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的Blog

苹果iPhone 15开始预售的当天，在中国网上就卖出了好几百万台，供不应求，而且要等一两个月以后才能发货。这让前一阵子一直在吹嘘华为新款手机“遥遥领先”的五毛、小粉红很不舒服，所以他们就要去找茬，而且还真以为找到了。他们说，苹果公司在苹果手表的中文网页上放了一张技术客服的照片，是一个中国男人，眯眯眼、鼻子扁平、眼距很宽，还留着辫子，符合西方人对中国人的刻板印象，是“辱华”。于是很多人就在那里骂苹果公司辱华，还上了中国网络的热搜。

不过，这一次连一贯煽动中国民族主义情绪的《环球时报》都不得不承认搞错了。他们调查过了，那张照片并不只是放在中文网页上，其他语言的网页上也都有这张照片。这个人不是苹果公司在中国大陆的员工，而是在加州的员工。他也不是华人，而是一个美洲原住民，也就是所谓的印第安人。中国的小粉红、五毛虽然动不动就做出替美国的印第安人打抱不平的样子，说美国白人曾经怎样屠杀、迫害印第安人，但连印第安人究竟长什么样，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要看着长得像中国人，就都认为是中国人，却不知道印第安人也长得像中国人，而且还有很多亚裔也长得像中国人。所以就摆了一个乌龙。

退一步说吧，即使没有摆乌龙，这真是一个中国人，又怎么样？中国人的长相也是各种各样的，有大眼睛的，也有小眼睛的；有高鼻子的，也有扁平鼻子的；留的发型也是各种各样的，现在还有很多女人留辫子，男人也有留辫子的。那么，能够说长着咪咪眼的、留辫子的、鼻子扁平的中国人，他们的长相就辱华了吗？包括这一次跳得特别厉害的胡锡进和上帝之鹰，觉得自己的长相很爱国吗？有人把苹果员工的头像PS成了胡锡进和上帝之鹰，胡锡进的长相大家都熟悉，所以PS并没有骗过人。但是，人们对上帝之鹰的长相就不熟悉了，所以很多小粉红就被这张PS图给骗过了，都在那里骂苹果：怎么拿一个日本人的头像来当中国员工，这又是辱华了。

胡锡进说，大家都知道客服要找长得漂亮的，苹果公司为什么要找一个长得丑的人来作为客服的形象代表呢？这里反映出了文化的冲突。美国现在的主流文化就是要讲究多样化，而苹果公司又是一贯跟随美国主流的。他们在网页上放一张原住民员工的照片，就是为了表明自己公司的文化是讲究多样性的。这次的产品发布会并不是由库克一个人唱戏，库克只是露了一下脸，后面就由各种各样的高管、员工出来做产品介绍。也是有男有女，有各种各样的族裔，其中也有一个女性亚裔。如果按照某些中国人的审美标准，也会说女亚裔高管长得不怎么样，也是小眼睛，但怎么就没有人注意到产品发布会，骂苹果公司辱华了呢？

而且美国现在的主流也意识到，人们对于什么样的长相算是美、什么样的人可以出镜作为产品的形象代表，也是可以多样化的，并没有统一的标准。所以他们在找产品代言人的时候，试图打破人们的刻板印象，什么样的人都有可能被选中作为产品的代言人。一个人长什么样子，是爹妈给的，只要经过了精心的打扮，只要不显得很邋遢、不修边幅，都可以为产品代言。所以，美国一些产品现在的代言人，中国人可能都觉得看不惯，认为那样的人不应该出来做广告。

美国这一点跟中国很不一样，因为中国现在还处于中世纪，还在以貌取人，喜欢嘲笑别人的长相，觉得只有长得他们认为好看的人才能够出镜。难怪经常有小粉红跑过来骂我，说你长得那么丑也敢做视频节目。所以中国人拍照、拍视频，很喜欢用美颜把自己换成另外一个人似的。而且中国人对于美的看法是很固定的，认为只有长成什么什么样子的才算长得美。所以中国那些明星，一个个都长得非常的像，脸盲的人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他们或者是用同一个标准挑选出来的，或者是用同一个标准整过容的。

在苹果“辱华事件”真相大白之后，风波并没有平息下去，那些认为苹果辱华的依然认为是在辱华。央视记者韩鹏也承认苹果公司用的照片是印第安人的照片，但他说这张照片包含着眯眯眼、留辫子这些“辱华符号”，所以苹果公司刊登这张照片就是辱华；我们看不过去，觉得不舒服，就应该大声抗议美国的种族歧视。也就是说，只要他认为是辱华，就是辱华，不管苹果公司的本意是什么、是不是跟中国有关，都无所谓。只要中国人认为你辱华了，你就是辱华了。胡锡进也说，中美关系现在很紧张，苹果公司在中国推出产品时，对选什么样的图片要更加小心谨慎，不要选那种会伤害到中国人民感情的图片，这是在跨文化的时候应该有的素质和水平。也就是说，自己玻璃心，还要怪别人没有尊重你的感受。

苹果公司是绝对不敢辱华的。中国的市场现在成了iPhone最大的市场，已经超过美国的市场。苹果公司是要赚钱的，怎么可能敢得罪中国人、敢辱华？但是，苹果公司又怎么可能想得到，用一张印第安人的照片居然也会辱华，居然也会在中国引起这么大的风波。所以，碰到这些义和团，碰到这些爱国精神病，怎么做都是不行的，你不辱也得辱。

2023.09.21录制

2024.5.1.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