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葛剑雄举报复旦大学的一位院士
9 03 2007年
复旦大学教授葛剑雄针对《人大代表洪可柱痛批名校掠夺教育资源》的报道,发表文章《问题只出在“四大名校”吗》说:“指出问题的严重性是应该的,但一味夸大事实,危言耸听非但于事无补,而且会误导公众。洪代表说‘以四所名校为代表的众多名校’‘上至院士、博导,下至研究生、大学生,抄袭剽窃成风,巧取豪夺成性,弄虚作假为常,欺世盗名为荣’。我曾多次公开批评学术腐败和学风不端的现象,并忝为教育部学风建设委员会副主任、复旦大学学风建设委员会委员,很想知道复旦大学有哪位院士有此类行为,希望洪代表能用‘四大名校’的相关事实和数字来支持自己的观点,也希望洪代表多关心自己任职的那几所大学有没有他所指出的现象。”
事实上,早在2001年我们就已揭露中国科学院院士、复旦大学神经生物学研究所所长杨雄里有严重的剽窃和夸大自己的科研成果的行为,在新语丝立此存照专栏有杨雄里事件的专辑,我本人也就这个事件写过三篇文章。虽然证据确凿,当时也有一定影响(杨的学生在复旦BBS有回应),但复旦大学校方和中国科学院对此置若罔闻,杨院士并未受到任何调查、处理。葛教授是文科教授,大概也不常上本校的BBS,不知此事不足为怪,现在既然以教育部学风建设委员会副主任、复旦大学学风建设委员会委员的身份公开要求人们举报复旦大学的院士,我就向他举报一下,请他向教育部、复旦大学校方反映,给个答复。
附:我写的三篇揭露杨雄里院士剽窃和其他问题的文章
对杨雄里院士抄袭的鉴定
·方舟子·
一位研究人员以真实身份向我反映杨雄里院士存在抄袭、伪造学历等问题(揭露文章发表时根据其要求用化名)。下面是我对抄袭问题的鉴定。
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生理学会理事长、复旦大学神经生物学研究所所长、脑功能和脑重大疾病国家项目首席科学家杨雄里在《生理科学进展》1998年第29卷第1期第7-9页发表了一篇题为《Muller细胞与视网膜功能》的综述。这篇文章共14个长度差不多的自然段,其中有11段全部或基本抄袭自Eric
Newman和Andreas Reichenbach于1996年发表于Trends in
Neuroscience第19卷第307-312页题为The Muller Cell: a functional
element of
theretina的综述。剩下的3段,分别为第1段导言(4句),第3段对70年代旧工作的简略介绍(3句),和最后1段结束语(4句)。有实质性内容的部分全部是抄来的。文中有一张插图,也是从Newman
&
Reichenbach的第一张插图复制过去的。杨文只在“这样的的Ca2+波能否作为信号传递的另一种方式,把信息从外层视网膜向内层视网膜传递是一个诱人的问题”这句展望后面标记了Newman
&
Reichenbach的综述做为文献,让读者以为他只在这句展望参考了该文(这句话也是抄的,原文为:It
is interesting to speculate that these Ca2+ waves provide a second
pathway, independent of the neuronal network, for signals to be
relayed from the outer to the inner retina.)。
杨雄里院士抄袭的方法,基本上是忠实地翻译,个别地方对语序做了改动,结果反而与原意不符,出现了错误。举两例说明如下:
“近年的研究显示,Muller细胞表达多种电压门控离子通道,特别是内向整流K+通道。这些通道在细胞表面分布甚不均匀,它们决定了Muller细胞的极低的膜电阻(10-21MΩ)。”
抄自:
“Muller
cells, like other glial cells, express a wide variety of
voltage-gated ion channels. Their membrane conductance is
dominatedby inward-rectifier K+ channels, which give these cells an
extremelylow membrane resistance, ranging from 10 to 21 MΩ in
different species.The inward-rectifier K+ channels are distributed
in a highly non-uniformmanner over the cell surface.”
