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g 22

  1998年,全国高校招录新生的规模是一百零八万人;翌年是高校扩招元年,这个数字迅速地增长到一百五十三万人。此后几年,扩招愈演愈烈,到2009年,教育部制定的高校本专科招生计划安排多达六百二十九万人,足足是扩招第一年的四倍。随之而来的是大学毕业生就业难度的加大:自从2003年首批扩招学生毕业以来,大学生在就业市场不再是稀缺资源,找工作难的问题越来越突出,乃至到了今年夏天,竟然传出令人瞠目结舌的“被就业”奇闻。

  关于大学生就业难的解释有很多,有些归咎于高等教育水准的下降,有些认为新增岗位不足应该负责,有些呼吁大学生到农村和中西部落后地区去寻找机会,但这些解释采取的都是局外人的角度,很少有人关注找工作的过程是怎么样的,哪些因素关系到求职的成败,就业难将会给社会整体带来什么影响,更没有人提出如何才能避免被就业的建议。两本社会学著作有助于我们回答后面这四个问题。

  

  在当代社会学界,尤其是经济社会学界,马克·格兰诺维特(Mark Granovetter)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他发表于1973年的论文《弱关系的力量》和1985年的论文《经济行动和社会结构:嵌入性问题初探》对后来的劳动力市场研究产生了非常深远的影响。格致出版社去年底翻译出版的《找工作:关系人与职业生涯的研究》其实是《弱关系的力量》的扩充和进一步发挥。

  在《弱关系的力量》中,格兰诺维特关注的是求职过程的起点:如何获得工作信息。格兰诺维特发现,由家人、好友构成的强关系在工作信息流动过程中起到的作用很有限,反倒是那些长久没有来往的同学、前同事,或者只有数面之缘的人能够提供有用的求职线索。内中的原因不难理解:强关系的组成者的相似度高,他们之间信息的重复性也高,通过强关系传播的信息更可能限制在较小的范围内;弱关系中的信息传播由于经过较长的社会距离,因此能够使信息流行起来。

  《找工作》继续分析了关系在求职过程中扮演的角色。格兰诺维特把求职方法分为四类:通过正式渠道(比如报纸上的招聘广告或者职业介绍所)找到的,通过个人关系找到的,直接向就业单位申请找到的,其他方法。格兰诺维特的抽样调查结果是这样的:“个人关系是寻找工作的主要方法。大约56%的被访者使用了这种方法;18.8%使用了正式的方法(9.9%使用了广告,8.9%使用了其他正式方法),18.8%使用了直接申请,6.7%属于混合类型(包括‘不确定’)。”(第7页)

  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在于劳动力市场的信息不对称:求职者往往不知道哪里有合适的岗位,即使实际上有很多组织的空缺岗位找不到人来填补。对于雇主而言,有两个因素促使他们采用个人关系来招聘员工:第一,可以节省招聘成本,无须支付广告费用或者中间人(职业介绍所或者猎头)服务费;第二,可以更详细地了解应聘者的情况;当招聘的岗位很重要时,比如说是财务工作人员或者销售主管,雇主就更有可能使用这种方法。

  在《找工作》的第二章,格兰诺维特对关系进行分类,他发现,在通过关系找到工作的人当中,通过强关系(亲朋好友)的只有31.4%,通过职场上培养的关系高达68.6%(第31页)。这也再次证明了“弱关系的力量”。

  尽管格兰诺维特研究的是美国的情况,但也适用于中国。正如读者也许凭直觉就能猜到的,在这个人情大国,通过个人关系找到工作的比例更高:按照香港科技大学教授边燕杰对天津的研究,那些在1993年以后上班的受访员中,有高达85%是通过个人关系找到工作的。实际上,国内其他学者的研究也表明,即使被许多媒体蔑称为盲流的民工,他们的流动也并不是那么盲目:许多民工往往是通过个人关系找到下一份工作之后才开始流动。

  总而言之,无论是在美国还是在中国,关系在求职过程中起到极其重要的作用,一个人的个人关系越发达,他就越可能找到工作,甚至更容易找到满意的工作,就如格兰诺维特的统计结果表明的那样:通过正式渠道找到工作的人,只有30%对工作表示非常满意,而通过个人关系找到的,这个数字则高达54.2%(第9页)。

  

