的骗子”,鲁迅的这句名言被收入中学语文课本,在国内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令“国粹”的支持者很是难堪。一个常见的辩解是:鲁迅晚年改变了对中医的看法。对此我曾经撰文批驳过。现在又出现一种新说法:鲁迅并不反对中医,反对的只是庸医;引用鲁迅的话反对中医,这是断章取义;鲁迅从来没有拒绝过中医中药,对中医一直都很相信。提出这个离奇观点的,不是别人,正是鲁迅的儿子周海婴,是他近日参加全国政协会议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的(《中国中医药报》2008年3月13日)。

幸而语文能力并不遗传,儿子未必比别人更能理解其父的文章。鲁迅对中医的看法自有其文章在,对其引用是否断章取义,有正常阅读理解能力的人都不难做出判断。事实上,鲁迅在《〈呐喊〉自序》中说得明明白白,他对中医的这个著名论断,是在新学堂接触到西方医学,与中医进行比较,逐渐悟出的。这显然是对中医所作的总体评价。如果鲁迅真的只反庸医不反中医的话,那么应该以中医中的良医为参照,而不是拿中医和西方医学做对比。

鲁迅的儿子不仅曲解了鲁迅原意,而且看来对鲁迅文集也很不熟悉。在鲁迅文章中,处处可见对中医进行总体上的批评、否定,有的说得极为明白,不可能有歧义。例如,在《华盖集续编·马上日记》一文中,鲁迅说:“中医,虽然有人说是玄妙无穷,内科尤为独步,我可总是不相信。”自称“只相信西医”。

鲁迅明明白白地说了他总是不相信中医只相信西医,但是他的儿子却偏要说他一直很相信中医,还要指责认为鲁迅反对中医的人“没有调查研究,拿鲁迅‘说话’,是不公正、不科学的”。莫非鲁迅言行不一,公开反对中医,私下却相信中医?如果鲁迅真的相信中医的话,在病重时按常理应该试试中医吧,然而没有,在西医宣布不治之后,鲁迅并没有去找中医碰碰运气。

周先生认为鲁迅相信中医,证据不过是鲁迅曾经买过中成药“乌鸡白凤丸”给许广平服用。但是,使用某种中成药,不等于是相信中医。在当时即使是最激烈的反对中医的人士,也主张保存中药,承认中药有其治疗价值,也就是所谓“废医存药”。

这个在当时很激进的观点在现在看来有其不足,那就是过于相信中药。某些中药当然有可能有治疗价值,但是是否真的有治疗价值还必须用科学实验加以检验才行。然而,真正相信中医的周先生却认为中药已“经过几百年、上千年的时间考验”,“中医药的实验比西医的实验时间更长,数量更多,而且可靠性更强。”他不知道,有的西药(例如阿司匹林)的历史可以一直追溯到古希腊,经受考验的时间绝对不会比中药短。但是还有许多“久经考验”的西方药物被抛弃了,因为没能通过科学检验。长期医疗实践摸索出来的经验固然有一定价值,但是很不可靠。药物的疗效是必须经过严密设计的科学检验才能确定的。周先生不仅对鲁迅的认识有误,对医学的了解也很肤浅,相信民间经验甚于科学实验,这才是“不科学的”。

批评中医的人依据的是医学科学,而不是拿鲁迅“说话”。鲁迅对中医持什么观点,并无科学价值,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鲁迅明明不信中医,却偏要说他相信中医,厚诬伟人总是不好的,即使是伟人的儿子所为。

2008.3.17.

附:

周海婴:引用鲁迅的话反对中医是断章取义

2008年3月13日中国中医药报

《中国中医药报》讯(记者柴玉 巨锋)“我父亲并不反对中医,反对的只是庸医。”这是鲁迅之子、全国政协委员周海婴在全国政协第十一届一次会议期间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的“开场白”。

20世纪20年代,鲁迅先生在《‘呐喊’自序》、《父亲的病》等文章里,通过切身的感受和比较,对当时少数中医的医道和医风予以尖锐的抨击,“取消中医论者”借此“说话”,说鲁迅先生是反对中医的。

周海婴说,鲁迅对于其父亲的病,对于中医药的看法,仅仅是他个人所接触的范围,并不是对全国的中医状况进行判断,他在文章中提到给父亲治病的中医用的药是“败鼓皮丸”,开的药引有“原配的蟋蟀一对”等等,治不好了就推给别人,或者推给鬼魂“冤愆”,鲁迅对此十分反感。他所反感、反对的是他所经历的庸医。引用鲁迅的话反对中医,这是断章取义,这种做法是不准确的。中医药文化经过几千年的沉淀,有精华也有糟粕,从时代背景来看,鲁迅从反封建的原则立场出发,对旧的传统文化思想体系给予批判和否定,他反对的是中医学里的糟粕。

