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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
秋天正是吃螃蟹的季节。在我品尝过的十几种螃蟹中,味道最佳的还是家乡产的青蟹。这种海蟹生长于江河入海口的滩涂中,身上沾满了泥土,所以煮之前要将其刷洗干净,否则就会有海泥的臭味。而为了能刷洗干净,就要将青蟹杀死,通常的做法是用筷子(或折下一条蟹腿)从最后一条蟹腿与壳连接的地方斜斜地插入,也有的则是从眼睛插入,听上去都很残忍。但是如果像蒸河蟹那样,活活地扔进锅蒸死,难道就不残忍了?
如果螃蟹不会感到疼痛的话,那么不管用什么方法杀死它,似乎都无所谓。但是对螃蟹究竟有没有痛觉,是一个颇有争议的问题。2005年,挪威食品安全科学委员会发表的报告认为龙虾、螃蟹不太可能能感到疼痛,其理由是它们的神经系统过于简单,看不出有大脑,没有感知疼痛的功能。但是在同一年苏格兰一个动物权利机构发表的报告则称,科学证据强烈地表明龙虾具有感知疼痛的能力。龙虾和螃蟹在生物分类上是同一类,都属于甲壳纲的十足类(即有十条腿)。如果龙虾能感知疼痛,螃蟹也应该能。
你可能奇怪这个问题怎么会有争议。活煮虾、螃蟹时它们会拼命地挣扎,不已表明它们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吗?未必。这种挣扎有可能只是生物体在遇到有害的刺激时,做出的本能反射。所有的动物,不管多么低等,都有这种避害反射。甚至连单细胞的原生生物在遇到有害刺激时,也能试图逃离。单细胞生物连神经都没有,显然不可能有痛觉。疼痛是一种内在感受,必须要有神经系统作为基础。但是动物有了神经系统,也未必就能感受疼痛。但是动物无法告诉我们它们的感受,当它们受到伤害,拼命挣扎时,我们又如何知道那只是一种无意识的反射,还是同时伴随着痛苦的感觉呢?
我们人当然能够感受并表达出痛觉。通过研究人的痛觉,可以知道当疼痛发生时,人体都发生了什么变化,人的行为又出现了什么变化。例如,我们知道,当疼痛发生时,身体会分泌内啡肽之类的阿片类物质,它们和吗啡一样,能起到镇痛作用,在神经细胞上有和这类物质相结合的受体。如果施加局部的麻醉,本来能引起痛觉的刺激就不再起作用。疼痛让我们对相关的环境有深刻的认识,从而躲开它。但有时,能引起疼痛的环境又有其他方面的优点,这就要求我们作出折衷的选择。
反过来,如果一种动物在受到有害刺激时,能出现这些变化,那么就很可能它还能感受疼痛。正是通过这些方面的研究,人们知道了不仅哺乳动物,其他脊椎动物包括鱼都有痛觉。在无脊椎动物中,神经系统发达的章鱼、乌贼等头足类动物可能也有痛觉,那么螃蟹、虾等甲壳动物又如何呢?
螃蟹、虾都有阿片类受体,也都能对阿片类镇痛物质有反应,反应方式和脊椎动物一样,这表明它们有感受疼痛的可能。一些实验也表明它们不仅能对有害刺激作出反应,而且这种反应似乎与疼痛的感受有关。例如,2007年英国王后大学的研究人员用虾做实验,在虾的触角涂抹上氢氧化钠或醋酸,发现虾会梳理触角或对着水缸壁摩擦触角,试图把上面的刺激物清除掉。使用局部麻醉剂后,虾就不再对触角上的刺激物有反应。这是由于氢氧化钠或醋酸让它们感到了疼痛,还是由于觉得触角上有脏东西想清理干净呢?
2009年,同一个实验室的人用寄居蟹做了一个更精细的实验。众所周知,寄居蟹要躲进贝壳里保护自己。研究人员把一批寄居蟹分成两组,一组在其寄居壳上钻孔插入电线,用微弱的电流刺激寄居蟹的腹部,一组做为对照组没有接受电刺激。一部分受到电刺激的寄居蟹冒着生命危险离开了寄居壳。剩下的寄居蟹,在它们的附近放上新的贝壳,这时大部分寄居蟹会抛弃旧壳选用新壳,但是受电刺激的寄居蟹挑选新壳的数量比对照组的多,冲向新壳的速度更快,查看新壳的时间更短。新壳是在电刺激停止后才提供的,寄居蟹的这种表现就不是对电刺激的反射,而更可能是电刺激给它们留下了痛苦的记忆,所以即使电刺激已停止,也让它们觉得旧壳不值得迷恋。
如此看来,螃蟹是会感觉疼痛的,这有助于它们避害趋利,更好地生存。知道了这一点,你是否会用更仁慈的方法杀死螃蟹,或者干脆不忍再吃螃蟹?
2011.11.16.
(《新华每日电讯》2011.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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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
水被称为生命之源,它对健康的影响也就特别让人们关注。一方面,虽然卫生部规定水产品不得宣传有保健作用,但市场上仍然有各种各样的保健水在推销,而且销路不错。另一方面,又有各种关于饮水不当有害健康的传闻。其中流传最广的一个是说,已经烧开过的水如果喝不完,就要倒掉,不能再烧开了喝,如果反复烧开水,喝了会致癌,甚至会致死。就连中学化学教材都告诉学生不要喝反复烧开的水,几乎成了生活常识了。
为什么反复烧开的水不能喝呢?理由众说纷纭,归纳起来,大概有三种。一种是说水多次烧开后,水中溶解的氧气都跑光了,喝缺氧的水对健康不利。我们人类不是鱼,不靠从水中吸收氧气,而是通过呼吸吸收氧气。一个成年人在平静状态下每分钟大约呼吸16~20次,吸入氧气量大约是250毫升,等于360毫克氧。常温常压下一升水的溶氧量大约是6~10毫克,也就是说,你呼吸一次吸入的氧气量已经超过了一升水中的氧气量了,水中那点氧气对人体来说微不足道,毫无价值。
另一种说法是,因煮沸过久,水垢会溶解到水中,水中钙、镁等重金属成分浓度会增加,让水变硬,对健康不利。硬水中浓度较高的钙、镁离子,煮沸以后,生成碳酸钙、碳酸镁、氢氧化镁等不溶性物质沉淀下来,形成水垢。所以反复烧开水的结果,不仅不会溶解水垢,反而会增加水垢,不仅不会让水变得更硬,反而会让水变得更软。而且,钙、镁并不属于对人体健康有害的重金属,实际上它们是人体必需的矿物质,如果能从水中吸收钙、镁,反而对人体有益。
如果喝的是纯净水、蒸馏水、去离子水,基本上不含杂质,再怎么烧,水还是水,不会变成别的物质。但是饮用水中可能含有微量的有害物质。这些有害物质有的具有挥发性,反复地烧开反而有助于把它们去除掉。但是也有的有害物质不会挥发,例如重金属、硝酸盐。认为反复烧开的水不能喝的第三条理由就是,水反复烧开后,水蒸发掉了,不挥发的有害物质留下了,这样有害物质的浓度增加了,对人体就有害了。但是我们烧水时一般是盖着盖子的,而且烧开了就会熄火,所以蒸发掉的水很少,有害物质浓度并不会增加多少。而且,如果你把烧过的水全都喝下去的话,那么不管水烧了多少次、有害物质浓度如何,喝下去的有害物质的总量都是一样的。
高中化学认为反复烧开的水不能喝的一个理由是,煮沸多次后水中原有的硝酸盐会分解成亚硝酸盐。亚硝酸盐的毒性比硝酸盐大,过多地摄入亚硝酸盐,会破坏血红蛋白的携氧能力,导致体内缺氧;而且,亚硝酸盐是一种致癌物质,长期摄入有可能致癌。
