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的Blog

2013年南方周末评武汉大学原校长刘道玉为“2012年中国梦践行者”、吹捧“他是当代中国最值得记取的大学校长之一”，我当时评论说：“实际上此人是当代中国最会包装炒作自己、最会伪造历史、最会弄虚作假的大学校长，没有之一。真是垃圾报捧垃圾人，如果中国梦由这种人践行，那就是个噩梦。”

现在刘道玉死了，南方周末又发表了长篇报道悼念他，标题叫做《改革者刘道玉》，副标题是“战士是会赢得尊重的，哪怕是受伤的战士。”吹捧刘道玉是改革者，就是说他做了教育改革，号称是教育家，但是刘道玉究竟做了什么样的改革呢？

南方周末说来说去，也是那些微不足道的教学方面的改动。南方周末重点说的是刘道玉在武汉大学实行学分制、转专业制。学分制不是刘道玉、武汉大学的首创。中国科大早在1965年就搞学分制了，是向美国大学学习的，后来遇到了文革，当然就搞不下去了。但是文革之后科大就马上实行学分制。

再说转专业制，或者叫转系制，这也是科大一直在搞的。在武汉大学搞其实还挺麻烦的，不一定真正能够普遍实行。武汉大学是文理都有的，像王志安那样在化学系学不下去了，转到政治学系，当然是可以的，但是反过来学政治的能够转去学化学吗？这怎么可能呢？文理学的课程完全不一样。但是科大转系是常态，科大不管哪一个系的学生，每个学生都要学三年数理基础课，包括那些偏文科的系，管理系、科技文献班同样也要学三年的数学、物理，当然就可以转来转去了。我们班就有转到别的系的，也有别的系转到我们班来的。

所以转专业、转系制度在科大早就有了。但是科大从来不吹这种改革，那是无关紧要的。科大真正的改革是教授治校、学生自治，是认为大学应该有科学、民主、创造、独立精神，这些才是真正触及到了中国教育制度本质的改革。刘道玉在武汉大学搞的小打小闹，根本就不值一提，但是他会吹嘘自己。

南方周末吹嘘说，由于当时武汉大学比较自由、包容，清华、北大的学生纷纷投书，要求转到武汉大学。当时清华是管得比较严，但是北大肯定比武汉大学要包容得多，自由得多，怎么可能北大的学生想因此转到武汉大学？清华的学生也不可能要求转到武汉大学。那个年代比现在还要看重学校的名气，因为高考更难考，而且国家包分配。北大清华的学生除非发疯了，不可能要求转到低一档的武汉大学。幸好没有说中国科大的学生纷纷投书要求转到武汉大学。在八十年代，中国的头号名校实际上是中国科大。

南方周末的副标题说“战士是会赢得尊重的，哪怕是受伤的战士”，这指的是刘道玉后来被免职了，所以就受伤了。为什么被免职了呢？南方周末根据的是刘道玉的说法，说是因为改革步子迈得太大，引起了保守派的反对。如果是因为改革遭到了保守派的反对，不会让刘道玉干了六年多的校长才把他搞下去。刘道玉对教学做的那些小打小闹并不会得罪谁的利益。

刘道玉之所以被免职，是因为一个很搞笑的事情。他要去北京开会，买了软卧票，列车员把他赶去硬卧，因为新来的湖北省省长要坐软卧。刘道玉咽不下这口气，把这件事捅给了香港媒体。报道出来了，被中央有关部门看到了，觉得影响了新省长的形象，违反了纪律，调查之后把刘道玉免职了。

南方周末说刘道玉被免职之后，海南大学、暨南大学、厦门大学都想聘请刘道玉去当校长，被刘道玉婉拒。这可能是刘道玉的自吹自擂，是极其弱智的意淫。中国公立大学的校长并不是学校自己聘请的，都是上级任命的。怎么可能自己去找某一个人来当校长还被婉拒了？连这么弱智的意淫南方周末都好意思登出来，是不是觉得它的读者对中国的国情一点都不了解？

不过南方周末那篇报道所述有一点可能是真的，也透露出了刘道玉当时所谓改革的真实情况。它说刘道玉被免职之后，本来是门庭若市的家就没有人再去了，说刘道玉因此感到了世态炎凉，但是很淡然。如果他是一个受人尊敬、爱戴的校长，被免职了，不会突然家里就变得冷冷清清的，去拜访他的人反而会更多。在大学，特别是在八十年代的大学，人们的正义感还是有的。如果一个校长做得非常好，被免职了，人们还会念着他的好处，会更愿意去拜访他，怎么可能突然变得冷冷清清？

