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诗词的意淫时代
28 06 2008年据说中文网络诗词进入“黄金”时代了。不久前在北京开了一次中华诗词峰会,据报道就是网络诗词唱主角。因我在十四、五年前曾经在网上贴过几首游戏之作,并曾写过一篇在网上流行很广、成了许多人的入门教材的《诗律浅说》,被尊为网络诗词的前辈,盛情邀请我出席。我是从来不愿附庸风雅的,所以就没有去。
但惹不起却也躲不起。最近有一个网名“诗坛笑笑生”的诗词英雄,要考证网络诗词史前史,写了篇《网络诗词 石器时代(1993-1996)》,转来转去,今天转到了我这里,发现我原来成了首开网络诗词“梁山”的“白衣秀士”,不知一刀把我宰了的“豹子头”又是哪一位,也许就是这位“诗坛笑笑生”?他是这么宰我的:
“方舟子惯以‘求名’著称,虽然文章不少,但诗词不多,仅十几首,也不以诗词名,至少他本人也并不以诗词自诩。在他的各种网络文学追忆录里,也只提其现代诗。可见方对于自己的诗词水平也有自知之明。这两首七绝水准并不算差,当然从‘平水韵’的眼光来看,这两首作品都出韵了,或者算是以‘词韵当诗韵’,这在现在一些比较激进的诗词爱好者看来,当然不是毛病。不管怎样,在当时众多诗词好手都还不知网为何物的时代,这两首七绝的出现,起码可以说,标志着网络诗词有了一个比较高的起点。”
这段以己心度人腹的诛心之论的意思无非是:本来方舟子是削尖了脑袋也要出名的,却从来没有见过他在旧体诗词上自吹自擂,可见他也知道自己的旧体诗词水平不怎么的(不敢在诗词大会上露面,说不定也是怕当场露怯),连个韵都用不好。我们现在不得不尊他为网络诗词前辈,实在是因为当时我们这些英雄都还没上网,被“白衣秀士”先占山为王了。
我之所以从来不提自己写的旧体诗词,是因为觉得那上不了台面——不止是自己写的旧体诗词上不了台面,当代人写的旧体诗词都上不了台面。当代人写旧体诗词,偶一为之,玩玩可以,如果是一本正经当成了事业,那就像是把自己装扮成遗老遗少,精神上恐怕就有点问题。所以,说我对自己的诗词水平有自知之明,还不如说网络诗词英雄们对自己的诗词水平缺乏自知之明。我不去附庸风雅,他们还以为我心虚了。
即使附庸风雅,也要有点资本,不要懂了点皮毛,就做大师状。当代人写的旧体诗词偏要以“平水韵”的眼光来看,本来就遗老遗少得可以,连唐人写诗也未必用“平水韵”。即使非要用“平水韵”,多读点古典诗歌,也该知道在近体诗中“四支”“五微”通押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十一真”“十三元”通押虽然较少见,在唐诗中也不难找到(随手举一个与我那首游戏之作用韵相似的例子:片石陶真性,非为曲蘖昏。争如累月醉,不笑独醒人。积叠莓苔色,交加薜荔根。至今重九日,犹待白衣魂。——王贞白《书陶潜醉石》),唐人又如何“词韵当诗韵”?就那点三脚猫手艺,也配来指点我?