  确定关系在求职过程中的作用之后,大学生就业难的情况就不难理解了:他们的非正式求职渠道是不完整的,大多数人只能依靠正式的求职渠道:参加招聘会、公务员考试和网上投递简历。各大城市的应届毕业生招聘会总是人满为患;2008年国家公务员考试的招录职位是一万三千五百六十六个,而报考人数多达一百零五万,考录比为77.4:1;许多大学生通过招聘网站发送数十份、乃至上百份简历而得不到面试的机会。

  这些问题的症结是,通过正式渠道找到工作的求职者比例在20%以下,相应地,劳动力市场上有80%的岗位供应处于不公开的状态。对于大学生来说,就算他们能够使用强关系,他们也只能得知80%的隐秘岗位信息中的31.4%,市场上依然有55%的岗位处于他们的了解之外。

  从这个方面来讲,大学生就业难的根本原因不在于扩招造成大学生过剩,因为尽管经过多年扩招,高等教育的毛入学率已经接近发达国家水平,但总体人数基数过大,目前中国的高等教育普及率仅有6.5%,大学生远远没有到泛滥成灾的地步。

  根据格兰诺维特的研究成果,我们可以很容易地推断出:同样是复旦大学的毕业生,上海生源的求职者比外地生源的求职者拥有更大的在上海找到工作的机会。原因很简单,本地生源可以利用父母和亲戚的社会关系,他们获知的岗位信息从理论上来讲要比外地生源多出125%。就全国范围内而言,城市生源的求职者比农村生源的求职者更容易找到工作,因为大学毕业生的就业目标地往往是城市,而不是在后者拥有社会网络的农村。

  更糟糕的情况是,农村生源的求职者在申请仅占全部岗位20%的公开岗位时,他们和城市生源的求职者之间的竞争关系往往也不是平等的。因为城市生源的学生更有可能在申请公开岗位的同时动用他们父母或亲戚拥有的社会关系,从而获得更大的被录用的机会。

  由此来看,大学生就业难将给中国社会造成深远的影响:就整体而言,农村生源的毕业生和城市生源的毕业生将会由于路径依赖造成的分歧而在收入水平和社会地位上越离越远;当前农村和城市的鸿沟也将会因为这种求职过程的马太效应而被放大和加深。

  最悲哀的是,由于大学生就业难是上述劳动力市场的结构性因素造成的必然后果,除非国家恢复包分配的就业制度,否则就算高等教育水平提高再多,经济发展再快,每年新增岗位再多,大学生就业难的现象也将一直存在下去;大量农村生源的毕业生如果拒绝从事高强度的低薪工作,将很难摆脱被就业的命运。

  

  就业难并非大学生才有的问题,也并非中国特有的问题,单纯依靠这种定量的经济社会学研究,我们无法理解更深层的原因。受过十六年教育的大学生,甚至受过十九年教育的研究生,为什么还会遭到无用的幽灵(the specter of uselessness)的纠缠?

  无用的幽灵并非现代社会所特有,早在清朝乾隆年间,天才横溢的薄命诗人黄仲则就曾发出“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感叹。但是我们要弄清楚的是,黄仲则在这里使用了诗歌的夸张手法,清朝读书人即使确实“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也可以通过科举进入仕途或者充当幕僚师爷找到工作。大量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惨遭无用的幽灵的折磨,才是现代社会特有的现象。

  在《新资本主义的文化》(The Culture of New Capitalism)中,理查德·桑内特(Richard Sennett)探讨了无用的幽灵和现代教育机构所提倡的素质教育之间的关系。

  桑内特认为,大量的岗位,尤其是制造业的岗位,从北方国家转移到南方国家,使得北方国家许多原来在传统产业供职的工人失去了工作。自动化生产造成的影响更加严重,机器生产能够在大量提高产能的情况下大批压缩人力岗位,最明显的例子是美国的钢铁业。从1982年到2002年,美国的钢铁产量从七千五百万吨上升到一亿零两百万吨,可是钢铁工人的数量却从二十八万九千人下降到七万四千人(第92页)。这两个因素共同使许多北方国家的人面临无用的困境。

  全球的岗位迁移和真正的自动化生产都是特殊的例子,它们影响到的更多的是西方发达国家。具有全球普遍性的是现代社会对技能的界定。在古代,技能的有效期几乎是终生的,但它现在变得越来越短。据估计,电脑修理工在他们的职业生涯中必须三次重新学习他们的技能;医生需要的次数是相同的。法律、科研和其他行业也遇到这种情况(第95页)。

