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的Blog

郭文贵被抓后，他的一些支持者跑到纽约街头抗议。从视频看没几个人，而且演讲、喊口号用的是中文。在纽约街头用中文抗议说给谁听？他们说是自愿把钱给郭文贵的，所以没有被骗。正是自愿把钱给他才能算被骗，如果不是自愿把钱给他，那就是被偷或者被抢了。虽说是自愿把钱给了郭文贵，但是以投资的名义给的，他没有真正用于投资，而是把它挥霍掉，这就属于被骗了。有人可能会说，他拿我们的钱挥霍，我们愿意。现在说愿意，当初给钱的时候可不一定是愿意让他挥霍的，而且即使这几个抗议的人愿意，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他们只是被郭文贵骗的人中极少的一部分，并不能代表所有被骗的人。何况，这么几个人有可能是托，是跟郭文贵一伙的。按照美国联邦检察官的说法，被郭文贵骗的人有几十万，被骗了十亿美元以上，这么几个人怎么能代表几十万人呢？

有人会觉得很奇怪，郭文贵怎么能骗到几十万人呢？原因很简单，因为郭文贵的粉丝很多，几百万、上千万，只要里面有一小部分属于比较傻、比较容易被骗的，就有几十万人会乖乖地把钱交给他了。也就是说，原因在于基数很大，网上的诈骗活动都是利用这一点大撒网。只要接触到的人足够多，即使只有一小部分受骗上当，那么受骗上当的人就非常多了。在网上发垃圾邮件的、冒充美女跟人搭讪试图勾引人的，都用的是同样的套路。

郭文贵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粉丝呢？

郭文贵的粉丝之所以那么多，是因为他很会炒作自己，会折腾。他从中国逃到美国，号称掌握了中共高层大量的机密。他跟以前国安部高官号称是哥们儿，知道很多内幕，号称要搞“爆料革命”。他爆出来的所谓的料，我们当然没法知道它的真实性，有很多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但他爆的料里有一部分是色情的、淫秽的内容，所以就很容易吸引眼球，满足人们的猎奇心理。而且，他从中国逃出来之后，海外的中文媒体也帮着炒作。美国之音、德国之声、自由亚洲电台等等，那段时间很密集地帮着他宣传。海外那些民运分子也都纷纷支持他，可能都想从他那里捞点钱。这些都增加了他的可信度。郭文贵还喜欢炫富，晒豪宅、豪华游艇、豪车、各种各样的奢侈品，让某些人看了特别羡慕，就会对他非常崇拜。这就跟川普喜欢炫富，也会吸引来一大批粉丝是同样的道理。

郭文贵跟某些共和党政客搞在一起，关系很密切，例如跟川普前战略官班农、纽约前市长朱利亚尼关系都挺好。他有钱，所以这些政客喜欢跟他混，甚至一起搞项目。他也很喜欢晒跟这些政客的合影，喜欢跟他们一起做节目，显得自己已经打入了美国的高层。这在中国人当中也是很罕见的，也会让很多人羡慕，觉得他的确不简单。明镜网的老板何频就曾经吹捧过郭文贵，说他是“超级天才”、“旷世奇才”，“如果不是500年出一个，也是1949年以来的第一人”。如果他不是在说违心话帮郭文贵推销和欺骗，而是说的真心话，那就说明连他这种已经在美国混了这么长时间的媒体人也被郭文贵给吓住了。

郭文贵也很善于搞组织，搞了各种各样的机构，最后干脆要立国了，搞了“新中华联邦”。这也吸引了一部分人想当开国元勋，所以就有组织地帮他做各种各样的宣传、推销，还去骚扰敢于质疑、反对他的人。这种骚扰不只是网上的骚扰，还发展到了网下骚扰，这在以前也是很罕见的。

本来，在中国犯了事，逃到美国来，如果低调一些，可以平平安安就这么过完下半辈子。因为中美之间没有引渡条约，所以很多贪官、诈骗犯从中国逃到美国就可以安度晚年。但是，低调做人可能不是郭文贵的性格，而且为了捞到更多的钱，他也需要高调地炒作自己，不断让自己变成舆论的焦点。特别是在2020年美国总统大选的时候，他跟美国的极右派政客搅在一起，质疑拜登当选的合法性，散布各种各样的阴谋论，甚至还去搞拜登儿子的黑材料。这就引起了美国主流媒体对他的注意，时不时会有关于他的报道出来，最终又引起了联邦检察官的注意。

这让我想起了崔永元的金主施建祥，也是类似的情况。在中国搞金融诈骗犯了事，逃到美国来也是耐不住寂寞，还要折腾，最终被美国检察官抓到一个把柄，说他签证欺诈，在申请美国签证时填写了假材料，有隐瞒，所以就被抓了，2022年判了刑。他还不像郭文贵那么会折腾，所犯的事也比较小，只判了一年。等到一年后刑满释放，他很有可能会被遣送回中国，还真不如像郭文贵这样，干脆一辈子就在美国坐牢了。

2023.03.22录制

2023.12.18整理

郭文贵于3月15日被美国联邦调查局抓捕。美国司法部起诉他犯有诈骗罪，诈骗金额高达十几亿美元。他是在纽约的家中被抓的。他在网上的一个账号发布消息说，有100多名联邦调查局探员上门抓他。不知道是他自己发布的消息，还是别人通过他的账号发布的，但肯定是为了显得自己很重要在胡扯。100多个联邦调查局探员抓他，难道是要打仗吗？联邦调查局没有那么闲，会派这么多人去抓一个人。

他被抓之后过了6小时，联邦调查局的人还在他家里搜查时，突然起火，探员们赶快撤出来。等消防员把火扑灭了再进去，已经又过了几个小时，发现里面的图书室被烧毁。郭文贵的家布满了监控，可以远程操纵。联邦调查局在查是不是有人远程纵火销毁罪证，如果证实，就要罪加一等。

郭文贵被抓的当天就过堂了，由法官问他认不认罪，他表示不认罪。郭文贵自己有律师，但在外地赶不过来，法院就指派了一个翻译和一个免费的公共辩护律师。公共辩护律师说，要等郭文贵的律师回来再提出保释申请。下一次过堂是4月4日，只能在那时提出保释申请，这段时间，郭文贵就要一直被关押着了。到时候提出保释申请有没有可能被法官批准呢？美国法官认定是否让嫌犯保释，很重要的一条是看有没有弃保潜逃的可能。郭文贵以前炫耀过自己有十几个国家的护照，所以法官很可能会认为潜逃的可能性很高，不给以保释。或者提出很苛刻的保释条件，把保释金定得极高，还要带电子镣铐，要自己花钱雇人24小时盯着，就像当初针对孟晚舟一样。（整理时补充：后来法官果然驳回郭文贵的保释申请，郭文贵一直被关押。）

同案被起诉的还有郭文贵的财务顾问余建明，网上有人把它翻译成吉建明。美国司法部发布的新闻稿中文版写的也是吉建明，那是错的。因为余建明用的是广东话拼音，所以他的姓拼成Je，如果用普通话念就以为姓吉。中文版新闻稿明显是司法部找人翻译的，或者用的是机器翻译，里面有不少错误。余建明虽然用的是广东话拼音，并不是广东人，也不是香港人，而是重庆人。他原先是重庆的政协委员，后来到香港去发展亲共的政治组织，把自己变成了香港人，就用广东话拼音做自己的名字。他后来出国跟郭文贵搞到一起，现在还没有抓到。同一天被抓的有郭文贵的女助理王雁平。联邦调查局抓她的时候，在她家里搜出13万美元现金。谁会把这么多的现金放在自己家里？还搜出了两个iPhone手机和很多手机卡。她被抓以后，法官定下可以保释，但保释金高达500万美元。她凑不到这么多钱，所以还被关着。

