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的Blog

上次我谈到柴静炮制出了一个关于朱令案的新谣言。在朱令被确诊铊中毒后没多久，五一期间她们宿舍发生了一起离奇的失窃案，朱令的一些生活用品莫名其妙地丢失了。关于这个案件，以前各方的说法都是朱令班的女生五一期间一起外出旅游，宿舍没人才发生了失窃案。即使认为孙维是凶手的人，也只是毫无根据地说孙维最后一个离开宿舍，意思是说，失窃案是孙维干的，但并未否认孙维跟其他女生一起外出旅游。这一次柴静抛出了一个新的说法，说孙维是宿舍里唯一一个留在北京的人。因为以前从来没人这么说过，所以我说柴静炮制出了一个新谣言。

有网友留言问柴静这么说有什么证据。柴静让网友仔细看视频的配图，王琪对朱令母亲说，孙维当时留在北京。但是，王琪说的是孙维“可能回家了”，是不确定的语气，而在柴静的口中却变成了非常确定，连“可能”都不用，直接认定孙维就在北京。柴静后来还在推特上说，那是2007年王琪跟朱令母亲的通话记录。我是第一次知道王琪在2007年跟朱令母亲通过话，此前朱令班女生的说法都是由于朱令父母对她们有成见，所以她们觉得还是不要跟朱令父母接触，免得发生冲突。她们连朱令也没有去探视过。

现在却突然有一个王琪跟朱令母亲的通话记录，由柴静公布出来。但所谓的通话记录并不是逐字的实录，而是只写了一个大意。这样一个大概的通话记录是不是就可靠呢？朱令父母由于是受害者家属，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而且自始至终认定孙维就是凶手，所以在通话记录中很容易出现符合自己期望的偏差，我们不能轻信。我以前也说过，王琪关于孙维早在大二下学期就已经进实验室的说法很难让人相信，现在知道这个说法也出自这份通话记录，可见其可靠性也是值得怀疑的。

实际上，朱令父母关于朱令和孙维的不少说法都与事实不符，经不起推敲。只不过出于对受害者家属的同情，我以前从不愿意指出他们说法里不符合事实、歪曲的部分，而只针对贝志城、童宇峰、张捷三个人。关于朱令案的谣言，主要都是由贝志诚和童宇峰散布出来的；关于案件的歪理，主要是张捷想出来的。所以我只针对这三个人，把他们说成是“网上追凶三兄弟”。现在又多了柴静一姐妹，凑成“四人帮”了。

但是柴静说她有佐证：“我向隔壁宿舍女生查证过，她正是五一期间去泰山的人之一，明确只有王琪与她们一起。金亚去了江苏，孙在北京。”柴静的节目配图里的确有一张匿名的隔壁女生给柴静的回复，但我仔细看了，那个匿名隔壁宿舍女生说的是：“五一期间，王琪跟我们一起去泰山了。她们宿舍其他人我不知道。”柴静却说成是她说孙维留在了北京，这是不是在捏造证词？是不是很无耻的做法呢？

退一步说，孙维如果没有跟同班女生一起外出旅游，而是留在了北京，又能说明什么呢？柴静就能因此暗示为了制造宿舍失窃案，孙维故意留在北京？她有什么必要制造这起失窃案呢？朱令丢失的都是很小的生活用品，孙维作为在宿舍生活的人，想让这些生活用品消失太简单了。趁宿舍没人的时候往身上一揣，或者往书包里一塞，就可以把它扔掉了，何必等到五一期间宿舍没人才来制造这么一起失窃案呢？这不是欲盖弥彰吗？这不就是在告诉人们，该宿舍就是投毒的现场、丢失的物品就是投毒的途径吗？如果这个失窃案真的发生过、真的跟朱令案有关而不是碰巧，那么更可能是真凶在故意混淆视听，故意让人们以为宿舍是投毒现场、朱令丢失的生活用品是投毒渠道。这不是更合理的解释吗？

我以前一直在说，孙维之所以被这么多人认为是案件的唯一嫌疑人和主要嫌疑人，是因为她做的实验课题用到了硝酸铊试剂，所以号称是唯一一个能够合法接触到铊的人。但是我说了，硝酸铊试剂溶液的浓度非常低，不能用来投毒，而朱令摄入的铊的量非常高，说明只能是从固态铊摄入的。那么，孙维有没有接触固态铊的合法途径呢？也有人拿这个问题去问柴静，柴静晒出她跟朱令的同班男同学童宇峰的一段对话，证明孙维能够合法接触到固体铊。