  除了技能本身寿命变短之外,现代企业选聘员工的标准也对此产生了影响。像微软、宝洁等现代企业,它们最看重的往往不是应聘者已经取得的成就(比如说大学课程成绩),而是“潜力”。甚至连普华永道、毕马威这样从事专业性极高的业务的企业,它们在招聘的时候也根本不看求职者是否懂得基本的会计原理。所谓的“潜力”,就是能够及时学习新的知识、解决不同问题、和各式人等相处的能力。桑内特指出,这些前沿组织在经济生活中所占的比例并不大,但它们的“道德的和示范性的力量被当成其他经济部门应该效仿的先进标准”(第10页)。

  教育部门对这种情况的反应是越来越不重视培养实践技能,而越来越重视“素质教育”,为学生提供日后灵活应变需要用到的知识基础。在桑内特看来,这种把实践技能排除在才华的定义之外的做法是极其肤浅的,它使包括大学生在内的现代人丧失了匠人精神。

  匠人精神,在桑内特的定义中,是为了把事情做好而把事情做好的欲望(第194页)。一个有匠人精神的木匠会专注于把正在制作的家具做得尽善尽美,即使这么做影响到他的收入。一个有匠人精神的学生会精益求精地把他或她的专业知识学好,而不是浅尝辄止。素质教育理念下培养出来的大学生往往缺乏实践的技能:中文系的学生不会写公文,新闻系的学生无法独立完成采访,社会学系的学生不懂如何编制问卷,建筑系的学生看不懂复杂的设计图纸,会计系的学生做不了财务报表,诸如此类的情况屡见不鲜。

  这种高等教育培养出来的是毫无特点、毫无专长的千人一面的毕业生;即使他们真的获得了所谓的素质,拥有了所谓的能力,一旦毕业之后,他们也必将遇到无用的幽灵。因为正如桑内特指出的,普华永道、德勤、思科、高盛等前沿组织在经济生活中所占的比例很小,它们所提供的职位即使全部是公开的职位,数量也极其有限。所有专业的人都去申请那些不限专业的岗位,结果自然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掉下河的永远是多数。而现代社会大多数组织需要的依然是有一技之长的求职者。不懂制作财务报表的大学生也许有机会进入毕马威,但绝对没有机会进入一个需要专职会计的小型企业。

  

  现在可以来谈谈大学生如何避免被就业了。自从世袭制度在人类社会消失以来,人们一直拥有一个错误的观念,那就是认为先天的聪明才智比后天获取的资源更重要,生理的优秀比社会的优势更值得推崇和令人尊重。在大学里,领奖学金的永远是成绩最好、拥有最多科研成果的学生,而不是参加最多社会活动、拥有最多社会关系的学生。但正如格兰诺维特的《找工作》向我们展示的,如果你不打算毕业后继续深造,而是想要走出象牙塔,那么你的成绩越好、社会活动越少,毕业后得到合适工作的概率就越低。

  我想说的并不是当今的大学生都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参加社团和做兼职上,而是社会关系也是一种才能,而且在找工作的时候,它发挥的作用并不比知识的才能小。

  当然,正如桑内特的《新资本主义的文化》所指出的,如果你缺乏真正的一技之长,那么即使知道了哪里在招聘,你也未必能够被录用;就算被录用,你也未必能长久保住这份工作。要甩开无用的幽灵,摆脱被就业的悲惨命运,最重要的还是拥有匠人精神,专注地、持续地掌握一门技艺(可以不必和所学的专业有关)。在提倡所谓素质教育的高等学校每年培养大批——说难听点——无用废物的今天,一技傍身(无论是精通某门计算机语言还是图书编目技巧)能让你永远不会为找工作发愁。

Aug 19

199611月,许多美国人不再为圣诞节送什么礼物给亲友发愁,因为他们都已经有了目标:那是一本叫做《与神对话》的书,作者是名不见经传的尼尔·唐纳德·沃尔什。这本书只有211页,定价也不高,才19.95美元,但是在这些美国人看来,没有比它更合适、更贵重的圣诞礼物;因为它通过解答许多关于生活与爱、善与恶、金钱和健康的问题,提供一个全新的世界观和人生观,能够让看过的人产生脱胎换骨的感觉,确实适合在圣诞节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日子阅读。

于是在毫无媒体宣传的情况下,这本早于1995年就出版的作品凭借读者交口称赞的传播效果,终于在当年1124日那天悄然第一次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位居非虚构类第14位。当年网络尚未兴起,传统媒体的影响力如日中天,登上美国最权威的畅销书排行榜让《与神对话》得到了更快被更多读者认识的机会,也得到了更多的赞誉。随后三年的时间里,它上榜的时间高达137周,卖出了数百万册。大家都在问:尼尔·唐纳德·沃尔什是谁?

