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狗肉与吃素

2009年8月10日

刚匆匆读了赵南元老师的评论文章“谎言和谬论的堆积”,想起两件小事情。

一是有一次参加一位朋友的朋友家庭聚餐,主人是美国人,他说起中国人吃狗肉,觉得如何不可思议等等这样的论调。我按捺不住了,说:“你们美国人差不多每天都吃牛肉,牛在印度是圣物,你觉得印度人会怎么看你们?”他马上哑然。当时桌上正好有盘生拌小牛肉,谁也再没有去碰它。主人一家是很Nice的人,每年去美国以外的一个地方旅游,那时还没去过中国。

二是我的一个师兄,因为种种原因,以前爱吃肉的他开始吃素了。有次在食堂碰到,他向我大谈吃素的必要,其中一条是“不可杀生”之类的“仁爱之道”。我反诘说:“那些青菜萝卜就不是生命么?杀鸡杀猪,它们会叫,所以显得残忍吗?你岂不是欺负那些菜不会叫不会跑不会‘哭’?”我们你来我往地辩论了一番的。我逛过北京一家很有名的素食店,里面还有素鸡素鸭卖。我告诉师兄,这样岂不是显得吃素的人意念不够纯净:爱那些动物却还惦记着它们的肉的美味?

关于“了解胰腺癌,警惕胰腺癌”一文回复胡萝卜须

2009年8月10日

首先我想对胡萝卜须网友说谢谢,我对你的指正一点也不反感。我首先看到的是你对我文章的肯定,还有你行文讲道理,而且很和气。

(【】内为玲之原文,『』内为胡之文。)

【肿瘤细胞不象正常细胞有复制凋亡的生理过程,要么疯狂复制,要么该死不死,侵占正常细胞的资源;肿瘤细胞没有正常细胞的生理功能,增多扩散后引起器官而后身体的失常,甚至死亡。胰腺上的肿瘤即使只有半英寸,也通常是致命的;相形之下,乳房或肠上同样大小的肿瘤容易被查出以及治疗。除了变异多样以外,胰腺上的肿瘤常包裹在疤状组织的囊中,使得它们对化疗法和辐射疗法有阻抗作用。胰腺是合成胰岛素和其它许多消化酶的地方,自身结构具有避免被这些酶溶解的能力,这大约也是胰腺癌阻抗化疗的原因之一。】

『其一,肿瘤细胞能复制,不能正常凋亡,所以称“不象正常细胞有复制凋亡的生理过程”的说法是不确的。事实上,肿瘤细胞在化疗药物的作用下凋亡,正是化疗药物起治疗作用的一个主要机制之一。

其二,消化酶跟化疗没有什么关系,化疗药物跟消化酶的作用机理完全不同,没有什么可比性。因此不能说抗消化酶就抗化疗药物。』

关于你说的第一点,我想把第一句改成这样:“肿瘤细胞复制凋亡的生理过程与正常细胞的有异,它们要么疯狂复制,要么该死不死,。。。”这样更准确,前后表达的意思也连贯一致,也与你指出的“肿瘤细胞在化疗药物的作用下凋亡”的事实一致了。

第二点,我加了一句,使本来要表达的意思更明确一些:“胰腺是合成胰岛素和其它许多消化酶的地方,自身结构具有避免被这些酶溶解的能力,所以一些化学药物没法穿透进入胰腺,这大约也是各种程度的胰腺癌阻抗化疗的原因之一。”原文也并没有说消化酶本身阻抗化疗,也应该没有“抗消化酶就抗化疗”的意思。消化酶也是分子,胰腺组织不让其穿透的机制可能会类似地限制某些化学药物分子穿透。

【如果肿瘤已经侵入血管和神经,无法再通过手术去除肿瘤,有些化疗法可以减慢病患,提高生活质量,延长存活率,但没有可以治愈此癌的化学药物。Gemcitabine于1998年被FDA批准用于晚期胰腺癌,是第一个经临床试验证明虽然不能治愈病人但能提高病人生活质量所以也得到批准通过的化学药物。其它的一些化疗药物比如5FU和 Tarceva等也被用于治疗晚期胰腺癌,但是都未有明显疗效,并非标准疗法。】

『没有可以治愈此癌的化学药物的说法不准确。其一,虽然此癌死亡率高,但是经过治疗的也并不是百分之百死亡,原说法显然不能体现这种存活率。其二,晚期死亡率高,相对的,早期死亡率会低一些,比如作者提到的切除后得糖尿病的病例,显然是治疗成功的例子,虽然是手术切除,但也通常会进行化疗来保证癌细胞被清除干净,化疗药物在这个过程中很难讲是无用的。』

我不认同你上一段的说法,你把死亡率和治愈的概念搅合起来了,对我原文理解也有误。“治愈”指身体内不再有癌细胞,经过治疗没有死亡并不等于癌症被完全治好了。在癌症医学领域,通常用获诊后五年内的存活率来作为一个衡量指标。手术还有手术加上化疗,也不见得能将病人体内的癌细胞根除掉;身体内仍然存留着一些癌细胞,但病症可能被减轻,寿命因而延长。不到5%的胰腺癌病人在确诊5年后仍然幸存,不否认其中有人是完全好了,这样的例子极其稀少罕见。也不否认这人可能是被某个药物治好了,但是这是个案。FDA批准药物需要有临床试验结果作为依据,而且临床试验是针对一定数量的病人群的。FDA批准Gemcitabine时就这么说了,这不是一个cure,但是根据临床试验的统计结果,这个药能slightly延长晚期胰腺癌患者的寿命,所以批准使用。

至于你衍生的第二点,我觉得是过度衍生。从我文章中如何也得不出化疗无用这一说。要强调的一点是,各个阶段的胰腺癌,早期也好,晚期也好,都对化疗药物的有一定的阻抗作用(文中提了两点可能的原因),所以说这个病难治。不象其它癌症,早期有更多的化疗药物可以医治,甚至将癌细胞清除干净。

『此外,我不认为选择癌症还是糖尿病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毕竟糖尿病还是可以控制的。我也不认为胰腺癌的病理机理的研究要显著落后于乳腺癌。』