还有比这更无耻的。“诗坛笑笑生”在对莲波浮想联翩、意淫连连之后,突然冒出一句:
“方舟子虽动机不良、勾女未遂,幸而却也赖此保存了莲波的作品,也给后来很多专心于网上勾女的诗人‘狼友’一个榜样。”
当年我和莲波在网上一唱一和玩起诗词过家家,打翻了无数醋坛子,醋香一直飘到了现在,故事越传越离谱,莲波被意淫成了“百花仙子”,我当然就是“动机不良、勾女未遂”。如果诗词英雄知道当时莲波是有夫之妇,我也别有所恋,却光天化日之下当着数万网民的面喜新厌旧当第三者插足,岂不是要罪加一等?这样的诗词英雄,旧文人的风雅没学会,龌龊之心倒是无师自通的。
附:
网络诗词 石器时代(1993-1996)
作者:诗坛笑笑生
二.留名于ACT时代的网络诗词作者
1.方舟子
笑笑生集句方舟子诗词成七绝《英雄》一首,诗曰:
我欲哭之千载后,(《明史之二十写毕,有感而作》)
天涯孤旅路途穷。(《鹧鸪天——和莲波》)
因缘勘破空悲喜,(《蝶恋花——和莲波》)
枉作英雄噩梦中。(《鹧鸪天——和莲波》)
我所能找到并发现的最早发布在网上并一直保存在网上的旧体诗词(这里的概念是其创作水准可以称得上“旧体诗词”标准的作品)是方舟子于1993年9月写的两首七绝:
明史之二十写毕,有感而作,步《赠方金兄》韵
常于暗夜对明人,青史斑斑认血痕。
我欲哭之千载后,孤魂无处可容身。
1993年9月13日
评曰:我亦欲哭之,网络中自此始有诗词焉。
读某生物教授妙语
一位生物教授评诗:“春蚕到死丝方尽,纯属胡说八道!蚕吐完丝,就变成蛹,根本没死!”一位绅士再评:“学理工的人评诗,确属‘一窍不通’,科学知识抿灭浪漫思维。”读二君妙论,灵光忽现,遂以科学穿缀“丝方尽”与“蛾纷飞”两个浪漫意像,翻他义山旧案,慰我中秋情思。
浪漫诗人莫更疑,请听科学解君痴:
春蚕丝尽思难尽,破蛹追花款款飞。
1993年9月30日
评曰:“浪漫”“科学”语,启“以时语入诗词”之网络先声。翻案旧典,亦颇有巧思。
方舟子,原名方是民,1967年生,福建云霄县人,留美生物学博士,近来因专心致力于“学术打假”而声名毁誉参半,特别是“反中医”行为为世人所垢病。方的为人且不评说,至少在早期网络文学史上,方确有不可磨灭的贡献。
方舟子惯以“求名”著称,虽然文章不少,但诗词不多,仅十几首,也不以诗词名,至少他本人也并不以诗词自诩。在他的各种网络文学追忆录里,也只提其现代诗。可见方对于自己的诗词水平也有自知之明。这两首七绝水准并不算差,当然从“平水韵”的眼光来看,这两首作品都出韵了,或者算是以“词韵当诗韵”,这在现在一些比较激进的诗词爱好者看来,当然不是毛病。不管怎样,在当时众多诗词好手都还不知网为何物的时代,这两首七绝的出现,起码可以说,标志着网络诗词有了一个比较高的起点。除了这两首七绝,方舟子另有九首诗词是与女诗人莲波的唱和之作,方舟子把这些作品编成了《莲舟唱和集》,成为网上最早的男女声唱和专集。
网上有一个叫“施耐庵”的,戏作《网络诗坛点将录》(网上流传之“水浒点将录”有苏无名版、梦家版、施耐庵版、燕垒生版等),评点水准虽多偏颇,但给方舟子冠以“白衣秀士”的称号,其肯定方舟子首开网络诗词“梁山”的功绩,还是比较贴切的。
故用其赞曰:观其风评,想其心情。噫於戏,断金亭!
5.莲波
笑笑生集句莲波诗词成七绝《高丘》一首,诗曰:
与君闲话勘悲喜,(《蝶恋花·元宵赠友》)
葬我高丘锦瑟旁。(《七律·和舟子》)
碧落黄泉人别处,(《江城子》)
且期来世鬓如霜。(《虞美人》)
提起莲波,首先就会想起下面两首广泛流传的“伪诗经体”译诗:
斯卡布罗集市 Scarborough Fair
问尔所之,是否如适。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Parsel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彼方淑女,凭君寄辞。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伊人曾在,与我相知。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嘱彼佳人,备我衣缁。Tell her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Parsel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勿用针砧,无隙无疵。Without no seams nor needle work
伊人何在,慰我相思。Then she wi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伴唱:
