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的Blog

美国政府要开“民主峰会”，邀请台湾参加，没有邀请中国大陆参加。中国政府很不高兴，这段时间中国政府发言人都在抨击美国的“假民主”。我曾经说，与其对这次会议耿耿于怀，不如中国自己主持一次“民主峰会”唱对台戏好了。果然，中国政府也搞了一次“民主峰会”，为了表示是国际会议，还连线了几个洋五毛。洋五毛当然都是要说中国好、西方坏的，要帮着宣传中国的民主是真民主，美国、西方的民主是假的。他们不这么说，也不会被邀请参加会议了。如果参加会议时他们说了中国政府不喜欢听的话，那是会当场把线掐断的。

这些洋五毛当中最著名的有两个英国的“学者”，一贯为中国政府做宣传，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他们人在英国，敢说英国政府的种种不是，敢抨击英国的制度，就是因为他们知道，英国政府不会因此就把他们抓起来，限制他们的言论。所以，他们其实很明白，英国是有真正的民主的。反过来，如果说中国政府的坏话，敢说中国政府搞的民主是假民主，人在墙内的话早就被抓起来了，轻则说你是寻衅滋事，重则说你要颠覆国家政权。如果是墙外，没法跨国追捕，那就会封杀你，至少不会请去参加什么会议了。从这就可以看出，究竟哪一国的民主才是真的。

中国政府搞这次“民主峰会”的目的，是要跟美国争夺民主的话语权，要重新定义民主，实际上就是想把真的民主说成是假的，把假的民主说成是真的，甚至还用了一个新的名词叫“全过程民主”，就是想要把水搅浑，让大家分不清什么是民主，什么是专制。

我们要怎么样区分民主国家和专制国家？主要有两点。

首先，我们要看这个国家或者政府的领导人是怎么产生的。

民主国家的领导人是通过普选产生的，而且是自由的、公正的选举。而专制国家的领导人或者是世袭的；或者是通过夺权上台的，比如说通过政变、革命上台的；或者是统治集团推出来的。也就是说，专制国家领导人不是普选产生的，谁当领导跟普通老百姓无关，老百姓不要说没有选举权，连话语权也没有，谁当领导人你是不能反对的，谁敢反对就抓起来。有没有自由的、公正的选举是一个国家有没有民主的最主要的特征。

中国政府搞这次“民主峰会”就是想要改变民主的定义。参加会议的“国师”张维为说，选举不等于民主，中国的民主已经超越选举阶段了。他说选举不好，选举容易被操纵，所以有一些国家（他指的是西方国家）被资本、技术、舆论操纵，导致选举的结果出乎意料。张维为混淆了影响选举和操纵选举的区别。一般说的“操纵选举”指的是操纵选举的结果，结果是事先定死的，还没有选就把结果定下来了，然后通过各种方式，比如说内定、只推出一个候选人、舞弊，让选举结果确定无疑，这才叫操纵选举。如果选举的结果是出乎人们意料的，那就不叫操纵选举了。可见，张维为连什么叫操纵选举都没搞明白，居然在中国当“国师”。

西方民主国家的资本、技术、舆论能够做到的只是试图影响选举的结果，但是没法操纵选举的结果，再怎么影响也不一定能够得到想要的结果，所以选举的结果是不确定的。下一届的美国总统是谁，现在没有人知道，就是因为美国总统选举不是操纵出来的。但是，下一届的中国国家主席是谁，谁都知道。虽然表面上还要经过全国人大投票选举，但是谁都知道，那个选举只是表面文章，走一下程序，是改变不了结果的，选举结果肯定是100%或者接近100%都投赞成票。敢投反对票的那些人，或者当不了全国人大代表，或者已经被抓起来在牢里了。这种选举才是操纵出来的。但是，虽然结果是确定无疑的，还要走这么一下选举程序，让选举的结果合法化，说明中国政府也认为选举等于民主，所以还需要全国人大这个“橡皮图章”。现在张维为说选举不等于民主、中国民主已经超越了选举的阶段，是不是意味着，以后连这个表面文章也不需要做了，不需要全国人大选国家主席了？国家主席直接指定就好了，就一直连任下去了？甚至是不是可以搞世袭了？