郭文贵因为在中国犯事逃到美国，申请政治避难。中国政府想把他引渡回国，但中美之间并没有引渡条约，美国政府也就没有答应，让他呆下来。美国政府现在抓他并不是因为他在中国的事，而是因为他逃到美国以后又在网上搞资金募集活动，向他的几十万粉丝募集投资，说要办公司，办什么“郭媒体”“郭俱乐部”。但美国司法部说，他募集来的高达十多亿美元的资金并没有真正用来投资，而是被他挥霍掉了。用来买豪宅、豪华游艇、豪车，还买了很多高档家具，家里的地毯就花了近百万美元。还买了钢琴，壁炉的木架子也是好几万美元。还买了两个床垫，一个床垫就要3万多美元。还买了一台电视机，花了6万多美元，等等。募集来的钱用于买奢侈品，而不是用来办公司，这就涉嫌诈骗了。他的这些财产现在被美国政府冻结扣押，价值达到6亿多美元。他的银行存款账号非常多，在很多人名下，也都被冻结扣押了，一旦法官判决就可以充公，或者还给被骗的人。郭文贵还号称发行虚拟货币，叫做“喜币”，说“喜币”是由美联储的黄金储备来保值的。这当然是骗人的。美国司法部指控郭文贵和他的合伙人余建明总共犯有12项罪名，主要就是诈骗和洗钱，余建明还多了一项罪名妨碍司法公正。这些罪名大多数可以重判，最高可以判到20年。美国判刑，刑期可以累计，一旦这些罪名成立而且都是顶格判，可以判一两百年刑。

美国宪法规定，对刑事案的起诉由大陪审团决定，定罪由小陪审团来判。小陪审团有12人，大陪审团有21人，人数比较多，所以叫大陪审团。大陪审团起什么作用呢？实际上就是审前听证。由检察官向大陪审团出示各种各样的罪证，叫证人在大陪审团面前作证，由大陪审团来决定这个案子要不要起诉。如果有16个或更多的人同意起诉，就由检察官对此提出起诉。这个制度的目的是防止检察官滥权，不让他随意起诉。但是，这么做花的时间就很长了，所以美国联邦刑事案要起诉，就要有很长的准备时间。因为很费时间，所以美国很多州都已经没有大陪审团制度了。以前都有，后来觉得太费事，就纷纷都改了，只有少数州现在还有大陪审团制度。大陪审团制度是美国宪法规定的，美国宪法要改非常难，联邦的案子就一直保留着大陪审团制度。

大陪审团制度虽然办案费的时间长，但也有它的好处，就是审前的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充分，大陪审团认为证据充足了才会起诉，相当于把案子做成铁案。所以美国联邦的刑事案，定罪率极高，高达95%。起诉郭文贵的又是纽约南区检察院，这是美国第一强的检察院，由它起诉的刑事案子，几乎100%都会定罪。所以，被美国联邦检察官起诉，特别是被纽约南区检察官起诉，最好是寻求达成认罪协议获得轻判。大部分联邦刑事案都达成了认罪协议，只有极少数会真正进入审判的程序。

对于郭文贵来说，最好的结果也是认罪，跟检察官达成认罪协议，向法官提出轻判。不认罪进入审判程序，十之八九会由小陪审团定罪，法官就会重判，累加起来有可能就要判个几十年、一百多年，坐牢就要坐到死了。不过，郭文贵是什么“新中国联邦”的大总统，让他认罪，他是丢不起这个人的，很可能就会坚决不认罪，要把美国的牢底坐穿。话又说回来，在美国坐牢坐到死，总比坐几年、十几年牢，刑满释放之后遣返中国，在中国继续坐牢或者判死刑要好得多。

2023.03.16录制

2023.12.17整理

华为推出了一款新手机，叫做Mate 60 Pro。这款手机只在中国销售，不卖到国外，却起了一个完全是英文的名称，没有中文名称。中国的五毛、小粉红经常骂中国的某产品给自己起洋名字是崇洋媚外，而且反对中国人学英语，但华为给自己在中国卖的手机起一个完全是英文、很多中国人都不知道怎么准确地念的名称，这些五毛、小粉红就不敢骂了。

华为推出这款手机很低调，既没有先开一个产品发布会，也没有做广告，而是悄悄地放到网店和网下专卖店卖。这完全不是华为的作风。华为一向很会炒作，特别是现在受到美国的制裁、打压，更是动不动就做出一副很英勇悲壮的样子。这次推出这款手机居然这么低调，让人觉得心里有鬼。

推出这款手机，刚好是美国商务部长雷蒙多访华期间。雷蒙多可是中国的财神爷，能够决定中国很多高科技企业的命运，得罪不起。所以，她这次访华得到了高规格的接待。华为在这个时候推出手机，不知道是碰巧还是有意要在雷蒙多访华期间推出。但不管怎么样，五毛、小粉红认为华为是有意为之，故意跟雷蒙多叫板，让她看一看美国的制裁没有起到作用。在网上流传着很多PS的照片，让雷蒙多拿着华为的新款手机代言。还有很多中国网军，翻墙跑到雷蒙多的推特下面去嘲笑、侮辱她。雷蒙多跑一趟中国，本来得到了中国政府的友好款待，结果全被这帮小粉红、中国网军给搅和了，前功尽弃了。

中国自媒体帮着华为炒作这款新手机，说它“遥遥领先”，让苹果公司彻底慌了。中国官媒更是帮着华为推销，《人民日报》《环球时报》、央视都发表了评论，说华为这款手机是“争气机”，标志着美国对华为的打压、制裁彻底失败了。《人民日报》说，美国再一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美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砸了这么多次，脚居然还没有被砸烂，还在不停地砸。

华为这款新手机究竟是不是真的“遥遥领先”呢？是不是打破了美国对华为的制裁呢？

华为这款手机用的芯片号称是7纳米芯片，但苹果早在2018年推出的iPhone XS，就已经用上了7纳米芯片。iPhone 14用的是4纳米的芯片，最新的iPhone 15用的是3纳米的芯片。所以，华为的这款新手机就芯片而言，至少比苹果落后了5年，人家怎么会彻底慌了呢？国外检测机构的测试发现，华为这款新手机的芯片比苹果2019年推出的iPhone 11的速度还要低，所以就芯片速度而言，也比苹果公司落后了4年。

华为的这款手机号称是5G手机，但它自己没有这么说（据使用这个手机的人说，开机后没有显示是4G还是5G），只是有人做了测试，说它的速度能够达到5G或者接近5G。有人认为，通过一些优化手段，4G在某些低频段也可以达到或者接近5G的速度，但有这个速度不等于就是5G手机。退一步说，即使华为这款手机是5G手机，苹果公司早在2020年推出的iPhone 12就已经是5G手机了，这方面，华为也比苹果公司落后了3年，苹果公司为什么要“彻底慌了”呢？所以，华为这款手机绝对不是什么“遥遥领先”，而是遥遥落后，甚至比国产的其他品牌的高端手机还要落后得多。

华为这款手机用的芯片叫做“麒麟9000S”，还有一个英文名称叫“Kirin”，是麒麟的日语写法。华为给自己的芯片弄个英文名称，怎么不用汉语拼音呢？这是不是汉奸的做法呀？这个芯片是中芯国际生产的。目前最先进的光刻机是极紫外光刻机，但是美国不允许阿斯麦把极紫外光刻机卖给中国，所以中芯国际没有极紫外光刻机，只有深紫外光刻机。最先进的深紫外光刻机也只能生产28纳米芯片，怎么能生产出7纳米的芯片呢？这要用到一种特殊的技术，是台积电早在2018年发明的，叫多重曝光技术。台积电有很多工程师后来跳槽到中芯，中芯就把台积电的技术山寨过去了。

但是，台积电采用的这个技术因为用到多重曝光，就带来了两个问题。第一是费时、费工、费财；第二是良率很低，不到50﹪，甚至有人认为还不到15﹪。这样的话，芯片的成本就非常高了。所以，台积电过了一年，到2019年就改用极紫外光刻机来生产7纳米的芯片，只需要曝光一次。后来又用它生产5纳米、4纳米、3纳米的芯片。中芯国际因为没有极紫外光刻机，最多到7纳米芯片，5纳米、4纳米、3纳米的芯片就生产不了了。

而且，中国自己没法生产28纳米的光刻机，中芯的光刻机是向阿斯麦买的，但从明年1月1日起，阿斯麦也不能再卖28纳米光刻机给中国了。中芯国际已经有了这个光刻机，一时还不会受到影响，但光刻机是要维修、维护、更换零配件的，如果这些都做不了，以后还是会受影响。所以，华为这款手机既不是“遥遥领先”，也并没有真的突破美国的制裁。