“鲁迅反对的是庸医,所以,并不是说我们家里不吃中药,不看中医。比如说,我母亲(许广平)身体不好,当时因过度劳累,患有妇科病,我父亲买来‘乌鸡白凤丸’给母亲服用,很快见效。这种中药丸,后来父母亲还介绍给萧红服用,因她也是体弱劳累,生活不安定,以至患了妇科疾病,结果也治愈了。说鲁迅反对中医药,实际并不是如此。那些反对中医的人没有调查研究,拿鲁迅‘说话’,是不公正、不科学的。”周海婴还提到,他幼年患有过敏性哮喘,在三伏天里往背部的穴位贴中药,连续三年,痊愈了,这显然是一种民间的中医疗法。他的慢性胆囊炎也是吃中药治好的。 “我们家里从来没有拒绝过中医中药,对中医一直都很相信。”

说到传统的中药时,周海婴如数家珍,他说,藿香正气、保济丸等这些中成药都是经过几百年、上千年的时间考验,中医药是科学的。虽然,中医药不像西医有自己的实验室,但是中医药是在“大”实验室里做实验,它的结果是“社会淘汰”,比如流传至今的“同仁堂”等老字号药铺和一些“祖传秘方”,都是经过考验和淘汰留下来的。实际上,中医药的实验比西医的实验时间更长,数量更多,而且可靠性更强。

(XYS20080318)



再说新华社假新闻:“中药复方治疗机理获得了国际医学界的肯定”

14 03 2008年

今天读到了这篇号称“中药复方治疗机理获得了国际医学界的肯定”的论文预印本(还未在《美国科学院院报》的网站上登出,可能登在下一期),下面是一些发现:

一、该论文的通讯作者是陈竺、陈赛娟夫妇,为陈竺以美国科学院外籍院士的身份供稿。《美国科学院院报》对院士来稿(每人每年限4篇)或推荐稿(每人每年限2篇)授予特权:无需像其他学术期刊一样在收到来稿后经过同行审稿再决定是否发表,而只要求在投稿的同时附上由院士自己找来的两名专家的意见。这项特权实际上保证了所有院士来稿或推荐稿都会被发表,因此一名院士在该刊上发表论文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吹嘘的事,当然更与“国际医学界的肯定”毫无关系。

二、该论文的内容是研究一种用以治疗急性早幼粒细胞性白血病的中药配方(据中文报道,该中药叫“复方黄黛片”)中的三种化学成分对小鼠的作用,声称三种化学成分同时使用能发挥协同作用,一种为主要成分,两种为辅助成分(西方传统医学、现代医学也讲究药物的协同作用,并非中医的发明)。论文中并没有使用中文报道所声称的“君臣佐使”、“正邪”、“阴阳”等中医术语,也没有上海瑞金医院报道中所附的那张搞笑的插图(见http://www.rjh.com.cn/docpage/c338/200803/0310_338_17107.htm )。

三、该论文并不研究中药的疗效,它声称中药配方能有效治疗急性早幼粒细胞性白血病时,引用的是三篇中文文献,并无国外文献,不知国内记者从哪里发现了“美国科学界承认中药复方黄黛片治白血病”。

四、该论文作者在论文脚注中按规定声明无利益冲突,但是看到如此迫不及待地同一天在多家中文媒体上以夸大不实之辞推销“复方黄黛片”,让人不能不怀疑那个声明是个谎言。

(XYS20080313)



新华社假新闻:“中药复方治疗机理获得了国际医学界的肯定”

13 03 2008年

新华社刊发的报道明显是一篇推销中药“复方黄黛片”的关系稿、假新闻。在最新一期(3月11日出版)的《美国科学院院报》以及3月10日提前在其网络发布的论文中都找不到这篇“我国首次用现代方法阐明中药复方治疗机理”论文或评论。能够检索到的陈赛娟发表在《美国科学院院报》上的最新论文登在2月12日出版的这一期,是一篇研究白血病的基因突变的论文,内容与中药毫无关系。近年来陈赛娟刊登在《美国科学院院报》上的论文都是由其丈夫、卫生部部长陈竺推荐发表的。陈竺在担任中国科学院副院长期间被接受为美国科学院外籍院士,而美国科学院院士的特权之一就是能够推荐自己或他人的论文在《美国科学院院报》发表,无需经过审稿。所以假如陈赛娟真的在《美国科学院院报》发表过宣传中药的论文,并非就像她所说的“获得了国际医学界的肯定”,其实不过是获得了其丈夫的肯定,和国际医学界有什么关系?东方卫视的报道更离谱,不仅说最新一期的《美国科学院院报》发表了该中医“成果”,还胡说它“高度评价”该成果。同一天的《解放日报》、《新闻晨报》都刊登内容大同小异的软性广告。这些报道中一个叫“汪敏”的通讯员都是共同作者,显然此人是这则假新闻的提供者。

先有《人民日报》,后有新华社,莫非中医只能靠在官方媒体上捏造欺骗国人的假新闻来走向世界?