理论上,硝酸盐受热能分解成亚硝酸盐和氧气,但是有的硝酸盐很稳定,不容易发生分解,有的则较不稳定。所以,硝酸盐能不能分解成亚硝酸盐,和硝酸盐的种类和反应条件都有关系。那么,水中的硝酸盐经过多次沸腾后能不能生成亚硝酸盐呢?这必须用实验来证明。有人把水煮沸了10次,发现硝酸盐的含量不变,也没有检测到亚硝酸盐,因此认为硝酸盐在这个条件下不会分解成亚硝酸盐。也有人更长久持续地用饮水机反复加热桶装水,发现水中亚硝酸盐的含量会逐渐增加,加热到181次后,水中亚硝酸盐离子的含量是一开始时的约5倍。
在日常生活中,不太可能把水煮沸这么多次,只在一种情况下有可能发生:饮水机的加热一直开着,每隔20分钟左右自动加热一次。不过,饮水机用的桶装水是已经过纯化的,多次加热后产生的亚硝酸盐的量很有限。上述实验中,加热181次后,水中亚硝酸盐含量增加到3.53微克/升,超过了桶装水的卫生标准(2微克/升),但也超得不多,要引起中毒更差得远了。按亚硝酸钠计算,人要吃下大约0.2克才会出现中毒症状,这相当于喝下了几万升这种水。而且,饮水机的水是流动的,会不断地被取走饮用,亚硝酸盐的含量实际上不会像实验结果那么高的。
实际上,在日常饮食中经常会遇到亚硝酸盐。亚硝酸钠作为合法防腐剂和着色剂,被广泛用于肉制品中。即使是没有超标的肉制品,其中的亚硝酸钠含量也能达到每千克0.03克,比水中的亚硝酸盐更让人担心,如果亚硝酸盐真的那么可怕的话。长期摄入微量的亚硝酸盐会不会致癌呢?亚硝酸盐其实不是致癌物,它要跟氨基酸反应生成亚硝酸胺才是致癌物,微量的亚硝酸盐对人体是无害的。
即使是中学教材中言之凿凿的生活常识我们也不应该轻信,在日常生活中几乎不可能遇到。把水多煮沸几次并不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危害。如果担心饮水机的几十次、上百次反复加热会产生过量的亚硝酸盐的话,那么也有简单的方法可以避免:不要让饮水机的加热持续开着,只在需要饮用时再打开,或者干脆直接饮用凉水(桶装水本来就可直接饮用),这样能节省能源,更环保。
2011.11.8
(《新华每日电讯》2011.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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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2011年
没有人不曾呕吐过。呕吐最常见的原因是食物中毒。食物中的毒素会刺激胃和小肠粘膜中的肠嗜铬细胞分泌一种叫5-羟色胺的神经递质,5-羟色胺进而和迷走神经末梢的受体结合,产生的神经信号传导到位于脑干的呕吐中枢,由它发出呕吐的命令。在呕吐开始之前的几分钟,胃先放松,为呕吐做准备。然后,从小肠的中部开始强有力的收缩,以每秒5~10厘米的速度快速地向胃蔓延,把小肠中的东西挤回到胃内。接着,腹部肌肉和膈膜反复地收缩、放松,挤压胃,把胃里的东西向上挤压到食道,又掉回胃里,上上下下,让你感到一阵阵恶心。
这时,你会不由自主地采取一种最适合呕吐的体位:弯腰直背头朝下。紧接着,腹部肌肉和膈膜产生了极其强烈和持续的收缩(如果你不经常锻炼腹肌的话,这阵收缩甚至会让你的腹部酸痛几天!),在腹内产生高达200毫米汞柱的压力。然后,食道上端的括约肌突然松开,嘴也不由自主地张开,胃内压力瞬间释放,胃里的东西就被发射出来了。为了避免呕吐物伤害到身体,神经系统还会同时发出一系列保护性命令:嘴里的唾液大量分泌,保护牙齿不受胃酸的腐蚀;声门闭合,防止呕吐物进入到肺部。如果是酒醉或麻醉状态下的呕吐,声门没能闭合,呕吐物进入肺部就能引起吸入性肺炎。
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后,由于腹压大减,你会感到很轻松,而且由于具有镇痛作用的内啡肽(体内产生的类似吗啡的物质)释放到血液中,你甚至会有快感。这说明呕吐是一种进化出来的保护身体的本能,是为了减少毒素被吸收进血液中。我们看到有人呕吐,甚至仅仅是听到呕吐的声音,也会感到恶心,忍不住要呕吐,这同样是一种进化出来的本能。我们是群居的动物,通常一起吃相同的食物。如果身边有人呕吐了,就意味着我们也很可能吃了同样的食物,应该尽快地把它吐出来。
所以呕吐本身不是病,而是有病的症状,它对于减轻病情反而是有益的,盲目地服用止吐药并不可取,吃止吐药后不吐了不等于病好了,反而会加重病情。正确的治疗方法应该是根除呕吐的病因。如果由于呕吐严重,导致脱水或电解质失衡,也应该针对性地采取补液等措施,而不是急于止吐。
有时,呕吐甚至不是疾病的症状,而是生理反应。例如大约80%的孕妇在怀孕早期会发生呕吐,如此普遍,说明这是怀孕的正常反应,甚至很可能是保护胎儿的一种本能。许多植物为了避免被动物吃掉,会分泌各种毒素,而为了保护自己,动物也进化出了消除某些植物毒性的能力,例如肝脏里有各种解毒的酶。但是胎儿还没有解毒的能力,对成人无害的食物,就有可能会伤害胎儿。孕妇吃了某种食物后呕吐,可能就是身体在提醒它,这种食物里含有对胎儿有害的某种毒素,不吃为宜。有两方面的证据支持这个说法。孕期呕吐往往发生于孕期前三个月,而这个时期正好是胎儿对毒素最敏感的时期。而且,那些没有早孕反应的孕妇,流产的可能性比有早孕反应的孕妇高。既然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就更没有必要强行止吐了,何况怀孕期间本来就应该尽可能地避免用药。如果由于早孕反应过于严重,有脱水或营养不良的危险,才考虑使用较安全的止吐药。
但是,有时候呕吐对人体是没有益处的,例如晕车晕船的呕吐。有时候呕吐甚至对人有害,例如伴随着化疗出现的呕吐会使癌症病人格外感到痛苦而拒绝治疗。这时候使用止吐药就很有必要了。在进行化疗之前,通常会给病人注射止吐药。这类药物抢先与神经中的5-羟色胺受体结合,让肠嗜铬细胞分泌的5-羟色胺结合不上去,就不会刺激呕吐中枢了。
有时,为了排出胃中的毒物,还要用催吐药催吐。最著名的催吐药是用一种叫吐根的植物做的糖浆。以前,西方医学界建议家庭常备吐根糖浆,作为儿童误服毒药或药物过量的急救手段。后来发现用吐根糖浆催吐并不能很有效地排出毒物,反而会干扰更有效的治疗,而且经常被误用,现在已不再推荐自备它催吐了。但是还有不少人用吐根糖浆催吐减肥,这是很危险的,因为长期服用吐根会损伤心肌,最终导致死亡。美国著名乡村音乐歌手卡伦·卡宾特就是为减肥服用吐根糖浆最终中毒身亡的。即使不服药而用抠咽喉催吐的方法减肥也不可取。长期频繁的催吐会导致厌食症,而且呕吐物中含有胃酸,会腐蚀食道,让食管粘膜出现破损、出血,这时在呕吐物中会发现新鲜的血液。
2011.11.2.