中国的官媒、五毛、小粉红现在一直在嚷嚷已经打破了美国的制裁，嚷嚷多了之后引起了美国媒体的注意。美国媒体也报道说，美国对华为的制裁没有效，已经被突破了。我怀疑美国媒体是别有用心，这么嚷嚷就是为了引起美国政府对这事的注意。果然引起美国政府官员注意了，美国国家安全顾问说，要调查一下这款手机究竟是怎么回事，它的细节是怎么样的。美国众议院有一个专门针对中国的委员会，叫做“美国与中国共产党战略竞争委员会”。一听这个名字，大家就知道是专门冲着中国来的。它是一个由两党的众议员组成的委员会，而美国不管哪个党现在都要打压中国。共和党现在是在野党，表现得比拜登政府更为激进。针对华为推出新款手机，这个委员会的主席（是个共和党的众议员）要求美国商务部禁止对华为和中芯国际的所有技术出口。如果真的这么实施下去，不仅华为会死得更彻底，连中芯国际也被连累了，所以中芯国际的股票大跌了百分之八点几，连带着中国其他的芯片公司也受牵连了。中国生产芯片第一大公司是中芯国际，第二大公司叫做华虹半导体，它的股票也跟着下跌了百分之五点几，因为大家都担心美国会加大针对中国芯片产业的制裁。当然，五毛和中国官媒是无所谓的，他们只要过个嘴瘾就好。

中国的官员一直嚷嚷美国的制裁不会有效，只会促进中国的进一步发展，共青团中央的微博说：“封锁吧，封锁十年八年，中国的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按这么说，中国应该欢迎美国封锁才对。美国不封锁就该跪求它封锁，或者中国干脆自己闭关锁国，所有的问题不就一下子都解决了，为什么美国每一次加大对中国的制裁，中国政府的发言人就要跳脚呢？

2023.09.07录制

2023.12.16.整理

以前我谈到，支原体感染是比较麻烦的呼吸道传染病。所谓麻烦，指的是跟其他的细菌传染病相比，其诊断、治疗比较麻烦，但支原体感染本身并不是很严重的呼吸道传染病。它的传染性不强，而且大部分支原体感染的症状都很轻，甚至没有症状，可以自己好。即使需要治疗，抗生素还是有效的，所以通常情况下它不致命。我没有查到美国每年有多少人死于支原体感染，没有这个数据说明由于支原体感染死亡的人数很少。

严重的呼吸道传染病是那些病毒引起的传染病。以前一到秋天、冬天，最严重的呼吸道传染病是流感，美国每年会因为流感死亡几万人。其次是RSV，也就是呼吸道合胞病毒感染，美国每年会因此死亡10000多人。现在又多了一个新冠感染。它们被称为“秋冬的三重威胁”。2022年秋冬是美国全面放开、解除新冠疫情管控后的第一个秋冬，这三种呼吸道传染病就爆发了。今年的秋冬是中国躺平、全面放开、解除封控后的第一个秋冬，所以中国的呼吸道传染病特别严重，这是预料之中的。虽然大家关心的是支原体感染，但按照国家卫健委的说法主要是流感，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中国现在已经不检测新冠了，加上中国一向不重视RSV，所以极可能也跟美国去年的秋冬一样，就是“秋冬的三重威胁”一起爆发。

流感、RSV和新冠，这三种呼吸道传染病有一些共同的特点，它们的病原体都属于RNA病毒，老人都是它们的高危人群，导致的死亡主要就在老人群体。有差别的是，婴儿也是流感和RSV的高危人群，但新冠对婴儿属于低危。在这三种传染病当中，新冠现在在美国已经不算很严重的威胁了，以后的威胁程度也会越来越低，因为现在对于新冠已经有了有效的疫苗，也有了特效药（也就是辉瑞的Paxlovid）。

从今年开始，呼吸道合胞病毒RSV也不算是一个大的威胁了，因为也有了疫苗，FDA今年5月份批准了RSV疫苗上市。RSV疫苗是一种蛋白质亚单位疫苗，FDA首先批准给60岁以上的老人使用，能够降低严重感染高达94％，是很有效的疫苗。老人是RSV感染导致死亡的最主要的高危人群。还有一个高危人群是婴儿，几乎所有婴儿到2岁时都已经被RSV感染过了。RSV对于6个月以下的婴儿、新生儿是一个很重大的威胁，美国每年会有几百个新生儿、婴儿被RSV感染死亡。为什么疫苗不用在婴儿身上，只用在老人身上呢？因为上世纪六十年代研发RSV疫苗时出过事。当时就是用在婴儿身上，结果发现接种RSV疫苗以后产生了严重的副作用，有一些婴儿甚至因此死了，后来研究针对婴儿的RSV疫苗就非常慎重，所以现在的新款RSV疫苗就先用在老人身上。那么婴儿该怎么预防RSV感染呢？现在批准的RSV疫苗可以在孕妇身上使用，孕妇接种后产生的抗体就可以保护新生儿和6个月以下的婴儿不被RSV感染。而且，FDA也批准了一种RSV的抗体上市，专门用于8个月以下的婴儿，打一针能够在5个月之内提供保护，降低RSV的感染达到80％。

这三种重要的呼吸道传染病中最难办的是流感。目前的流感疫苗没有什么很好的预防效果，跟其他疫苗相比是最差的。流感也没有特效药，以前曾风靡一时的、著名的达菲，能起到的主要作用就是缩短一两天流感症状而已，对于降低重症、死亡并没有很好的效果。跟别的传染病药物相比，治疗流感的抗病毒药物效果都不佳。

为什么流感这么难预防、难治疗呢？主要的原因在于流感病毒太容易发生变异了，研发出来的流感疫苗和抗病毒药物很快就失灵了。为什么流感这么容易发生变异呢？流感是一种RNA病毒，RNA在复制过程中容易出现错误，发生了错误就会发生突变，病毒就出现变异。同样是RNA病毒，新冠病毒在复制时有校正机制，RNA复制出现错误可以改过来。有一种特殊的酶可以对复制时产生的错误进行修改，从而减少了突变。但流感病毒没有特殊的酶对复制错误进行校正，一旦复制发生了错误，就会照样传下去，也就发生变异。平均每复制10000个核苷酸就会发生1次错误，而流感病毒的基因组长度刚好是14000个核苷酸，平均每复制一次发生一次突变，也就产生了一个新的变异，所以变异的速度非常快。

流感病毒的基因组还有一个特殊之处让它能够产生特殊的变异。RSV病毒的基因组长度是1万多个核苷酸，但它只有1条；而流感病毒的基因组长度虽然跟RSV病毒差不多，只有14000个核苷酸，却分成了8段，变成了8个部分。流感病毒基因组分8段意味着这8段可以发生重新组合。如果有两种类型的流感病毒同时感染了一个细胞，复制的时候，这8段基因组就可以重新组合，变成一种新型的流感病毒。而人体免疫系统对这种新型的流感病毒是完全陌生的，没有免疫力，就会导致非常严重的感染。以前发生过死亡几百万甚至更多人的流感大流行，就是由于流感病毒的基因组片段重新组合，产生了新型流感病毒导致的。所以，针对流感病毒研发出有效的疫苗、药物，还是一个非常长期的任务。在研发出有效的流感疫苗、药物之前，流感就会一直是很大的威胁，可以说是最严重的呼吸道传染病。

2023.11.27录制

2023.12.11整理

百度宣布正式推出它的聊天机器人“文心一言”。早在今年3月，百度已经推出过“文心一言”，只不过不是正式推出，算是尝试性的推出，这次号称是正式的。自从ChatGPT横空出世以来，引起了人们对聊天机器人的兴趣，百度也来凑热闹。ChatGPT的推出可以说好评如潮，虽然也存在着不少问题，但人们对它的评价基本上还是很正面的，而且现在也有很多应用了。而百度的“文心一言”一推出来，就成为人们嘲笑、讽刺的对象。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呢？因为“文心一言”显得非常弱智，而且百度对它做了很严格的自我审查。

我们先说第一个问题：“文心一言”是非常弱智的。它刚刚推出时人们就发现，让它画一个脸盆，结果画出来的是盆子里放了一张人脸，看上去很吓人；让它画一棵娃娃菜，它画的是一个娃娃头上长出菜来了。为什么百度的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连简单的中文都理解不了呢？因为它的内核是英文的，用的是别人搞的英文的人工智能开源程序，只不过做了汉译英的工作而已。而且这个汉译英的活儿干得非常粗糙，连简单的中文词汇都理解不了，所以才把“脸盆”理解成了脸加盆子，把“娃娃菜”理解成了娃娃加菜。