其次，民主与专制的还有一个差别，那就是要看有没有权力的制衡。

民主国家通过选举产生了国家或政府的领导人，选出来的并不是一个独裁者，手上不具有绝对的权力。也许领导人手上有很大的权力，但是还要受到各种的制约，例如要受到议会的制约、法院的制约。所以，他是不能为所欲为，想干啥就干啥的，做起事来碍手碍脚。这是民主国家的一个特征。

但是，专制国家的领导人手上有无限的权力。这个权力或者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或者集中在少数几个人身上，所谓“集体领导”，其实也就是几个人分享权力而已。他或他们的权力是绝对的，没有受到制衡的。国会或者人大是要听他们的，法院更是要受他们领导，对他们没有任何的约束力。所以，专制国家的一个特点，就是领导人、特别是大领导有绝对的权力，没有人敢反对。不信的话，你去问问参加中国的“民主峰会”的那些人，他们敢不敢反对大领导连任，敢不敢对大领导说的任何的话表示异议？谁敢反对，那就是“妄议中央”，“对党不忠诚、不老实”，能抓的就抓，抓不到的就封杀，司法部门只是大领导打击异己、政敌的工具。

中国政府以前宣传说中国不能搞全盘西化，意思是，西方民主再好那也只是适合西方国家，不适合中国，中国有特殊的国情，比如说中国人民的素质太差，所以不能搞民主，搞西方的民主中国就会大乱。这种宣传有很多人信，包括有一些文化的所谓的“知识分子”也都信这一套。后来，中国政府又宣传说，西方的民主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么好，他们在本国也存在很多问题，也不适合西方的国情，而不只是不适合中国的国情。西方国家那么乱，出了那么多的事，就是因为他们的民主是不那么好的。这一套的宣传也有一些人会信。再后来，中国的经济发展了，变成世界老二，就有了“大国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觉得我们中国的制度不比西方的差，甚至更好。中国有很多“制度的优势”，很多事情只有中国做得到，西方做不到。这实际上是认为，中国虽然是专制，但是专制也有优势，甚至专制要比民主还要好。这套宣传也有一些人信。

现在变成了宣传中国不是专制，中国之所以有制度的优势，是因为中国是有真的民主的，西方国家搞不好，是因为西方的民主是假的。这就成了说中国要比西方更有民主、中国民主更真，这种宣传就没有人信了。不要说墙外没人信，墙内也没人信。连说这话的人，我想他自己都不会信的。搞这种没有人信的宣传，还要开“民主的峰会”，用意何在？纯粹就是在自娱自乐而已。

2021.12.3.录制

2022.1.7.整理

14岁的全红婵获得奥运会跳水冠军，接受采访时说她妈妈得了她说不出名字的一种病，这下好了，有钱治病了。当地领导赶快去探望全红婵的妈妈和生病的爷爷，说要全红婵放心，“我们一定给你的爷爷和妈妈全面地治疗”。胡锡进写了一篇文章说这是一个喜剧。其实这是很可悲的，它告诉了全世界，中国的穷人是看不起病的，得去拿一个奥运会冠军才能够改变命运。

不只是中国的穷人看不起病，即使是收入还不错、平时生活还得去的中国人，一旦碰到了大病也会被搞得倾家荡产。我们经常看到网上众筹，大部分都是为了支付高昂的医疗费。有一个小粉红以前老在网上骂人，曾经骂过那些说国外的医疗系统多么好的，标榜中国的医疗系统，最近查出得了乳腺癌，几十万的医疗费缴不起，只好在网上承认错误，向大家募捐。

这种情况在发达国家是见不到的。在那些高福利国家，例如北欧、西欧、加拿大、日本，本来实行的就是全民医保，医疗的费用由政府包了，个人不用出钱或者只需出很少的钱，也就不存在穷人看不起病的问题。

美国的医疗保障制度在发达国家中是最差的，但是美国也不存在穷人看不起病的问题，因为美国低收入人群的医疗费用也都由政府包了。美国政府有一个医保项目叫做Medicaid，是专门给低收入人群和残疾人群的。美国的“穷人”概念跟中国不太一样，不像中国的“扶贫”扶的是那些赤贫的人口。美国低收入人群也有房、有车，收入按中国的标准来看并不低。能够享受Medicaid的门槛，是美国贫困线的133%。它是根据家庭人口多少来算的。如果是单身，年收入大概是17000美元。多一个人就往上加，四口之家大概是年收入35000美元。如果算成人民币这个收入其实也不算低，但是收入不超过这个门槛的人不用出任何的钱就可以在美国享受医疗，覆盖了大约四分之一美国人口。各个自由化州还会进一步降低免费医疗门槛，覆盖更多人。例如Medicaid在加州叫Medi-Cal，覆盖约三分之一加州居民和一半加州未成年人，医疗费用全部由政府承担。