(《新华每日电讯》201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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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2011年
我们的身体处在一个危险的环境中,病原体无处不在——病菌、病毒、寄生虫时刻准备着乘虚而入。皮肤是身体的第一道防线,但是它很容易被攻破,病原体得以从皮肤破损的地方侵入入。即使皮肤完整无损,在我们呼吸、进食的时候,也能够把病原体吸、吃进去。血液是我们的第二道防线。在血液中有各种各样的免疫细胞、免疫分子,它们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有警察,有特工,有常备部队,有预备部队……分工合作,有效地抵御着外敌的入侵。不幸的是,这支免疫大军有时候会犯糊涂,分不清敌我,把自身的细胞也当成敌人干掉,引发自身免疫病。有时候,偶然进入人体的外来物质对身体是无害的,免疫系统也会如临大敌,试图将其消灭,引起过敏反应,轻者让人不舒服,重者会是致命的。
在免疫大军中,一支很重要的分队由抗体组成,它们是由B淋巴细胞生产的免疫球蛋白(简称Ig),有IgG、IgA、IgM、IgD和IgE等好几种。它们含量有异,分工也不同。例如含量最多的IgG占了免疫球蛋白总数的75%,能够攻击细菌、病毒、真菌等多种病原体,中和它们分泌的毒素。而含量最少的IgE只占了免疫球蛋白总数的0.05%,但是却能引发强大的过敏反应。有过敏体质的人,其IgE含量天生就比较高,能达到一般人的10倍。
过敏反应对人体有害无益,IgE不可能是专门用来引起过敏的。它有什么正常的生理功能呢?那些感染了寄生虫的人,体内IgE的含量比较高,这意味着IgE的正常功能可能是消灭入侵人体的寄生虫。在发达国家,寄生虫病已很罕见,无所事事的IgE便去胡乱地攻击进入人体的无害物质,导致了过敏。一些证据表明,过敏和自身免疫病很可能都是由于环境过于干净而出现的文明病。在上个世纪初,过敏还非常罕见,而现在,在发达国家,高达40%的儿童和20%的成人患有某种过敏症,比例要比发展中国家高得多。从发展中国家移民到发达国家的人,在发达国家待的时间越长,过敏的几率也越高。在人类长期进化过程中,身体已习惯了与各种微生物、寄生虫共处,特别是和那些没有太大危害的良性细菌和寄生虫和平共处。在儿童发育阶段,这些细菌、寄生虫的刺激是免疫系统的正常发育所必需的。而在过于清洁的环境中,细菌、寄生虫被消灭了,免疫系统就容易出现紊乱。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进入人体的物质都有可能引发不必要的免疫反应,成为过敏原,空气中的花粉、灰尘、螨虫,食物中的蛋白质,化妆品中的成分,口服或注射的各种各样的药物……已知能引起过敏的物质已有几万种。在第一次接触到某种过敏原时,B淋巴细胞会针对它制造大量的IgE,这些IgE和肥大细胞、嗜碱粒细胞结合在一起。10天后,肥大细胞和嗜碱粒细胞都装备上了对那种过敏原敏感的IgE。这之后如果再次接触到这种过敏原,IgE就会立即向它发起攻击,跟IgE绑在一起的肥大细胞和嗜碱粒细胞破裂,释放出多种物质。其中很重要的一种物质叫组胺,它能让毛细血管扩张,增加血管管壁的通透性,让细胞之间充满了液体,也就出现了炎症。
这些反应本来是有助于消灭病原体的,例如有助于免疫细胞、免疫物质的输送。但是在没有病原体的情况下,它只是给我们制造麻烦。如果过敏反应发生在皮下,就会出现皮疹、红肿,如果发生在呼吸道,就会出现流鼻涕、打喷嚏、咳嗽等症状。有时候,全身都出现了过敏反应,组胺大量地释放到身体各处,导致许多组织的毛细血管扩张,血压下降。在极端的情况下,血压降得太厉害,出现休克、死亡。
常用的抗过敏药物就是针对过敏反应中发生的这些变化来抑制或减轻反应,例如扑尔敏等抗组胺药物抢占组胺的结合位点,不让组胺发挥作用,而皮质类固醇等激素则是起到使炎症部位的血管收缩、降低毛细血管的通透性的反作用。这些药物都只是缓解症状,并不能治愈过敏,也不能加速康复的进程。避免过敏的最好办法当然是找出过敏原,以后避免再和它接触。有时候虽然找出了过敏原,却无法避免(例如对花粉、灰尘的过敏)。这时有些人会尝试脱敏治疗,每次注射一点过敏原,从很小的剂量开始,逐渐增大剂量,这样能让免疫系统逐渐对过敏原失去敏感,减少IgE的量,同时也能刺激IgG的产生,这反过来能抑制IgE的产生。这个过程非常费时间,但是是最近乎治愈过敏的唯一办法。还有些人连过敏原都找不出来,那么除了吃抗过敏药物缓解症状,就没有别的更好办法了。
既然过敏反应与IgE有关,能不能一开始就不让它起作用呢?IgE的分子结构已经破解了,可以针对它的结构设计出药物,让药物抢先和IgE结合,这样过敏原就结合不上去了。这种药物目前也有了,只不过非常昂贵,只适用于治疗比较严重的过敏性哮喘。也有人想到,既然过敏的起因可能是因为环境过于干净、接触不到寄生虫引起的,那么能不能通过有意地感染上某种危害不大的寄生虫来防止过敏呢?这听上去有点吓人,但也有人开始这方面的尝试。为了对付过敏这种我们的身体给自己找来的麻烦,什么麻烦招都有人愿意尝试。
2011.10.19