这一段你只摆了你的观点,没有佐证。愿闻其详。Whipple手术一般除了切除部分胰腺外,还会切除部分胃和小肠。这是一个很困难的手术,在好的医院好的大夫手中,手术才能成功,术后还要防止并发症,所以病人身体要有一定底子才扛得住。费用等不谈。糖尿病并不是一个小病,不小心也死人。病人每次餐饮前都要测血糖,然后注射胰岛素;饮食要特别注意。胰腺分泌胰岛素分解糖,降低血糖浓度;同时胰腺也分泌另一种酶,升高血糖浓度。两者维持体内血糖在一定范围值达到平衡。注射胰岛素后,有时病人血糖降太快,还得口服葡萄糖块,以免晕眩甚至极端状况—死亡。66岁的Mrs. Platt选择了手术而后的糖尿病,是很有勇气的;术后还筹划去欧洲旅游,勇气更嘉。

乳腺癌的病理研究乃至建立其上的药物开发显然比胰腺癌的要深入和有成就。癌症的根源在于基因变异。比如大约四分之一的乳癌是由于HER-2/neu基因过度表达导致,该基因涉及乳腺癌的信息通道,后来Genentech开发出了定靶于该基因在细胞表面表达的受体蛋白的单克隆抗体药物Herceptin。这类乳癌患者可以通过专门的基因测试手段(Genetic HercepTest)来鉴定,若疾病确是由於基因放大引起的HER-2阳性,Herceptin才可能有效。Herceptin是第一个将基因诊断测试与药物治疗结合来给病人提供帮助的疗法。还有一些乳癌由于BRCA2基因变异引起。治疗乳癌的药物选择明显多于胰腺癌。遗传因素在乳癌中的角色也比胰腺癌中研究得清楚。而胰腺癌研究中,还没有一个完整的病理产生,更别提建立其上的定靶药物了(有公司在开发,至今还没有被FDA批准上市的)。

再次感谢你的批评指正。欢迎更多的讨论。

了解胰腺癌,警惕胰腺癌

2009年8月4日

陶老师去年11月觉得腹痛,去医院检查,什么也没有检查出来。今年1月他觉得实在疼痛难忍,又去检查,辗转几个科后,3月确诊为胰腺癌,但已经是晚期了。再两个月后,陶老师匆匆离世。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瘦得不成样。师母说,也就一个月不到,体重急遽下降成这样了。

前年的时候,老公的叔叔因胰腺癌瘦得不成人形,在痛苦中辞世,他的痛苦连在旁的亲友都不忍心看。兰迪・泊许教授因为胰腺癌,留下“最后的演讲”,47岁就永别了妻子儿女。史蒂夫・乔布斯得了胰腺癌,2005年做手术切除了70%的胰腺;最近又做了肝脏移植手术。刚有新闻报道说术后的他骨瘦如柴。

我从往上收罗了一些相关资料,整理成下面这篇文章,自己长点知识。

胰腺癌被人叫做“无声的杀手”。它早期症状不明显,很难被发现,后期症状各异,没有典型特征,等确诊时往往已经是晚期,很多患者在确诊后三到六个月就死去了,95%的患者在诊后5年内死亡。美国癌症协会的统计数据估计2009美国的胰腺癌患者可能为四万两千多人,男女患者数大致相当;2008年大约有三万五千人死于胰腺癌。在美国,罹患胰腺癌的病人数在各种癌症病人数中排第11位,然而死亡人数排第4位。

胰腺癌指胰腺上形成的恶性肿瘤。胰腺大约六英寸长,不到两英寸宽,水平横贯在腹中,位于胃和脊柱之间。它的形状像个大头鱼,身子渐变细,然后有个尖尖窄窄的尾巴。胰头在腹部右边,在胃与小肠交汇处的后面,胰中正好在胃后面,而胰尾在腹部左侧靠着脾脏。因为胰腺藏在腹部深处,常规体检难以检测到其上的病变。

肿瘤细胞复制凋亡的生理过程与正常细胞的有异,它们要么疯狂复制,要么该死不死,侵占正常细胞的资源;肿瘤细胞没有正常细胞的生理功能,增多扩散后引起器官而后身体的失常,甚至死亡。胰腺上的肿瘤即使只有半英寸,也通常是致命的;相形之下,乳房或肠上同样大小的肿瘤容易被查出以及治疗。除了变异多样以外,胰腺上的肿瘤常包裹在疤状组织的囊中,使得它们对化疗法和辐射疗法有阻抗作用。胰腺是合成胰岛素和许多消化酶的地方,自身结构具有避免被这些酶溶解的能力,所以一些化学药物没法穿透进入胰腺,这大约也是各种程度的胰腺癌阻抗化疗的原因之一。

象陶老师一样,大部分病人最开始感受到的症状是腹部上方剧烈的疼痛,此时肿瘤已经入侵了神经簇。但是病人说不清是哪儿痛,好象是胃痛,查胃又一点毛病没有。以前有人说可能是背痛,医生查不出背的毛病,仅仅推荐按摩治疗。有医生查不出毛病,会以为病人是因为精神抑郁引起的疼痛,其实有可能是因为疼痛引起精神抑郁。现在有病人再抱怨这种痛时,有经验的大夫会让病人去做CT扫描,看看是否有器官癌变。超声波内窥镜也是检查胰腺上肿瘤的手段之一:用一根长的带探头的管子从喉或鼻伸入胃中,然后用超声波探测胰腺的图像。最近有报道用内窥管取下胆管细胞后再进行细胞分析(比如荧光杂交检测),可以提高胰腺癌检测率。

胰腺癌患者常有的症状还包括食欲不振,眩晕和呕吐等。这种症状在很多其它疾病中也会出现,不是特异症状。这些是因为胰岛素和其他消化酶的水平紊乱引起。从而也导致另一个明显症状即体重急遽下降。因为消化酶水平紊乱,没法分解摄入的蛋白和脂肪,病人就没法吸收食物中的营养成分。病人还可能会出现腹泻和尿脂等症状。当癌变主要发生在胰头时,因为肿瘤阻塞通过胰腺的胆汁管,往往引起黄疸症状。

