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的Blog

教皇们自认是耶稣的大弟子彼得的传人，彼得被视为第一个教皇，从彼得开始，2000年来教皇的继承就没有断过。早期的基督教是一个小教派，而且被罗马帝国政府认为是一个邪教，对他们进行迫害，所以早期的基督教的历史是一团乱麻。虽然那个时候号称有谁谁谁是教皇，但是都是传说中的人物，未必真的有那些人的存在，即使有名有姓，也未必是真的。

但是我们可以推测，由于基督教是一个宗教组织，有组织就有头，而教皇实际上是罗马的主教，那么只要在罗马有基督教的教众，就必然有一个头。至于主教是怎么产生的，是上一个主教指定的接班人，或者是由信徒推举产生的，都有可能。但是早期基督教因为是受迫害的，当它的领导人没有什么好处，是要冒着生命危险当的。早期的那些罗马主教，所谓的教皇，据说一个个都成了烈士。所以在早期当教皇应该没有什么竞争。

但是等到君士坦丁大帝将基督教定为罗马国教，教皇的权势大了，竞争就非常激烈。在很长的时间内，选出新教皇并没有规范的程序。因为他是罗马主教，所以采取的方式就跟别的教区的主教产生的方式一样，号称是根据上帝的旨意，由罗马人民推举产生，一致同意由某某人当罗马主教，也就是当上了教皇。那么只要胆子大一点的，有权势的，都可以宣布自己是根据上帝的旨意，得到了全体罗马人民拥戴。在天主教的历史上，大约曾经有过40个“反教皇”，即同时存在着两个教皇，其中有一个后来被认为是非法的，所以就叫“反教皇”。可见新教皇的产生争议有多么的大，竞争有多么的激烈。

其中竞争最激烈、最血腥的是公元767年产生教皇的过程。当时在罗马郊区有一个贵族叫托托，野心很大。他听说当时的教皇保罗一世病得很重，快死了，招兵买马，组成了一支军队，进入了罗马城，就在那里等着保罗一世死。保罗一世一死，托托就带兵进了教皇的皇宫，宣布他的弟弟，也就是后来的君士坦丁二世，被罗马人民推举为教皇。

但是他的弟弟君士坦丁二世连神职人员都不是，是一个俗人，所以必须首先让他成为一个僧侣出家，要找一个主教授予他神职。刚好当时有一个外地的主教在皇宫里，就逼着这个主教举行仪式让君士坦丁二世成为僧侣，第二天再授予他副执事这个神职，当天又由副执事升为了执事，过几天又升为了罗马主教，这样就当上了教皇，要求罗马人民都向新教皇效忠。

当时罗马城地位最高的官员叫克里斯朵夫，他的儿子是教皇的财务总监。父子俩都不愿意向新教皇效忠，躲进了圣彼得大教堂，然后就被软禁在那里了。他们提出愿意去外地的修道院出家，新教皇君士坦丁二世同意了，放他们出城。父子俩一逃出了罗马城，就去找伦巴第王国的国王（伦巴第王国是日耳曼人在意大利建的王国），向他借兵，攻向罗马城。

罗马城里的官员里应外合，把城门打开了，伦巴第王国的军队进了罗马城。托托率兵在大街上跟伦巴第的士兵打起来，将其击退。但是托托带的军队里有原来教皇的部将，反叛杀了托托，回头去抓新教皇。伦巴第国王之所以同意借兵打罗马，是因为有私心，想立一个傀儡来当教皇。当时随军的伦巴第牧师找了当地一个牧师菲利普，对他说，圣彼得向我显灵，任命你当新的教皇，拥戴这名牧师当了教皇。

当时克里斯多夫还在城外，罗马的官员们出城去迎接他。克里斯多夫从罗马官员那里知道了伦巴第的人新立了一个教皇，就说这个教皇是非法的，不能承认，要把他干掉。罗马的官员、士兵就又进了城，抓了菲利普，又把他送回了修道院，不知所踪，可能回修道院不久就被杀了。伦巴第王国的牧师也被抓了，而且眼睛被挖出来，死了。

克里斯多夫进城之后，在教堂搞了一个仪式，宣布大家推举出一个新的教皇，叫做斯蒂芬三世。君士坦丁二世被认定是非法的假教皇，他和他的一些亲信的眼睛都给挖了。所以那个时候流行的处罚方式就是挖人的眼睛。斯蒂芬三世开了一个教士大会，召集教士们开会审讯君士坦丁二世。审讯时君士坦丁二世为自己当教皇辩护，教士大会就判决割了君士坦丁二世的舌头，让他没法再为自己辩护，再送回修道院，不知所踪，应该很快也就死了。