附:
我国首次用现代方法阐明中药复方治疗机理

新华社上海3月11日电(仇逸、汪敏)上海交通大学瑞金医院、中国科学院广州生物医药与健康研究院等的研究人员第一次用生物化学的方法,从分子水平阐明了中医复方黄黛片治疗白血病的多成分多靶点作用机理,说明中药方剂“君、臣、佐、使”的配伍原则不仅是科学的,更具有强大的生命力。这一研究成果被权威杂志《美国科学院院报》(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在当地时间3月10日发布。

主持这项研究的陈赛娟院士表示:这是我国首次用现代研究方法阐明了中药复方治疗机理,并获得了国际医学界的肯定。

我国多个研究小组的科研人员整合力量研究了复方黄黛片的作用机理。他们发现,对于急性早幼粒细胞性白血病的小鼠模型,单独应用硫化砷可延长小鼠的生存期,而三药联合可取得明显强于单独或两药联合产生的治疗效果。在白血病细胞模型中,硫化砷、丹参酮单独应用时可引起白血病细胞一定程度的分化,而三药联合可使白血病细胞“改邪归正”、分化成熟。在分子水平上,三药联合可显著增强由硫化砷引起的对PML-RARα癌蛋白的降解破坏,因此具有“去邪”的作用,其中硫化砷是“君药”。

在正常情况下,造血细胞由幼稚到成熟的分化过程中,促进细胞分化的基因、属“正”的因素必须逐渐增高,而抑制细胞分化的基因、属“邪”的因素必须相应减少;在细胞周期的调控方面,促进细胞周期的蛋白“阳”与抑制细胞周期的因子“阴”必须维持平衡。患白血病,“正”往往受到压制而“邪”盛, “阳亢”而“阴虚”。在药物作用下,促进细胞分化的基因表达明显增高,抑制细胞分化的基因显著降低,丹参酮在其中起重要作用;促进细胞周期的蛋白明显得到压制,而抑制细胞周期的蛋白显著增多,其中靛玉红发挥重要作用,因此中药复方可以扶正去邪,调整阴阳,并且研究证实丹参酮是“臣药”、靛玉红是“佐药”。

研究还发现,丹参酮与靛玉红通过增加负责运输硫化砷的水甘油通道蛋白9的含量,促使进入白血病细胞的硫化砷明显增多,因此二者都起到“使药”的作用。复方黄黛片通过联合应用,产生协同效应。

近年来西医正逐渐认识到联合治疗方法的益处,而中医通过近10万种复方倡导联合疗法已有两千五百年的历史了。中医复方常包括“君、臣、佐、使”4种成分,其中“君”是针对主病、主证起主要治疗作用,“臣”是协助主药或针对兼病、兼证发挥治疗作用,“佐”可协助主药治疗兼证或消减主药烈性、毒性,“使”则引导各药到达疾病场所或调和各药的作用。

中药复方虽然在临床实践中取得一定疗效,但是大多数复方的有效成分尚不明了,作用机理也不清楚,造成推广应用受到限制,现代生物医学的主流对中医的关注也十分有限。利用现代的研究手段探究中医理论与方药应用原则,成为促进中医创新发展并实现现代化、国际化的迫切需要。

白血病是40岁以下男性、20岁以下女性最常见的肿瘤“杀手”,其中急性早幼粒细胞性白血病是恶性程度最高的白血病。早在分子医学尚未问世的上世纪80年代,解放军大连210医院的中医专家黄世林教授在辩证与辨病相结合的基础上,设计了由雄黄、青黛、丹参、太子参组成的复方黄黛片。此后,安徽天康药业有限公司按照严格的现代工艺批量生产。近年来一项由中国医学科学院天津血液病医院、上海交通大学附属瑞金医院、山东大学齐鲁医院、山东省立医院、辽宁中医学院附院、苏州大学附一院、南京医科大学附一院等开展的多中心临床研究,证实了复方黄黛片的疗效。研究还发现,雄黄、青黛、丹参的有效成分分别为四硫化四砷、靛玉红与丹参酮IIA。不过,复方黄黛片在分子水平的作用机理一直未被揭示。