治疗胰腺癌的手段依病症程度而异。如果胰腺上的肿瘤还没有扩散,可实行手术切除。比如对肿瘤生在胰头的,可以施行Whipple切除术,史蒂夫・乔布斯正是动过这一手术。因为胰腺制造胰岛素,胰腺切除会导致严重的糖尿病,术后病人每天需要注射胰岛素。Whipple切除术是一个耗时长且困难的手术,30年前这个手术的死亡率达到20%到30%,许多医生都不建议使用。现在手术水平和成功率大大提高,许多医院可以施行这个手术了。约翰斯・霍普金斯医院的一位66岁的病人Mrs.Platt选择了手术,在医生指导下,她学会了每天测血糖和注射胰岛素来控制糖尿病。术后,她甚至计划去欧洲旅行。她说不后悔这个手术,说:“他们救了我的命。”老太太的母亲和女儿都是死于胰腺癌。

如果肿瘤已经侵入血管和神经,无法再通过手术去除肿瘤,有些化疗法可以减慢病患,提高生活质量,延长存活率,但现在还没有可以治愈此癌的化学药物。Gemcitabine于1998年被FDA批准用于晚期胰腺癌,是第一个经临床试验证明虽然不能治愈病人但能提高病人生活质量所以也得到批准通过的化学药物。其它的一些化疗药物比如5FU和Tarceva等也被用于治疗晚期胰腺癌,但是都未有明显疗效,并非标准疗法。

相比乳癌研究,对胰腺癌的病理机制还所知甚少。研究人员试图发现到底是什么驱动肿瘤生长,希望找到办法阻止这种生长。他们希望发现导致从起始细胞发展到癌症的基因变异。或许能在异常细胞中找到某个生物表征分子,以期用于早期检测。有人则在研究 是否能发现胰腺癌疫苗。

现在的研究认为肿瘤可能有自己的干细胞,它们促进肿瘤生长和扩散,阻抗化疗和辐射疗法。在血癌,乳癌和脑癌研究中已经找到了支持这些肿瘤干细胞理论的证据。据报道说在胰腺癌中也发现了这种干细胞,将其移植到老鼠上,它们比普通癌细胞长成肿瘤的可能性高100倍。如果能选择性地定靶或根除它们,也许也能成为一 种行之有效的疗法。

就目前所知,在短短几年内找到能治疗一定胰腺癌病人群的疗法十分困难。即便如此,研究人员们仍然保持乐观态度。30年前,许多癌症是不治之症,比如晚期结肠癌,但现在死亡率在下降,因为预诊筛选,发病率也下降了。所以对于胰腺癌,也不会束手无策,只是挑战性更大而已。

那么,可能预防胰腺癌吗?家族史可能是患胰腺癌的风险因子之一。比如Mrs. Platt的母亲和女儿都死于胰腺癌。她的儿子正准备接受检查,看是否也不幸中招。美国前总统吉米・卡特的父母均死于胰腺癌,他的两个妹妹和弟弟也先后死于胰腺癌。他和他的一些亲属参加了血检,看家族中是否有基因异常。有十分之一的胰腺癌病人的父母或子女也有此病,其中又十分之一的可能多个亲属有此病。在其中一些病人上发现了与一个叫BRCA2的基因相关的变异。但是在大多数高风险家族中,此类基因仍属未知。若能找到这样的基因,有助于帮助鉴别是否哪个家庭成员有得病的风险,需要检测甚或采取预防手术。另外,对没有遗传基因作用的普通病例,显然是基因后来变异了。研究人员甚至希望能找到有助于治疗比如能杀死或阻止癌细胞生长同时不伤害健康细胞的基因。

吉米・卡特是家族中唯一幸免于胰腺癌的,可能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他自己从不吸烟,而他的父亲一直吸烟,其它人也吸过烟。据统计,烟民患胰腺癌的风险是普通人的两到三倍。年过60的老人较易得癌。非洲裔美国人相比其它人种得此癌的风险高。胰腺炎等一些慢性病也许与此癌有联系。现在还没有可以预防胰腺癌的通行准则,不抽烟也许是必要的,保持其它的健康生活习惯也许有益。

六一快乐

2009年5月31日

我上小学时,学校有一次要组织灯笼会庆祝六一儿童节,我回家问爸爸做什么好。爸爸说做个鲤鱼灯吧。他用竹篾编成鱼身鱼尾,外面糊上薄到透明的白纸,再画上彩色的鱼鳞鱼鳍。鱼头难做一些,爸爸前两天下班后没做完,第三天四天下班后又挑灯夜战。我在旁帮忙拿笔拿浆糊地打下手。后来插不上手帮不上忙,先去睡了。再天早上却看见一个鱼头已经做好了,一样竹篾做的里,外面糊的白纸上用黄的黑的彩笔勾画出了鱼眼睛和鱼嘴–鱼嘴是真正张开着的!鱼头与鱼身环套上,鱼肚空着,里头有个托放蜡烛,鱼肚下又连个杆,我一摇杆,这个鱼灯可以摇头又摆尾!六一的傍晚,我小心翼翼地举着我的鲤鱼灯笼走到学校,小朋友们都艳羡赞叹:“哇!是你做的吗?”我很得意地回答:“是我—-爸爸做的!”大家都穿着白衬衫,海军蓝的长裤,白球鞋,大部分人手上都提个灯笼。我看他们的灯笼,大多数很普通,白纸糊个长椭圆型而已,好一点的是八角宫灯型。有个很气派的龙灯,可是哪有我的这个鲤鱼灯又灵巧又精致呀。老师让我举着我的鲤鱼灯走在前面,夜幕已经降临,我们点燃了蜡烛,排成一长列在镇中心走了一圈。我努力将灯笼举高,又保护蜡烛不倒下来,鱼灯上的纸不要甩破了。这是一个晴朗的夏夜,星星出来了,天空湛蓝碧青地高远。我们的灯笼队伍也象一长条游移的星河一样璀璨,这条河里游弋着一条美丽的锦鲤。