有人可能会说，会不会因为他们是穷人，医生就不好好地看病、不给用好的药物？不存在这个问题。唯一的问题是，有些医院、医生不接受Medicaid，但是很多医院、医生是接受的。如果接受，那么就是一视同仁，看这类病人跟看其他的病人对他们来说就不会有区别了。因为医院、医生不是找这些人直接要钱的，是看完了以后找政府要钱的，所以就没必要替政府省钱。

收入比较高的、超过了133%这条线的人怎么办呢？这些人如果是65岁以上，可以享受政府的一个医保项目，叫Medicare。Medicare跟Medicaid不一样，要自己交医保费，不多，一个月要交100多美元。而且，医疗费要自付20%，政府包了80%。有一些人看病费用比较昂贵，觉得自付部分虽然只有20%也太高了，那么可以另外再买一个保险，把自付的部分也包了。65岁以下的、又不是低收入的人群，既享受不了完全免费的Medicaid，也享受不了低价的Medicare，就要有医保公司的医保，由雇主统一买了作为员工福利，或者自己花钱去买。

美国的医保和中国的医保有很大不同。首先，中国医保自付部分比较高，美国医保自付部分比较少，自付多少看自选的保费的高低，如果保费比较低，自付部分就比较高；如果保费比较高，自付部分就非常低。而且，中国医保的医保部分是封顶的，医保出到一定的程度不出了，超出的那部分必须自己出。这样，医保对小病是有用的，碰到大病基本上没用了。这就是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平时收入不错，一碰到大病都要倾家荡产，要去募捐。美国是反过来，自付部分封顶，每年自付部分付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不用再付了，超出的部分全部由医保公司出了，就不会因为得了大病搞得倾家荡产。

美国的医疗费用负担的确还是比较重，有一些人会觉得付不起。有一种常见说法，说每年美国都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人因为付不起医疗费破产了。这其实是夸大其词。是有这么多的人在申请破产时把医疗费也列进去，要求免掉。但是这些人大部分不是因为付不起医疗费而申请破产的，而是因为别的原因申请破产。比如说因为投资失败破产，向法院申请破产时就把医疗费用也列进去，因为这样容易得到法院的支持，不用付这笔钱了。真正因为付不起医疗费破产的只占很小的一部分，有人统计过，一年全美国也两三万起。

虽然比较少，还是有人因为付不起医疗费而破产，这是为什么呢？这有几种情况。有的是因为没有医保。既不是低收入人群或65岁以上的人，也没有公司提供医保福利，属于自由职业者，或者是自己做小生意，觉得保费太高了，赌一把不去买医保，碰上大病就付不起医疗费了。另外一种情况，可能有医保，但是付不起自付的部分。自付的部分虽然不是很高，最差的那种医保，一家一年自付的部分封顶大概是一万元，但是很多美国人平时是不存钱的，收入基本上都花光了，万一碰到一场大病，需要自付一万，那就拿不出来了，只好申请破产。还有一种情况是本来有医保，但是在医保系统以外的医院、诊所看病，导致医保用不上。有了医保以后，要自己选一个医保系统里的全科医生，有病先由他来看。他如果看不了，再由他推荐给专科医生。这些费用医保都是可以管的。但是，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自己跑去看了不在医保系统里的医生，医保就不管了，都要自付，费用可能就很高。

中国医院的规矩是一手交钱一手看病，先交钱再看病，住院要先交押金，甚至抢救都要先交钱。七月初上海一个摄影师去外滩拍照，心脏病发作，送到附近著名的三甲医院长征医院，医院要求先交钱再抢救，家属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赶快找亲戚、朋友借，通过微信转钱，等把钱凑齐了已经错过了抢救时机，人死了。他哥哥把这件事捅到网上，长征医院居然还好意思让上海公安局去找死者的哥哥，逼他发声明说他说的事是假的。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事肯定是真的，中国医院都是先交钱再抢救。