尼尔·唐纳德·沃尔什1943年生于美国中部小城密尔沃基,十七岁考上了该市的威斯康星大学。念完大二之后,尼尔厌倦了学校提供的教育,于是辍学,离乡背井,到马里兰州安纳波利斯市某家小型广播电台上班,当时他才十九岁。

随后那些年,凭借聪明才智和不懈努力,没有学历尼尔在异乡闯出了一片天地,他先是成为广播电台的节目导播,后来改行到了平面媒体,当起报社的记者,最终坐上主编的位子。他并没有眷恋日趋安稳的工作,而是毅然再次改行,到美国最大的公立学校系统担任公共信息官员。后来他又离开马里兰州,迁居美国西海岸的俄勒冈州,创办了自己的公关公司。虽然在事业上似乎一帆风顺,但尼尔的个人生活却遇到了很多波折,曾经有一场大火将他的财产全部吞噬,而且导致他先后三次更换工作行业的,实际上是三次失败的婚姻。创办公关公司之后,尼尔第四次结婚,总共生下九个子女。沉重的家庭压力使他不得不辛勤工作,甚至付出了健康状况逐渐恶化的代价。

到俄勒冈州之后的最初几年,尼尔过着典型的美国中产阶级生活:拥有温暖的家庭和不菲的收入。然而,命运似乎总在和尼尔开玩笑。就在他的生意蒸蒸日上时,一位老先生驾车左拐时撞上了尼尔,差点要了他的命。脖子骨折的他大难不死,但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康复。出院后,尼尔发现他的公司已经倒闭,失去收入来源的直接后果是生活质量急剧下降,从而引发了不可调和的家庭矛盾。这次尼尔面对的不仅仅是第四次失败的婚姻,而且还有严重的生活问题:搬出曾经的家之后不到几个月,年过四十岁的他连一套小房子的租金都交不起,只能在俄勒冈州的杰克逊温泉公园露宿,依靠捡易拉罐换来的钱和好心路人的施舍过日子。

如此沉重的打击并没有摧毁尼尔对生活的信心,他振作起来,重操旧业,在某个广播电台找到了一份兼职。尼尔重新走上了年轻时走过的道路:靠着自己的能力和勤奋的态度,他转为正式员工,最终成为该电台的节目主持人。

他曾见过底层的生活,他曾餐风露宿,但现在他似乎又正在走向人生的巅峰。然而,尼尔再一次感到了生活的空虚。1992年春天,尼尔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遇那么多的挫折和痛苦。2月的某天,尼尔午夜梦回,给神写了一封信。“我的人生为什么如此失败?”他用圆珠笔在黄色便笺本上愤怒地写道。

后来的事情众所皆知:这封质疑的信得到了神圣的回答。根据尼尔自己的说法,他听到一个温柔而和蔼、温暖而充满爱意的声音,回答了这个和其他问题。感到震惊而又豁然贯通的他匆匆把答案写在纸上。他的提问持续了三年,1995年,他把部分抄录下来的答案付梓,就是那本备受美国人欢迎的《与神对话》。

对于尼尔·唐纳德·沃尔什这种说法,深信不疑者有之,斥之为骗子者也有之。但所有看过这本书的人,无不为它的睿智而折服,为它的爱心而感动,为它的幽默而微笑。那么,《与神对话》究竟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呢?