回到家,我兴奋地把大家的赞美之词转述给爸爸听,爸爸却只淡淡地微笑,说:“做得不够好。你爷爷做得更好。”这个我就只能想象了。我还没出生,爷爷就去世了。而他可能“伟大”亦或“盖世”的工艺作品,没有一件传承下来。据说爷爷很会手工活,扎纸灯笼尤其是好手,还因为手巧经常被人叫去帮忙做清明时祭祖烧香用的纸人纸马等。我很遗憾地问爸爸有没有学到爷爷更多的手艺,爸爸说二伯手巧,学到了一些。但是我们和二伯家隔得远,我从来没有机会看到过。二伯的小女儿爱美术,现在是一家现代美术馆的馆长。我猜测爸爸家家族成员里大约有美术细胞吧。三伯曾经是中学美术老师,他的两个儿子,现在一个是建筑系教授,另一个是美术系教授。四伯只上过小学,却无师自通写一手好毛笔字,春节和有红白喜事时,我们家、邻居家的对联都是四伯包了。大伯解放前跑台湾去了,前些年找到了还在老家的我们。原来他也喜欢舞文弄墨,时不时写了毛笔字勉励我们后辈。他的儿子和双生女儿都是美术院校毕业。看,海峡两岸的独立样本证明了爸爸家族成员有美术细胞。

很可惜,基因也不是平均分配,人人有之的,我就没这个天赋。小学里有美术课,我很喜欢。有一次,我很认真地画了一个穿裙子的白衣少女,系着鲜艳的红领巾,风儿吹起了她的长发,她裙裾飘飘。同桌的她只瞟了一眼,就很锐利地指出:“怎么她的头发往左飘,裙子往右飘,红领巾又不飘?这风怎么吹的呀?”但是这并没有挫低我涂鸦的热情。上中学了,没有美术课,我差点要生气。历史地理课上,大家都不学习,老师也讲得枯燥乏味。我就在下面画人头像,白本本上画满了,就在课本上画。课本的封面、扉页、侧边和封底上,每页都是我创作的大大小小古今中外正面侧面的人头像。后来,有个学文科的女孩高考前借我的中学历史地理课本复习备考,我翻出旧课本给她。她拿过去翻了翻,放声大笑,说:“这些人头要是都活过来了该怎么办哪?”我立马闹了个大红脸。

后来这孩子气的爱好没有再继续下去。自己不画,但是很欣赏别人的画作和工艺品。有空会逛一逛美术馆和Art Fair。转眼自己的娃娃已到了涂鸦的年纪,家里到处是伊涂涂画画的杰作,桌子、墙壁和地板也是随手可即的“画布”。我的那三脚猫的美术水平又有了用武之地。娃娃总是拿着蜡笔或彩笔说:“妈妈画。”有人说每个孩子都是天生的艺术家,我无心揣测家族的美术细胞是否已经传递到了伊身上。我们可以一起涂鸦,涂鸦是我们之间乐此不疲的游戏。犹如多年前,有一位父亲做了个鲤鱼灯,照亮了他孩子的“六一”那个儿童的节日;我做不了鲤鱼灯,能和娃娃涂鸦给伊一份快乐,心已足矣。


廖末喜之“舞出安平”观后汇报

2009年5月27日

还保留着四年前的一张节目单,很简单的淡桔色纸上,标题写着:廖末喜舞蹈剧场表演“舞出安平”。那个初夏的夜晚,一个半小时的表演,我被牢牢吸引,全神贯注,从开始到结束。廖末喜老师和舞蹈演员们谢完幕,观众散了场,我仍然心情激动,然后才慢慢起身离场。至今,那些舞蹈在我记忆中仍然鲜活,我想来总是赞叹不已。还记得小虾米从舞台侧面跳出来,与打渔女嘻戏,在鱼网里欢快地跳出跳进;蓝山下,蓝衫姑娘弯腰采茶,配乐中有仿佛有“咚哒咚哒”的梆子声,蓝山姑娘的手腕翻动,轻盈婉约,好象在将刚采撷下的新茶放进又大又圆的簸箕中;一个女子轻轻旋转手中油纸伞的木柄,纤纤袅袅地转过身,舞台后,徐景淳用台语唱着“通嫌台湾”,还有一首是不是“母亲名字叫台湾”?

台 湾并不是我的母亲,我生在长在大陆。两岸有几十年的隔绝,更有几千年的根脉相通。这些舞蹈中有很多传统的元素,蕴藏在服装、音乐、舞蹈主题乃至舞蹈动作设 计中。“蓝山蓝衫”中客家女的靛蓝衣衫,“花季”中的红丝带,“荷叶红莲”中的肚兜和莲花摆的裙裤,还有屡次出现的油纸伞都很“中国”。在“荷叶红莲”中 将一把油纸伞改成了绿色的荷叶伞,轻轻振摇,边缘的绿绸抖动起伏,真是象极了骤雨中摇摆的荷叶。冰心不是有一首小诗“母亲啊,你是荷叶,我是红莲。心中的雨点来了,除了你,谁是我在无遮拦的天空下的荫蔽?”这 舞蹈不正是对这首诗最生动的三维诠释?舞蹈配乐或是客家民谣或是台湾民谣,再或是台湾音乐人的创作乐曲,也很“中国”。原定有一出“三圆”,用“梁祝”来 配乐,据说采用立圆、平圆、八字圆的肢体结构,展现中国武功之“刚”与太极之“柔”的圆融并济,因为某些原因这次没能出演,真是遗憾。

这些舞蹈又很“台湾”。配乐是“台湾”的,内容“台湾”,人家都明明白白唱了“咱若爱故乡,请通嫌台湾”嘛。风格也“台湾”。几出舞蹈大多描绘的是台湾不同族群人们的日常生活。其中,“ 舞出安平”是压轴作。节目单简介中说“舞作以安平港出海人、引导的鹭鸶、等待‘讨海人’的渔娘为主题,描绘了一个温暖的安平港湾”。”小虾米那一段真是点 睛之笔,活泼生动,灵气十足。我看她与渔娘躲闪嬉戏,最后还是被美丽勤劳的渔娘一网打住,也许她最后是“心甘情愿”落入网中呢。看到这儿,都忍不住笑了出 来。