斯蒂芬三世为了避免以后在产生新教皇的时候又遭到了贵族的操纵，发布命令，规定以后教皇只能由神职人员推举产生，贵族不能再插手了。1059年，当时的教皇又发布命令，规定新教皇只能由教皇任命的红衣主教们选举产生。这样就把选举教皇的程序规范下来，试图通过这种方式避免推举教皇的血腥事件。

教皇选举的程序规范化之后，选举的过程没有那么血腥了，但是竞争同样非常激烈。由于不同的政治派系参与其中，就很容易扯皮，其中最扯皮的是1267年选举教皇。

教皇死了，红衣主教们就汇集到教皇死的地方选举新教皇。那个时候教皇不喜欢住在罗马，而是住在农村，住在一个叫维泰博的村里，在那里建了皇宫。当时的红衣主教总共有20个，其中有一个生病了没来，有19个红衣主教赶到了维泰博选新教皇。这些红衣主教分成了两派。一派以法国人为主，想推举一个法国红衣主教当教皇。一派以意大利人为主，想要推举一个意大利红衣主教当教皇。两派势均力敌，就选不出教皇了。一开始每天去教皇的皇宫选一次，然后就回宾馆了。后来发现每天选没有进展，隔很长时间才选一次。

这样过了好几个月了，还没有选出新的教皇。当地的官员着急了，将这些红衣主教都关到了皇宫里，要等他们选出了教皇才放他们出来。这样还是选不出教皇，就限制饮食，只给他们喝水和吃面包，别的什么都不能吃。这样过了几个月还是没有选出新的教皇，干脆就把皇宫的屋顶给拆了，让他们晚上睡觉也睡不好。

这么折腾来折腾去，过去了两年多了，19个红衣主教已经死了两个，那个因病没有参加的也死了，所以已经死了三个红衣主教。还有一个红衣主教辞职不干了，就剩下了16个红衣主教。他们想了一个办法，推举出6个红衣主教组成一个委员会，两派各占3人，由他们来决定谁当教皇。人数少就比较容易商量，这6个人商量的结果，认为既然在红衣主教里选不出教皇了，扩大挑选的范围。只要是天主教徒都可以当教皇，没有限制只有红衣主教才能当教皇。最后大家同意由一个意大利人当教皇。因为是意大利人，所以意大利的红衣主教同意。但是这个意大利人实际上是亲法国的，跟法国的国王关系很好，法国的红衣主教也愿意。这样就达成了一致的意见，16个红衣主教一致推举一个意大利人当教皇，就是后来的格里高利十世。

但是当时格里高利十世参加了十字军东征，随军打仗去了，所以还要派人去战场通知他。他从战场坐船到了维泰博去接受选举结果，又花了半年的时间。还有一个问题，格里高利十世不是神职人员，当教皇必须是神职人员。所以还要让他先去罗马，授予他神职，再由他当罗马主教，加冕当上教皇。这样又一个月过去了。到最后终于产生了新教皇，教皇登基，都已经三年多过去了。

格里高利十世当上教皇之后吸取教训，以后不能选一个教皇要拖这么长的时间，要改革。他召集教士会议，定下了新的规矩：教皇死了，在十天内红衣主教们就要聚会选举新的教皇，而且从选举的第一天开始红衣主教们就要闭关。如果过了三天还没有选出新教皇，开始限制饮食，一天只能吃一顿饭。过了八天还没有选出新教皇，就只能喝水和吃面包，别的什么都不能吃了。

采取这套做法之后，下面的几个新教皇的产生就都很快，几天就选出来了。但是选教皇就要折磨红衣主教们，他们很不满，说服了其中的一任教皇，宣布放弃闭关的做法。这一放弃，选教皇又开始扯皮了。其中有一次又是花了两年多的时间才选出了新的教皇，不得不又恢复闭关选举，选出新的教皇速度又很快了。那一套做法基本上就延续到了现在，虽然有一些细节改动，但大同小异。

可见这些教皇、红衣主教号称是神职人员，号称有圣灵附体，都是根据上帝的旨意在办事，其实都是一些俗人，甚至连俗人都还不如，比俗人还要勾心斗角，还要恶毒。

2025.4.22.录制

2025.5.13.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