(《新华每日电讯》2011.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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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10
2011年
【从本月起方舟子在《中国青年报》的科普专栏“一言堂”取消,改在《新华每日电讯·草地周刊》专栏“科海方舟”,这是该专栏第一篇】
1796年7月,托马斯·杰斐逊收到了约翰·斯图尔特上校送来的几个化石。那是工人们在弗吉尼亚的一个山洞挖掘用来制作炸药的硝石时挖出来的。这个山洞离斯图尔特上校的家不远,上校听说后,就想到了把它们送给弗吉尼亚的第一学者。这些化石看来是一头巨大的野兽留下的,最引人注目的是三个巨大的爪子,在已知的动物中前所未见。这是什么样的野兽呢?杰斐逊当时正忙于总统竞选,输给了约翰·亚当斯,只好屈尊当了副总统。1797年3月4日,杰斐逊就任副总统,6日后,他就在费城的美国哲学会宣读了一篇论文,报告他对这些奇怪化石的研究结果。由于长着巨爪,他认为它们属于一头类似于狮子的猫科动物,但是体型比非洲狮子大得多,是其3倍。他把它取名叫巨爪。
这篇论文后来被称为美国第一篇古生物论文。杰斐逊在新官上任之时,如此重视化石的发现,倒不完全是出于学术的兴趣,而是带着爱国的动机,为了证明美洲和欧洲是平等的。当时最著名的博物学家、法国人布丰已有生物进化的初步思想,提出了一个退化论,认为一种动物在环境的作用下,会逐渐退化成另一种动物。例如寒冷、潮湿的气候会让动物退化,体型变得越来越小。布丰认为美洲的气候比欧洲的湿冷,因此美国的野生动物、家养动物和土著都退化了,变得比欧洲的小。1781年,杰斐逊为了回答法国代表团秘书提出的关于美国的一系列问题,专门写了一本书《弗吉尼亚纪事》(1785年出版),其中有一章就是专门批驳布丰的美洲退化论。
在《弗吉尼亚纪事》中,杰斐逊比较了现存的美洲和欧洲的一些动物的大小,以说明美洲的并不都比欧洲的小。他用了相当的篇幅介绍在肯塔基和纽约发现的“猛犸象”化石(其实有的是乳齿象化石),既然美洲存在这种比亚洲象和非洲象都大得多的陆地上最大的动物,就说明了美洲不是低等大陆。现在又发现了“巨爪”狮子,更证明了这一点。当然,前提是,猛犸象和巨爪都还在美洲生存着。杰斐逊对此深信不疑,因为他不相信物种会灭绝。在他看来,所有的物种都是一环扣一环联系在一起的,就像一列火车一样。也许某种动物会在某个地方消失,但是它们必然还在别的地方生存着。这就像一列火车可以到处跑,但是不能有哪个车厢缺失,链条不能断。
为了说明猛犸象和巨爪还活着,杰斐逊列举了几条间接的证据,例如印第安人传统上都认为美洲生活着大象和狮子,有人在野外听到了狮子的吼叫,有人遭遇了可怕的怪兽,等等。要让人信服,必须有可靠的目击者,最好能捕捉到标本。到哪里去抓呢?杰斐逊相信在当时还未开发的美国西部,有大象和狮子生存的足够空间,在那里应该可以找到猛犸和巨爪。但是,在当时的美国东部和西部之间,还隔着一块广袤的法国领地路易斯安那(包括现在的15个州的全部或部分)。在把路易斯安那买下来之前,杰斐逊已开始筹划西部探险。1803年1月,已成为美国总统的杰斐逊给国会写了一封密函,要求拨款2500美元资助西部探险。这一年年底,杰斐逊以1500万美元的价格从拿破仑手里买下了路易斯安那,让美国国土扩大了一倍。第二年,杰斐逊即委派著名探险家梅里韦瑟·路易斯和威廉·克拉克率队远征西部,探险路易斯安那领地和西部,其中一项任务是观察那里所有的动物,特别是被认为罕见或灭绝的动物。
两年多的远征发现了200多种动植物,但是就是没有发现猛犸象和巨爪。我们现在知道,猛犸象已在大约1万年前灭绝了。而所谓的巨爪并不是一种大型狮子,而是一种大型的地懒,是树懒的近亲。为了纪念杰斐逊,后来它被命名为杰氏巨爪地懒,它也在大约一万年前灭绝了。但是对杰斐逊和同时代的许多人来说,物种会灭绝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当时西方学者还普遍相信神创论,认为各个物种是上帝一个个创造出来的,如果物种会灭绝,岂不说明上帝不那么仁慈,而且上帝的创造物是有缺陷的?所以虽然每次远征都没能发现这些动物,人们仍然相信它们一定藏在某个未被探险过的地方。
没有发现不等于不存在,这个逻辑当然能够成立。但是当时的法国古生物学家居维叶还是能够令人信服地举例说明,至少有某些物种已经灭绝了。他举的正是猛犸象、大型地懒这些最能引起人们注意的大型哺乳动物。当时有一种观点认为,这些大型动物退化成了小型动物,例如猛犸象退化成了非洲象、亚洲象,地懒退化成了麋鹿。居维叶首先通过比较它们的骨架,证明猛犸象、地懒等都是独立的物种,并没有发生这种退化。如果这些大型哺乳动物还生存着,那么是很容易发现的,既然它们在世界各地都未发现,那么可以认定它们已经灭绝了。在路易斯和克拉克远征之后,还有非洲和南美洲内陆未被完全探测过,不过居维叶认为他所说的几十种大型哺乳动物不太可能全都被隔离在那两块地方,如果以后能在其中发现几种,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一旦确信了物种会灭绝,神创论就被动摇了,新的世界观也就呼之欲出。杰斐逊的设想是错的,但是他大力支持的西部远征却支持了物种灭绝的观点。就算杰斐逊至死不相信物种会灭绝,仍然梦想着猛犸象和巨爪有一天会被发现,那已不重要了。
2011.10.12.