美国就不存在这种情况。美国是先看病再寄账单。你收到账单以后觉得费用太高付不起，还可以跟医院商量，医院一般会给一些减免。减免完了以后还是付不起，可以申请破产。申请破产其实也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中国没有个人破产的概念，据说深圳现在有了，最近有一个判例，实际上还是要把债务还清的，只不过免掉了以后的利息。而在美国申请破产，向法官说明自己的确付不起债，法官可以判决不用付。只不过在几年之内信用会受影响，申请不了贷款。

美国在发达国家当中是医疗保障系统做得最差的，差在医疗负担比较重，主要原因是医保费比较高，而且越来越高。如果在比较大的公司工作，公司把医保费包了，作为福利的一部分，那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但是，如果自己去买医保，费用就很高。二三十年前买最差的医保，一年的医保费也就几百美元，现在一个月医保费就要几百、上千美元，对很多家庭来说就是比较大的一笔负担。这就是为什么有一些人宁愿不买医保。奥巴马医健试图解决这个问题。如果收入比低收入要高，但是又不是很高，属于中偏下收入，这部分人由政府补贴保费，根据收入的情况决定补贴多少。但是，如果连奥巴马医健都享受不了，收入高于平均水平，那么保费还是一个比较大的负担。

另外，自付部分虽然占的比例很小而且有封顶，但是对很多美国家庭来说，如果每年都去看病要花这么多的钱，那也是一个比较大的负担。还有，美国的药跟其他发达国家相比也是比较贵的。这些原因导致了在发达国家中美国人的医疗负担是最重的。美国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应该向其他发达国家学习，搞全民医保、免费医疗，费用都由政府从税收出。但是，美国共和党、保守派反对这么干，在短时间内是实现不了的。

虽然说美国的医疗保障系统在发达国家当中是属于最差的，但是跟中国比，那就好得太多了。

2021.8.7.录制

2021.12.12.整理

中国在抵制瑞典的服装品牌?H&M，因为这家公司曾经发表声明，由于新疆被指控使用强迫劳动力摘棉花，决定避免使用新疆的棉花。这个声明在去年9月就已经发出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被翻出来，然后中国就开始抵制了，各个电商平台把这个品牌的服装都下架，有一些明星也宣布终止跟这个品牌的合作。随后又发现还有其他的国际品牌也发表过类似的声明，像耐克、阿迪达斯，这两个品牌也遭到抵制，中国各个明星也都忙着发表声明，要跟耐克、阿迪达斯解除合作协议，不知道是不是还要交违约金。有一些网友晒出了火烧耐克鞋的视频，不知道烧的是真的耐克还是莆田生产的假耐克。

比较奇怪的是《环球时报》对这事的态度。它发表文章支持抵制瑞典的H&M，但是反对抵制耐克，还说那些扬言要抵制耐克的是混在爱国群众里的坏人。《环球时报》为什么这回一反常态？有可能是胡锡进或者他家很喜欢耐克这个牌子，穿的是耐克鞋或者耐克的服装。另外一个原因可能是更重要的，耐克是中国体育的主要赞助商，中国各个国家队，包括篮球队、足球队、田径队，都是耐克赞助的，而且给的钱很多，像中国足球队从耐克那里就拿了十年30亿元赞助。中国足协发了声明谴责耐克，但是不跟耐克解除合约，舍不得那么多的钱。一边谴责人家，一边还要继续替人家代言，替耐克做广告，这就是很典型的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中国这几年来不断地发生抵制外国企业的事件，有的过几天就不了了之。抵制的原因多种多样。比如说，因为NBA某一个球队的经理发了一条支持香港抗议的推文，就要抵制NBA；因为加拿大把孟晚舟抓了，就要抵制加拿大的羽绒服品牌；因为某家公司的中国地图没把台湾画上，或者在台湾的名字前面没有加上“中国”两字，也要抵制；甚至人家拍一个广告片，里面模特拿着筷子吃意大利食物也被认为是“辱华”，也要抵制。有的事情其实是非常非常小的，但是玻璃心就受不了了，产生受迫害妄想，老觉得人家是在害我们、在歧视我们，动不动就觉得是“辱华”、“反华”。

因为政治原因或者因为别的原因抵制某一个品牌，当然不是只有中国才有，其他的国家也有，比如说美国。美国四年前有一个黑人橄榄球明星为了抗议美国的种族歧视，在演奏美国国歌时下跪抗议。但是耐克反而请这个橄榄球明星代言，这件事惹怒了很多川普的支持者，号称要抵制耐克。迪斯尼拍了电影《花木兰》，因为主角刘亦菲说她“支持香港警察”，也遭到抵制。

