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的Blog

【方舟子评论见文中按语】

国产“天价大米”风波追踪：各方寻求法律支持

记者孙继斌
2008-04-27法制日报

4月24日，北京德润生贸易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德润生公司)告诉记者，北京市西城区人民法院已经正式受理“德润生诉方舟子名誉侵权案”。而此前，上海“职业打假人”王海东以虚假广告为由已经将德润生公司和销售“德润生”大米的上海第一食品杨浦销售公司告上了法院。围绕“德润生”大米的争论和角力愈演愈烈，“口水战”逐渐升级为“诉讼战”。

生产基地在吉林的国产“天价大米”由德润生公司出品，199元一桶4公斤。自去年上市以来，“天价大米”就饱受争议。上海“职业打假人”王海东以该企业涉嫌虚假宣传予以举报、投诉，以方舟子为代表的一些“学术打假人”在媒体和自己的博客上公开对其提出质疑，致使其销量大受影响。在沉默了一段时间以后，德润生公司近日在京召开专家答疑会，就技术和法律问题作出了回应。同时他们还披露：王海东等职业打假人对他们有明显的敲诈行为，公司“将运用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权利”。

“上海王海”举报“德润生”

在德润生公司的宣传中，这种大米含有一种叫做CEB的物质，是一种对人体机能有益的细胞营养素，其中包括强抗氧化因子SOD，可提高人体耐力和免疫力、增强人体抗疲劳能力，这也是其价格高于普通大米30倍的原因。

虽然德润生大米最早登陆的是北京市场，质疑声却先从上海传出。今年2月，被称为“上海王海”的职业打假人王海东，第一次向当地工商部门投诉德润生大米，认为其涉嫌“虚假宣传”。

据德润生公司介绍，今年3月，中国本土惟一和日本大米同价的北京德润生CEB有机营养米，在上海最大的食品商场———第一食品商店上架刚4天，就遭到王海东投诉“虚假宣传”，德润生大米被迫首次下架。经过调查后，上海工商方面未认定德润生有过错，也未进行任何查处，第一食品公司杨浦销售公司重新上架售卖德润生大米，但王海东等人持续到杨浦销售公司抗议，德润生大米被迫二次下架。

德润生大米的一些宣传材料中，曾经出现“国家体育训练总局运动员专用健康大米”、“中国航天员中心特供大米”等字样，而今年2月下旬之前在上海使用的介绍材料中，还有印有航天员杨利伟形象的宣传单。王海东于是跟公司取得了联系，指出了上述问题。

总经理王麒杰称，事实上是上海经销商未经允许在宣传单上违规印制了航天中心授牌仪式的照片。“我们知道后，马上打电话，让他们全部销毁，不能留下一份资料。违规的事实发生在很短时间，很小范围内。”

王麒杰还称，德润生公司在去年11月23日举行了中国航天员中心CEB特供大米授牌仪式，所有影像资料由公司保管。“根据约定我们不允许把这些资料对外公开，也不允许做在宣传材料里。我们和经销商的合约里有重要的一条，就是所有宣传资料必须经过总公司的审批以后才能印制发放。在北京、武汉、重庆、成都各个经销点，都没有一个人敢把航天员的照片放在宣传册上。”

天价大米受困“科学门”

接着，以方舟子为代表的部分学界人士公开质疑德润生核心技术的真实性和科学性。

方舟子在自己的博客上以及多家媒体的采访中表示，CEB细胞营养素这个名词，科学文献当中找不到。国内外的科学人员研究植物内生菌，主要是为了用它来做农药、肥料，来增强植物抗病虫害的能力，“还没有见到有人说用它来提高粮食营养价值的。所以，他们在这方面的这种说法我是很怀疑的。”

先后在媒体上提出质疑的还有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的博士生刘夙、中国农业科学院生物技术研究所的研究员张春义等人。