(《新华每日电讯》2011.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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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2011年
在中学生物课我们学到过,如果吃了未煮熟的猪肉,而肉里有绦虫的幼虫,就能染上绦虫病。绦虫真是一种可怕的寄生虫,能在人体内生存几十年,长到十几米长呢。不过,肉中的绦虫幼虫用肉眼看得出来(所谓“米猪肉”),随着加强检疫和消费者的警觉,患绦虫病的人比较少了。但是猪肉中还有其他肉眼看不见的寄生虫,例如旋毛虫、弓形虫,其中对人体危害较大的是旋毛虫。据2005年公布的全国普查结果,全国旋毛虫病感染率达3.38%,其中最高为云南,高达8.26%。
旋毛虫的发现与科学史上几个声名显赫的大人物有关。第一个是英国著名病理学家詹姆斯·佩吉特,他当时只有20岁,是伦敦医院医学院一年级学生。1835年2月2日早晨,佩吉特睡了个懒觉,急冲冲到圣巴塞洛缪医院上人体解剖课。他赶到的时候,外科医生们正在解剖一具死于肺结核的51岁意大利砌砖匠的尸体。他听到一名医生抱怨说“又是沙状膈肌”,有这种状况的尸体会磨损解剖刀。医生们匆匆忙忙解剖完,就吃午饭去了。
佩吉特这时已具有作为一名伟大的病理学家所必备的好奇心。他想搞清楚“沙状膈肌”是怎么回事,偷偷溜回解剖室,从尸体上切了一小块膈肌,只见上面有些白斑,用随身带着的放大镜观察,似乎看到白斑里面有小虫子。要看得更仔细就需要显微镜了。当时显微镜还是稀罕的尖端仪器,不是医院能有的。佩吉特去了大英博物馆的动物学部,那里也只有一台显微镜,管它的人是著名植物学家罗伯特·布朗——他的出名是因为8年前用显微镜发现花粉在水中做“布朗运动”。布朗热情接待了这名医学院新生。佩吉特果然在显微镜下看到了螺旋状的虫子。当天晚上,佩吉特在给他哥哥的信中提到了这个发现,4天后又在医院的学生俱乐部上做了报告。以后佩吉特在病理学上还有很多重大发现,有一种疾病以他的名字命名,但他与旋毛虫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
佩吉特在去大英博物馆之前,向当天参加解剖的外科医生托马斯·伍莫尔德说了。伍莫尔德也从尸体上切下一块膈肌,然后也去找显微镜。他知道附近的王家外科医师学会有一台,管理人是他的熟人理查德·欧文。欧文以后将成为历史上最著名的古生物学家之一(“恐龙”就是他命名的),担任大英博物馆总管并创建大英自然历史博物馆,但是当时还只是外科医师学会收藏室的助理主任。他也在显微镜下看到了寄生虫,而且准确地画了下来,写成报告,2月24日在《伦敦动物学会会刊》发表。在报告中欧文只是很不情愿地简单提了一下佩吉特,把旋毛虫的发现归功于自己。
旋毛虫是怎么进入人体的呢?这要等第三个大人物的上场,这次是德国人,现代病理学的奠基人鲁道夫·魏尔啸。佩吉特和欧文与旋毛虫只是一次邂逅,魏尔啸却对这种寄生虫一往情深,从19世纪50年代到70年,魏尔啸一直在研究旋毛虫。他做的实验现在看来有点不道德:从感染旋毛虫幼虫的新鲜尸体上切下大量的人肉,喂给狗吃。数天后,狗患病死了,解剖发现狗的肠子里寄生了大量的旋毛虫成虫。这就证明了人体感染旋毛虫是因为吃了有旋毛虫幼虫的肉引起的,而且旋毛虫能让人得病。魏尔啸还发现,如果把肉加热到58.5摄氏度10分钟,就可以杀死里面的旋毛虫。
魏尔啸不仅是伟大的医学家,还是社会活动家和人道主义者,希望他的医学发现能够造福于人类。德国人有生吃猪肉的习俗,比如吃生火腿或把生肉酱涂在面包上吃。魏尔啸到处演讲,呼吁德国人改掉这一陋习。许多德国人认为魏尔啸污辱了德国传统文化和民族感情,魏尔啸因此饱受人身攻击。德国兽医学会更是认为魏尔啸跨界了,是不懂装懂误导公众,派了一名兽医尾随魏尔啸,魏尔啸到哪演讲,这名兽医就到那里当场反驳魏尔啸。在一次演讲中,魏尔啸拿出一块生火腿,说它感染了旋毛虫,请这名兽医当众吃下去。这名兽医不敢冒这个险,狼狈地说:“不!”
有人可能觉得奇怪,胃酸不是强酸吗,为什么不会把旋毛虫杀死?这是因为旋毛虫幼虫外面有一层保护膜——由结缔组织组成的囊包在保护它。胃酸和消化酶逐渐把囊包消化掉,旋毛虫才能跑出来,这时旋毛虫已经到了十二指肠,一出来就钻进肠粘膜躲起来。所以胃酸不仅杀不死旋毛虫,反而被它巧妙地利用来解放自己。旋毛虫幼虫在肠道里快速地变成成虫,几周后会被人体免疫系统赶出体外,这时人可能会有恶心、呕吐、腹泻、腹疼等症状,很容易被当成是食物中毒,不知道已感染了寄生虫。
成虫在离开人体前会生下很多幼虫。新生幼虫有个锐利的口针,用它穿破人体组织进入淋巴管和静脉,随着血液循环分布到全身各处。那些到达横纹肌的幼虫才能继续发育,到其他器官、组织的则很快死亡,但是能引发炎症,例如在心脏引发广泛性心肌炎,在大脑引发脑膜炎,都可能是致命的。进入横纹肌的幼虫则寄生下来,让肌肉细胞为自己服务合成囊包,躲在那里等待宿主的肉被吃掉,才有感染新宿主的机会。否则半年后多数囊包会钙化,旋毛虫就慢慢死去了,但是有的能生存很多年。
幼虫生命力很强,在腐肉中能存活几个月,在零下15摄氏度能存活20天。烟熏、腌制、晾干都不能杀死它。烫、涮生肉能否杀死旋毛虫取决于温度、肉片厚度和烫的时间长短,保险的话至少应该在85度烫1~2分钟直到肉的里外都变灰白。用显微镜检测猪肉容易遗漏,现在虽然有了更灵敏的消化检测法,但也并非十分保险。最保险的方法是改变饮食习惯,不吃生肉和半生肉。但就像100多年前魏尔啸遇到的那样,试图改变饮食习惯即使出于善意和据于科学也会饱受人身攻击,而作为旋毛虫病重灾区的云南疾控官员甚至干脆否认现在还有这样的病例。
2011.9.26
(《中国青年报》201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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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09
2011年
近日到云南丽江旅游,去一处养鱼的地点吃鱼宴。先上的是三文鱼生鱼片,和在北京的中餐馆上的生鱼片一样切得薄薄的。我一开始以为是从外地运来的三文鱼,后来知道就是从餐厅边上的湖里现捞起来的,不禁感到奇怪:内地淡水中怎么可能养起三文鱼?吃完饭到湖边游览,特地留意了一下说明,写的果然是“虹鳟,又名三文鱼”。
三文鱼是英文salmon的广东话音译,这个叫法是从香港传过来的,大陆原来叫做鲑鱼或大马哈鱼。三文鱼通常是指鲑科中的几种洄游鱼,大部分时间生活在深海。按它们生活的海域,分为两大类:大西洋三文鱼只有一种,太平洋三文鱼有好几种(最著名的是红鲑)。大西洋三文鱼和太平洋三文鱼有一个显著不同,大西洋三文鱼可以多次产卵,而太平洋三文鱼只产一次卵,产卵后不久就死了。市场上的三文鱼大部分是人工养殖的大西洋三文鱼,挪威是主要产地。我们平时说的三文鱼,其实指的就是这种,都是冷冻的死鱼。
虹鳟是从国外引进的鱼种,译自英语rainbow trout,是鳟鱼的一种。鳟鱼和三文鱼都属于鲑科,通常是定居在淡水中。但也有例外。例如虹鳟有的是终生生活在淡水中的,也有的是洄游的,洄游的虹鳟改叫硬头鳟,形态发生了变化,其实还是同一种。与太平洋三文鱼不同的是,硬头鳟可以多次产卵。