童宇峰说，像孙维这种本科生进实验室，一开始都是由老师安排去配各种溶液，比如配标准溶液。意思是说，孙维在实验室里专门配溶液，包括配硝酸铊试剂，所以有条件合法接触到固体铊。童宇峰的说法纯粹是在蒙骗没有进过实验室的人。本科生进实验室，一开始的确都是打杂，洗洗瓶子、配配溶液。但配的都是很常用的、没有毒或毒性很低的溶液，毒性强一点的老师就不敢让他们碰了，更不要说像铊这种剧毒的物质。这种只要皮肤沾上一点、呼吸时吸入一点，就能导致中毒甚至致命的剧毒物质，老师怎么可能让一个什么都不懂、不会规范操作的本科生去配呢？所以，让孙维去接触固体的铊盐是不可能的。

以前锁定孙维的人以为她实验用到的硝酸铊试剂可以用来投毒，所以才把她作为唯一的嫌疑人。孙维以及同班同学辩解时说，硝酸铊试剂是老师配好之后放在实验桌上的，并不是只有课题组的人才能够接触到，别的人也可以进实验室把硝酸铊拿走。显然，孙维和她的同班同学也都认为硝酸铊试剂可以用来投毒。在我指出硝酸铊溶液浓度太低，没法用来投毒之后，这些指控孙维的人就改口了，变成孙维不只是能合法地接触到硝酸铊试剂，还能合法地接触到固态的铊了。这就是先入为主地认定孙维是凶手，摆出来的“证据”被推翻后再编一个“证据”出来。这不就是在构陷孙维吗？

柴静认为自己是以记者的身份在做新闻调查，在调查案件，要找出真凶，但从这期和上一期节目来看，柴静并没有表现出一个记者所需的素质。第一，做调查要有一个客观、中立的立场，不能轻信调查对象说的话，要有质疑。即使自己没有能力质疑，也应该摆出以前已经有过的比如我的质疑，让调查对象做解释。特别是童宇峰，我早就揭露过他是一个习惯性说谎者，谎话连篇，在朱令案中针对孙维说了很多假话。对这种人说的话不能轻信，不能把它作为依据。但柴静对于童宇峰说的话没有任何质疑，还把它作为依据，甚至吹捧童宇峰“求真务实、有担当”。这就不是在做新闻调查了。

第二，做新闻调查不能偏听偏信，只听一面之词。对孙维有利的证据和说法不能一概不取，忽略不计；而只把对孙维不利的所谓证据、说法呈现出来。这就不是在做新闻调查，而是在构陷。先入为主地认定孙维就是凶手，然后去收集证据证明，这是罗织罪名，而不是为了求真、找出事实的真相。

有些人觉得奇怪，柴静跟孙维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构陷孙维？有些人怀疑柴静拿了贝志城的钱来做这些节目，我们没有证据，不能这么乱说。更可能的是，柴静现在也搞自媒体，要在YouTube上办频道做视频节目，所以需要流量。光靠买粉、买流量是不行的，还需要有能吸引眼球、吸引流量的节目，朱令案就是一个很好的话题。20年来，关于朱令的话题在网上一直非常热火，她之所以要炒朱令案的冷饭，网上的说法就是为了吃人血馒头，为了吸引大家来看，把流量吸引过来。而因为大多数人已认定孙维是凶手，所以柴静要投众人所好。

也可能是柴静认定了孙维是凶手，要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主持正义：孙维逃脱了法律的制裁，要搞一个人民法庭对孙维进行审判，要搞得她生不如死。但是应该想想，朱令被投毒本来就是一个很大的悲剧，万一搞错了，又把一个无辜的人认定为真凶，对她的生活造成很大的困扰，这不是在制造另一起悲剧吗？良心会安吗？

当然，良心不安首先得有良心。这种喜欢造假、造谣、散布谣言的人，本质很坏，他们所谓的正义、善良都是为了吸引眼球、获得别人的崇拜故意装出来的。这种人是没有良心的。

2024.03.12录制

2024.04.13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