原文中在细胞表面分布甚不均匀、决定了Muller细胞极低的膜电阻的,都仅指内向整流K+通道而言,但是按杨文的写法,却成了指多种电压门控离子通道了。
“对Muller细胞的谷氨酸转运体已进行了深入的研究。这些转运体的运转机制相当复杂,它把一个谷氨酸分子和两个Na+摄入,同时把一个K+和一个OH-向外转运。”
抄自:
“The
Muller-cell glutamate carrier has a complex stoichiometry
andquestions concerning its details remain. In one scheme, the
inwardtransport of one glutamate molecule and two Na+ is coupled to
the outwardtransport of one K+ and one OH-.”
原文的意思是分子转运的化学计量关系很复杂,其中有一种计量关系是每摄入一个谷氨酸分子和两个Na+,就相应地输出一个K+和一个OH-。然而,杨文却把细节仍未解决改成已有深入的研究,把化学计量关系当成了运转机制,把一种计量关系当成了普遍的机制,与原意出入很大。
为学术刊物撰写领域综述,需要有较高的学术水平,全面掌握该领域的最新进展,因此一般由该领域的权威人物撰写,也是学术地位的一种象征。杨院士身为中国生理学会理事长、国家项目首席科学家,自然可算是权威人物,撰写一篇综述却需要全盘照抄国外的综述,有的地方还抄错了,不禁令人怀疑其学术水平究竟如何,是否与其学术地位相符。更何况,在综述文章中抄袭,与在研究文章中抄袭数据一样,都是严重违背学术道德的行为。这是很容易认定的,请中国有关部门加以查处。
2001.12.24.
评《杨雄里的学生对杨“抄袭”一事的回复》
·方舟子·
复旦大学的BBS出现了一篇题为《杨雄里的学生对杨“抄袭”一事的回复》的文章,署名是“复旦大学神经生物学研究所视网膜研究室全体学生”,但没有一个人署上自己的名字,不过,留下了四个电子信箱。
这个答复虽然以“抄袭”一事为题,其实大部分篇幅都在回答直言提到的其他问题,对那些问题我没有条件或没有能力查核,只反驳这些学生对“抄袭”的辩解,因为杨雄里的抄袭文章和被他抄袭的原文都在我手上,我有条件也有能力做这个鉴定,而且是非常容易认定的。这些学生称:“杨在‘生理科学进展’上发表的‘Müller细胞与视网膜功能’是一篇综述,其目的是把国际上这一研究热点的现状介绍给中国的读者,当然参阅了许多文献,在文中均清楚地注明文献的出处。需要指出的是,杨的实验室当时尚未开展Müller细胞的研究,杨毋需以此综述标明他是在这一领域中的权威(在该文中杨未引述自己的任何论文)。只是在此以后,杨的实验室才开展了这方面工作,并发表了几篇论文。”
杨的综述文章的确“在文中均清楚地注明文献的出处”,但是这只是把Newman&
Reichenbach
(以下简称NR)注明的文献出处也照搬过去而已,并不能说明他参阅了许多文献,更不能说明他没有抄袭。如果杨的文章真是自己参阅了许多文献而写成,决不至于要照抄NR的综述。杨只在最后一个文献出处列了NR的文章,列在一句展望的后面,给读者的印象就是他只在这一句展望参考了NR的文章。在杨的文章中,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说明他的整篇文章是根据NR的文章写成的。
现在我把杨的文章的抄袭情况具体罗列如下:
第1段(引言):基本是杨自己写的。
第2段:全盘抄自NR文章的第1页第3段。
第3段(对70年代旧工作的回顾):杨自己写的。
第4段:全盘抄自NR文章的第1页第4、5、6段。
第5段:除了最后一句(“此外,已有实验显示,簇集在Muller细胞的小突起上的Na+通道,能为邻近的神经元的活动所激活,从而接受后者的信号,介导与神经元间的通讯。”)是杨添加的,其他全部抄自NR文第2页第1、2段。
第6段:全部抄自NR文第2页第3段。
第7段:前面两句是引言。后面两句抄自NR文第2页第6段。
第8段:全部抄自NR文第3页第1、2、3、4段。
第9段:全部抄自NR文第3页第5段、第4页第1段。
第10段:全部抄自NR文第4页第2段。
第11段:全部抄自NR文第4页第3、4、5段。