采茶或者打渔,有写实的动作,更多是抽象的动作表现。舞蹈主要走民族风,然而很多舞蹈动作又从现代芭蕾中取来。廖女士自己曾在国外学习芭蕾,后 又师从台湾民族舞大师蔡瑞月若干年。舞蹈团员们也都是芭蕾、现代舞和民族舞兼学并蓄。舞蹈中,她们都那么专注。谢幕时,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那么灿烂美丽。 灯光下,姑娘们鼻翼上渗出的细密汗珠闪着微光。

我 看的舞蹈不多,圣诞节间看“胡桃夹子”,如果不是因为其音乐,我也许会睡着了。看过一点“云门舞集”,现代还是超现代主义的表现吗?因为在人家聚会上,热 闹寒暄盖过了静坐欣赏才是主题。我们家看电视,每到舞蹈节目就换台,要么起身喝水吃东西要么上厕所。可是这一场“舞出安平”,里头的几段舞,我觉得就象是 音乐与舞蹈配合讲的几首叙事诗,几个抒情的故事,我全看懂了。而那种美与活力,渗透熨贴我的心,让我觉得温暖,觉得欢喜。

回家的路上,仍犹感叹。随着驾车离剧场越来越远,离家越来越近,激动的心慢慢平复下来。洗洗睡了,明天又是日常一天。后来做了一夜的梦,仍然是那些舞蹈忽隐忽现,忽现又忽隐。

达菲(Tamiflu)与八角茴香

2009年5月3日

上周末去了趟南加,回来就听说猪流感闹得沸沸扬扬的。我去圣地亚哥downtown参加朋友的婚礼,距美墨边境也就一小时车程,而且南加墨西哥移民很多,所以我同事开玩笑要把我隔离起来。

这次的这个流感好歹比SARS要好对付一些。其一,可以快速鉴定确诊;其二,有两个现有的抗病毒药物可以用来治疗和预防这个流感病毒,其中一个是由Gilead开发,瑞士罗氏公司(Roche)营销的达菲(Tamiflu)。

达菲是第一个商业研发的口服神经氨酸酶抑制剂,其活性成分是一种有机合成的化学小分子,通过阻断神经氨酸酶的活性,阻止受病毒感染的细胞继续释放新的病毒。神经氨酸酶是一种蛋白质,存在于流感病毒细胞上。它有助于流感病毒打破细胞膜,再传染到其他细胞并进行自我复制。达菲抑制神经氨酸酶,病毒因此无法离开所在细胞去感染其他细胞。最后,病毒死亡。

罗氏公司报道的达菲的合成从(-)-莽草酸开始,一共有十四步复杂的化学反应。这个莽草酸的来源是整个合成路线中的瓶颈,因为它主要从中国产的八角茴香中萃取分离得到,大量提取的步骤十分繁琐而且收率不高。从八角到达菲,整个生产过程需要六到八个月。从17千克八角可以得到1.7千克莽草酸,然后可以生产 大约1千克达菲。

所以八角离达菲远得很,吃了八角,身体并不能将其中的莽草酸转化成达菲,如何起到药效?

修正版:谈谈水的结构

2009年5月2日
谈谈水的结构

一个水分子由一个氧原子和两个氢原子组成,因为氧原子外层有六个电子,其中两个分别与两个氢原子的外层单电子形成两个共价键,另外还有两对孤对电子。两键以及两对孤对电子如图所示(H2O )。在氢氧之间的电子对代表O-H 共价键,另外O上的两对电子即孤对电子。这些电子对彼此排斥,所以H-O-H无法保持在一条直线上,而是与电子对一起形成四面体结构。正四面体中夹角为109.5°。根据价层电子对互斥理论,孤对电子之间的排斥力大于孤对电子和成键之间的排斥力,后者又大于成键之间的排斥力,所以单个水分子的这个四面体结构不是一个正四面体,两个氢氧键的键角(H-O-H)应该小于109.5°。不考虑孤对电子,看上去水分子成V形。

实际情形中,水的结构比较复杂。因为水分子用它的两对孤对电子和周围的水分子的氢原子形成氢键,所以几乎无法剥离出单个的水分子,曾经有人提议用(H2O)n代表水。水分子间相互形成氢键,影响水的极化态,从而也影响H-O-H 键角的大小:孤对电子和正常氢氧键的差别减小,对称性会向正四面体靠近。

如果是气态的水,在非常稀薄的情形下,可以认为每个水分子孤立存在,根据计算,两个氢氧键角(H-O-H)是104.474°。

根据实验计算,认为液态水H-O-H 键角为105.5°。

在凝聚相比如天然的六方型雪花和立方冰晶中,水分子之间全部由氢键联系,加上晶体提供的对称性,每个水分子几乎等同于正四面体结构,其中两个氢氧键键角(H-O-H)为109.47°。冰还有其他几种不同的晶体结构,以及两种无定形态,每种中氢氧键键角又因极化态各异而有所不同。

水分子能与外界的某些分子也形成氢键,从而影响水分子的极化态,所以一般的分子模型采用H-O-H 键角为104.52° 到 109.5°。


毫端蕴秀临霜写 (3)

2009年5月1日

毫端蕴秀临霜写 (3)

—英国女诗人克里斯蒂娜•罗赛蒂诗选与拙译


第四首

Remember


Remember me when I am gone away,

Gone far away into the silent land;

When you can no more hold me by the hand,

Nor I half turn to go yet turning stay.

Remember me when no more day by day

You tell me of our future that you planned:

Only remember me; you understand

It will be late to counsel then or pray.

Yet if you should forget me for a while

And afterwards remember, do not grieve

For if the darkness and corruption leave

A vestige of the thoughts that once I had.

Better by far you should forget and smile

Than that you should remember and be sad.

记得


当我远行时请记得我,

当我去到那遥远又遥远的寂静之地;

当你不能再拥抱我,

我也不能转身停留。

请记得我,当你告诉我,你筹划的我们的未来

已经一天一天时日不再:

只是请记得我;你明白

无论忠告还是祈祷都已为时太晚。

然而如果你忘了我一会儿

之后又想起,别忧伤

因为如果黑暗和沉沦遗留下

一痕我曾有的思绪

最好现在你就遗忘并展露欢颜

好于你记得和伤感。

这首诗的思想和“歌”里写得如出一脉。记得也好,相忘于江湖也罢,都是希望对方快乐。

第五首

Up Hill

Does the road wind up-hill all the way?