彼山之阴,深林荒址。On the side of hill in the deep forest green
冬寻毡毯,老雀燕子。Tracing of sparrow on snow crested brown
雪覆四野,高山迟滞。Blankets and bed clothers the child of maintain
眠而不觉,寒笳清嘶。Sleeps unawafe of the clarion call
嘱彼佳人,营我家室。Tell her to find me an acre of land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Parsel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良田所修,大海之坻。Between the salt water and the sea strand
伊人应在,任我相视。Then she wi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伴唱:
彼山之阴,叶疏苔蚀。On the side of hill a sprinkling of leaves
涤我孤冢,珠泪渐渍。Washes the grave with slivery tears
昔我长剑,日日拂拭。A soldier cleans and polishes a gun
寂而不觉,寒笳长嘶。Sleeps unaware of the clarion call
嘱彼佳人,收我秋实。Tell her to reap it with a sickle of leather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Parsel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敛之集之,勿弃勿失。And gather it all in a bunch of heather
伊人犹在,唯我相誓。Then she will be a ture love of mine
伴唱:
烽火印啸,浴血之师。War bellows blazing in scarlet battalions
将帅有令,勤王之事。Generals order their soldiers to kill and to fight for a cause
争斗缘何,久忘其旨。They have long ago forgoten
痴而不觉,寒笳悲嘶。Sleeps unaware of the clarion call
(再重复一遍第一段)
《橄榄树》/1995年第5期/《伪造〈诗经〉》
袖底风·绿袖 Greensleeve
我思断肠,伊人不臧。 Alas my love, you do me wrong
弃我远去,抑郁难当。 To cast me off discourteously
我心相属,日久月长。 I have loved you all so long
与卿相依,地老天荒。 Delighting in your company
绿袖招兮,我心欢朗。 Greensleeves was all my joy
绿袖飘兮,我心痴狂。 Greensleeves was my delight
绿袖摇兮,我心流光。 Greensleeves was my heart of gold
绿袖永兮,非我新娘。 And who but my Lady Greensleeves
我即相偎,柔荑纤香。 I have been ready at your hand
我自相许,舍身何妨。 To grant whatever you would crave
欲求永年,此生归偿。 I have both waged life and land
回首欢爱,四顾茫茫。 Your love and good will for to have
绿袖招兮,我心欢朗。 Greensleeves was all my joy
绿袖飘兮,我心痴狂。 Greensleeves was my delight
绿袖摇兮,我心流光。 Greensleeves was my heart of gold
绿袖永兮,非我新娘。 And who but my Lady Greensleeves
伊人隔尘,我亦无望。 Thou couldst desire no earthly thing
