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对事实的真相要有洁癖

22 05 2007年

   
从柴静的文章知道听裴雪涛高谈阔论的还有一位柴静的同事,从一位网友的评论知道柴静的同事也在一篇博客文章中记录了裴雪涛的谈话并大发感慨,今天通过柴静博客上的链接把这篇文章找出来看了,两相比较,可知柴静对裴研究员的谈话记录没有大的出入。对作者那些不着边际的遐想我懒得去评论,不过里面一些事实错误还是有必要说一下的。

   
一、文章中对裴雪涛用了一连串最高级形容词,“国内最顶极的专家”、“获得过该领域的世界最高荣誉奖项”、“离生命的奥秘最近的人之一”、“未来医学界的突破性革命或许就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初露端倪”、“世界顶极的讲座和研讨会”、“高端医学专家”、“极其强烈的理性和科学精神”,给人的印象是裴研究员是一位国际学术地位如何崇高、学术成就如何巨大的大科学家,至今当不上中国科学院院士可真是天理难容了。我不知道这些形容词是裴研究员自己推销的,还是作者想像的,但都与事实不符。一个科学家在国际学术界的地位和影响如何,不是靠自己或别人来吹的,而是看他在国际学术期刊上的论文发表情况。在这方面裴研究员实在是乏善可陈。裴研究员从国家拿了上千万元的科研经费,资金不可谓不充足,然而查pubmed可知,十几年来,裴研究员的实验室仅仅在等级不高的国际学术期刊上发表过6篇论文(第一完成单位,也许会有遗漏,但出入不会大),还不如一个好一点的实验室的一年所得。这样的发表记录即使在国内生物医学领域,也是拿不出手的,更不要说拿到国际上去和人比拼了。这也不能不让人再次怀疑裴研究员领导干细胞研究项目的意愿和决心。

Li Y, Zhang R, Qiao H, Zhang H, Wang Y, Yuan
H, Liu Q, Liu D, Chen L, Pei X.
Generation of insulin-producing cells from PDX-1 gene-modified
human mesenchymal stem cells.
J Cell Physiol. 2007 Apr;211(1):36-44.

Wang D, Li H, Yuan H, Zheng M, Bai C, Chen L,
Pei X.
Humanin delays apoptosis in K562 cells by downregulation of P38 MAP
kinase.
Apoptosis. 2005 Oct;10(5):963-71.

Gao Y, Yue W, Zhang P, Li L, Xie X, Yuan H,
Chen L, Liu D, Yan F, Pei X.
Spindlin1, a novel nuclear protein with a role in the
transformation of NIH3T3 cells.
Biochem Biophys Res Commun. 2005 Sep 23;335(2):343-50.

Wang Y, Nan X, Li Y, Zhang R, Yue W, Yan F,
Pei X.
Induction of umbilical cord blood-derived beta2m-c-Met+ cells into
hepatocyte-like cells by coculture with CFSC/HGF cells.
Liver Transpl. 2005 Jun;11(6):635-43.

Hou L, Cao H, Wang D, Wei G, Bai C, Zhang Y,
Pei X.
Induction of umbilical cord blood mesenchymal stem cells into
neuron-like cells in vitro.
Int J Hematol. 2003 Oct;78(3):256-61.

Du N, Feng K, Luo C, Li L, Bai C, Pei X.
Radioprotective effect of FLT3 ligand expression regulated by Egr-1
regulated element on radiation injury of SCID mice.
Exp Hematol. 2003 Mar;31(3):191-6.

   
二、“在羊的身上注入了15%甚至20%的人类细胞时,当他盯着那只羊,他突然觉得,羊看他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不寒而栗。”

   
这应该指的是不久前在国内媒体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人羊嵌合体事件。但是这个实验是美国人做的,不知为何在作者笔下成了裴研究员的工作?是作者听错,还是裴研究员实验室也在悄悄重复美国实验室的实验?我怀疑裴研究员的实验室是否真有做这种最前沿的实验的能力。人羊嵌合体只是在羊身上“粘”了一些人的细胞,并没有改变羊的形态、结构,如果有人觉得羊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应属于幻觉。

   
三、“牛顿、爱因斯坦、达尔文,据说在年老的时候,都是信奉有神论的人,因为在无边无垠的追问和探索里,总有科学和理性无法到达的边界。”

   
所谓爱因斯坦、达尔文晚年信神,不过是基督教传教士散布的谣言。爱因斯坦本人生前就已驳斥过(“你所读到的关于我笃信宗教的说法当然是一个谎言,一个被有系统地重复着的谎言。我不相信人格化的上帝,我也从来不否认而是清楚地表达了这一点。如果在我的内心有什么能被称之为宗教的话,那就是对我们的科学所能够揭示的这个世界的结构的没有止境的敬仰。”——1954年3月24日爱因斯坦致一名机工的信),达尔文晚年写的自传则用了一章的篇幅系统地驳斥有神论和基督教。十几年来我已多次写过文章驳斥过这个无耻谣言,感兴趣者可看我以前写的一篇文章:

   
《达尔文晚年忏悔了吗?》   
http://blog.sina.com.cn/u/47406879010005×3

   
其实爱因斯坦、达尔文有什么样的信仰本来不是个很重大的问题,但是人家本来不信神,信神、传教的人却偏要拉他们来给自己垫背、壮胆,这就不地道了。不仅爱因斯坦、达尔文不信神,在现代社会,绝大部分的大科学家也都不信神,比如有权威的调查表明,美国科学院院士中只有约7%信神(相反的,80%以上的美国人信神)。科学这碗饭不是那么好吃的,不是什么浆糊脑袋都能吃得好的。不要低估了大科学家的智力,以为他们都和自己一样迷茫、糊涂。

