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的Blog

司马南和一个俄国人一起做了几期视频节目，司马南把这个俄国人叫做康斯坦丁主编，毕恭毕敬地说要向他汇报中国的情况。节目中有一句话在网上引起了很大的风波：司马南建议对那些破坏中俄关系的中国人“格杀勿论”。

我觉得很奇怪，这个俄国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司马南要向他汇报工作？我在网上没有搜出关于他的材料。康斯坦丁是名字，是一个俄国非常常见的男人的名字，无数的俄国男人都叫这个名字，没法查。而且我不懂俄语，没法搜俄语材料。后来看到一个叫Jim博士的网人写的一篇文章介绍这个康斯坦丁，说康斯坦丁的全名是康斯坦丁·凯沃尔基扬。按惯例，尊称某某主编应该冠姓才对，不能冠名。司马南应该叫他凯沃尔基扬主编，而不是康斯坦丁主编。就像应该尊称普京总统，而不能叫他弗拉基米尔总统。不叫姓只叫名，让人觉得是不想让人搜到这个人究竟是谁。

现在我知道了他的全名，也知道了他的名字的俄语和英语的拼法，搜起来就简单了。此人原来是乌克兰人，是哈尔科夫一家地方电视台的记者，也从事政治活动，曾经当过哈尔科夫的市政委员。2014年，乌克兰发生革命，推翻了亲俄政权，康斯坦丁逃到俄国，变成了“政治移民”，现在在莫斯科。

司马南说，这个人是《今日俄罗斯》下面一个叫“俄乌网”的网站主编。《今日俄罗斯》是俄国官方媒体。我搜了一下，它下面有一个叫“乌克兰”的网站，康斯坦丁是这个网站的专栏作者，没有说是主编。他写过不少文章，都是关于乌克兰问题的，看的人并不是很多，每篇文章的浏览量也就几千、上万而已。此人偶尔也会客串记者去采访别人。我搜到YouTube上有他在今年2月份采访某人的一个视频，过了好几个月了，浏览量也只有1000多。可见这个人其实在俄国没有啥影响力，一个普普通通的网络写手、专栏作者而已。

司马南之前应该是不知道这么一个人的，不会主动去联系他做节目，应该是反过来，是他来联系司马南做节目，那极可能就是俄国政府安排的。俄国政府很善于打信息战，也就是传播虚假信息，而且干得很出色，在美国以及很多国家都这么干，甚至能影响到美国的选举。俄国政府花了很多钱用于海外的信息战，在中国也应该会有投入。

我并不是说司马南拿了俄国人的卢布来做这几期节目，我相信他不是这种人。但是，司马南这些视频的制作是由一家公司在负责的，这家公司的老总叫饶谨。此人以前被人指控过强奸，而且证据很确凿。只不过他是爱国正能量的代表，所以中国警方没有去追究他。他曾经办过一个网站叫“四月网”，结果把投资的钱都给转走，放入自己的腰包。所以，这是一个道德败坏的人，如果这种人拿俄国人的钱做节目，那就不奇怪了，是有可能的。

这次当然不是司马南第一次谈乌克兰的问题。自从俄国入侵乌克兰以来，司马南已做了很多期的有关节目，把自己变成俄国的传声筒，谈了很多关于乌克兰的局势，传播了很多的谣言。有不少人问我，司马南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一直跟他们说，司马南的这些视频节目是团队制作的产物，是饶谨的那家公司找人制作的，提供材料让司马南来讲。司马南扮演类似节目主持人的角色，讲的未必代表他的观点。我一直是这么解释的。但是这一次不一样。这几期的节目司马南并不是主持人，而是被采访的对象，是那个“康斯坦丁主编”在采访他，所以司马南讲的就是代表他本人的观点。

司马南这次引起很大的风波，是因为他说对于那些破坏中俄关系的中国人要格杀勿论，人们就说司马南杀气腾腾要杀人了。司马南专门做了一期节目来驳斥这种看法，说这些人是有意造谣，歪曲了他的说法，他说的“格杀勿论”是加了引号的口语，不能从字面上理解。但他讲的时候并没有说这词要加引号，引起了风波之后，那期视频才做了修改，原来的字幕写的是格杀勿论，后来就加了引号。原来视频的标题叫做《对破坏中俄关系的人要格杀勿论》，后来把“格杀勿论”改成了轻描淡写的“不要客气”。

“格杀勿论”的意思自古以来讲的就是要杀人，对于那些行凶的、拒捕的、违反禁令的人杀了，不用承担法律责任，不会被追究杀人罪。不信，大家去查词典，只有这个意思，而不是作为比喻、形容来用，跟我以前说对于像胡锡进这种鼓吹核战争的人，“人人得而诛之”，是不一样。那才真正的是作为形容用的，是形容罪大恶极，而不是从字面上理解说要人们把胡锡进杀了。所以人们认为司马南是在鼓吹杀人，一点也不冤枉他。我想司马南的本意可能也不是真的要杀人，可以说是一时口误。口误承认了不就完了，不要反过来说别人造谣。就算他是口误，本来的意思只是“不要客气”，那是啥意思呢？是说对这些破坏中俄关系的人要把他们抓了、关了？或者至少要把他们的号封了？对于破坏中俄关系的人要格杀勿论，对于破坏中美关系的是不是也要格杀勿论呢？为什么要这么重视中俄关系呢？