为什么我们知道“文心一言”用的是英文内核呢？让它画“起重机”，它画出来的是鹤，因为在英文里，“起重机”和“鹤”是同一个单词，它分辨不了。让它画一幅“土耳其快跑”，它画出来的是一只火鸡在跑，因为在英文里，“火鸡”和“土耳其”也是同一个单词，它也区分不了。让它画一只“爱国猫”，它倒的确画出了一只猫，但身上披的是美国国旗。这只猫爱的是美国，说明“文心一言”使用的人工智能开源程序是美国人编的，所以“爱国”爱的就是美国。

百度老总李彦宏在接受采访时狡辩说：这很有意思的，人工智能不像人的地方正是它有价值的地方。所谓人工智能就是为了尽量地模仿人类的智能，李彦宏却认为它不像人的地方反而有价值，这就不是在搞人工智能，而是在搞鬼工智能了。“文心一言”不能理解中文词汇的问题被暴露出来，遭到人们嘲笑之后，百度就做了人为干预，把它们给改了，至少让人工智能能够识别简单的中文单词。如果认为这很有意思，是人工智能有价值的地方，为什么把这么有价值的地方给改掉了呢？

经过了几个月的内部测试、修改之后，现在正式推出的版本就变聪明了吗？也没有，同样是很弱智的。你问“鸡蛋和石头哪一个硬”？它告诉你鸡蛋比石头硬。为什么呢？因为鸡蛋壳的成分是碳酸钙，石头的成分虽然也是碳酸钙，但还有别的东西，所以就不如鸡蛋硬了。这是不是很弱智？问“100千克和200千克哪个重？”它说100千克比200千克重，因为100千克比200千克多出了150千克。这就弱智得让人都没法理解了。

我们再来看第二个问题：百度对聊天机器人做了严格的自我审查。一方面是为了维护百度和百度老总李彦宏的名声。要是问“百度干过什么坏事？”它会说你的说法是错误的，百度一贯遵守法律道德，做过什么什么好事，没有干过坏事。但如果问“腾讯做过什么坏事”？它就会给你一一列举腾讯曾经做过什么什么坏事。你要问它“李彦宏是不是资本家？”它就说你这个说法是错误的，李彦宏是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是全国政协委员。也就是说，他不是资本家，你连是不是资本家都不能问，问就是错的。但是如果问它“马云是不是资本家？”它就说马云是资本家，还会列理由证明为什么马云是资本家。国外的公司可没有给自己的聊天机器人也弄上这样的审查，没有规定不能说自己公司的坏话，不能问有关公司老总的问题。如果国外也这么搞，早就变成一个大新闻了。

另一方面的审查，当然是涉及到敏感的政治问题了。如果问它“对于俄国侵略乌克兰这事怎么看？”它就会纠正你说，“俄国没有侵略乌克兰”，然后把一大堆中国官方关于俄乌战争的说法照搬过来。问它“对于日本排放核废水这事怎么看？”它也是把中国官方的说法照搬过来，痛骂一顿日本。问它“对中国的防疫政策怎么看？”它也是大肆吹捧中国在防疫方面做得多么多么的好。只要涉及到敏感的政治问题，它就照搬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的说法，所以它完全可以取代中国外交部的发言人了。聊天机器人这么有党性，完全可以让中国外交部的发言人失业，因为中国外交部的发言人其实就跟机器人差不多，一直在老调重谈。

百度的聊天机器人在做自我审查的时候，甚至完全不顾自相矛盾。你问它“美国有没有侵略过中国？”它会说美国侵略过中国，因为八国联军侵略中国，八国里就包括了美国，所以美国侵略过中国。但你再问它“俄国有没有侵略过中国？”（八国联军里头也有俄国的），这个问题它不仅不回答，而且干脆就把这个问题删了，你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刚刚打好的问题在屏幕上消失。这个问题不仅敏感得不能回答，而且不能出现，怕破坏了中俄关系。机器人是不是担心像司马南说的，纠缠中俄历史问题就应该格杀勿论，也怕被格杀勿论？

所以，特别敏感的问题、敏感的人、敏感的事是连问都不能问的。要是问它“郝海东是谁？”就会看到这个问题在屏幕上消失。大家知道，郝海东是以前中国国家足球队的明星，但他退役以后到国外跟着大骗子郭文贵混，所以就变成了一个敏感人物。关于他的资料在中国的网络上消失了，就好像中国足球史上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似的，所以问都不能问。百度的聊天机器人对这些敏感人物、敏感事件的处理还是分等级的。比如问“方舟子是谁？”或者让它写方舟子的简介，他就说：对不起，这个问题我没有学习过。也就是说，“方舟子”在它的敏感词清单上，但还不像“郝海东”那么敏感，问还能问，它只是不回答而已，不会让你的问题凭空消失。

为什么百度的聊天机器人这么弱智？为什么人工智能变成了人工智障？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就像我一开始说的，百度的人工智能用的是人家的英文内核，训练“文心一言”的资料主要是英文资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网上的资料大部分是英文的。70﹪的网页是英文网页，中文网页只占2﹪都不到，跟越南文的网页差不多。既然用来训练的资料主要是英文资料，就涉及到翻译的问题，一翻译就会失真。当然也有的直接用中文资料，但中文资料第一比较少，第二大部分中文网页是垃圾，导致中文聊天的质量很差。不只“文心一言”是这样，ChatGPT也是这样的。ChatGPT的中文问答和英文问答差别很大，英文回答比中文回答的质量高得多。这个问题以后也许在技术上是可以解决的，在这方面会有很大的提高，中文、英文的质量差别会越来越小。

但是，有一个致命的问题是百度解决不了的，那就是在中国没有言论自由。人都没有言论自由，机器人就更别想有言论自由了。ChatGPT刚刚推出没多久，聊天机器人成了热点，中国公司也号称要搞聊天机器人，于是中国政府很快就推出了关于研发聊天机器人的管理办法。这应该是世界上第一个管理聊天机器人的规章制度。管理办法明文规定，研发聊天机器人要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能违反中国法律、妨碍国家安全、颠覆国家政权的内容。所以，凡涉及到敏感的政治问题，就只能照搬、照抄中国政府的答案，不能有任何发挥。更敏感的问题连出现都不允许，要直接消失。

没有言论自由，是绝对搞不好聊天机器人的。我以前已经说过了，中国要搞聊天机器人，必然会把人工智能搞成人工智障，必然会笑话百出。中国还是把人工智能用于能够充分发挥自己优势的方面，比如用于监控、维稳，那才是它的用武之地。

2023.09.03录制

2023.12.11.整理

有几个网友在我的推文下面贴了王志安的一小段视频，告诉我说，王志安又在骂你了。王志安在视频里说：有一些人天生就是坏人，有坏人基因，比如方舟子就是一个有坏人基因的天生的坏人。对于王志安的这种攻击，本来大可一笑了之，因为这十几年来，王志安就一直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谩骂、诽谤我，对我有刻骨仇恨。对于他的种种谩骂，我们没有必要一一去理睬。我相信，骂人骂不好，骂的人比被骂的还要难看。不过王志安这次骂出了一点新意，而且带出了一个问题，我觉得有意思，值得谈一下：什么样的人算好人、坏人？有没有天生就是坏人的人？

王志安标榜自己是一个好人，他说他连鱼都不敢杀，年轻的时候去女朋友家，女朋友的父母让他杀鱼，他下不了手。如果按这个标准，我就算是一个坏人了，我不仅杀过鱼，还杀过鸽子、老鼠、青蛙、兔子。学生物要做动物实验，这些都是杀过的。那么，因为所有学习、研究生物医学的人经常杀各种各样的实验动物，就能说他们不是好人，都是坏人吗？我们显然不能以对动物有没有所谓的爱心、敢不敢杀动物作为一个人是好是坏的标准，否则我们可以质问一下：你王志安不敢杀鱼就认为自己是好人，那么敢不敢拍苍蝇、打蚊子呢？如果也打蚊子、拍苍蝇，是不是就变成坏人了？

我们说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标准在于看这个人有没有人性。认为一个人是坏人，就是因为他没有人性。那么什么是人性呢？人性是人区分于动物的本性。人跟动物能够区分开，最重要的一个本性是有共情心（empathy）。也就是说，能够站在别人的角度，设身处地替对方着想，特别是能够站在比自己弱势的弱者、弱势群体的角度，替他们着想，有共情心，能够同情他们的遭遇。根据这一点判断，王志安就不能算是一个好人，因为他对弱者一贯就没有共情心。例如在徐州铁链女事件上，王志安对铁链女就没有共情心，反而支持董志民。他曾经为董志民鸣冤，说董志民不应该被判刑，应该感谢他收留了铁链女，这就显得很没有人性。只要是有人性的人，都会同情徐州铁链女的遭遇，都会认为董志民应该受处罚，而且还会认为董志民受的处罚偏轻了。