在台上的时候门庭若市，下台了没人去，那是贪官污吏才会发生的事。他在台上的时候有权，大家要去求他。他下台，没权了，大家就不理他了。所以刘道玉这不透露出来了自己当校长实际上就是在当官吗？人们找他是因为他有权，他下台了谁也不理他了，怎么好意思吹当校长的时候多么受学生的爱戴、欢迎呢？

南方周末引用的那句话，“战士是会赢得尊重的，哪怕是受伤的战士”，是易中天说的。易中天一直在吹捧刘道玉，刘道玉死了，更是跳得厉害。易中天为什么要吹捧刘道玉？因为他认为刘道玉对他有恩。他去武汉大学读研究生，是新疆代培，按照当时的规定，毕业之后应该分配回新疆。刘道玉通过把几个武汉大学本科毕业生发配到新疆交换易中天留下来。刘道玉自己说是发配了五个本科生，易中天说是发配了七个，究竟害了多少人，这属于细节上的出入，无关紧要。

我仔细看了一下刘道玉关于他怎么设法将易中天留下来的回忆，写得可详细了，绘声绘色，但是有问题。他在自传里说，易中天是在1982年初夏面临着分配，希望留下来，所以通过他的导师来找刘道玉。但问题是易中天是1978年上的武汉大学研究生，上了三年应该是1981年6月就毕业了。易中天自己的介绍材料也都说他在1981年就留校了，怎么变成了是在1982年初夏才面临着毕业分配？而且后面刘道玉自己也说，1981年5月，他为了要解决易中天的分配问题，去北京找了教育部长，前后矛盾。为什么他要把这事推后到1982年初夏呢？原因很简单，1981年5月刘道玉还不是校长。他是1981年8月才被任命为校长的。那个时候易中天已经被定下来留校了。也就是说在易中天在为分配苦恼的时候，刘道玉是副校长，不是正校长。正校长叫庄果。易中天能被留校，应该归功于庄果才对。

刘道玉在自传里还说，在1981年5月，他上北京开会，为了易中天的分配问题，去找了教育部部长蒋南翔。蒋南翔跟他说，这个问题我知道了，因为新疆书记王恩茂打电话给我，但是王恩茂书记说要支持新疆建设，易中天还是应该回新疆。刘道玉才想到了用五个本科生发配到新疆去支持新疆建设来交换易中天。

虽然刘道义在自传里把他和蒋南翔的对话说得非常详细，但是也与事实不符，因为1981年5月王恩茂不是新疆的书记，王恩茂当时是吉林省省委第一书记。那一年的九月王震向中央推荐王恩茂回新疆当书记，在10月20日中共中央正式任命王恩茂当新疆书记，王恩茂于10月24日抵达新疆。那个时候易中天已经留在武汉大学几个月。

当时易中天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研究生。他是作为乌鲁木齐钢铁厂中学的代培生去武汉大学读研究生的。作为一个这么普通的研究生，他的分配怎么可能惊动了新疆的党委书记、教育部长，还号称要由教育部长亲自发文点名易中天留在武汉大学。这根本就不合常理。

但是易中天和刘道玉都说易中天之所以能够留在武汉大学，是教育部长蒋南翔跟新疆的书记王恩茂商量的结果，由教育部专门发文将易中天留校。易中天还回忆说他跟刘道玉第一次见面是在研究生的毕业典礼上，刘道玉只看了他一眼，就说，人才难得，你的事我会想办法的。这不就是合谋在骗人吗？易中天也是一个骗子，我以后再专门揭露他。

刘道玉这种欺世盗名的大骗子，习惯性说谎者，居然长期以来被吹捧为是中国最好的大学校长、永远的校长，甚至还有人说是中国最后一个大学校长，都用尽大词大话来吹捧他，而且还有那么多人信，死了一片哀悼吹捧之声。就是因为除了有像易中天这种可能从刘道玉那里得到了啥好处的吹鼓手，还有南方周末这种垃圾媒体、不良媒体在无耻地吹捧他。

2025.11.12.录制

2015.11.30.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