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的Blog

今年年初，我曾经说过，加州去年的GDP实际上已经超过了日本，从世界第五大经济体变成第四大经济体。但是很奇怪，媒体没有注意到，一直到现在，加州州长总算注意到了，宣布加州成为了世界第四大经济体，才引起了媒体的注意。去年日本的GDP是4.02万亿美元，而加州是4.1万亿美元，超过了日本。排第三位的德国去年的GDP是4.56万亿美元。由于加州的发展速度要比德国快得多，按照这样的发展速度，再过两三年，加州就可以超过德国，是不是就成为了世界第三大经济体，仅次于美国和中国？其实也未必，因为后面还有印度在追赶。现在印度的GDP是3.9万亿美元，但是它的发展速度非常快，很可能再过两三年，印度就会把现在排在前面的日本、加州、德国都超过了，成为了第三大经济实体。

加州能不能保住世界第四大经济体，有一个变数，那就是现在川普倒行逆施、狂征关税。这对美国的经济发展影响很大，会导致美国经济衰退，对加州的经济影响尤其大。加州的进出口贸易非常重要，狂征关税对于加州的进出口会造成重大的影响。所以加州州政府率先起诉川普，要求法官判决川普狂征关税违法。之后纽约跟其他的民主党的州，总共加起来有12个，也联合起诉川普征关税是违法的。

加州以及其他的民主党的州有没有可能胜诉呢？根据美国宪法，国会负责管钱，行政部门负责花钱。所以涉及到怎样为联邦政府增加或者减少收入的问题，就要由国会立法。自从美国建国以来，征收关税就跟征收所得税一样，都是由国会立法规定的。1930年导致了美国经济大萧条更加严重的狂征关税，让美国的平均关税一下子增加到了49%，就是由国会通过了立法，然后由胡佛总统签署生效。但是在那之后，国会通过了一系列的立法，将征关税的权力授予了总统。所以在那之后，总统就获得了由他单方面决定要征关税的权力了。

但是这个权力并不是无限的，并不是想征就征，像川普这样的，今天宣布征关税，明天就宣布暂停，而是有一些限制。这个限制就是征关税针对的是某一个国家或者某一类的产品，认为这个国家的产品或者某这一类的产品的进口对美国的经济构成了威胁，不公平，所以要通过征收关税来搞贸易壁垒。因为要指责他们不公平，就必须先要做调查，调查得出了不公平的结论，再决定要征关税，而且还要报告给国会。就像这一次川普在宣布暂停征收电子产品的关税之后，遭到了人们的嘲笑，说他向中国屈服了，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说不是的，要对半导体产品进行调查，再决定要征关税。这走的就是正常的征收关税的路子。

但是他在4月2日所谓的解放日宣布对几乎所有的国家都征收10%的基本关税，对60多个国家征收所谓的对等关税，并不是用那些授权总统征关税的法律，并没有事先经过了调查，也没有报告给国会，而是他想征就征。那么他的法律依据是什么呢？川普引用的是另外一条法律，1977年冷战期间通过的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这条法律授权总统，如果认为某一个国家对美国的国家安全构成了威胁，那么总统可以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对这个国家实施经济制裁。比如说俄国入侵乌克兰之后，拜登对俄国进行经济制裁，引用的就是这一条法律。现在川普狂征关税引用的也是这一条法律。

但是之前从来没有哪一个总统引用过这条法律来征关税。它存在着的问题，第一，这条法律并没有规定可以将征关税作为经济制裁的手段。经济制裁指的是没收某一个国家在美国的财产，禁止美国的某一些产品出口到某一个国家，或者对那个国家实施禁运。这是人们理解的经济制裁，那条法律里根本就没有涉及到关税的问题，没有一个字提到关税。所以将征收关税作为经济制裁的一个手段，这是川普的发明。

其次，川普以紧急状态的理由征收关税，是什么样的紧急状态？他宣布，因为美国跟世界各国都存在着贸易逆差，危害到了美国国家安全，就宣布美国进入了紧急状态，就动用这条法律。但是除了川普，也没有哪一个总统认为贸易逆差会危及到国家安全，就变成了一个紧急事件了。美国跟世界上很多国家存在贸易逆差，并不是近来的事，几十年来一直就是这样了。从来就没有哪一个总统因此宣布过进入紧急状态。有一些国家跟美国不是贸易逆差，而是贸易顺差，像英国、澳大利亚、新加坡都是顺差，但是这一次也被川普征收了10%的关税。可见以贸易逆差为由征收关税，只是一个借口，根本就不能成立，不能把这个当成是一个紧急状态。川普之前以芬太尼危机为由宣布对中国、加拿大、墨西哥征收关税，引用的也是这条法律。芬太尼危机勉勉强强也可以算是一个紧急状态，算是危害到美国国家安全。但是贸易逆差，是算不上的。

所以川普引用1977年的法律狂征关税，明显是站不住脚的。现在民主党的州起诉川普是很有道理的，应该判决川普败诉，停止征收关税。但是法官未必敢这么判。因为涉及到外交的问题，法官通常认为这是属于行政部门管的事，一般是不愿意插手的。在加州起诉之前，已经有小企业起诉了川普了，要求法官判决征收关税违法，而且申请禁制令，要求法官在审案之前先叫停关税。但是被法官拒绝了，还是要走审理的程序。法官不愿意叫停，很可能表明法官最后是不愿意判决川普征关税是违法的。

即使法官判决了川普征关税是违法的，川普还可以上诉到上诉法庭。如果败诉了，还可以再上诉到最高法院。美国打官司是很慢的，等到最高法院下了判决，都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说不定川普已经下台了，更何况现在的最高法院经常袒护川普。所以要指望通过司法的途径叫停川普狂征关税，虽然在法理上是站得住脚的，但是在实际上未必是走得通的。何况即使最高法院判决川普要停止征收关税，川普也可以不执行。他现在已经有几个案子就坚决不执行法院的判决，包括最高法院的判决，他也不执行。拿他有什么办法？要执行下去是必须总统尊重法院的权威来执行才可以的。

总统征收关税的权力是国会授予的，国会也可以把权力收回来。现在川普狂征关税，不仅损害到那些民主党州的利益，也损害到了那些共和党州、保守派州的利益。所以在共和党内部也有很多人不满，包括一些共和党的参议员也不满。所以就由共和党的参议员和民主党的参议员联合，想要将征关税的权力部分地收回来。现在有几个两党的参议员在酝酿一个法案，想要规定如果总统以国家紧急状态的名义征收关税的话，那么有效期只有60天，必须在60天之内征得国会的同意才可以，不然过60天就失效了。这个法案还在酝酿当中，即使正式提出来，在参议院有可能通过，在众议院就不太可能通过。因为众议院的法案要进入表决需要议长同意，而现在的约翰逊议长就是一个川普的走狗，是不敢跟川普对着干的。更何况即使议长硬一把，让这个法案进入的表决，而且通过了，川普已经扬言了，如果这个法案通过了，那么他要否决它。国会要推翻总统的否决需要有三分之二的票数，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所以要走国会这条路来限制川普乱征关税也是走不通的。所以目前就是这样，对于川普的胡作非为，法院难以管，国会不愿管，那么美国的所谓“三权分立”也就成了笑话了。

2025.4.24.录制

2025.5.11.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