彼端箜篌,渐疏渐响。 But still thou hadst it readily
人既永绝,心自飘霜。 Thy music still to play and sing
斥欢斥爱,绿袖无常。 And yet thou wouldst not love me
绿袖招兮,我心欢朗。 Greensleeves was all my joy
绿袖飘兮,我心痴狂。 Greensleeves was my delight
绿袖摇兮,我心流光。 Greensleeves was my heart of gold
绿袖永兮,非我新娘。 And who but my Lady Greensleeves
绿袖去矣,付与流觞。 Greensleeves now farewell adieu
我燃心香,寄语上苍。 God I pray to prosper thee
我心犹炽,不灭不伤。 For I am still thy lover true
伫立垅间,待伊归乡。 Come once again and love me
绿袖招兮,我心欢朗。 Greensleeves was all my joy
绿袖飘兮,我心痴狂。 Greensleeves was my delight
绿袖摇兮,我心流光。 Greensleeves was my heart of gold
绿袖永兮,非我新娘。 And who but my Lady Greensleeves
1995年
“说起莲波,可能很多人都和我有一样的经历,因为看到她的玩笑之作——诗经体的《绿袖》和《斯卡布罗集市》而惊为天人。在那个只有黑白两色的BBS时代,在女网人还不贴艺术照的时代,她只凭她的文字就让人倾倒,而且还将让后来的人继续倾倒。
莲波曾经说过:互联网就是GG们卖弄嘴皮和学问的地方。十五年前的中文BBS大有五四气象,她这一句就是很好的注脚。能让我记住只言片语的网友并不多,莲波就是其中一位。很难想象,中文互联网上曾经有过如此女子,如此绝世才情,如此绝世风华。”
和菜头/《槽边往事——比特海日志》
网络诗词史上,第一个广播声名的作者应推莲波。莲波,周氏。又名三公子、不寒,曾经当过中学教师。自云:“浙江宁波人,长于苏州。木命,所以耿直;命中有华盖,所以孤单,宿命,信佛,喜欢咬文嚼字。”她活跃于网络中的时间大约是在1994年到1996年留学美国芝加哥期间,据她的自述《我与新语丝》(1995年)一文云:
我的网中生涯,和《新语丝》的年岁相仿——快满周岁了。……
我是喜欢文字的,但因为懒惰,总是看得多写得少。要写正经文字,那更是一件让我敛眉低首,扼腕顿足的难事。若非有人拿枪在后面逼着,断不肯安安分分坐下来编文章。而现在《新YUSI》的编委诸公大体起了一个持枪歹徒的作用— —每个月底,我照例倾家荡产地如数上供。
最早“上供”是去年开春吧。和散宜讨论了一阵江南故乡,以及蒋捷的词,讨论当然是没有结果——他依旧“世界公民”,而我在文化与乡愁上还是个走投无路的爱国主义者——但散宜开始向我约稿了,借着一缕微酸的乡愁,居然还一气写了三篇一个系列的回忆苏州的散文——也没写什么,只是记了一些悠悠深巷里少为人知的古迹。
这三篇以后,因为生计问题紧迫,有一阵子远离文化。等我再回到网上,已是去年深秋。有一期恰好嚎兄主编,便命我写点风花雪月的文字填充“丝露集” 。连写了两期“老歌新唱”,主要是雕雕字句,本欲再唱下去,无奈莲心已经才尽。
后来又写了诗写了应景的散文,总的来说是自己不看。……
因为性情不定,笔名常常在换,用过“三公子”、“不寒”,一直想伪装成男生不被发现,然而太累了,终于放弃,还是叫“莲波”,算是接近本名。
《新语丝》/1995年增刊第3期
莲波其人其貌,据《新语丝》1995年电子采访称:“此女是鲁爷(周树人)本家,长于天堂,南人北相,刚烈执拗。”所谓南人北相,观其网络留照,我总不由地想起《红楼梦》宝钗“脸若银盆,眼如水杏”之类的形容,是绝对不类黛玉那种样子的,其着男装戏服的“三公子”照片,真的是很像一个风度翩翩地白面书生一样。
莲波应该是网络诗词史上出现的第一个女诗人,也是第一个凭诗词就可以网络上声誉鹊起的作者。当然,她写了更多的传统文化味道十足的散文,特别是《莲波词话》,可称美文。网人鹤子曾经写过一篇追忆莲波的文章,较为全面的点评了莲波文字:
“她象一颗星隐到了云层后面”——莲波印象
这些日子慵倦之至而百无聊赖。百无聊赖中,却有件一想起来就特提神的事情,那就是读了莲波的文章——自然,这要感谢棋君肇始,渔君介绍,继以隐君追问。莲波实在是好!有一次侃侃而谈之下我对人说:莲波的好文章都够格选进中学语文课本!
本来对网上文学有点成见,觉得那种茶余饭后的倾吐发泄,或因怀才不遇,或因有情难圆,求消愁释闷的多,真讲究文字的少。当然,后来也知道自己这是偏见。不过,读到莲波的文章,还是眼前一亮,心里不禁惊叹:网海竟有这样圆润的珍珠!