Yes, to the very end.

Will the day’s journey take the whole long day?

From morning to night, my friend.


But is there for the night a resting-place?

A roof for when the slow dark hours begin.

May not the darkness hide it from my face?

You cannot miss that inn.


Shall I meet other wayfarers at night?

Those who have gone before.

Then must I knock, or call when just in sight?

They will not keep you standing at that door.


Shall I find comfort, travel-sore and weak?

Of labor you shall find the sum.

Will there be beds for me and all who seek?

Yea, beds for all who come.


上山行

这条路一直蜿蜒通向山上吗?

是的,直到最底。

今日旅程会要一整天吗?

从清晨到深夜,我的朋友。


但是晚上能有个栖息之所吗?

当暮霭沉坠时会有个屋檐出现。

黑暗会不会将它挡住我看不见?

你不会错过那家小旅店。

晚上我会遇见其它的旅行者吗?

那些以前已经去到的人。

那么我一看见就必须敲门或打招呼吗?

他们不会让你在门外久候。

我会发现安慰,旅途疲惫还是虚弱?

劳累后你会遇到所有一切。

那儿会有床给我和其它所有追索者吗?

是的,休息之床给所有来者准备。


这首诗创作于1858年6月,是克里斯蒂娜发表于1861年2月号的“麦克米伦杂志”上的三首诗之一。诗甫一发表,即引起公众广泛注意和喜爱,也是她最好的 作品之一。这首诗是一个关于拯救的寓言,以一问一答的形式写成,又仿佛攀登者和引导者在一唱一和。韵律节奏为abab式,读来摇曳 生姿。结尾用小酒馆里的休息之床来寓示旅行者经过艰苦的攀登最终会获得舒适与安慰。这首诗里也没有什么特别难的词汇,语言虽然平易,含义却很深远。我本人不信教,也绝对无意传教,但是这样的诗还毕竟是好诗。


第六首

Goblin Market

(Excerpt)


Golden head by golden head,

Like two pigeons in one nest

Folded in each other’s wings,

They lay down in their curtained bed:

Like two blossoms on one stem,

Like two flakes of new-fall’n snow,

Like two wands of ivory

Tipped with gold for awful kings.

Moon and stars gazed in at them,

Wind sang to them lullaby,

Lumbering owls forebore to fly,

Not a bat flapped to and fro

Round their rest:

Cheek to cheek and breast to breast

Locked together in one rest.

小妖精集市

(节录)


金发的头伴着金发的头,

好像一个巢里的两只鸽子

折叠合拢在彼此的翅膀,

她们平躺在遮帘的床:

好像一只梗上两朵花儿盛放,

好像新雪里两片雪花飘扬,

好像两支给威严王者的象牙权杖

顶上有金子包装。

月亮和星星将她们凝望

风儿对她们把摇篮曲轻轻唱,

笨拙迟缓的夜枭不敢飞翔,

蝙蝠们也不再鼓翼复来去往

围在她们的憩所旁:

脸颊对脸颊,面庞对面庞

一样憩息,两人成双。


这首童话寓言诗写的是两姐妹受小妖精诱惑迷失了回家路途,后来两姐妹互相扶持终于安全返家。这一段写两姐妹迷途中相拥而憩的场景。


第七首

“After Death” 1862

The curtains were half drawn; the floor was swept

And strewn with rushes; rosemary and may

Lay thick upon the bed on which I lay,

Where, through the lattice, ivy-shadows crept.

He leaned above me thinking that I slept

And could not ear him; but I heard him say:

“Poor child, poor child” and as he turned away

Came a deep silence, and I knew he wept…..

He did not love me living; but once dead

He pitied me; and very sweet it is

To know he is still warm though I am cold.

死后

(1862)

帘幕半降;地板已拭

灯芯草;迷迭香和山楂花散落

厚厚地铺满我躺歇的床具,

此处,穿过窗格,常春藤爬满成荫。

他俯瞰我,认为我睡着了

我无法侧耳倾听,但是我听到他说:

“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当他转身

接之以深沉的沉默,我知道他在抽泣…

我活着时他没有爱过我;但是一旦死去

他对我心生怜惜;我觉得甜蜜涌起

当知道,我僵冷时他仍有融融暖意。


每次读这首诗都让我有哽咽的感觉,后面几行又忘不掉。


毫端蕴秀临霜写(2)

2009年4月7日

毫端蕴秀临霜写

—克里斯蒂娜•罗赛蒂诗选与拙译



第一首
Wind

-From Sing-Song

Who has seen the wind?

Neither I nor you:

But when the leaves hang trembling

The wind is passing through.

Who has seen the wind?

Neither you nor I:

But when the trees bow down their heads

The wind is passing by.
-选自“歌谣集”
有谁见过风呢?
我没有你也没有:
但是当树叶儿沙沙响
那是风儿吹过。

有谁见过风呢?

你没有我也没有:
但是当树儿弯下它们的头
那是风儿吹过。

这首诗为儿童所作,充满童稚情趣。看了这首诗,是不是觉得写诗很简单,或者说,诗可以写得很简单呢?


第二首

Winter: My Secret

I tell my secret? No indeed, not I:

Perhaps some day, who knows?

But not today; it froze, and blows, and snows.

And you’re too curious: fie!

You want to hear it? Well:

Only, my secret’s mine, and I won’tell.


Or, after all, perhaps there’s none:

Suppose there is no secret after all,

But only just my fun.

Today’s a nipping day, a biting day;

In which one wants a shawl,

A veil, a cloak, and other wraps:

I cannot ope to every one who taps,

And let the draughts come whistling through my hall;

Come bounding and surrounding me,

Come buffeting, astounding me,

Nippng and clipping through my wraps and all.

I wear my mask for warmth: who ever shows

His nose to Russian snows

To be pecked at by every wind that blows?

You would not peck? I thank you for good will,

Believe, but leave that truth untested still.


Spring’s an expansive time: yet I don’t trust

March with its peck of dust,

Nor April with its rainbow-crowned brief showers,

Nor even May, whose flowers

One frost may wither through the sunless hours.

Perhaps some languid summer day,

When drowsy birds sing less and less,

And golden fruit is ripening to excess,

If there’s not too much sun nor too much cloud,

And the warm wind is neither still nor loud,

Perhaps my secret I may say,

Or you may guess.