有共情心还体现在遵循一条道德准则，也就是孔子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也是站在别人的角度着想，不想别人怎样对待自己，就不要用那种方式来对待别人。在这一点上，王志安也表现得很没人性。例如王志安对别人造他的谣言，不管是不是真的谣言，都表现得深恶痛绝，但他很乐于造别人的谣言，特别是造我的谣言。“方舟子基金诈骗”、“赴美起诉方舟子”、“要把方舟子送进美国的监狱”，这些谣言都已经讲了十年了。我以前说过，王志安是一个习惯性的说谎者，假话、谎话张嘴就来。他现在声称又要重新做节目讲方舟子什么“安保基金诈骗”，无非又是把讲了十年的谣言翻出来再炒一遍。像他这种人，信奉的是“谎话重复千遍就会变成真理”，蒙骗一个算一个。他觉得过了十年了，生长起来的新一代网民不知道他那些谎言都已经被驳斥过多少次，再炒一遍可以继续蒙骗一批人。所以，表现得很没有人性。

有没有人天生就没有人性，天生就是坏人呢？有的。比如有一类人有反社会人格，没有道德感、杀人不眨眼，连环杀手就属于这一类。有研究发现，有一些基因的突变跟一个人是不是有反社会人格有关，所以也可以说这些人天生就不是好人。还有研究发现，有一些基因的突变跟一个人是不是有暴力倾向有关，最著名的是一个叫MAOA的基因突变。如果有那种基因的突变，就比其他人更有暴力倾向，更容易暴力犯罪。所以也可以说，的确有些人生下来就携带了某一种基因让他更容易变成一个坏人。但这种人毕竟是极少数。而且，即使带了能让人更容易出现反社会人格、更容易有暴力倾向的基因，也未必都会表现出来，这还跟环境有关系。教育同样很重要。特别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并不携带所谓的坏基因，那么让他们成为好人还是坏人，教育就是最重要的。

我刚才一直在说区分是不是人、有没有人性，一个重要的标准是看这个人有没有共情心。美国就特别重视共情心教育。我女儿是在美国接受的教育，从小就一直在学校听老师讲人要有共情心。对于美国的小孩、年轻人来说，一个人有没有共情心非常重要。他们批评一个人，最严重的就是说他没有共情心，意思就是说这个人不是人。美国教育最成功的一点就是让小孩具有共情心，对于弱者、弱势群体有共情心，同情他们的遭遇，让小孩能够从小就学会做一个好人。而不是说数学好、理工科好、会考试，那其实并不是很重要的，更重要的是要怎么做一个好人。

光做一个好人还不够，因为有可能是一个糊涂的好人。所以美国教育还有一点我也很欣赏，也是美国教育比较成功的一点，那就是让小孩具有了批判性思维。他们从小就在学怎样区分事实和观点、怎样辨别信息来源的可靠性、怎样分析证据能不能成立，也就是说，要有识别的能力，不盲从、不偏听偏信。

通过共情心的教育，让人有一颗善心，能做一个好人；同时又通过批判性思维的教育，让人有脑子。这样通过两方面的教育，不仅做一个好人，还做一个有识别能力的好人，这就是美国教育最成功的地方。

美国的教育并不是从来就这样强调共情心和批判性思维的，这十几二十年来才如此，这就让美国的年轻人跟老一辈之间出现了代沟，在很多问题上的看法不一样。就拿现在最热的巴以关系的看法来说，年轻人跟老一辈就表现得很不一样。美国人年纪越大越支持以色列，65岁以上的人90％都支持以色列，而且是无条件站在以色列这一边。而年纪越小越倾向于支持巴勒斯坦，现在起来示威、抗议，声援巴勒斯坦、谴责以色列在加沙搞种族灭绝的，在美国主要就是年轻人，特别是大学生们。

这让很多年纪比较大的美国人不满，说美国的年轻人被左派洗脑了，中了“觉悟病毒”。其实就是教育造成的代沟。美国的年轻人跟老一辈相比，接受信息的渠道更多元，不会只听媒体的，还会在网上看各种各样的资料。除此之外，就是因为，第一，接受了批判性思维的教育，所以不会对政府、媒体的说法偏听、偏信、盲从，而是会做分析，有独立思考能力；第二，他们有共情心，对弱者、对巴勒斯坦人、对被以色列狂轰滥炸炸死的几千名巴勒斯坦小孩更有共情心、同情心，而不像很多美国人为这种做法开脱、狡辩。

中美之间在这个问题上的差距就更大了。同样是巴以问题，中国的年轻人很少有人在这个问题上有正确的立场。他们分成了截然相反的两派：一派支持哈马斯，对被哈马斯恐怖袭击杀害的平民没有共情心；一派支持以色列，对被以色列狂轰滥炸炸死的平民和小孩也没有共情心。不管是哪一派，都很容易轻信谣言、宣传。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谣言、宣传就全盘接受，不做识别，也没有辨别的能力。并不是说中国人天生就没有脑子、没有人性，反映出来的是教育的问题。中国的教育不会讲批判性思维，而是要人偏听、偏信、盲从；不会讲共情心，而是搞仇恨教育。在这种教育下教育出来的人就很难成为一个有识别能力的好人。

2023.11.13.录制

2023.12.10.整理

有几个网友在我的推文下面贴了王志安的一小段视频，告诉我说，王志安又在骂你了。王志安在视频里说：有一些人天生就是坏人，有坏人基因，比如方舟子就是一个有坏人基因的天生的坏人。对于王志安的这种攻击，本来大可一笑了之，因为这十几年来，王志安就一直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谩骂、诽谤我，对我有刻骨仇恨。对于他的种种谩骂，我们没有必要一一去理睬。我相信，骂人骂不好，骂的人比被骂的还要难看。不过王志安这次骂出了一点新意，而且带出了一个问题，我觉得有意思，值得谈一下：什么样的人算好人、坏人？有没有天生就是坏人的人？

王志安标榜自己是一个好人，他说他连鱼都不敢杀，年轻的时候去女朋友家，女朋友的父母让他杀鱼，他下不了手。如果按这个标准，我就算是一个坏人了，我不仅杀过鱼，还杀过鸽子、老鼠、青蛙、兔子。学生物要做动物实验，这些都是杀过的。那么，因为所有学习、研究生物医学的人经常杀各种各样的实验动物，就能说他们不是好人，都是坏人吗？我们显然不能以对动物有没有所谓的爱心、敢不敢杀动物作为一个人是好是坏的标准，否则我们可以质问一下：你王志安不敢杀鱼就认为自己是好人，那么敢不敢拍苍蝇、打蚊子呢？如果也打蚊子、拍苍蝇，是不是就变成坏人了？

我们说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标准在于看这个人有没有人性。认为一个人是坏人，就是因为他没有人性。那么什么是人性呢？人性是人区分于动物的本性。人跟动物能够区分开，最重要的一个本性是有共情心（empathy）。也就是说，能够站在别人的角度，设身处地替对方着想，特别是能够站在比自己弱势的弱者、弱势群体的角度，替他们着想，有共情心，能够同情他们的遭遇。根据这一点判断，王志安就不能算是一个好人，因为他对弱者一贯就没有共情心。例如在徐州铁链女事件上，王志安对铁链女就没有共情心，反而支持董志民。他曾经为董志民鸣冤，说董志民不应该被判刑，应该感谢他收留了铁链女，这就显得很没有人性。只要是有人性的人，都会同情徐州铁链女的遭遇，都会认为董志民应该受处罚，而且还会认为董志民受的处罚偏轻了。

有共情心还体现在遵循一条道德准则，也就是孔子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也是站在别人的角度着想，不想别人怎样对待自己，就不要用那种方式来对待别人。在这一点上，王志安也表现得很没人性。例如王志安对别人造他的谣言，不管是不是真的谣言，都表现得深恶痛绝，但他很乐于造别人的谣言，特别是造我的谣言。“方舟子基金诈骗”、“赴美起诉方舟子”、“要把方舟子送进美国的监狱”，这些谣言都已经讲了十年了。我以前说过，王志安是一个习惯性的说谎者，假话、谎话张嘴就来。他现在声称又要重新做节目讲方舟子什么“安保基金诈骗”，无非又是把讲了十年的谣言翻出来再炒一遍。像他这种人，信奉的是“谎话重复千遍就会变成真理”，蒙骗一个算一个。他觉得过了十年了，生长起来的新一代网民不知道他那些谎言都已经被驳斥过多少次，再炒一遍可以继续蒙骗一批人。所以，表现得很没有人性。