一场对德润生上海经销商违规宣传的投诉，迅速变为一些“学术打假”人士对德润身大米CEB技术的质疑。

质疑的焦点集中在：CEB技术是不是全球首创的科学成果？煮熟后的CEB米饭是不是对人体有益？CEB大米是不是转基因食品？

在这场针对德润生的质疑中，最核心的问题莫过于CEB技术的独创性和真实性。

CEB究竟是世界首创的国家重大科研成果，还是忽悠消费者的凭空捏造？

“同为中国科学院研究人员，我和我父母张政铨、聂开印在植物细胞内共生菌领域研究了近30年，据我所知，全世界研究这个领域的科学家也屈指可数，一般科学家不了解情况也很正常。”面对质疑，北京德润生公司首席科学家聂晓梅平静地表示。

抛开种种复杂的科学原理，聂晓梅试图用很直白的语言描述CEB，“CEB即指植物细胞内生菌，英文缩写为CELL ENDOPHYTE BACTERIA。是一种我们首次在百合中发现的，是能在细胞内完成全部生命过程的细菌，是细胞内的‘原居民’，一般不穿出细胞壁，不会在植物细胞或组织间隙四处游离，也不会对植物细胞本身造成危害。”

在聂晓梅看来，这样的描述已经能够清晰地界定CEB的独创性。但她苦恼的是，普通消费者，甚至一些不是专门领域的科学家也没办法理解其中的区别。

中国农业科学院生物技术研究所研究员张春义则认为，“德润生”宣传材料中“细胞内生菌”只是植物内生菌的一种，“没有什么特殊”，而细胞内生菌的英文正确写法是introcellular endophytic bacteria，而不是文中提到的CEB。方舟子更直接把“CEB”斥之为“骗人的东西”。【方舟子按：我说的是“CEB大米”是“骗人的东西”。“细胞内生菌”或所谓“CEB”国外早就有大量研究，本身没什么稀奇的。】

聂晓梅指着手里的一份由中科院武汉分院出具的科学技术成果鉴定证书，证书上显示：“该研究属国内外独创，开辟了植物细胞与微生物共生研究的新领域。”时间是1991年，距离中科院植物遗传学家张政铨、聂开印首次发现CEB已经10年之久。

“1981年发现之后我们就向武汉分院汇报发现情况，此后我们就一直在不断地验证，直到1986年由中科院卢嘉锡院长指示，派孙鸿烈副院长带领14位科学家研讨了三天，最终才正式向世界宣布这个科学发现，1991年才正式出的鉴定书。”聂晓梅对当时的严格鉴定及报道记忆犹新。

方舟子、刘夙和张春义认为，在蒸煮米饭的过程中，必须使米饭在高温下加热很长时间。这样的加工足以使绝大多数活性物质被破坏(包括SOD)。而且即使SOD进入消化道，也没有用，因为它最终会被完全分解为氨基酸才被人体吸收，不可能直接进入人体发挥抗氧化的作用。

但聂晓梅说，事实上，中科院国家863计划项目———耐高温SOD技术成果已经申报了专利，并已经产业化。国家已经批准多家企业生产SOD口服制剂。【方舟子按：国家863计划项目需要研究“耐高温SOD技术”，正可说明一般的SOD耐不了高温。这种“CEB大米”与863计划并无关系。我以前也已指出过，市场上的SOD口服制剂都是骗人的。】

对于CEB技术的抗氧化作用，在德润生公司的专家答疑会上，公司负责人当众做了直观的试验。将经由CEB营养液培养的土豆和普通土豆进行剖切对比，十多分钟后，CEB营养液培养的土豆切面颜色嫩白，而普通土豆切面已经变暗变黑。【方舟子按：当年王洪成也能当众表演水变油呢，这种小儿科表演又算得了什么？科学成果不靠表演来认定。】

答疑会上，中科院遗传研究所研究员李向辉和电力医院免疫学专家范纯武也从各自的学科角度谈了CEB大米的研发过程。范纯武表示：农业部稻米质量检测中心出具的报告结果表明：CEB稻米的糖、脂肪、蛋白质、氨基酸都比普通大米有明显的提高，营养成分确实比普通大米高。所以凡是吃过这个稻米的人都有这种感觉：吃了不容易饿。原因就是营养成分提高了。【方舟子按：查美国农业部数据，普通大米主要营养成分所占的比例如下：碳水化合物（即糖）为77％，蛋白质（包括氨基酸）为8％，脂肪为3％，这三样加起来已占了大米总质的88％，此外还有10％的水分，以及维生素、矿物质。“CEB大米”号称这三样主要营养成分都有明显的提高，原本就已占了88％，还能提高到哪去？莫非占了100％，连一点水分都没有了？另外，说吃了“CEB大米”不容易饿，是怎么测出来的？做过双盲对照试验吗？即使真的不容易饿，又何以知道“原因就是营养成分提高了”，而不是因为不容易消化？】