冬天:我的秘密

我道出了我的秘密?不会,定然不是我:

也许某天吧,谁知道呢?

但不会在今天;今天冻死了,风又大,雪又飘。

你也太好奇啦:呸!

你想打听?噢:

只是,我的秘密是我的啦,我不会泄露。

或者,其实,也许,没有什么秘密:

假定根本没有什么秘密,

而仅仅只是我逗你玩而已。

今日真是刺骨寒冷,

这种天,人想要个披肩,

面纱、斗篷和其它外套包裹:

我不能让随便哪个叩门的人自由出入,

就让气流从我的厅堂呼啸而过吧;

跳跃而来,将我围绕,

匍匐振动,让我惊骇,

如针如芒,刺透我的外套及全身。

我戴上面罩保暖:谁会将鼻子暴露

于厚重大雪

让所有吹过的风有如小刀割?

你不会打岔找毛病?我多谢你好心,

信啦,但是仍然请您不要探听。

春天让人心情舒畅,然而我不相信

尘土飞扬的三月,

也不信阵雨后彩虹冠顶的四月

即使是五月,鲜花盛开,

没有阳光的时刻即被霜打凋谢。

也许会在某个懒洋洋的夏日,

当昏昏欲睡的鸟儿慢慢停止歌唱,

当金色果实肥熟饱满,

如果阳光不多不少,云层恰到好处,

而且暖风非静非闹,

也许我会说出我的秘密,

要不您就猜去吧。

这首诗很调皮,很好玩。翻译过来象白话口语,原诗可是押韵的。诗中虚构出一个诗人与读者(或诗人隐含未点明的听者)之间的关系,谜一样的秘密驱使着读者的好奇心,让我们一读到底,而最后,秘密虽未泄露,语言、形式和比喻营造出的谜一样的一件艺术作品已经跃然纸上了。

第三首

A Birthday

My heart is like a singing bird

Whose nest is in a watered shoot;

My heart is like an apple-tree

Whose boughs are bent with thickset fruit;

My heart is like a rainbow shell

That paddles in a halcyon sea;

My heart is gladder than all these

Because my love is come to me.

Raise me a dais of silk and down;

Hang it with vair and purple dyes;

Carve it in doves and pomeganates;

And peacock with a hundred eyes;

Work it in gold and silver grapes,

In leaves and silver fleurs-de-lys;

Because the birthday of my life

Is come, my love is come to me.

生日

我的心象歌唱的鸟儿

它筑巢在水灵灵的新叶上,

我的心象苹果树

它果实累累枝条弯弯垂地上;

我的心象彩虹轻舟

在平静海面荡漾;

我的心比这一切都要欢乐

因为我的爱来到我的身旁。


放我在丝绸羽绒妆裹的高台;

悬饰以松鼠皮和紫色彩染;

刻上飞鸽和石榴果,

孔雀羽毛上有很多眼睛闪烁;

饰之以金色银色的葡萄,

配上青葱绿叶和银的鸢尾花;

因为我的生日来临,

我的爱要来陪伴我。

轻快、活泼、喜悦,是这首诗传播出的情绪;abcb的韵律使这首诗富于歌唱性(注意:与“歌”(Song) 的韵律一样)。克里斯蒂娜的哥哥威廉姆注解说不知道妹妹是为什么写了这首诗,也不觉得她的生活中有过让她这样欢乐的时刻。真是遗憾。不过不管女诗人诗中的“爱”是否有所指,我很高兴女诗人并不总是忧郁的。

(待续)

毫端蕴秀临霜写(1)

2009年4月7日

毫端蕴秀临霜写

—英国女诗人克里斯蒂娜•罗赛蒂小传

罗大佑的歌曲中有一首“歌”,张艾嘉唱过的,很好听。词作者署的是徐志摩,实际上这是徐志摩从英国维多利亚时代女诗人克里斯蒂娜•罗赛蒂(Christina Rossetti)的名作“歌”(“Song”)翻译而来。

Song

When I am dead, my dearest,
Sing no sad songs for me:
Plant thou no roses at my head,

Nor shady cypress tree.
Be the green grass above me
With showers and dewdrops wet:
And if thou wilt, remember
And if thou wilt, forget.

I shall not see the shadows,
I shall not feel the rain;
I shall not hear the nightingale
Sing on as if in pain:
And dreaming through the twilight
That doth not rise nor set,
Haply I may remember
And haply may forget.


词:徐志摩 曲:罗大佑

当我死去的时候亲爱
别为我唱悲伤的歌
我坟上不必安插蔷薇
也无须浓荫的柏树
让盖着我的青青的草
淋着雨也沾着露珠
假如你愿意请记着我
要是你甘心忘了我

我再见不到地面的青荫

觉不到雨露的甜蜜
我再听不到夜莺的歌喉
在黑夜里倾诉悲啼
在悠久的昏暮中迷惘
阳光不升起也不消翳
我也许也许我还记得你
我也许把你忘记

这首诗的韵律节奏为abcb。诗中,蔷薇、柏树、雨露、青草、夜莺、黄昏和歌唱本可以构成唯美的意象,它们的缺失则温柔地传达出忧郁之思。从诗中可看到女诗人对死亡的态度。寻寻觅觅而不得其所的爱情,踌躇彳亍徘徊在渴望与放弃之间的压力和对这一切的理解,据说是她写这首诗的最深层的原因,而最终,“也许我记得,也许我忘记” (Haply I may remember, and Haply may forget);或者有如另一首港台流行歌曲所唱的:“也许已没有也许”。“歌”创作于1848年12月,收录于1862年出版的诗集“小妖精集市及其它诗歌”(Goblin Market and Other Poems)中。克里斯蒂娜的哥哥威廉姆评价“这首有名的韵诗也许是她所有作品中最常被引用的,肯定是最常被配上音乐来吟唱的”。