   
做记者,特别是做所谓“调查型记者”,对事实的真相要有洁癖,不要轻信、传播当事人的自吹自擂、神吹胡侃和道听途说,对具体的某个新闻事件应如此,对其他的问题也应如此。而有的事实真相,是只要勤快一点,在网上做一番检索就能知道的,不必乘飞机四处调查。

附:
归去来兮

头发接着乱的BLOG
http://blog.sina.com.cn/u/48ecbfd5010009f6
2007-05-18 23:57:54

1

从常规意义上看,他是一个绝对的科学主义者。他的领域是干细胞与再生医学研究,是国内最顶极的专家,他也因此获得过该领域的世界最高荣誉奖项。在飞机上遇到他的时候,他刚在香港做完一个生命科学方面的演讲,照例的极其成功,照例的掌声雷动,但是……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惑。

他是离生命的奥秘最近的人之一,日常在实验室里,他每天面对的,都是干细胞、试管、小白鼠,各种动物实验,各种尖端的科学尝试,未来医学界的突破性革命或许就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初露端倪……他们在通过干细胞移植寻找人类身体器官的代用品,在动物身上进行培育,以便未来在人类器官衰减或老化的时候,可以更换新的。多么激动人心的图景!然而,在羊的身上注入了15%甚至20%的人类细胞时,当他盯着那只羊,他突然觉得,羊看他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不寒而栗。

只是闲聊。他说:“谁知道埃及的狮身人面像,会不会是史前先进文明进行克隆实验时留下的遗迹呢?人类很可能早已到达过那个领域,只是他们最终自己毁灭了自己”。

他手里掌握着阿拉丁的神灯,但他不知道这个神灯擦出来的巨人会对我们做些什么。延缓衰老?返老还童?永生?他显得忧心忡忡:“所有医学都是反自然的。自然规定了人要生老病死,但医学其实是在强加干预,改变了自然为人设定的命运。”
人类的本质究竟是什么?我们有可能掌握人类最终极的秘密吗?如果真的掌握了之后,人类又会去向哪里?离这些愈近,他心中的敬畏和恐惧愈深。

在世界顶极的讲座和研讨会上,他高声谈论技术、科学、伦理、控制;但在飞机上,私下里,他会跟我们讨论截然不同的话题:“你们不觉得在农村听到的关于生命轮回的现象和传说特别多吗?因为农村的医学不发达,所以人类对自然的干预少得多,所以所谓的神秘现象就更容易出现。也许自然有它自己的渠道让生命以新的方式重生。”他甚至半开玩笑地说:“
为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天赋异禀,可以花很少的时间达到别人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成就,也许就因为他前生的记忆没有完全褪去?”

这些想法从一个高端医学专家的口中说出,有特别奇怪的感觉。一边,是极其强烈的理性和科学精神,一边是莫可名状的玄学和狂想,火焰和海水,在他心里交相涨落。因为两边,都有他解释不了的问题。

2

陈哓旭离去了,这个曾经倾国倾城的一代佳人。她在遁入空门之前,就有知情人吐露说,是因为她身患绝症。也许,在死亡徐徐降临之前,没有什么比宗教更能给人安慰。

牛顿、爱因斯坦、达尔文,据说在年老的时候,都是信奉有神论的人,因为在无边无垠的追问和探索里,总有科学和理性无法到达的边界。

在终极面前,可能只有少数人,能克服内心的软弱。柴跟我说过一个故事,说一个得诺贝尔奖的物理学家,如何在临死前,拒绝了神父的弥撒,并且张大双眼,对死神说:来吧,我要看清楚你是怎么到来的。

谈何容易。

我不知道生命的密码能否掌握,我不知道是否会有轮回,我更不知道死亡之后,我们将去往何处,连科学家们都想不清楚的事情,我更是常常一个跟头栽进了虚无。

惟独总是记得关于人类祖先的一种解释:说由于线粒体DNA的进化速度快,研究者们用它来追溯人类基因树的源头。而因为线粒体DNA只从母亲那里传递给子代,所以我们的线粒体是从母亲那里获得,母亲的线粒体是从外婆那里获得,外婆的线粒体是从曾外婆那里获得,总而言之,如果所有现存的全部人类一起开始捋着自己的家族血脉往上追溯,会发现,曾经有一个最早最早的女人,将她的线粒体DNA遗传给我们所有人,她是地球上目前几十亿人的共同母亲,被称为“线粒体夏娃”。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科学的公认,或者科学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宗教。但我记得小的时候经常在黑夜的梦里一遍一遍地坠落,象陷入无边的星空深处,越来越小,从此永远消失,恐惧无以复加,醒来的时候,妈妈总是紧紧抱着我。后来,妈妈有梦魇,我也总是紧紧抱着她。

我不再想去纠缠太过深奥的问题,我的基因与这个世界几十万年之前的恩怨我无从梳理,几十万年之后的去处我也无从得知,所幸我毫无疑虑地知道,谁赐予我完整的此生,谁总是能带给我宗教和科学都不能带来的内心安宁。每次想起她的时候,我就不再感到虚无。

                            
——补记于母亲节后五天,一并献给最爱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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