“学术打假人”遭遇“诉讼门”

方舟子在自己的博客上这样评说德润生的广告：它的广告声称这种大米具有提高人体耐力、降血脂、增强人体免疫力等功效，明明是普通食品却宣传具有保健、治病功能，违反了食品卫生法、药品管理法。它声称这种大米含有高量的SOD(超氧歧化酶)，具有抗氧化、抗衰老作用，违反了生物学常识(SOD煮熟后将失去活性，并将在人体肠胃中被消化掉)。它声称吃二两天价大米，相当于一次口服4000粒维生素 E丸，如果属实的话，将会引起维生素过量导致中毒……

如果说王海东的举报并未让德润生公司感到多大的压力，但“学术打假人”方舟子等人的质疑让德润生公司坐不住了。

在状告方舟子名誉侵权案的起诉书中，德润生公司说，“方舟子自今年2月份以来，以其‘学术打假人’的身份，在多个媒体上公开宣称德润生公司拥有的核心技术和产品是‘骗人的’，其言论严重误导社会公众，对德润生公司的名誉和产品造成了严重损害。公司决定以诉讼方式维权。”德润生公司请求法院判令被告停止侵权，向原告赔礼道歉，在五家全国性综合类及专业类平面媒体上向原告公开道歉并说明真相以消除影响；判令被告赔偿原告经济损失20万元人民币。

“这么长时间以来，方舟子一直以自己的知识判断我们的产品，在多家媒体上指责我们，而且这些不负责任的话还写在了他的博客上。”德润生公司销售经理徐海涛说：“我们一直没说话，只是在收集证据，准备走法律途径解决。”

方舟子是谁？其博客是如此自我介绍的：1985年考入中国科技大学生物系。1990年本科毕业后赴美留学。1995年获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生物化学博士学位。研究方向为分子遗传学。1998年起主要从事写作和网站建设。

对德润生公司的诉讼，方舟子对记者说，他尚未接到诉状。至于是否应诉，他说“如果应诉能让更多的人了解事实真相，我当然会应诉的”。方舟子强调：“我是根据科学知识质疑虚假广告，有根有据，不属于名誉侵权。”

“口水战”上升为“诉讼战”

在德润生公司举行的“专家答疑会”上，除了专家的答疑之外，德润生公司还给与会各媒体记者提供了一份名为“王海东等人向德润生公司索要钱财的电话录音内容”的材料，并向在场记者播放了部分录音。

公司总经理王麒杰表示，职业打假人对他们有明显的敲诈行为。

目前该公司也“将运用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权利”。他说，公司已经委托律师，要通过法律程序解决。

4月25日中午，记者电话采访了王海东。他对敲诈之说坚决否认。

王海东说，看到《新闻晚报》的报道后，自己于1月30日购买了德润生大米。当时是看到宣传广告上称德润生大米成分有提高人体耐力、增强人体抗疲劳、提高人体免疫力等等功效，于是出资购买。“可食用以后，我没发现它和别的大米有什么区别。”王海东说。后来，他向工商部门举报，并在博客上写了自己的质疑。

上海一家媒体的记者得到线索后进行了采访并报道。王海东承认，他与德润生公司上海经销商和北京总部有过几次电话联系。至于电话中提到的7万元之事，他不清楚，细节是由他的北京同行与德润生公司销售经理谈的。

王海东表示，4月18日他已经将上海第一食品杨浦销售有限公司和德润生公司作为共同被告，告上法庭。在其博客上，王海东公布了起诉书内容：被告一退款 192元并增加一倍的赔偿共计384元；被告二承担连带责任，并承担全部诉讼费。他还向记者表示，等这起民事诉讼完了以后，他会到北京状告德润生公司名誉侵权。【方舟子按：虽然赔偿几百块钱不算什么，但是如果王海东索赔成功，其他买了这种大米的都可以跟着索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