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的Blog

高考一结束就要考虑填报志愿了，每年这个时候总有一些人来问我，应该怎样给自己的小孩选择专业、填报什么样的专业最好。今天就来讲一讲这个问题，提几条建议。

第一，填报志愿要看小孩的天赋和兴趣。如果小孩在某一方面有超强的天赋，比如是数学天才、音乐天才，选择就很简单。或者虽然没有超强的天赋，但他从小就有远大志向，已经立志长大从事某个行业，比如当医生治病救人，或者当环境科学家拯救世界，这种情况下选择也很简单，顺着他的天赋和兴趣来。不要因为觉得他想上的专业今后难以找工作，养活不了自己，就要他放弃天赋、兴趣，把他的选择打压下去，这样做的结果往往并不好。但绝大部分小孩都没有超强的天赋，没有很坚定的志向，也没有对某个领域有很强的兴趣，往往到高中毕业还不知道以后要干什么，就需要家长助他一把，帮他选一个专业。

第二，选专业不要随大流。别说学生、小孩不知道长大以后要干什么，家长对小孩以后要干什么往往也是稀里糊涂的，在帮小孩选择专业时，往往也就随大流、看社会热点。文革刚结束的时候要向科学进军，于是当科学家被认为是非常好的一种职业选择，当时的热门就是学物理、化学。后来说21世纪是生物学的世纪，热门专业又变成了生物学。再后来，大家都想着尽快赚钱，于是好学生都去学金融、经济了。现在人工智能大热，计算机科学又变成了最热门的专业。这样随大流选热门专业，竞争会非常激烈，进一个好学校就很难。如果学校比较差，即使学的热门专业，也没有太大的好处。而且，现在热门的专业以后不一定热门，等小孩毕业或工作一段时间后，报考的热门可能就变成冷门了。所以，目光不要那么短浅，不要只看现在什么热门就去学什么。

第三，如果小孩有数学能力，就尽量去学理工科，因为理工科跟文科相比更具专业性。小孩子上大学不光是为了一张文凭，更重要的是学会专业性的知识。理工科的专业性比文科强得多，也就是说，理工科是没法自学的，必须科班出身才行。学理工科往往要做实验，自学没有这个条件，在家里怎么弄一个实验室来做实验呢？而文科是可以自学的，如果对文科的东西比如政治、文学、历史感兴趣，都可以自学。我很小就明白这个道理了，所以在选专业时就从来没有困惑过。我虽然对理科和文科都感兴趣，但那时候就知道理科没法自学，而文科可以自学，所以上大学要上理工科。

另外，理工科比文科更具有可塑性。学了理工科之后，如果对文科感兴趣，想以文科作为自己的职业，很容易就能从理工科转到文科。反过来，文科是很难回头转理工科的，不能说完全没有，但很少。那种能够成功地从学文科变成从事理工科职业的人，往往就是天才，这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之内。还有，理工科一直都受欢迎，因为社会上理工科人才一直短缺，所以一般来说，学理工科比学文科更容易找到工作。世界各国都是这样，美国也一直在强调加强理工科教育，也就是“STEM教育”，就是因为理工科人才总体来说比较短缺。

而且理工科跟文科还有一点不同，具有普适性。不管哪个国家的理工科都是一样的，文科（政治、历史、文化等）就不一样，所以，学好理工科到任何地方都用得着，学文科就不一定。以前有一句话叫做“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是非常有道理的。去国外留学，理工科比文科容易得多。要想在美国留下来、申请美国绿卡，理工科出身也比文科出身容易得多。特别是技术移民，就是专门面向理工科的，文科没有这个条件。

第四，在本科阶段尽量选择比较基础的专业。因为本科本来就是打基础的阶段，所以在这个阶段不要把自己的选择范围弄得非常狭窄。而基础专业跟应用专业比起来，也更具有可塑性。学了基础专业，要改应用专业很容易；但反过来，学了应用专业，再回头去搞基础研究就非常难。所以，本科应该偏基础，上研究生或毕业出来工作才偏应用。何况学生往往并没有很坚定的人生职业选择目标，兴趣在本科阶段大都会变，完全有可能在读完本科，甚至还在读本科时兴趣就变了，发现对自己读的专业不感兴趣了。这时候如果读的是基础专业，随着兴趣的改变换到别的专业，从事另一方面的研究或工作，就比较容易。

其次，科技的发展和社会的发展都是很难预测的，现在学的应用的东西以后可能就过时了，没啥用了；但基础的东西是不会过时的，不管科技怎么发展、社会怎么变化，基础的东西以后都还是有用的。基础打好了，要适应某个应用领域发生的变化，掌握新的应用技术，也比较容易。

总之，本科阶段是人生的一个初始阶段，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对于本科阶段的专业选择，目光要放长远一点。我说的这些都是针对学习成绩至少还过得去的学生，他们可以有更多的选择。而学习比较差的学生，最重要的是尽量上一所比较好的大学。本科阶段上什么大学比选什么专业更重要，本科阶段的专业相对并不那么重要。本科学什么专业，以后往往不会搞这一行，上了研究生，出来工作，经常会变动。所以，对于本科阶段来说，上什么大学要比上什么专业更重要。学习比较差的学生为了上一个好大学，甚至不妨去选一个竞争没那么强、比较冷门、比较容易被录取的专业。

2024.06.08录制

2024.06.25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