司马南说这话的背景是这样的：他说中俄两国在历史上曾经发生过不愉快，这指的是俄国曾经占了中国的土地，而且是大量的土地，是所有国家占中国土地最多的；但是司马南认为这都属于历史旧账，是沙俄时代的事，所以跟现在的俄国没有关系了，不应该再去纠缠这个问题。

这个看法是完全错误的。现在的俄国就是当年沙俄的继承者。当年中国被沙俄占去的那些土地，100多万平方公里，现在还被俄国占着，并没有归还给中国，也没有因此给中国赔偿、向中国道歉。而且在所有的老牌帝国主义当中，只有俄国现在还有帝国主义野心，还在想着要去占邻国的领土，并且付诸行动。例如，俄国把占领的乌克兰的土地，号称通过公投的方式并入俄国，占为己有。这就是帝国主义行径。中国作为俄国的邻国，当然就要提防着，说不定哪一天俄国也把魔爪又伸到中国来，又要占中国的土地。这是由俄国的政权性质决定了的。所以对于以前俄国占领中国100多万平方公里土地的历史，是不能忘记的。即使那些土地要不回来了，我们也应该时刻牢记着这笔历史旧账。遗忘历史就意味着背叛。如果希望人们遗忘了这段历史，不要纠缠历史旧账，这是丧失了民族立场，罔顾民族大义，是在认贼作父，是不配当中国人的。

人可以有不同的政治立场，有不同的政治观点，也可以进行政治辩论，但是不管是什么样的政治立场，是反俄还是亲俄，是反美还是亲美，有一些底线还是应该坚守的。第一条底线是事实底线，要尊重基本的事实，不要造谣。自从俄国入侵乌克兰以来，司马南的节目造了非常多的谣言，都是根据俄国的宣传口径来造这些谣言的，把自己当成了俄国的宣传机器。而且这些谣言后来频频被事实打脸。不管这些谣言是饶瑾的团队提供的，还是司马南自己看来的，毕竟是经过司马南的嘴说出去的，他应该负一定的责任。但是这些谣言被事实打脸了以后，见过司马南在节目里澄清过吗？没有，一条都没有。这就说明司马南是没有事实底线的，只是为了宣传的需要，而且是为了俄国宣传的需要，就什么谣言都敢说。

司马南到现在也还在造谣。司马南跟“康斯坦丁主编”对话的时候，还在否认俄国在乌克兰屠杀平民，说那都是西方国家的栽赃，是乌克兰把平民当成肉盾。还说布查大屠杀是活人扮演的。矢口否认俄国在乌克兰犯下战争罪行。俄国在乌克兰屠杀平民，而且是大量地屠杀平民，可以说是举世公认的事实。联合国都已经出了调查报告了，绝大多数的国家都在谴责俄国，甚至连号称“中俄关系不封顶”的中国政府，也不敢断然否认俄国在乌克兰屠杀平民，不敢说那是西方国家的栽赃，只是不谴责而已。难道全世界都在逆行，只有俄国作为当事方才说的是真话？只要有一点脑子的就知道，是俄国在说假话、造谣，而不是全世界都在造谣、抹黑俄国，都被西方国家控制了。

造这种谣言去否认乌克兰人民遭到了俄国的屠杀，甚至还要肉麻地吹捧普京这个杀人恶魔、当代的希特勒，说明没有人道主义的立场。为了向俄国献媚讨好，连人性都丧失了，没有基本的良知了。不要一说起俄国屠杀平民，就说美国轰炸科索沃、阿富汗、伊拉克，造成了多少平民的死伤。那是采取军事行动去袭击军事目标的时候，殃及了平民，当然也是很悲惨的事情，但是跟俄国军队专门针对平民的暴行，对民用设施、居民区狂轰滥炸，处决、枪杀、虐待平民，性质完全是不一样的。这是属于战争罪行。对于否认俄国在乌克兰犯下战争罪行的人，我不认为他真的会同情阿富汗、伊拉克、科索沃的受难平民，只不过拿来作为一个借口为俄国的罪行狡辩而已。

我对于有不同政治见解的朋友历来是比较宽容的，一般也不愿意在网下去争论政治问题，尽量做到求同存异，但是底线还是应该遵守的。对于已经丧失了事实底线，和丧失了人道主义底线的谬论，不管是谁说的，都应该驳斥，特别是对于那些粉丝很多、影响力很大、传播开去的谬论，更应该驳斥。

2022.10.11.录制

2023.8.11.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