但是，国外的这种抵制是民间的，而中国的抵制是有官方背景的。这次的抵制，就有官媒或官方的机构，比如说共青团中央，出来煽动人们抵制。央视还发了“锐评”，号召不只是抵制H&M，还要抵制耐克、阿迪达斯：“无论什么样的企业，无论知名度多高、规模多大，一旦触碰中国底线，就谈不上耐克，而是必被攻克！”央视当然代表的是官方的声音。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也说，不允许外国的企业一面要吃中国的饭，一面又要砸中国的碗。中国这些官员的思维是很奇怪的，外国企业到中国是做生意的，他们却认为这些外国企业到中国是来要饭的，所以就不许他们吃中国的饭了。

外企来投资、做生意，跟中国本来是互惠互利的。当然外企是要赚钱的，但是它在赚钱的同时中国也赚钱了，中国增加了就业、税收，经济也发展了。所以这本来对双方都有好处，甚至可以说对中国的好处还要更大一些。以前的中国官员很清楚这一点，曾经有过各种各样的优惠政策要吸引外资。但是现在中国的经济已经腾飞了，已经是变成世界第二强国了，中国的官员就觉得外资企业已经是可有可无了，老想着用什么样的借口来限制它们，把它们赶走。这是非常愚蠢的。人家看到中国投资环境变得这么恶劣了，不愿意到中国投资、做生意，甚至要把厂都转到别的国家，比如说转到东南亚国家去，对中国的经济发展有什么好处呢？

这些公司为什么要发针对新疆棉的声明呢？这跟它们的国际形象有关系。不管墙内怎么辩解，在墙外的国际舆论还是认为新疆存在人权问题，存在强迫劳动的问题。这些国际大公司为了自己的国际形象，就要有所表示。特别是像耐克这种一贯标榜自己有社会责任感的公司，更不能不在这个问题上有所表态，不然的话反而有可能在国外引起抵制。中国的市场不管有多大，跟国际的市场比起来毕竟还是小的。

另外也有法律的原因。美国在去年12月已禁止从新疆进口棉花，也不能进口用新疆的棉花生产的产品。这个禁令要执行起来比较麻烦，毕竟要去检测哪一种产品含有新疆棉是不太容易做到的，所以在相当程度上要靠企业的自觉。这也是为什么这些企业要发表声明的另外一个原因。

中国一些国产品牌觉得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来推销自己的产品，反而纷纷地发表声明就是要使用新疆棉。这些品牌如果只是要在国内做生意，那当然无所谓。但是如果想要国外的市场，要卖到美国来，那么发这样的声明就有问题了，相当于不要美国的市场。有的品牌的确是想在美国做生意的，它们不觉得在美国做生意是来要饭的，而是要赏美国人一口饭吃。我查了一下，发表声明的“李宁”在美国的亚马逊上面有专营店，还是想把它的鞋、服装等卖到美国来的。但是美国禁止含有新疆棉的产品进口，所以严格地说，“李宁”是不能在亚马逊上面卖的。如果要遵守美国的法律，这些企业既然宣布自己要坚持使用新疆棉，那就应该把那些产品主动地下架，不要在美国卖了。发声明要坚持使用新疆棉，又觉得可以偷偷地把这些产品非法地卖到美国来，难道就不会担心被别人举报，被亚马逊下架吗？如果还想要美国的市场，就不应该去发表这样的声明。

动不动就要抵制什么日货、美货、瑞典货……这个货、那个货，其实最应该抵制的是蠢货。

2021.3.27.录制

2021.11.26.整理

我是1985年在福建参加的高考。那个时候大学还没有扩招，录取率非常低，只有30%左右，不像现在扩招以后录取率能够达到70～80%。而且福建录取率比全国录取率还要低，所以当时高考的压力比现在还要大，我的同学们为了准备高考是非常刻苦的。