一位药理学国际权威专家认为,该研究“是一项十分令人感兴趣、具有高度科学意义的研究,开启了用中药复方原理设计联合治疗方案的范例,势必引起学界的极大关注”;另一位专家认为,这一研究必将激起学术界用现代研究手段探究传统医学奥秘的热潮。

复方黄黛片可治白血病

2008-3-11新闻晨报

□记者陈里予 通讯员汪敏

晨报讯上海交通大学瑞金医院与健康研究院等组成的研究小组第一次用生物化学的研究方法,在分子水平阐明中医复方黄黛片治疗白血病的多成分多靶点的作用机理,说明中药方剂君、臣、佐、使的配伍原则是科学的。在中国科学院院士陈竺主持下的这一研究成果在国际药学界引起了极大的关注。一位药理学国际权威专家认为,该研究开启了用中药复方原理设计联合治疗方案的范例。

研究发现,单独应用硫化砷可延长患病小鼠的生存期。在分子水平上,三药联合可显著增强由硫化砷引起的对PML-RARα癌蛋白的降解破坏,起到了“去邪”的作用。

在这一复方中,硫化砷是“君”药。复方黄黛片中的丹参酮促进细胞“成长”的基因表达明显增高,阻碍“成长”的基因显著降低。而靛玉红则是对细胞周期的“阴”和“阳”起到了调和作用。至此,研究人员证实丹参酮是“臣”药,靛玉红是“佐”药。

该研究还发现,丹参酮与靛玉红通过增加负责运输硫化砷的水甘油通道蛋白9的含量,促使进入白血病细胞的硫化砷明显增多,因此二者又都起到“使药”的作用。

“让中药在国际上不再因神秘而被拒绝。”陈竺院士指出,我国有很多类似的复方,在确定其临床疗效的基础上开展机理研究,不仅有利于中医国际化,还可以为优化方药配伍提供依据。

我国科学家首次阐明中医复方作用机理治疗血癌

2008年03月11日解放日报

我科学家首次阐明中医复方作用机理

“君臣佐使”配伍治血癌

研究成果将发表在《美国科学院院报》新一期

本报讯 (记者 孙刚 通讯员 汪敏)上海交大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昨天透露,我国科学家第一次用生物化学研究方法,在分子水平阐明了中医复方黄黛片治疗白血病的多成分多靶点的作用机理,由此证明了中药方剂“君、臣、佐、使”配伍原则的科学性。研究成果将发表在权威的《美国科学院院报》新一期上。

中医复方通常包括“君、臣、佐、使”4种成分:“君”针对主病、主症起主要治疗作用;“臣”协助主药,或针对兼病、兼症发挥作用;“佐”可协助主药治疗兼症,或消减主药烈性、毒性;“使”则引导各药到达疾病场所。在2500年的发展历史中,中医复方有近10万种,虽有疗效,但大多数复方的有效成分不明、作用机理不清,限制了进一步推广应用,也难以融入现代生物医学的主流。

复方黄黛片问世于上世纪80年代,由雄黄、青黛、丹参、太子参组成,对治疗急性早幼粒细胞性白血病(APL)效果明显,其有效成分为四硫化四砷、靛玉红与丹参酮IIA。在陈竺、陈赛娟院士的带领下,瑞金医院上海血液学研究所及医学基因组学国家重点实验室、中国科学院广州生物医药与健康研究院肿瘤分子靶向疗法研究室、上海交通大学系统生物医学研究中心等联合攻关,终于揭示了复方黄黛片的作用机理———

APL以大量幼稚的白血病细胞在体内堆积、严重出血并产生PML-RAR癌基因为特征,硫化砷能引起对PML-RAR癌蛋白的降解破坏,是“君药”;丹参酮“扶正去邪”,促进细胞分化基因(“正”)表达明显增高,抑制细胞分化的基因(“邪”)显著降低,是“臣药”;靛玉红“调整阴阳”,促进细胞周期的蛋白(“阳”)明显得到压制,抑制细胞周期的蛋白(“阴”)显著增多,是“佐药”。丹参酮与靛玉红还可促使进入白血病细胞的硫化砷明显增多,因此二者都起到“使药”的作用。包含三种成分的复方黄黛片的疗效,明显大于仅包含单独成分的对照组。

国际药理学权威专家认为,该研究“具有高度科学意义,开启了用中药复方原理设计联合治疗方案的范例”。陈竺院士指出,“我国有很多类似的复方,在确定其临床疗效的基础上开展机理研究,不仅有利于中医的现代化、国际化,还可以为优化方药配伍提供依据。”

视频:美国科学界承认 中药复方黄黛片治白血病
上传时间:
2008年03月11日19:47
来  源:
东方卫视
http://tv.sohu.com/20080311/n255652364.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