第12段:全部抄自NR文第4页第6段、第5页第3段。
第13段:除了最后一句总结,其他抄自NR文第2页第4段。
第14段:这是杨自己加的结束语。
可见,有实质内容的部分全部是抄自NR文,而且除了第13段,抄的顺序也与原文相同。在《对杨雄里院士抄袭的鉴定》一中,我举了两个杨在抄袭时改动语序,结果出错的例子。有人将我的鉴定歪曲成杨都对原文做了改动。实际上,我在文中已说得非常清楚,杨的抄袭手法是非常忠实的翻译,只有个别地方有所改动,结果还改错了,我只是举了改错的例子而已。
杨的一名学生,自称是中国科技大学的校友,同时写了一篇攻击我的文章,附在后面。这位校友说我是在攻击杨雄里,“让我惭愧。让我作为一名科大人感到惭愧”云云,并说“科学家崇高的人格不容侮辱”。如果我摆出确凿的证据证明杨雄里抄袭,何来侮辱其人格?我们揭露学术腐败,是不是都在侮辱“科学家崇高的人格”?这位校友如果还有点起码的科学道德观的话,就应该试图证明杨雄里没有抄袭,而不是来侮辱我的人格,更无权代表科大人感到惭愧,否则我倒要为科大培养出了这种没有科学道德观的学生感到惭愧了。我相信有什么样的老师一般地就有什么样的学生。从杨的“全体”学生的科学道德水准,我看不出杨有什么崇高的人格。
没有科学道德观的学生当然不只这一位。中国的学术腐败是从院士到学生的全盘腐败,不要以为学生就比较有正义感。在郭光灿事件中,中国科大的学生已集体表演过了一回。哪位不信的话,还可以到上海地区生命科学的研究机构研究生活动的一个叫“生命玄机”BBS去看看,那里是对我揭露学术腐败进行漫骂、攻击的一个大本营(可能跟我们揭露的几个人碰巧都在上海有关),理由无奇不有,好像我对中国生命科学领域学术腐败的揭露,断了这些生命科学研究生的前途似的。许多国内的研究人员对杨雄里抄袭一事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据说国内的综述很多就是照抄国外的综述。这就好比说一位小偷被抓,以还有许多小偷也在偷为由为自己开脱。学术腐败当然不是个别现象,但是这不成其为我们应该宽容腐败的借口。
2001.12.26.
杨雄里院士的其他两个问题
·方舟子·
“复旦大学神经生物学研究所视网膜研究室全体学生”在为他们的老师杨雄里辩护时,说:
“杨1980~1982年在日本国立生理学研究所(NIPS)进修,获日本学术博士学位,有博士文凭为据。其时NIPS尚未设立研究生院,经原所长内园耕二联系,向日本静冈大学提出申请,经答辩,被授予学位,在杨的C.V.
中均标明:1982, Ph.D. Shizuoka University and NIPS”
网友北帆来信指出,他80年代初期也在日本学习。当时日本有三种博士:课程博士、论文博士和学术博士。课程博士要在有资格授予的大学学完完整的Ph.D.课程才能获得。论文博士则授予那些已在一个研究机构从事了五年以上的研究工作,并在一个有资格的日本大学完成了一个学位论文研究项目的有经验的研究人员。学术博士则是授予那些能在其祖国和日本的学术交流中发挥作用的外国学者。因此,学术博士相当于荣誉博士,而且比美国的荣誉博士更容易获得。它也叫做“学术交流博士”。课程博士和论文博士才是真正的博士。在当时中国学者也获得过论文博士,例如巴德年。
“长时间暗适应后,视锥信号在视神经节细胞水平上被压抑的现象确是Raynauld
等人发现的,在杨的所有有关论文中均准确地描述了这一事实。但在外层视网膜(outer
retina)视锥信号在长时间黑暗中受压抑的现象为杨及其合作者首次报导。”
在《中国科学院院士自述》(中国科学院学部联合办公室编,上海教育出版社1996年出版)中,杨雄里自称“率先发现了视锥信号在暗中受到压抑的新现象”。中国科学院对院士的介绍也是这么写的。现在杨雄里的学生也承认,该现象是Raynauld等人(在70年代)首先发现的,杨及其合作者不过是(在80年代)在外层视网膜证实了别人已发现的现象。率先发现一个现象,和在其他地方证实别人发现的现象,意义完全不同,杨在自述中却把别人率先发现的现象归到自己名下,就好比有人在动物遗传中证实了孟德尔遗传定律,就自称“率先发现遗传定律”一样,也是一种夸大自己的学术贡献的不道德行为。
2001.1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