莲波特别与众不同的地方,是古典文学的修养。好词,读得多,体味深,所写词话多有独到见地。又能填词,气韵流畅,多佳句。词话里印象最深的,是她把稼轩的一首菩萨蛮与小山的一首临江仙,一句句来比对辨析,令我这读词常只留意三两清词丽句的人大长见识。
能驾驭限制颇多的古诗词,再转来写较自由宽松的白话散文,我想人大概是有高屋建瓴,游刃有余之感的吧?特别是在遣词和谋篇上。就好比练过毛笔大楷会觉得比较容易写好钢笔字一样。因为我自己在词的鉴赏上很有限,而白话文好歹学了这些年,所以对她的散文感受更多一点。
有一篇叫《歌台留思》,是第一遍看下来我最欣赏的。这样开头:“我曾经在一年之中最圆最亮的一个月夜里,在城中最好的戏台下听过一台戏。”真有点“语不惊人不罢休”的气势,却全无造作夸张之感。“最圆最亮”的明月之夜自然是中秋,谁没有过呢?“最好的戏台”也不过是姑苏城里的,并没有怎样了不得的珍稀。那着力而叹的三个“最”字,烘托的其实全然是听戏人那难以忘怀的心情,一下子把读者的心也笼罩了。
那时候莲波还用着“三公子”的笔名,想掩盖女儿身份。她甚至有张秀才扮相的照片。削削的肩,令我想起戏里的英台,忍俊不禁。
据她自己说藏得有点累,后来就还了真面目。有一篇《老淳》,写她相知最深的女友。真是没法不赞叹!莲波象极高明的画手,看似随意描来,却一钩一抹都是胸中城府。结尾处,莲波要出国了,俩人分别前去了趟虎丘。握茶对坐,话不大多。然后莲波写道:“虎丘的后山多鸟类,常常有群鸟呼啸着从我们头上掠过。她便抬头去数鸟,数着数着,等数完了低了头,竟落下泪来。”我每读到此,都忍不住也含了满眶的泪。其情其景恍若就在眼前。
读莲波的文章,常使我联想那种不令人惊艳,却怡人而耐看的女孩子,真是该怎么长就怎么长了。恰到好处,不可增减;有章有韵,又似纯出自然。
莲波是温婉细致的,却毫无顾影自怜之态。现在好些女作者写什么总忘不了自己的性别,弄来弄去就是那点儿爱情的小浪漫,或没有爱情的小空虚。莲波的世界却要宽广得多,这也是她特别可爱的地方。脑袋大大,外号“小南瓜”的聪明学生;妙语连珠的爸爸;用绍兴官话文明而俏皮地骂人的奶奶;花店里一面之缘的女学生……都在她的文章和她善感的心里,占据着一份温暖的空间。
她当然也写过自己爱情上的欢欣与失意。情深,恒久,她从没有歇斯底里的渲染,可读着她的文章,却能替她疼到心里去。后来,莲波终于得到了那枝糖做的玫瑰,幻想着“六十个与他相守的年头”。这样古典的心情。
莲波是易感的,却不失于抑郁哀伤。她极能讲笑话,有《天堂骂声》一文为证。之所以叫《天堂骂声》,必是因为“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那骂声进了文章的人,头上却飘来一顶高帽子,真是不得羞愤不得喜。
有个笑话出自她那位“生死之交”老淳,太好玩,不忍不录。在饭桌上,老淳开侃《枫桥夜泊》:“江枫渔火对愁眠,江枫是个和尚的俗名,愁眠是尼姑的法号……夜半钟声……嘿嘿,联络暗号!”绝倒,绝倒,简直错乱得象机器翻译!有这样的知交,莲波自己的性情也见出一斑了吧。
这姑苏女儿又很有豪气。自称母大虫,幼读水浒,长论金庸,连中共党史,国共纷争也能引经据典,讲谈论议一番,却从没有失于“咧”,不会没有分寸地浑不吝。
她偶尔要抱怨一下自己长得不美,象大和民族,过于平淡,但绝无自卑的意思。有一次找到她一篇文章,不期然竟附着照片,好像是刊物的要求。那时我还没见过反串的三公子。照片上的莲波盘腿坐在扬州瘦西湖畔,头微微偏着,淡淡而俏皮地笑;背后站着穿红衣的同游的小女孩,正在她头发上恶作剧;背景是夕阳里的白塔和莲花桥。真是人如其文!我叹道。绝没有张扬的亮丽,却是浅而秀。写出那样含敛内秀,浑成有致,极耐回味的文章的,似乎就该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
她那时大概是二十二三岁吧,还没出国,大学毕业后正在苏州的中学做着语文先生。
在那篇文章里,有这么一段对瘦西湖的描画:“我喜欢它那种骨肉匀停的纤巧模样,它是文化的,可又是自然的……它不是名门闺秀的样子,但也决不是贫家女子,它就恰好像是个秀才家的小女儿,没有锦衣玉食,但也不愁生计,整天衔着毛笔,坐在窗前对着梅花发呆的可爱样子。”在我眼里,这纯然是莲波自己的写照。
莲波停笔了,至少是不再刊登文章。看到的作品都是九五九六那两年间的,一二十篇散文,一二十首诗词,还有些零散的短章。我当然觉得遗憾,但又有一种情感,类似她对美丽女性早逝的感叹:在灿烂的时候离开,“我们记得她的美丽,也记得她的神秘,”“谁又能说一定是一种不幸呢?”