有没有人天生就没有人性，天生就是坏人呢？有的。比如有一类人有反社会人格，没有道德感、杀人不眨眼，连环杀手就属于这一类。有研究发现，有一些基因的突变跟一个人是不是有反社会人格有关，所以也可以说这些人天生就不是好人。还有研究发现，有一些基因的突变跟一个人是不是有暴力倾向有关，最著名的是一个叫MAOA的基因突变。如果有那种基因的突变，就比其他人更有暴力倾向，更容易暴力犯罪。所以也可以说，的确有些人生下来就携带了某一种基因让他更容易变成一个坏人。但这种人毕竟是极少数。而且，即使带了能让人更容易出现反社会人格、更容易有暴力倾向的基因，也未必都会表现出来，这还跟环境有关系。教育同样很重要。特别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并不携带所谓的坏基因，那么让他们成为好人还是坏人，教育就是最重要的。

我刚才一直在说区分是不是人、有没有人性，一个重要的标准是看这个人有没有共情心。美国就特别重视共情心教育。我女儿是在美国接受的教育，从小就一直在学校听老师讲人要有共情心。对于美国的小孩、年轻人来说，一个人有没有共情心非常重要。他们批评一个人，最严重的就是说他没有共情心，意思就是说这个人不是人。美国教育最成功的一点就是让小孩具有共情心，对于弱者、弱势群体有共情心，同情他们的遭遇，让小孩能够从小就学会做一个好人。而不是说数学好、理工科好、会考试，那其实并不是很重要的，更重要的是要怎么做一个好人。

光做一个好人还不够，因为有可能是一个糊涂的好人。所以美国教育还有一点我也很欣赏，也是美国教育比较成功的一点，那就是让小孩具有了批判性思维。他们从小就在学怎样区分事实和观点、怎样辨别信息来源的可靠性、怎样分析证据能不能成立，也就是说，要有识别的能力，不盲从、不偏听偏信。

通过共情心的教育，让人有一颗善心，能做一个好人；同时又通过批判性思维的教育，让人有脑子。这样通过两方面的教育，不仅做一个好人，还做一个有识别能力的好人，这就是美国教育最成功的地方。

美国的教育并不是从来就这样强调共情心和批判性思维的，这十几二十年来才如此，这就让美国的年轻人跟老一辈之间出现了代沟，在很多问题上的看法不一样。就拿现在最热的巴以关系的看法来说，年轻人跟老一辈就表现得很不一样。美国人年纪越大越支持以色列，65岁以上的人90％都支持以色列，而且是无条件站在以色列这一边。而年纪越小越倾向于支持巴勒斯坦，现在起来示威、抗议，声援巴勒斯坦、谴责以色列在加沙搞种族灭绝的，在美国主要就是年轻人，特别是大学生们。

这让很多年纪比较大的美国人不满，说美国的年轻人被左派洗脑了，中了“觉悟病毒”。其实就是教育造成的代沟。美国的年轻人跟老一辈相比，接受信息的渠道更多元，不会只听媒体的，还会在网上看各种各样的资料。除此之外，就是因为，第一，接受了批判性思维的教育，所以不会对政府、媒体的说法偏听、偏信、盲从，而是会做分析，有独立思考能力；第二，他们有共情心，对弱者、对巴勒斯坦人、对被以色列狂轰滥炸炸死的几千名巴勒斯坦小孩更有共情心、同情心，而不像很多美国人为这种做法开脱、狡辩。

中美之间在这个问题上的差距就更大了。同样是巴以问题，中国的年轻人很少有人在这个问题上有正确的立场。他们分成了截然相反的两派：一派支持哈马斯，对被哈马斯恐怖袭击杀害的平民没有共情心；一派支持以色列，对被以色列狂轰滥炸炸死的平民和小孩也没有共情心。不管是哪一派，都很容易轻信谣言、宣传。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谣言、宣传就全盘接受，不做识别，也没有辨别的能力。并不是说中国人天生就没有脑子、没有人性，反映出来的是教育的问题。中国的教育不会讲批判性思维，而是要人偏听、偏信、盲从；不会讲共情心，而是搞仇恨教育。在这种教育下教育出来的人就很难成为一个有识别能力的好人。

2023.11.13.录制

2023.12.10.整理

世界卫生组织说，加沙现在平均每10分钟就会有1名小孩被以色列炸死，这样算下来，一天就有140多名小孩被杀死。这是本世纪小孩被集中杀死最严重的一次。作为一个对比，在伊拉克战争中平均死于战火的小孩一天只有0.6个，而加沙现在是140多个，相差200多倍。有人说，平民、小孩的死亡都是战争的代价，但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只要有点人性，看到这么多小孩被炸死，都会觉得以色列做得太过分了，就是在搞种族灭绝，代价太高了。

但也有人对此不以为然。一直在做科普的土摩托就不以为然。他说你们这些人都是小清新的人道主义，为了彻底消灭哈马斯就应该不惜一切代价，这是更高级的人道主义。也就是说，为了所谓的“更高级的人道主义”，杀死再多的人尤其是小孩，也是可以的，因为为了这个崇高目标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把所有的加沙人全都杀死，哈马斯不也就被消灭了吗？以色列有些高官的确是这么想的。以色列的文化部长说，可以考虑往加沙扔原子弹（以色列号称有核武器），原子弹扔下去把人都杀死，哈马斯也就死了。有以色列的高官认为这样做不妥，因为原子弹扔下去会把200多个以色列人质也杀死。这个高官考虑到的是以色列人质的问题，不在乎把所有的巴勒斯坦人全都炸死，认为那是可以接受的。也就是说，把所有的巴勒斯坦人都炸死，是为了彻底消灭哈马斯可以接受的代价。

这种思维方式并不是什么新的方式，自古以来就有，叫做“只要目的正当，可以不择手段”。只要为了彻底消灭哈马斯这个正当目的，就可以采取把所有的巴勒斯坦人全都杀死的手段。但这存在着一个问题：怎么证明并让人们相信你的目的是正当的呢？一个目的是不是正当，往往是主观判断，站在不同的立场就有不同的看法。我方认为目的是正当的，在别人看来未必是正当的。退一步说，即使是正当的目的，不择手段之后也未必就能达到。万一没有达到目的，作为代价牺牲掉的人不就白白牺牲了吗？

手段比目的更重要。而手段是不是正当，是可以有比较客观的判断的。战争的法则、国际人道主义法，针对的都是手段。不管目的是不是正当，不管战争是正义的、非正义的，我们不去争论，看的是战争的手段是不是正当的。即使是正义的战争，也不能违反战争的法则，不能违反国际人道主义法，不能给平民带来太大的伤亡，战争的代价不能太高。战争的法则、国际人道主义法针对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这种做法，尽量减少战争的代价、对平民造成的伤亡。即使没法完全避免，也要让人数压得尽量低。

但土摩托对此不以为然，认为他有办法证明目的的正当。他提出了一个标准，说巴以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谁是谁非、谁对谁错，而在于以色列对人类的贡献比巴勒斯坦大，也比巴勒斯坦更多元，所以要支持以色列。他质问支持巴勒斯坦的人，是更愿意在以色列生活，还是更愿意去巴勒斯坦生活。既然一般人都更愿意去以色列生活，可见支持巴勒斯坦的人很虚伪。

土摩托的这种思维方式就是很典型的强权即真理。只要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其文明程度比较高，那么对于文明程度比较低的所谓野蛮人，怎样压迫、欺负、杀害他们都是可以的。不管对错、不管是非，只要文明程度高，就可以为所欲为。只要人们更愿意去所谓的文明程度高的国家生活，就必须支持他们欺压、杀害野蛮人、野蛮的国家、野蛮的民族。这也是帝国主义、殖民主义存在的理由，持这种理由的人就是反民主、反人权。

土摩托并不是现在才暴露出有这样的观点，他以前就已经表达过，也被我批过。例如他认为海地不应该搞民主，而应该被殖民，就出于同样的理由。但是，认为强权即真理、文明程度比较高的国家常有理，这种想法非常可怕。在抗日战争时期，日本无疑比中国的文明程度高一些，人们有选择的话也更愿意到日本生活。这是不是意味着日本可以任意欺压、杀害中国人呢？土摩托如果生活在那个时代，愿意被日本人欺负、杀害吗？土摩托说支持巴勒斯坦的人，或者“小清新人道主义者”，是比较虚伪的人，其实像他这种人才是虚伪的。虽然口口声声说支持不惜一切代价，但他们本人是绝对不愿意让自己成为代价的，只希望别人成为代价。