但是我从来就没有感觉到有高考的压力，因为从小学、初中、高中，各种各样的考试从来就没有发挥失常过，基本上保持在年段的第一名。中考我是全县的第一名。到高中以后，各种各样的统考也是全县的第一名，平时考试也基本上是年段总分第一，偶尔会掉到第二，因为我们班有一个女生也很厉害，不是我第一就是她第一，我第一的时候她第二，她第一的时候我第二，大多数的时候是我第一她第二。所以我从来没有考试压力。高三反而觉得比高一、高二还要轻松，特别是高三的下半年，因为不学新的东西了，都是在复习。除了做做布置的作业，我不刷题，不自己弄一些教辅做练习。这样我就有很多业余时间。我在高三看了很多小说，把世界名著通读一通，还看了很多的电影。高三下半年看电影就我一个人去看，因为找不到同学愿意花时间一起去看电影。

在各个科目中，我觉得最轻松的、最不用准备的是语文。那一年语文高考进行了改革。以前语文高考要考课文的内容，从1985年开始不考课文的内容了，只考语文的基础知识，完全靠的是平时的实力，跟怎么准备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对我来说也就不用准备。我的语文的成绩一直比较突出，比其他科的成绩更突出，从小学到中学，我在各种各样的语文考试一直保持第一，跟第二名能够拉开很大的距离。数理化就不一样了，高手很多，跟我不相上下的同学有好几个，有的比我还要好。像我们年级有一个物理就比我要好多了，得过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现在在加州大学当物理教授。但是文科，特别是语文，没人能够跟我比。所以我对语文是最有信心的，完全不用去做准备。

那一年由于语文高考实行了改革，很多学生不适应，不知道怎么考，而且语文高考的题目据说是历年来最难的，做完以后大家都叫苦连天。我并不觉得有多难。当时高考完了老师就会把标准答案发下来，让考生根据标准答案自估各科的成绩考了多少，在分数公布之前就要根据自己评估的结果报志愿。我自己评估的语文分数是95分。这个评估的结果有些老师不相信，认为我高估了。后来公布的结果，我们班语文的第二名才70多分，可见考题之难，一些老师不相信我把语文分数估得这么高是可以理解的。实际上我还是低估了的。前面那些题目都是标准化的试题，对照标准答案就知道对错，是很客观的分数，可以准确估分。只有作文是比较主观的，我不敢保证改卷的老师会给我的作文打满分，所以我估分时把作文分数减掉了两分。如果作文给我满分的话，语文分数就是97。后来公布的分数我语文就是97分，福建省最高分，和宁德一中的一个考生并列第一。他是文科，我是理科，当时高考文科、理科的语文是同一张卷。那个人是文科的第一名。如果我去学文科，应该能很轻松地拿到总分第一，福建那一年的文科状元就应该是我。百度百科关于我的条目说我是福建文科状元，那是以讹传讹，把语文第一名误当成文科状元。

我在高二时，曾有语文老师问过我能不能改报文科，他认为如果改报文科我应该能拿文科状元。但是我根本不会考虑。首先，我觉得拿高考文科状元没啥意思，我们学校（云霄一中）比我高两届的已经出过一个文科状元了，他后来上了复旦大学新闻系。再来一个文科状元有啥意思呢？而且，我从小就决定要去研究科学，上高中以后更是决定要去研究生物学。我那时候的志向是很明确的，也知道文科的东西可以自学，理科的东西必须要科班出身，不能自学。我已经都想明白了，一定要到大学学生物，文科可以业余地搞。

在高中的时候我已经决定要学生物，所以除了语文，生物考试也不用准备，因为我那时已经在自学大学的生物课程，有一些方面的知识可能已经到研究生层次了。当时《中国大百科全书》开始编，出了遗传学分卷单行本，我买了一本，把它仔细通读了。还看了很多的其他生物学的资料。所以，中学生物课的那些内容对我来说很浅，我根本就不用去准备。生物高考当时满分是50分（后来才改成70分、100分），据说我本来是考了满分的。满分卷要拿出来在阅卷小组讨论。阅卷小组的组长是我的生物老师。他认出我的笔迹，要严格要求。当时有一道题是画神经反射弧，要用铅笔把神经连线画出来。我的生物老师认为我有一条线画得不够清楚，建议扣分，把我的满分搞没了。他后来跟我和其他人说的是他建议扣0.5分，结果是49.5分，公布的分数是49分。我以前也这么说过，现在看来这是多年后记忆有误，因为最近我查了我的高考分数，生物是48分，可能还有别的题在讨论时也被扣分。