莲波存诗词约二十余首,其整体水准已达到一个相当高度(可惜莲波仍不长于声律,部分作品有错韵之憾),开启后来网络才女诗人之一脉,为广大荷尔蒙分泌过剩的男才子们增添了无数功德,可谓善莫大焉。除上面这两首传布最广的“伪诗经体”译诗外,这里再选录4首:
鹧鸪天
未到身衰心已孤,文章江海苦沉浮。
几番分解人间事,化入诗声总不如。
长日尽,笑音疏,赋词犹在识君初。
十年笔墨云烟散,唯有此情字字珠。
《新语丝》/1995年6月“古典诗词增刊”卷首诗
评曰:浮字若依词韵应为十一尤,失韵。以今韵读之,不失为好词。
鹧鸪天
放眼江山终是空,吟诗举酒意无穷。
琴心三叠初弹后,悲喜宛如袖底风。
心未淡,血犹浓。清歌一阏梦千重。
回眸暗夜愁何限,魂在故园明月中。
《莲舟唱和集》/1995年
评曰:用阿瑟语,豪气干云,不让须眉。
浣溪沙·一夜读词
拍遍词书已五更,
敛眉扼手韵初成。
情深语浅诉平生。
苔砌渐堆昨夜月,
萤窗空点隔年灯。
卧听来日江潮声。
《橄榄树》/1995年3月创刊号
评曰:虽浅语而有味也。
鹧鸪天·赠鲤鱼
托钵西行笑傲游,河山依旧客空愁。
几番大国春秋梦,终是无声江水流。
歌曲子,漫回眸,天涯一处一神州。
今宵却话乡思意,铁板铜琶楼外楼。
1995年
评曰:此词虽本网人戏谑之作,“楼外楼”,隐“西湖醋鱼”意,刺鲤鱼也。然“几番大国春秋梦,终是无声江水流” 可称警句。
1996年7月20日,莲波贴出了离网告示,从此再不见踪迹,有骨灰级网友说她后来在浙江的一个小城教书。一个网友说:“她也基本是于ACT开始衰退的1996年底渐渐退出网络,之后,曾和另外几位早期的ACT才女一起办了个女子文学期刊《花招》月刊,但没过几期,就无疾而终。之后,她就似乎从网络上消失了。据说,是因为深陷情网,准备结婚。之前,她就在多篇文章里说过,她是个爱情至上主义者,一旦爱情有了归属,将不会再眷恋网络。看来,她说到做到了。”1997年7月诗人阿瑟在《花招》上撰文以发当时网人之惆怅:
春心桃李归不归
读了莲波的旧贴后,越发恨我生不逢时。
我活了这半辈子,颜未老,鬓先秋,女人见过不少,尽管相识的不多。佳人小姐我见过,夜叉大虫我见过,搽油吊药昏倒考场的女学生我见过,卷裤脚争抬二百斤大米的女共青团员我也见过。细细算来,唯有三种女人我未见过,闭月羞花,倾城倾国的我未见过,台上高喊“打倒GONGCHANDANG”,台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喊死喊活的我未见过,还有就是会吟诗填词,风流潇洒的我未见过。
我命不好,出身穷苦人家,既无石崇之富,又无潘安之貌,见不着闭月羞花倾城倾国的,我认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喊死喊活的不见也罢。就是那吟诗填词风流潇洒的则非见不可,可我却连她们的惊鸿也不曾一瞥,更不用说春树暮云远,高山流水长了。
古典诗词可说是一种高尚的文化毒品,中毒深了可令人沉湎不能自拔。现代的人绝大多数不是不敢高攀,就是不屑为之,总之,吟诗填词不是寻常人之所为。究其因,古典诗词的锻炼字句和整体结构,要比新诗难得多,诗人墨客又不愿流于世俗,写出来全是曲高和寡,孤芳自赏的东东。诗人少,女诗人更少,宛如冰山雪莲,等闲寻她不着。好不容易在网上出了两位,若玫和莲波,都是中毒甚深的人。可恨我未及与她们唱和一联半阙,一位匆匆春归何处,一位又春无踪迹谁知。恨杀我也!
若玫的诗词读得不多,看来她比较爱写散文。她仅有的几首诗词亦能表现她的超尘的淡雅和灵性,尤其两首小诗,“绕雾烟山下,清流浣人家。相与闲说事,邻村好茶花。”“雨霏叶子红,风过山色青。花冷人独立,诗寒纸尤香。”尽管她的诗词仍不太成熟,特别是在格律和锻炼词句上的嫩,但她很有自己的特色,有完全属于自己的诗句,不尽套用前人的熟词熟句,这就是她难能可贵的一面。
莲波与若玫比较不同。莲波比较入世,有丰富的生活经历,对社会对人生的感慨也深沉得多。她擅填词,她在词上的功力是惊人的深厚,其造诣已超越许多同时代甚至前朝的词人。她的一首《鹧鸪天》笔锋犹劲,铿锵而深沉,可谓呕心沥血之作。“放眼江山终是空,吟诗举酒意无穷。琴心三叠初弹后,悲喜宛如袖底风。心未淡,血犹浓,清歌一阙梦千重。回眸暗夜愁何限,魂在故园明月中。”由此我们不难看到莲波的另一个特点:豪气干云,不让须眉,难怪她曾喜欢用“三公子”的笔名。
几百年前有一位李清照,一句“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把几代的诗人墨客给比下去了。几十年前有一位沈祖棼,一部《涉江词》也分担起几分时代的忧与恨。或许几十年几百年后,中国的群芳谱里又会出一位百花仙子也未可知。可我们的时代呢?