据报道,国内是大约在十年前开始大规模养殖虹鳟,但是销路不佳。后来有人想到了一个主意,把虹鳟当作三文鱼来卖,切成生鱼片吃,于是销路好了起来。但是要拿虹鳟冒充三文鱼,需要解决两个问题。一个是肉色问题。虹鳟的肉是白色的,而三文鱼的肉是橙红色的。这个问题好解决。三文鱼是因为吃了磷虾等食物,虾青素(一种类胡萝卜素)在肌肉中累积,才让鱼肉出现了特殊的颜色。那么只要在饲料中添加虾青素(化学合成的或从虾粉提取的)就可以让鱼肉也变成橙红色。其实,人工养殖的三文鱼也需要在饲料中添加虾青素才能有三文鱼的肉色。另一个问题是肉质。虹鳟的肉不如三文鱼肥嫩,所以要切得很薄,不然嚼不动。而三文鱼做生鱼片,通常切成块或条。
国内不仅餐馆用虹鳟冒充三文鱼,超市卖的三文鱼肉或制品也经常用虹鳟肉冒充,原因很简单,虹鳟要比三文鱼便宜得多。两种鱼的外观虽然很容易区别,但是用饲料染色的虹鳟肉却能乱真,光看肉块,即使是水产专家也未必能看出来。以至中国科学院南海海洋研究所应用海洋生物学重点实验室研发出通过基因检测区分三文鱼肉和虹鳟肉的技术。当然,这种技术对普通消费者来说没有意义。
虹鳟推销商辩称,三文鱼是泛称,虹鳟也可以叫做三文鱼。从生物学分类的角度看,虹鳟与太平洋三文鱼很接近(都属于大马哈鱼属),反而是大西洋三文鱼更像是鳟鱼(都属于鲑属)。但是三文鱼的叫法本来就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生物学分类,而是商业叫法。特别是在国内,人们一提起三文鱼,想到的就是进口的海鱼,就是生鱼片。把虹鳟当三文鱼切片生吃,利用的就是三文鱼生鱼片的名声。但是不管虹鳟能不能叫做三文鱼,作为淡水鱼是不能生吃的。淡水鱼、虾身上寄生着多种寄生虫,例如肺吸虫、华支睾吸虫(寄生在肝胆中,俗称肝吸虫)、颚口线虫、阔节裂头绦虫,生吃都能感染人体,有的能致命。由于喜欢吃生鱼片或半生不熟的鱼片(例如鱼片粥里的鱼片仅外层部分被烫熟,中间部分则仍是生的),近2%的广东人都感染了华支睾吸虫,是全国平均感染率的5倍。
不仅淡水鱼不能生吃,曾经在淡水、半咸水里生活过的海鱼也不能生吃,这包括洄游的野生三文鱼。美国研究人员曾发现,所有的野生三文鱼都寄生了异尖线虫,部分寄生了裂头绦虫,这些寄生虫都能感染人体。反倒是在海里养殖的三文鱼没有检测出寄生虫。所以通常只有完全在海里生活的海鱼才用来做生鱼片。但是生吃海鱼也并非就很安全。有人说海鱼身上不会有寄生虫,这是大错特错。海鱼也能被各种寄生虫寄生,有的寄生虫不能感染人体,有的能,其中最著名的是异尖线虫。除了三文鱼,鲭鱼、鲱鱼、鳕鱼、乌贼等许多种供人食用的海产都普遍感染了异尖线虫幼虫。异尖线虫幼虫能在人的消化道里寄生,但没法发育成成虫,2~3周后死亡。但是在死亡之前有可能对人体造成损伤,特别是摄入的幼虫数量比较多时。日本人最喜欢吃生鱼片,日本人异尖线虫病的发病人数也是世界第一。
在吃生鱼片时,人们习惯用酱油、芥末、醋做调料,或顺带喝些酒。有人认为这样就能杀死鱼肉中的寄生虫,其实是幻想。其中杀虫能力最强的是白酒,但是至少也要浸泡十几分钟才能杀死异尖线虫幼虫。其他调料所需的时间就更长了,例如,想靠醋来杀死异尖线虫幼虫,得泡上好几天,毕竟,幼虫要有很好的抗酸能力,才能通过胃液的考验寄生到人体里。杀死寄生虫的最简单办法是高温。如果要生吃的话,也有一个比较有效的杀死寄生虫的方法,那就是冷冻。为了能杀死鱼肉中的异尖线虫幼虫,欧盟规定海产品必须在零下20摄氏度冷冻24小时才能上市,而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则建议冷冻7天(如果是零下35摄氏度可缩短到15小时)。当然,有人会觉得经过冷冻鱼肉口味就差了。要安全还是要生鲜?对有些人来说这也许是个艰难的决定。
2011.9.5.
(《中国青年报》201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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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09
2011年
一个新生命从受精卵开始,经过6天的分裂后,在第7~8天着床到子宫壁上。从那一天开始一直到分娩成为新生儿之前的九个月内,这个新生命是母亲的寄生虫,需要从母亲体内吸取营养,并向母亲体内排出废物。在胚胎的早期,还只是一小团没有分化的细胞,需要的营养很少,相应地排出的废物也少,胚胎只是从其附着的子宫内膜经由渗透直接获得氧气和营养素,而二氧化碳和在新陈代谢过程中产生的废物则直接扔进子宫腔内。
但是随着胚胎的生长,靠渗透已很难把养料送到所有的细胞,这时就需要建立起一套输送管道,也就是循环系统。到受精后第22天,一个基本的循环系统已经在胚胎中建立起来。但是胚胎或胎儿中的血管不能简单地和母亲的血管连接在一起,必须有一个屏障防止胎儿的血液与母亲的血液混合。这个屏障就是胎盘。即使在胎盘中,胎血和母血也是不混合的。偶尔会有一点胎血进入母亲的血液循环中,引发免疫反应,会对母亲以后的怀孕产生不良影响。
胎盘的主要功能是在母亲和胎儿之间有选择地交换物质。胎盘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过滤器,本身也很复杂。来自母亲的物质有的完好无损地透过胎盘进入胎儿。有的物质(例如氧气和葡萄糖)被胎盘消耗掉了一部分,剩下的部分再送给胎儿。有的物质被胎盘代谢成了别的物质,再送给胎儿。还有的物质则被胎盘完全挡住,不准它们进入胎儿。
氧气是靠渗透作用从母血穿过胎盘送给胎血的,它是从母亲的静脉血来的,含氧量本来就低,为了让渗透作用能够发生,胎血中的含氧量必须一直更低。这么低的含氧量怎么能够保证胎儿的需求呢?这就要靠增加胎血中的血球蛋白携带氧气的能力,比成人血球蛋白强得多;同时胎血中血球蛋白的浓度也高得多,比成人高了大约50%。氧气代谢后产生二氧化碳。胎血中的二氧化碳量一直比母血的高,这样二氧化碳也能靠渗透作用从胎血输送给母血,最终从母亲的肺部排出体外。
有的物质(例如葡萄糖)虽然也能靠渗透作用从母血送给胎血,但是效率太低,在胎盘中有特殊的运输工具(载体)帮助运输。还有的物质是不能靠渗透作用来输送的,例如氨基酸。胎血中的氨基酸浓度要比母血的高,母血中的氨基酸是不可能自发地交给胎儿的,需要有载体把氨基酸送过去。在胎儿中已知至少有10种氨基酸载体执行这种功能。但是氨基酸有20种,所以有的氨基酸在经过胎盘时被改造成别的氨基酸。例如大部分丝氨酸都被胎盘转化成了甘氨酸再输送给胎儿。
除了控制母婴之间的物质交换,胎盘还是一个重要的内分泌器官,分泌多种激素,对胎儿和母亲的身体都有重大影响。激素分成类固醇激素和蛋白质类激素两大类。像孕酮、雌激素这些类固醇激素本来主要是卵巢和黄体分泌的,但是胎盘也大量地分泌,甚至者怀孕后即使把卵巢和黄体切除,胎盘分泌的孕酮也足以让怀孕持续下去。胎盘分泌的蛋白质类激素有一种是绒毛促性腺激素,如其名称所表明的,主要作用是促进性腺的发育。它是你制造的第一种激素,在胚胎着床后不久就开始分泌。它只有胎盘才分泌,因此只在怀孕时才能检测到。市场上的早孕试纸检测的就是绒毛促性腺激素。胎盘分泌的另一种蛋白质类激素是胎盘催乳激素,它能刺激母亲乳腺的增长,并参与胎儿的新陈代谢。