数理化我考得也不错，但不突出，其中最好的是物理，也只考了94分。这可能真跟刷题有点关系，没有刷题就没能超常发挥。总分我没有拿到全县第一，而是第二，被我们班的那个女生超过了，她比我多两分，我是595分，她是597。漳州一中有一个学生又比我们多了几分，所以我是全县的第二名、全市的第三名。但595这个分数是非常高的，不仅比那一年福建高考的录取分数线470多分高出很多，也比任何大学在福建的高考的录取线高出很多。当时在福建录取线最高的是中国科大，我的总分比它的录取线高出了20多分。

我们那一年高考录取开始改革。以前都是一考定终身，完全根据高考的成绩来决定要不要录取。有一些人反对这种做法，担心万一好学生高考失常了上不了好大学，因此提出了一些改革的办法。那一年开始试行两种办法，一种叫做“保送”，一种叫做“推荐”。

保送就是不用参加高考，直接去上大学。学校一般不愿意让总分最高的那些学生保送，因为希望这些学生参加高考拿名次，这样学校高考的总成绩才显得好看。我们学校保送的有两类学生。一类是偏科的，总分没那么高，但是单科成绩非常好。我前面提到的我们学校物理最好的那个学生，曾经拿过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但是文科不太好，总分没那么高，学校就把他保送到北大读物理。还有一类是总成绩排中间的，我记得有那么两个保送到福建师大。

那些总成绩最好的学生，学校要留下来让他们去争名次，但是万一这些人发挥失常，那不亏了吗？所以就有了推荐的制度。这些平时成绩非常好的学生可以推荐给某一个大学，只要高考分数达到了重点大学录取分数线，即使达不到推荐的大学的录取分数线，也保证录取。

我属于推荐生，自己联系要推荐到哪一所大学。福建好学生的首选往往是厦门大学（我们班的女学霸就推荐去了厦门大学），父母也希望子女去厦门大学，离家近嘛，但我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世界，何况我家已有两个厦门大学校友，没必要再多一个。当时中国最好的四所大学，按在福建的录取分数线排名，是中国科大、清华、北大、复旦。已经有一个同学保送去北大了，我就没想去凑热闹。清华当时是纯工科的，没有我要读的生物系。剩下的中国科大和复旦都有生物系。我跟它们联系，它们都寄来了介绍材料。

看了介绍材料，科大更吸引我。它介绍自己是全国唯一一所中科院办的大学，本科毕业以后80%多都能够上研究生，剩下的那些学生毕业后大部分也都是分配到中科院的研究所。我当时想的就是能够到中科院的研究所去做研究，还不知道有出国留学这种事。所以我就决定要上中国科大生物系，学校就把我推荐过去了。推荐之后只要高考的成绩达到了重点大学录取分数线，科大保证录取。这也是我对高考一点压力都没有、没有认真做准备的一个原因。我想我随便怎么考也能过重点大学分数线。最后我的高考分数比科大在福建的录取分数线还多了20多分，所以推荐也没啥用，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加了一层双保险。

科大当时录取的人数非常少，一年在全国才录取600多个学生，而且录取最多的是安徽的学生，因为科大在合肥，要照顾本省。分配到福建的名额，一年也就二、三十个人。当时科大有14个系，每个系在福建分配到的也就是录取一、两个学生而已。那一年科大生物系在福建的招生名额是两个。科大派了一个老师到福建招生，先去了福州。当时生物系是最热门的，因为都说二十一世纪是生物的世纪，所以好学生都愿意报生物系，不管对生物感不感兴趣。科大招生老师在福州录取了一名福州一中的考生和一名宁德一中的考生进了生物系，这样两个名额就用完了。之后他才到漳州招生，通过我的老师来问我，生物系没名额了，计算机系还有一个名额，愿不愿意去？我拒绝了。我说，我本来就是要去读生物系的，如果科大没有名额了，我宁愿不去科大，到复旦去。我的重点大学第二志愿填的是复旦的生物系。当时还要求每个考生都要填普通大学志愿，我忘了填哪一所了。