……
春无踪迹谁知,
除非问取黄鹂。
百啭无人能解,
因风飞过蔷薇。
阿瑟/《花招》/1997年7月
莲波去后,诗词散乱渐不存焉,后方舟子把他与莲舟唱和的诗集在一起成《莲舟唱和集》,保存在网络中,或许这是网络上第一部男女声唱和诗集。今录《莲舟唱和集》中方舟子情诗一首,亦一时诗缘佳话:
鹧鸪天·寄《最后的恋曲》
方舟子
百草无芳恶鸟鸣,难谋一面说飘零。
共看残月思无限,独向群狼战不停。
君莫苦,且倾听。高歌一曲隐衷情。
为酬千里相知意,吐尽缠绵梦里盟。
方舟子虽动机不良、勾女未遂,幸而却也赖此保存了莲波的作品,也给后来很多专心于网上勾女的诗人“狼友”一个榜样。
莲波有《临江仙·和舟子,亦用原意》云:“评点百花不了意,春寒何事凝冰。红尘契阔几番情,来时心切切,归去亦冥冥。 我自横波人莫笑,倩魂化作飘萍。罗浮山下忆深盟,孤芳携独影,后世慰前生。”观其词,真百花仙子中人也。
故赞曰:莲仙来后,波心吹皱。归去冥冥,噫,Chicago!
看晕了 。
文武双全的说 。
咦 , Hotel of California !
说起古诗,我也曾写过几首。现也献拙于此,聊当买弄娱之。
年夜醉愁
岁月将人鬓毛衰,
大鹏有翅却难飞。
孤灯浊酒点点星,
夜半残雪迟迟归。
没有所谓灵性的人,不可能写出诗来。俺们是不行了。。。
下面这一段话形容一个酸腐的布袍遗少王孺同是非常合适的,不知道其他上中华诗词峰会比武的是否都是这样的五花八门的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三脚猫、酸腐人士,好像“出席峰会的代表包括了画家、仓库保管员、名校博士、还俗僧人、空姐、下岗工人、小老板、中学教师”:【当代人写的旧体诗词都上不了台面。当代人写旧体诗词,偶一为之,玩玩可以,如果是一本正经当成了事业,那就像是把自己装扮成遗老遗少,精神上恐怕就有点问题。】
那么厉害93年就上互联网了,当时中国好像还没有连入internet吧。真是厉害。
其实笑笑声能找到那么早期的资料也很厉害啊,而且还是搜集了那么多人的诗词。
93年,如果当时随便弄一个网站什么的,现在就是另一个杨致远了
如此看来,这个诗坛笑笑生也还是颇有些水准的。另外所谓的百花仙子 莲波 确实让人十分好奇和钦佩
无非是把别人已收集的再贩一次,有什么难的
写得好!写得好!
旧体诗词就是掉文袋,文字游戏而已,其意境比现代诗词只差不高,非得有特别训练不可欣尝,对咱老百姓来说,没意义。方先生在这方面功底深厚,不卖弄做秀,佩服!
遗老遗少,足以形容那些人了,隔代遗传,了不起。
有些人就是麻烦,写首诗也要考来考去的,自己欣赏自己喜欢不就得了吗?还旧体诗新体诗的,也没见唱出《诗经》的人们都讲究什么音律了,纯粹多此一举。老方不去是对的。
方舟子这篇文章实在酸得可以,一开始先作谦逊状,大谈自己的作品上不得台面,话锋一转,岂止自己的作品上不得台面,所有当代人的作品都上不得台面。
而自己当时几首小诗,无非游戏之作,既为游戏之作,略有错失韵律不协之处,自然可以理解。
写完这一长段之后,终于胸中郁闷不吐不快,一句“就那点三脚猫手艺,也配来指点我?”终于说出忍了很久的话了。
其实方舟子同学,如果上面那些装场面装谦逊的话不说,直抒胸臆,反倒更令人佩服,奈何文人酸性不改,非先惺惺作态一番,这就不免令人作呕了。
秦时明月汉时关,今人就是今人,谁?何必对于祖宗的风雅如此念念不忘-恋恋不忘?一个时代就有一个时代的风骚,虽然大部分的人都是镜花水月的虚幻,又何妨做我们自己的文章。
我再次看到并再次领悟到:贬低别人并不能抬自己!做学问不在于别人如何,而在于自己怎么样!!!
本以为一介打假老英雄尔,今方知博主年轻才俊!
怎二字崇拜了得!
完全同意寻正说的
方舟子同学,你的心态其实完全可以再平和些。“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知你能否接受我这个建议?