一旦胎儿分娩,脐带切断,胎盘的使命就完成了。在分娩大约15~30分钟后,胎盘从子宫壁脱落,排出体外。大多数哺乳动物在分娩后都有吃掉胎盘的本能。胎盘就像肉类食物一样,含有蛋白质等营养物质,吃掉它能够补充营养。但是吃胎盘的哺乳动物也包括食草动物,它们是不需要靠吃肉来补充营养的。它们吃胎盘的目的也许是为了掩盖分娩的迹象,免得捕食者追踪而来猎捕幼崽。
如果说母亲吃胎盘曾经是一种动物本能的话,那么在绝大多数人类社会中都不再存在这种习俗,脱落胎盘被作为废物掩埋或烧毁。中国社会是少有的例外。中国传统医学给晒干的胎盘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紫河车,认为它是滋补上品药,中医典籍对其功效推崇备至,例如《本草纲目》说“其滋补之功极重,久服耳聪目明,须发乌黑,延年益寿”,原因是“儿孕胎中,脐系于母,胎系母脊,受母之荫,父精母血,相合而成。虽后天之形,实得先天之气,显然非他金石草木之类所比”,因为来源特殊,胜过了所有的药物。
这都是牵强附会臆想出来的。也有人想为胎盘的保健功效提供科学依据,说它含蛋白质、糖、钙、维生素等多种营养素以及多种激素。那些营养素都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在各种食物中大量存在,无需靠吃胎盘来补充。胎盘中的激素在胎盘漂洗、晒干成为“紫河车”后已经没有了活性,即使还有活性,有的无法被人体利用(例如蛋白质类激素将会被消化掉),有的能被人体利用但可以通过购买药物等途径更好更方便地补充(例如类固醇激素),如果真需要补充激素的话。
所以吃胎盘其实是一种迷信,也是一种吃人肉的行为,好比把手术切下的肠子吃掉。胎盘是人体废弃物,属于医疗废物,本来是应该严禁买卖的。否则,如果允许医院出售胎盘牟利,是否也应允许他们出售手术切下的其他器官给有吃人肉癖好的人?
2011.8.29.
(《中国青年报》201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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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08
2011年
一个来自湘西的苗族老人在电视上讲述他多年以前得过一场怪病,肚子膨胀,乡医院治不好,怀疑被人下了蛊。于是找到巫师做法把蛊毒去了,又吃了苗药,才好了。这位巫师也在电视上表演了法术,据说是当地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但是谁也没有见过有人下蛊,因为蛊是要偷偷地下才能起作用,被知道了就不灵了。也不会有人出来承认自己下蛊。所以一切就只是传说了。不过节目中有一个湘西民俗专家是坚决相信有蛊的,因为在50年代初他作为儿童团去抄地主婆的家,在床下搜出一个坛子,打开一看,里面养着蜈蚣、蝎子等毒虫,就是在养蛊。但是,有人在养蛊,不等于就能养成,不等于就会让人中蛊毒。
不过这个民俗学家所述,倒的确是传说中的养蛊方法。其实从“蛊”字就可以看出,是器皿中放了虫子,繁体的“蛊”字本来有三条虫。在甲骨文中已有“蛊”字,画的是在器皿中养了两条虫。这说明养虫制蛊至少有三千年的历史了。《隋书·地理志下》最早详细地记载了制蛊的方法:在5月5日这一天,把大到蛇小到虱子的大大小小一百种虫子放在器皿中养着,让它们自相残杀,最后只剩一种活着,那就是蛊,蛇活着就叫蛇蛊,虱子活着就叫虱蛊。把蛊放到食物中让人吃了,蛊进入腹内,吞噬五脏。中蛊的人死了,产业就被蛊主占了。如果蛊主三年不用蛊杀他人,自己就会受害。
后来的文献也都有类似的记载。养蛊主要是在南方各地山区流传,民间也有关于蛊的传说,衍生出了各种各样的名堂。例如,最厉害的蛊被认为是金蚕蛊,据说是不惧水火兵刃,最难除灭,也最狠毒的,它主要在闽南一带流行。宋代姚宽所撰的《西溪丛话》已提到“泉州一僧能治金蚕毒”,而元末陶宗仪编的《说郛》更是很详细地记载了金蚕蛊的特征,他的记载已与现代的民间传说大同小异了。可见至少远在宋、元,闽南已有了养金蚕蛊的风俗,而且大体已定型。它是怎么养的呢?还是让各种毒虫在密闭的器皿中自相残杀,一年后剩下一只,形态颜色都变了,形状象蚕,皮肤金黄,便是金蚕。另外一种养金蚕蛊的方法是把十二种毒虫放在缸中,秘密埋在十字路口,经过七七四十九日,再秘密取出放在香炉中,早晚用清茶、馨香供奉;这样获得的金蚕是无形的,存在于香灰之中。放蛊时,取金蚕的粪便或者香灰下在食物中让过往客人食用。
无形的金蚕明显是迷信,无需多说。有形的金蚕同样不可能存在。让百虫自相残杀,不可能就因此快速进化出一种新的物种出来,这违背了生物学的基本定律。百虫残杀的结果,要么全都死了,要么会有一种留下来,例如很可能毒蛇把其他的毒虫全都吃掉了,成了蛇蛊。文献记载中蛇蛊经常被提及,就是因为毒蛇在残杀中最有可能生存下来。但是蛇蛊还是毒蛇,不会因此变成别的东西。毒蛇的毒性也不会因此增强,因为不同毒虫身上带的毒素是不一样的,并不能相互转化。毒蛇吃下了蛤蟆、蜈蚣、蝎子等等,并不能就把它们身上的毒素转化成蛇毒,不被毒死已算幸运。
所以蛇蛊和普通的毒蛇并没有区别,并不因此更毒。用它咬人当然可能把人毒死,但是下蛊是要下在饮食中让人吃进去的,这就不会让人中毒了。据记载是把蛇蛊的涎晒干了制成粉末,投到食物中,据称“人误食之,七八日即病,不治则死矣”。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蛇涎虽然含有蛇毒,但是它是一种蛋白质,只有直接注射到血液中才会让人中毒,如果口服,蛇毒将像其他蛋白质一样被消化掉。更何况晒成粉末后,蛇毒早就失去毒性了。
如果是其他毒虫制成的粉末呢?有的毒虫的毒素和蛇毒一样,口服无效,必须是注射才会让人中毒,例如蜘蛛的毒素。也有的毒虫毒素口服也能让人中毒,例如蟾蜍毒素。但是那还不如直接从药店买蟾酥更有效。如果有人中了蛊毒,可能就是吃了蟾酥之类普通动物毒素。更可能并不是真的中了蛊毒,而是得了食物中毒、寄生虫或别的疾病,受古代或现在边远山区医疗条件限制,不知原因,于是胡思乱想,以为中了蛊毒。反正据说下蛊是杀人于无形的,不可能找到证据,怎么联想都可以。找人做法除蛊可能有效,因为食物中毒这类疾病本来就会自己痊愈,接受做法除蛊的心理暗示后可能好得更快。
有关下蛊的传说,其实也仅仅是传说而已,有的更是荒诞不经。但是在乡村,却人人宁信其有,不敢疑其无。古代文人学士,对此也津津乐道,交口相传,野史笔记中喜欢写上那么一笔。古代医生也大抵相信蛊的存在,想出种种防蛊、治蛊的法子。中医典籍往往也会记载这种药方。例如孙思邈《千金方》就告诉人们对中蛊不可不信之,自己呼叫蛊主姓名就可命令他除去。不知道蛊主姓名怎么办呢?把败鼓皮烧作粉末喝了,自然就知道了。这显然是利用了“蛊”和“鼓”谐音,其实是巫术。下蛊也是巫术。古人蒙昧,迷信巫术可以理解。但我们对此应该有更理性的认识。不要轻信,民俗学者更要有清醒的头脑,不要被研究对象所蛊惑。
2011.8.15.