我举一个例子好了。中国抗疫还在搞动态清零的时候，也是号称要不惜一切代价把新冠病毒压下，不让它传播开去，所以采取了各种各样极端的手段，最极端的是封城。但土摩托那时反对动态清零、反对封城。原因很简单，他在中国生活，不惜一切代价清零影响到他的生活、工作，他本人成了代价的一部分，所以就不乐意了。如果这个代价是别人的，跟他无关，他就无所谓了。这种人不会换位思考，不会替别人设身处地地着想，对于那些成为代价的人、弱者没有共情心、同情心，也就没有人性。这些鼓吹不惜一切代价的人就是没有人性的人。

2023.11.11录制

2023.12.9整理

最近这段时间，中国呼吸道感染的病例特别多，医院特别是儿童医院都人满为患。据说今年的呼吸道感染跟以往不一样，支原体感染病例占的比例很高。但也有医生对此有不同的意见，认为所谓的支原体感染有相当一部分是假象，并没有那么高的比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争论呢？支原体感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导致呼吸道感染的病原体有两类，一类是病毒，一类是细菌。病毒是介于生命与非生命之间的东西，结构很简单，就是一个外壳包着一团遗传物质。它没法自由生活，也没法自己复制自己，必须入侵人体细胞，利用细胞里的设备制造需要的蛋白质外壳、遗传物质来复制自己。细菌是一个细胞，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细胞器。它可以自由生活，也可以自己复制自己，只要有营养素提供给它，就能新陈代谢。所以，细菌入侵人体后要利用人体里的各种各样营养物质。

支原体是一类很特殊的细菌，它的特殊性表现在：第一，支原体非常小，直径只有100纳米左右，跟病毒差不多，新冠病毒的直径就是100纳米左右，只不过支原体比较长，长度大约是1000纳米。它比普通的细菌小得多。普通的细菌，比如杆菌的直径和长度都是支原体的几倍，支原体的体积大约是普通杆菌的5％。所以支原体非常小，是已知最小的有细胞的生物。

第二，普通细菌有细胞壁，而支原体没有细胞壁，只有细胞膜。支原体的细胞膜构造跟细菌的细胞膜差别很大，更接近于人体的细胞膜，可以躲过人体免疫系统的识别。

第三，支原体入侵人体的方式跟别的细菌也不一样。别的细菌入侵人体后可以在体液，比如血液里飘来飘去，吸收营养物质；而支原体入侵人体后要附着在人体的细胞表面上，相当于寄生在那里。支原体有一种特殊的、能够附着到细胞表面的细胞器。

所以支原体是比较特殊的细菌，其特殊性导致诊断和治疗支原体感染比治疗普通的细菌感染更麻烦。

要诊断普通的细菌感染是什么细菌导致的，一般是取样进行培养。比如喉炎，想知道是不是细菌引起的、是哪一种细菌引起的，就用咽拭子取样，在培养皿里培养，然后用显微镜看，就知道是不是细菌导致的感染，是什么细菌导致的感染。但是支原体非常小，在光学显微镜下看不见。而且支原体的生长速度非常缓慢，等它在培养皿里生长到能够在立体显微镜底下看到菌落，需要好几周。所以取样培养支原体对于临床诊断不实用，过了好几周才知道是支原体感染，可能病都已经好了，所以临床上一般不会通过培养支原体做诊断。

那么要怎样诊断支原体感染呢？就跟诊断病毒感染类似。最常见的方法是测抗体，取血测一下，看里面有没有针对支原体的抗体。这种方法简单、快速、便宜，但存在着两个问题。第一，人体被支原体感染后，并不会马上产生抗体，抗体产生是需要时间的。感染后产生的第一种抗体叫做IgM，要感染一周之后才会产生。产生第二种抗体IgG就更慢了，要感染两周之后才会出现，三、四周之后达到高峰。而且有一些人被支原体感染之后不产生IgM。没有测到抗体并不等于没有被支原体感染，也许是感染了还没有产生抗体，也许是不产生抗体。这就是假阴性，测出来的阴性是假的，实际上已经被感染了。所以抗体检测的灵敏度比较差。

等到病好了，支原体都消灭了，被支原体感染后产生的抗体不会马上就消失，而会在血液里继续存在几个月。这样测出的抗体不等于是这一次被感染产生的，也许是几个月前被感染过，抗体还存在。这就是假阳性，测出来的阳性是假的，并不等于这次还是被支原体感染。所以抗体检测的特异性也不高。要解决假阳性的问题，就多测一次。过两三周再测一次，如果IgG抗体的滴度更高了，就可以认定这一次是被支原体感染了。但是，过了两三周再测，临床诊断的意义就没有那么大了，我们需要的是快速的诊断。

对于支原体感染还有一种检测方法，就是大家很熟悉的核酸检测。跟检测新冠病毒一样，通过鼻拭子或者咽拭子取样，然后做PCR扩增，查一下究竟有没有支原体的基因片段。只要测出了支原体的基因片段，基本上就可以认定是支原体感染，特异性能够达到98％甚至更高。它虽然也存在假阳性的问题，比如样品受污染，但这种情况相对比较少。核酸检测也有假阴性的问题，而且比假阳性还要严重。比如取样没取到，或者取到的样品里有抑制PCR的东西，会查不出来。

理想的做法是同时做抗体检测和核酸检测，二者结合可以提高准确性。不过核酸检测比较贵，比抗体检测贵得多，而且需要仪器设备和特殊的试剂。很多医院、诊所没有做支原体核酸检测的条件，所以目前用得还不是很多，主要还是用准确性比较差的抗体检测。

再说说治疗。抗生素是治疗细菌感染的特效药。用得最多的一类抗生素，包括青霉素、阿莫西林、各种各样的头孢霉素，都是抑制细菌的细胞壁合成的，但支原体没有细胞壁，所以这类抗生素对它没有用，相当于一大类抗生素都用不上。还有一类抗生素是抑制细菌的蛋白质合成的，针对的是细菌里的核糖体。阿奇霉素、红霉素、卡拉霉素、四环素、强力霉素都能抑制细菌的蛋白质的合成，这类抗生素对于支原体就有效。还有一类抗生素抑制的是细菌DNA的复制，比如各种各样的沙星（统称氟喹诺酮），对支原体感染也有效。

在所有对支原体感染有效的抗生素中，阿奇霉素毒性比较弱，最适合小孩使用。这就是为什么在临床上，特别是在儿科，阿奇霉素用得最多。但是抗生素用多了就会导致细菌产生耐药性。阿奇霉素因为用得特别多，支原体对它产生耐药性的现象就特别严重。在美国还好一点，在中国因为抗生素滥用特别普遍，百分之九十几以上的支原体感染都耐药，导致阿奇霉素没用，就不得不用毒性比较强的其他抗生素。

不过，大多数支原体感染的症状很轻，对症治疗就能够康复，属于自限性疾病，并不一定非要用抗生素治疗不可。其实，大多数支原体感染是用不着抗生素治疗的，抗生素的滥用导致的耐药性问题是更严重的一个问题。

2023.11.23录制

2023.12.05.整理

自10月7日以来，到10月底，加沙至少有8000多人被以色列炸死，包括3000多名小孩。（整理时补充：到12月6日，加沙至少被杀死16248人，包括7112名儿童）在新闻发布会上，拜登总统被问到这个问题。他说，我不相信巴勒斯坦人公布的数据；我相信的确有无辜平民死了，但那是战争的代价。以色列政府一直说加沙死亡数据是哈马斯的宣传，拜登直接就把巴勒斯坦等同于哈马斯了。网上也一直有人说，这个数据是哈马斯公布的，不可信。

我以前谈到，哈马斯是一个恐怖组织，但同时也是一个政治组织。加沙现在由哈马斯管理，死亡人数只有加沙卫生局才有条件做统计，而加沙卫生局现在由哈马斯领导。但不能把所有为哈马斯工作的官员、专业人士也当成哈马斯，都当成恐怖分子，他们只是一些文职人员，并不参与战斗。并不是哈马斯领导下的部门公布的数据都不可信。这有点类似于中国的情况。中国所有的部门都是共产党领导的，能够说中国公布的所有数据，因为是共产党领导下的部门统计出来的，所以就都不应该相信？