楼上这个人温文尔雅,方老师一定要虚心接受他的教育。
第一句话把自己摆在一个长者的位置来教育方舟子:你的心态如何如何,老子不满意了。
第二句话引用了两个和第一句话勉强沾个边的句子,看似劝导,实际的意思就是吓唬加威胁方舟子:你再给老子跳,老子要折你污你摧你了。
第三句话又把第二句话的恶心之处藏着掖着一下:“不知你能否……”,看见没有,老子是个君子,很是谦虚。
Oh Sability
陈博先生,你好。老子说: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辩,辩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老子,与你共勉啦!
哈哈,嘴子不弱啊,前一个“老子”和后一个“老子”不一样吧?
不过没有关系,你教育方老师,我替方老师辨,你教育我就没有问题,反正我也在被教育,博还没有读完。
不过我绝对不会自大到打算教方老师怎么做人,所以和你不在一个位置上,于是乎不和你“勉”。
这篇文章看了让人不舒服。
“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哈哈,老子说对了!陈“博”先生,你读博是对的,但辩“驳”就值得商榷了,而左一个“老子”又一个“老子”去解读别人的话就更糟糕了。我在方舟子的博客上和他聊天,我们正准备切磋、谈心,你忽然插进来。。。这怎么说呢?打个比方吧,我在他客厅里和他谈心,忽然闯进来个小孩冲着客人大叫大嚷:“你干嘛骂我爸?”你说,这时他能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你知道“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这句话的准确含义吗?是褒?是贬?——你不要见气,我只是开开玩笑而已。今年50周年校庆我准备回去一趟,也许会遇到方舟子,届时我会跟他提这事的。帮忙要帮在关键点上,动机和效果要一致,否则就会“画虎不成反类犬”,挂在客厅太蹩脚,扔到郊野又怕变成陕西的周老虎,害得政府的公信力下降。
这个Dai Wei就自作多情了,我不会去参加什么校庆,也从来没有兴趣和你这种德育教授聊天。你要不知趣我就把你扔出去。
老子说: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辩,辩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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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戴伪”先生,所言不信不美,确确实实是“辩者不善“。
其实方舟子同学,如果上面那些装场面装谦逊的话不说,直抒胸臆,反倒更令人佩服,奈何文人酸性不改,非先惺惺作态一番,这就不免令人作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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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方舟子是不是文人,他肯定不是像你这样的“文人”。任何一个受过科学训练的人写文章,下结论前自然习惯先给出充分的论据,这居然被视为“惺惺作态”的“文人酸性”,这充分体现了“酸性文人”酷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本性。
Dai Wei 还是没有看过新语丝论坛上方舟子关于做人的声明。也没有看过新语丝新到上就有方舟子登出来揭发母校学术腐败的文章,否则就不会给方舟子做人的忠告,也不会用方舟子校友的身份压别人了,呵呵。
Dai Wei认为你在和方老师“谈天”?“切磋”?我只能说你不是第一个在这里把自己太当成个东西的东西。
你是不是觉得说我把方老师喊“我爸”,我就会恼羞成怒暴跳如雷?我告诉你,方老师论年纪是我的父辈(我24),论学识我在他这里学到了非常多的知识,如果按照古人的规矩,你把我形容成他孩子是非常贴切的,我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让我丢脸的。
不过倒是你呢,方老师的“校友”,就自以为有资格和他讨论问题了?要知道中科大每年都给方老师添加一万来个“校友”。
对了呢,今天方老师说要“把你扔出去”,你总算和名人沾点边了,你可以拿着这句话刻在匾上,告诉天下人,你是“连方舟子都想扔出去的人”。光宗耀祖了吧?就像“普通的阿Q”升级成为“被赵太爷打过耳光的阿Q”,人们也会尊敬他。
“方舟子虽动机不良、勾女未遂”,这话其实也只是纯属调侃,作者并无恶意、读者也不以为意,方先生对此未免也太紧张了吧。
“笑笑生”的就没耐性看完了。对文学我兴趣不大,特别是旧体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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変なぷりんでいきなりのかきこでおじゃまします。
恋活って簡単じゃないですよね、やっぱりほんとに。
恋人探しはそれなりにのんびりと、ですが、結婚相手となるとのんびりしていられないというか。わたしもけっこうだいぶたいへんでしたが、婚活パーティに行くのをやめてからなんとなく良さげになりましたよ。
どもども!ばいばい
It’s really very complex in this full of activity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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