(《中国青年报》201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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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08
2011年
“这时杨过见他左掌晃处,忙伸手抱头,似乎极为害怕,左手食指却已暗藏右颈,只是右掌在外遮掩,教赵志敬无法看到,待他掌缘斩至,突然右手微斜,波的一声,左手食指正好点中他掌缘正中的‘后溪穴’。这一着仍是赵志敬自行将手掌送到他手指上点穴,杨过只是料敌机先,将手指放在准确的位置而已。赵志敬掌上的穴道被点,登时手臂酸麻,知道着了他的诡计,……”
“点穴”是武侠小说、影视的必用神技,但只有金庸能把它描述得如此神乎其神又赏心悦目,让读者不胜向往。据说对身上某个穴位轻轻一点,不仅能让人登时手臂酸麻,还能让人全身定住动弹不得、大笑、昏睡或说不出话,但又能随时将被点住的穴位解开,不然就要过12个时辰自行解开。金庸当然不懂什么点穴术,他不过是拿着一张穴位分布图做艺术想像。在手掌边缘正中的位置的确有个被中医称为后溪穴的地方,但是你再怎么点它,也不会手臂酸麻。把掌上所有地方都点个遍,也是一样。
但有人武侠小说读多了,或武侠影视看多了,分不清现实与幻想,真的想像有点穴这门功夫,甚至觉得自己被点了穴。北京有一青年乐手就向媒体声称,自己曾经去一家按摩院按摩,由于拒绝了按摩女推荐的服务项目,按摩女就对他实施报复,偷偷给他点了穴位,让他从此一天24小时腿部疼痛,无法入眠,看了很多医生,吃了很多药,也不管用,生不如死……点穴这种神奇功夫,居然一个按摩女都会,真是民间有高手啊。按摩女既然有如此神功,可以办班收徒了,又何必靠按摩为生?报复心如此之强,不接受其服务推荐就痛下毒手,为何又只有一个人声称被点了穴?稍一推敲就知道这个说法不合情理。更可能的是,由于按摩不当,造成该乐手的腰椎軟骨突出、脊神经受压迫而出现疼痛,也有可能是心理作用,属于疑病症。
很多人是相信民间有点穴高手的,有种种关于点穴的传说。其中最神的是江西“五百钱”功夫,想学的人先交五百文铜钱学点穴,再交五百文铜钱学解穴,所以叫这个名称。交这么少的学费,却可以学到世上最可怕的功夫:在与人握手、抱搂、沾身拂衣之间即可点穴伤人,被点的人毫不知觉,如果不找点穴的人解穴,重则突然身亡,轻则疾病缠身,几十年后不明不白地死去。这么完美的谋杀方法怎么就没有哪个国家的间谍机构感兴趣呢?因为那不过是骗取1吊钱的江湖骗术。即使你乖乖地把1吊钱交给了师傅,他把点穴的方法交给你了,你又如何找人练习,又如何验证真假?点重了会把人立即害死,那肯定是不行了,点轻了要过几十年才见分晓,难道还真的耐心等上几十年才知道自己是否学会了功夫?
所以这种骗术是见不得光的。但是不久以前还真有一名江西人出来公开说,他就会“五百钱”点穴功夫,可以伤人于无形。找人试是不行的,但点鸡的穴道也可以产生类似的效果。于是记者买了一只鸡让他试验。只见他摸摸鸡的脊柱,再轻轻一“点”。一开始鸡似乎并没有任何异样。两个小时后,鸡开始慢慢地伏在地上,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三个小时后,鸡竟然瘫软在地,奄奄一息。这位江西人此时为鸡做了几下推拿,鸡立马恢复了活力。于是记者相信了遇到能一指定生死之人。
其实记者在轻信之前如果找一头猪让他试试就会发现他的点穴术突然不灵了。他之所以拿鸡来玩的原因很简单:鸡的脊椎很脆弱,很容易被外力搞脱位。仔细看视频可以发现,他实际上是摸到鸡的脊椎后,用两个手指把鸡脊椎弄脱位的。脊椎脱位后,脊髓液和血液循环局部受阻,中枢神经受到压迫,鸡慢慢地就瘫了。从视频上可以看出,所谓的解穴,不过是让脊椎复位了。如果找一只大一点的动物让他玩,他就玩不转,更不要说人了。
还有人自称是多少代的点穴掌门人,不会给鸡点穴,倒是专门打人——其所谓点穴的方法是名副其实的打人,让人站得笔直,还要身体放松,然后握着拳头对着肝、脾、胸隔膜等身体薄弱部位打去。打这些地方会造成巨大的疼痛,呼吸不畅,如果受伤不重,过一会儿疼痛自然缓解,呼吸也恢复正常。这时“点穴大师”按摩按摩,施加心理暗示,让肌肉放松、精神放松,会好得快一些,“点穴大师”又成了“解穴大师”。如果把肝、脾打破裂了,再怎么解穴也没用,赶快送医院抢救去吧。这种“点穴”法谁都会的,换别人来“点”“点穴大师”结果也差不多,一点都不神奇。如果把腹部肌肉绷紧了(所谓“封住穴位”)再让他打,就没那么灵了,因为这时内脏器官受到肌肉的保护了。如果是遇到受过抗击打训练的技击运动员,就更不灵了。
所以这种“点穴”其实就是拳击没受保护的内脏,让他试试没有内脏的身体其他部位,例如手、脚上的“穴位”,“点穴大师”也只好承认点不动。“点穴大师”号称还有一绝招,能点人“哑穴”让人不找他解穴就十年说不了话,好像他找人做过十年实验似的。问他“哑穴”在哪里,说是在脖子后面。原来是要打人颈椎,打那个地方把人打残、打死都有可能,死人当然开不了口。如此说来,打人胃部可以叫点“呕吐穴”,戳人眼睛可以叫点“失明穴”,抓人裆部可以叫点“不育穴”,而点“笑穴”呢,就是挠胳肢窝了。
2011.8.1
(《中国青年报》201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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