克里斯蒂娜1830年12月5日生于伦敦,1894年12月29日去世,一生贯穿几乎整个维多利亚时代(1837-1901)。她是这个时期英国最重要的女诗人之一,被誉为“英国女诗人中名列第一”。她的一生和作品也深受这个时代宗教与艺术思想的影响。她的父亲加百雷列(Gabriele Rossetti)来自意大利,是研究但丁(Dante)的学者, 1931年曾担任伦敦国王学院的意大利文教授。克里斯蒂娜的母亲佛兰西思(Frances)有一半意大利血统,所以这一家的四个孩子都会流利的英文和意大利文。克里斯蒂娜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家里虽然说不上富裕,在40年代父亲加百雷列的视力和健康垮掉之前,父亲的收入也足以让他们舒适地生活。1853年父亲退休之后,克里斯蒂娜和母亲曾试图办校来养家,不到一年就放弃了。这个家庭没有人迷恋金钱,然而文学和艺术氛围浓厚:哥哥但丁是声名赫赫的诗人和画家、英国文艺史上“前拉斐尔派”(Pre-Raphaelite) 的创始人之一;哥哥威廉姆和姐姐玛利亚在文学创作与艺术批评方面也颇有造诣。这一家对英国文艺界的贡献与勃朗特姐妹堪称伯仲吧。虽然克里斯蒂娜象绝大多数维多利亚时代的女孩子一样,没有上过一天的公立学校,但她并不缺少教育和文化氛围的熏陶,在诗歌创作方面的天分也一直受到这个文艺之家的扶持与鼓励。

克里斯蒂娜12岁开始写诗,18岁开始发表诗作。诗集“小妖精集市及其它诗歌”1862年的出版,标志了前拉斐尔学派的第一个文学成功。其中童谣体裁的“小妖精集市”(Goblin Market)是她的巅峰之作。由屠岸编译,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4年出版的“英美儿童诗一百首”中收有这首诗及其中文译本。屠岸在书中赞美“女诗人的抒情诗优美纤巧、哀婉动人。‘小妖精集市’寓意深刻、内涵丰富”。克里斯蒂娜1866年出版了“王子的漫游和其它诗歌”(The Prince’s Progress and Other Poems)。1870年出版“老生常谈及其它故事”(Commonplace and other stories) 。1872年出版含儿童故事和宗教体裁的诗歌合集“歌谣:育婴曲集”(Sing-song: A Nursery Rhyme Book) ;因为受欢迎,很快再版。1881年出版“一次露天集会及其它诗集”(A Pageant and Other Poems),其中“无名的莫娜”(Monna Innominata)这首十四行诗,是她最好的作品之一,创作历时几15年。1896年在她死后,“新诗”(New Poems)出版。她的大部分诗作创作于1871年前。以后的二十年,她热衷于推广基督教知识的社会活动和其它慈济活动,除了写有七本祈祷文和宗教评论的书,这期间她的诗歌体裁也有所扩展,对下层社会的儿童境遇、饥饿、不平等和贫穷等问题都有所涉及。她还写过两首关于普法战争的诗,但是她对政治并没有很强烈的兴趣。

关于诗人的评传有不少。简•玛什(Jan Marsh) 在“克里斯蒂娜•罗赛蒂:一个作家的一生” (Christian Rossetti: A Writer’s Life) 中,倚赖详尽的资料,从心理分析的角度剖析女诗人的一生,并试图将女诗人的每一作品与她生活中的事件联系起来。简是研究维多利亚史的专家,还写过克里斯蒂娜的哥哥但丁的传记。在这本克里斯蒂娜的传记中,她描述了一个沉郁而敏感的女诗人,“憔悴一生与她女性未完满的渴望纠缠斗争,与宗教、报负、家庭职责和那个时代女性形像定位冲突,却又试图放弃妥协”。女性未完满的渴望是什么呢?克里斯蒂娜本人是英国国教教徒(Anglican),她1848年秋曾与“前拉斐尔派”兄弟会的成员詹姆斯•柯林生(James Collinson)订婚,1850年因为詹姆斯皈依罗马天主教,克里斯蒂娜与他解除了婚约。1866年她又拒绝了查尔斯•凯雷(Çharles Cayley)的求婚,因为他不是一名基督教徒。有好事者传说克里斯蒂娜曾暗恋诗人威廉姆•司各特(William Scott),无奈名草已有主,只好只能在诗里行间留下或是讥诮或是哀怨的蛛丝马迹,反对者则根据各种日期事实否认这一说法。她终生未婚,40岁后更是离群索居。哀叹逝去的青春、错过的良机,是她诗歌中一个常现的主题。对宗教的狂热不仅深刻地影响了她的婚姻、她的生活,也从始到终贯穿她的创作。一个经典的关于她隐忍克制的故事是她放弃了下棋的爱好只因为她觉得自己太乐于求胜。克里斯蒂娜一生又饱受病痛折磨。15岁那年患了心绞痛,35岁时得了肺结核。1871年起格雷夫病症让她的容颜和体质大受影响。神经痛也时常烦扰她。哥哥但丁1872年精神崩溃,给她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创伤。1894年她因癌症去世。

后来出版的克里斯蒂娜诗选集,曾经最好的是由其兄威廉姆编辑,麦克米伦1904年出版的“克里斯蒂娜•罗赛蒂诗作品以及传略和注解”(The Poetical Works of Christina Georgina Rossetti. With Memoir and Notes)。后来被由丽贝卡•克拉普(Rebecca W. Crump)编选,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出版社1986年出版的两卷本“克里斯蒂娜•罗赛蒂诗全集:集注本”(Çomplete Poems of Christina Rossetti: A Variorum Edition)所超越。

毫端蕴秀的女诗人已随风而逝,她留下的诗篇百十年来仍然被吟咏流传,风华不减,璀璨依然。我粗浅地翻译了几首她的比较容易然而又有代表性的诗,主要是翻给YR看的。有人说过诗是没法翻译的。克里斯蒂娜的这些诗都押韵,比如“世界说,一逝永不回”(Passing away, Saith the World)这首诗,甚至一韵到底。我一般也觉得“无韵不成诗”。译诗要忠实于原意,就难以顾及押韵了。还有诗句的节奏感,也不好翻出来。若原诗使用了一些双关语或暗喻,又是一个翻译的难点。至于原诗整体的结构,烘托出的意象,带给读者的美感,若能描摹出其半到七八成,就算很好了吧。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