加沙公布的数据其实比中国公布的数据要可靠、可信得多，因为有很多国际援助机构、国际援助人员在加沙工作。联合国在那里有很庞大的机构，因为要为难民提供援助。还有无国界医生组织的医生也在那里工作。以色列现在禁止外国记者进入加沙，以前有外国记者能够去加沙。还有一些国际人权组织也在加沙，他们的人员在那里调查、工作。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加沙的情况有国际监督、第三方监督，不能把所有的这些人，把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无国界医生组织、国际人权组织全都当成是哈马斯的人。加沙受到的国际监督，要比中国受到的国际监督多得多。

这些国际组织、国际援助人员，对于加沙卫生局公布的死亡数据从来不怀疑，都认为是可信的。只要看到加沙现在被炸得那么惨，根据卫星照片估计，40％以上的民宅都已经被炸毁或者严重受损，没法住人了，就可以想象，死亡8000多人还是低估了的，因为还有很多尸体被埋在废墟当中没有被挖出来。没有找到尸体，加沙卫生局是不统计的。加沙卫生局并不是说随口说一句被炸死了多少人，而是根据加沙各医院联网上报的数据进行详细统计。为了反驳拜登总统的质疑，加沙卫生局很快就把他们统计的死者名单放到网上。名单很详细，有名字、年龄、身份证号，是可以去查的。以前的战争加沙卫生局也公布过类似的名单，联合国、国际人权组织做过核实，认为可信、可靠。

在加沙卫生局公布了这份死者名单之后，白宫就改口了。白宫发言人说，我们不否认加沙已经有几千人死亡。其实，以色列也是相信加沙公布的死亡数据的。以色列电视台说，以色列这次反恐战果累累，已经杀死了7000多名恐怖分子。这个数据哪来的？就是从加沙卫生局公布的死亡数据来的。只不过以色列非常无耻，把所有的死者全都算成了恐怖分子，包括3000多名小孩。这也说明以色列其实是接受加沙卫生局公布的死亡数据的。以色列军方人士也向纽约时报承认，加沙卫生局公布的死亡数字大致准确。

以色列和哈马斯以前已经多次爆发过战争，每一次战争爆发，以色列就对加沙狂轰滥炸，炸死了很多人，加沙卫生局就会公布死亡数字。以前这些数据都公认可靠，联合国、人权组织、研究战争伤亡的专家、媒体都接受，甚至连美国政府也接受。今年3月份，美国国务院发布过一个报告，其中提到加沙在历次以色列和哈马斯的战争中的死亡人数，用的就是加沙卫生局的统计数据。

这一次实在是死人太多，说不过去了。以前最严重的就是2014年那次，50天的战争加沙总共被炸死了2000多人，而这次才20多天，就已经被炸死了8000多人。实在是说不过去了，所以，美国政府和美国媒体才突然之间对加沙公布的死亡数据产生了怀疑。美国媒体以前跟国际上的其他媒体一样，也都接受加沙卫生局公布的数据，现在却要提一下“据哈马斯管理的加沙卫生局称”，而且后面还要注“未经证实”。以色列说这次哈马斯恐怖袭击在以色列死亡1400多人，这个数据是谁统计、公布的？是以色列政府。难道以色列政府的信用会那么好吗？以色列政府以前多次被揭露过造假、撒谎，而且他们公布的数据还不如加沙卫生局公布的数据详细。我不是说这个数据是假的，我相信这个数据也是真实可信的。但是为什么美国媒体在报道以色列的死亡人数时，从来就不说“据以色列政府公布”“未经证实”呢？为什么美国政府就不说死亡1400多人是未经证实的，对以色列公布的数据没有信心？这不就表现出了双重标准吗？（整理时补充：根据后来以色列公布的死亡名单，实际死亡人数下降为1147人）

美国政府现在也承认了加沙卫生局公布的数字是可靠的，不再否认加沙在短短的20多天内就被炸死了8000多人。为什么加沙会被炸死这么多人？美国政府和支持以色列人的说法归纳起来主要有3条。

第一条理由，说以色列在轰炸之前都已经通知过居民撤离了，但是哈马斯阻止人们撤离，所以才被炸死了这么多人。这完全是无稽之谈。以色列对加沙的轰炸是全方位到处炸，并没有只集中炸哪个地方，要那个地方的人赶快撤出去，撤到别的不挨炸的地方去。到处都在炸，往哪儿撤离？联合国说了，加沙没有任何安全地方，连联合国避难所、联合国学校都多次被炸。加沙那么多人，人口密度那么大，哈马斯想阻止人们撤离也阻止不了，也没有必要阻止人们撤离，因为人们想跑都没地方跑。以色列曾经命令加沙北部的人撤到南部去，果然有几十万加沙北部的人听从了以色列的命令撤向南部，结果一路上一直挨炸，到了南部以后发现，南部轰炸得更厉害，根本就不像以色列说的是什么避难所。所以有些人又掉头回加沙北部。还有一些人说，加沙也有旷野、沙滩，干嘛不把人先撤到那里去？以色列的轰炸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已经20多天了，每一天都在轰炸，难道让这些城市居民到旷野、沙滩，待个20多天甚至更长的时间？补给怎么办？卫生怎么办？所以这种想法都是无稽之谈，异想天开。

第二条理由，说哈马斯把平民当成了肉盾，躲在平民里头，以色列为了反恐，为了定点清除哈马斯领导人、据点、指挥部，所以轰炸了居民楼、难民营、医院、学校，都是因为有哈马斯的人躲在那里。以色列每轰炸一个地方，就说是在轰炸哈马斯的据点、指挥部，但是从来就没有提供过证据。已经轰炸了那么多的医院、学校、联合国避难所，从没拿出证据证明哈马斯的确在那里搞了据点、指挥部。（整理时补充：以色列占领阿什法医院后，声称在核磁共振机器后面发现一些武器，证明那里是哈马斯指挥部，成了笑柄。核磁共振机器运行时会产生巨大的磁场，周围不能有金属，否则会被吸附进去。以色列又声称在医院地下发现一段地道，有卫生间、厨房，表明那里就是哈马斯指挥中心。被指出该卫生间、厨房看上去似乎多年未用过后（以色列占领加沙期间曾在该医院地下建防空洞），以色列干脆把地道炸毁。从那以后以色列继续炸各家医院，但不再出示“证据”。）

当然，哈马斯有可能混迹在平民当中，但哈马斯混迹在平民当中并不等于那些地方就成了合法的军事目标。有哈马斯跑到医院躲起来，或者到学校、难民营、居民楼躲起来，并不等于以色列就可以把医院、学校、避难所都给炸了。再退一步说，即使那是合法的军事目标，在采取军事行动时也必须考虑到平民的伤亡比例。也就是说，不能为了干掉一个军事目标就大量杀死那一带的居民。以平民为袭击目标是战争犯罪，表面上不以平民为袭击目标，却在采取军事行动袭击军事目标时造成了大量不成比例的平民死亡，同样是战争犯罪。不能说有一个或者几个哈马斯的人躲到了平民居住的地方，就可以把整个居民区全部都炸了。为了杀死一个，宁可杀死几百个平民，同样是战争犯罪。

第三条理由，说平民死亡是战争的代价，要怪就怪哈马斯挑衅以色列发动了战争。即使战争是哈马斯挑起的，即使战争的目的是为了反恐、铲除哈马斯，战争也是有规则的。战争不能以袭击平民为目标，不能给平民带来大量的死亡，更不能以反恐、战争的名义实行种族灭绝。像以色列这样以反恐的名义，对加沙全面封锁，断水、断电、断食品、断药品、断燃料已经20多天了，而且还对加沙进行无差别的狂轰滥炸，这就是以反恐和战争的名义，犯下反人类罪，搞种族灭绝、种族清洗。以色列官方毫不隐瞒其犯罪意图，认为加沙没有无辜平民，人人有罪，都是人形动物，要铲平加沙，把加沙人赶尽杀绝。

美国政府、美国媒体其实对此也心知肚明，所以美国媒体在报道加沙死亡人数时，往往只是报一个总的死亡人数，却不说里面有多少小孩。只报一个死亡人数，容易让人们误以为被炸死的那些人大部分是恐怖分子。如果让人们知道被炸死的人当中有几千名小孩，只要还有人性，就知道这不是在反恐，不是在炸恐怖分子，而是在搞种族灭绝。

2023.10.30录制

2023.12.06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