它的名字带有宗教的色彩,但实际上它不属于任何宗教,而是融合了东西方众多宗教和哲学流派的智慧。实际上,《与神对话》中蕴含的哲理,在别的著作中也有痕迹。比如说“神”对宇宙起源的解释和《道德经》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相同的。“神”认为感觉比知识更加可靠,日内瓦哲学家卢梭也曾提出类似的观点。“神”指出,灵魂的最终目的是达到神的境界,我们能够在《薄迦梵歌》看到同类的观点。“神”说现实是意志创造的表象,稍微有哲学常识的人都知道叔本华的成名作是《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神”提出万物皆神的观点,印度教和斯宾诺莎也有一致的看法。

但是,《与神对话》最吸引人的地方,或者说最了不起之处,在于它用通俗优美的语言,提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观和人生观。举个例子吧,当今社会的物质生活虽然极其丰富,但现代人并不比古代人更加快乐,或者说现代的富人往往未必比穷人更加快乐,对此心理学、社会学乃至脑神经科学都提出了很多解释,但是它们都没有“神”说得透彻明白:“世界上的钱不够多,时间不够多,爱情不够多,食物、水和同情不够多……总之好东西统统不够多。人类特有的这种‘不够’意识创造和反复创造了你如今看到的这个世界。”(第203页)

《与神对话》不但提供可行的建议让读者消弭这种有害的消费主义意识,还一针见血地指出现代人的愤怒、忧愁与怨憎的来源:过度的个体主义造成的受害者心态。当代社会,尤其是在西方发达国家,个人主义的发展使得个体和社会处在对立的两端,许多人自然而然地将个人的不幸归咎于社会和政府,面对世界的不完美只会怨天尤人。但是“神”指出,唯有意识到你对这个世界的现状负有责任,你才有能力去部分地改变它:“世界以目前的方式存在,是因为你们选择了让它这样。…… 你们可以选择在明日结束砍伐你们的雨林。你们可以选择不再消耗笼罩你们的星球的保护层。你们可以选择中断对地球精妙生态系统的持续攻击。……你们同样可以在明日就停止所有战争。那是简单而容易的事。那只需要——向来只需要——你们全部人同意就行了。然而,如果你们连一致同意停止相互残杀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又怎能挥舞拳头呼唤上苍来整理你们的生活?”(第61-62页)

现代人痛苦的部分根源还在于社会的压力。众多道德观念、制度规范都会对个体施加约束,但这并不是个人焦虑感的来源。个人的焦灼更多地来自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比较和相互指责。“神”说:“别妒忌成功,别怜悯失败,因为你不知道在灵魂的权衡中,什么算成功,什么算失败。遇事别称其为灾难或欢乐,除非你已确定或见证它的用途。因为,如果死拯救了数以千计的生命,它还能被称为灾难吗?如果生只带来悲哀,它还能被称为欢乐吗?然而就算连这个你也别去判断,你永远走你的路,同时允许别人走他们的路就可以了。”

这是一篇介绍性的短文,此处对《与神对话》的描述注定是浮光掠影式的,尼尔在该书中借用“我”和“神”的对话,以层层递进的逻辑,极具说服力地解答了众多关于成功、金钱、人际关系、性爱、健康、长生等芸芸众生都有的困惑,让人们看到了过上一种没有忧愁、没有恐惧的生活的希望。至于看完本书之后,能否像尼尔·唐纳德·沃尔什那样摆脱生活的绝境,那就有待于读者亲自去阅读和验证了。

Aug 04

这本小书是2006年出版的作品,桑内特在书中对新资本主义的文化做出了精辟的分析。作者在无用的幽灵和消费政治上的洞察力是大师级别的,我相信这将会是所有看完书的读者的共识,就不多说了。

虽然篇幅很短,但《新资本主义的文化》在桑内特的作品中占有一个承前启后的独特地位。在此之前,桑内特主要的研究领域是城市的公共文化和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职场,而对消费在现代社会中扮演的重要角色——正如作者在本书中坦承的——有所忽略。这本书用短小精悍的篇幅弥补了这个缺憾,并且在最后引出了匠人精神的话题。

可以说,这本书标志着桑内特的文化唯物主义转向。桑内特的文化唯物主义,是一套全面理解当代西方文化的理论,他将会用三本书来完成这套理论的建构。第一本书是已出版的《匠人》(The Craftsman),后续两本分别是《战士与牧师》(Warriors and Priests)和《外国人》(Foreigner)。《匠人》的中文简体字译本也将由我完成,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请感兴趣的读者留意。

由于翻译了《公共人的衰落》,我和作者通过几次电子邮件,他不但解答了一些翻译上的难题,还给我个人生活带来很大的帮助。我非常感谢素未谋面的桑内特教授;但愿我的翻译能够让他的思想在中国找到知音和共鸣。

限于个人的学识与能力,本书的翻译也许会有不妥之处;读者如有发现,敬请原谅;如蒙指正,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