科大招生老师住在漳州宾馆，是漳州最好的宾馆。我有一个发小，幼儿园、小学、初中都是同一班的，到高中以后他读文科，报的是英语专业，过了漳州大学的分数线，还要从县城去市里参加口试。他也住在漳州宾馆，刚好科大招生老师住在隔壁，交谈起来。科大招生老师跟他说，你们学校的方是民本来是推荐到我们学校生物系的，生物系没名额了，让他读计算机系他又不愿意。我这个发小说，你一定要让他读生物系，我这个同学从小就喜欢生物，是我们学校生物兴趣小组组长，做了很多的标本，让他去读别的系，他肯定是不干的。科大招生老师听了，就决定把计算机系的那个名额给生物系，让生物系在福建多招一个名额，就把我招去了。前面几届的科大的生物系都只有两个福建学生，只有我那一届（85级）有三个福建的学生。

2021.6.11.录制

2021.11.13.整理

任志强因为贪污受贿、滥用职权、挪用公款等罪名被判刑18年。《环球时报》总编胡锡进发了一篇很长的微博，替任志强感到惋惜。他说，搞政治对抗有一个常识，那就是你不能被人家抓住经济问题的把柄，屁股要干净，一定要做到清心寡欲。

很多人都怀疑任志强之所以会被追究经济问题判18年，是因为他搞政治引起的，经济问题实际上是政治问题。别人这么说倒也罢了，胡锡进也这么说，意义就不一样了。胡锡进被国内外当作中国官方的非正式发言人，是政府的传声筒。《纽约时报》甚至认为，胡锡进在网上的发言能够影响到美国的股市。那么，胡锡进这么说就相当于替政府承认任志强之所以会因为经济问题被抓、被判刑，是因为他搞政治对抗引起的。这是中国政府不承认的。胡锡进把这个国家秘密泄漏出来了。

任志强的经济问题，按照判决书上的说法并不是现在才发生的，历时很久了，最早可以追溯到差不多20年前，最大的一笔款是10来年前，即2012年他跟他儿子的关联交易。可见并不是现在他才出经济问题。任志强曾经标榜过自己是优秀共产党员。他三年前退休的时候，号称经过了审计，没有查出他有问题。为什么现在突然就查出他有经济问题，而且是很多年来一直就是这样的呢？按照胡锡进的说法，是因为他搞了政治对抗，所以要抓他的经济把柄，才去挖他的经济账，把他20年来的账全部都挖了一遍，找出问题来了。那么，如果不搞政治对抗，就可以过得好好的，经济问题再大、时间再久远都没事，可以安度晚年；但是，敢搞政治对抗，那么什么经济问题都给挖出来，没有问题也要挖出问题。

三年前刚刚做过审计说没有问题，现在说有问题，而且涉及的金额非常大，好几千万，那么三年前的那个审计是怎么做的？三年前给任志强做审计的那些人是不是也应该追究责任？而且，任志强搞政治对抗并不是现在的事，已经好多年了。按照胡锡进的说法，他们两个人很早以前就是“论敌”了。搞了这么多年的政治对抗一直没事，还把他评为优秀党员，三年前还说他没有经济问题让他退休了，怎么现在突然有了问题要追究他呢？

网上有传言，说任志强在三月份发过一篇文章骂了大领导，因此惹祸。那篇文章我看过，我不知道是不是任志强写的。胡锡进现在这么说，那不就相当于证实了网上的传言是真的吗？说任志强之所以会被挖出经济问题，是为了抓他的把柄，那就不是说的以前那些政治对抗了，而是最近的政治对抗让当局无法容忍，所以才要挖他，这不就是证实了网上的说法吗？

胡锡进认为，如果你要搞政治对抗不能有经济的把柄。没有经济把柄，还可以抓别的把柄，比如说“嫖娼”。胡锡进也提到这一点，他说，几年前他的一个论敌就因为嫖娼被抓住了把柄。我想他指的是薛蛮子。薛蛮子嫖娼这件事应该是真的，并非有人故意陷害他。但是有的搞政治对抗的人“被嫖娼”就很难让人相信，比如说不久前清华大学的许教授也因为嫖娼被抓，关了几天放出来了，就几乎没有人相信他真的嫖娼了。

没有经济问题，那么也可以说有嫖娼的问题；没有嫖娼的问题，还可以找别的问题，比如说国家安全的问题，当作“间谍”抓起来。胡锡进的另外一个论敌去年就是因为被指控是“澳大利亚间谍”被抓起来的。如果连国家安全问题也找不到，那么还有一个万能的“寻衅滋事”等着呢。那不需要任何借口，只要在网上有言论，被认为是敏感的、不恰当的，那么就可以说是“寻衅滋事”，就可以抓人、判刑了。

胡锡进说“搞政治对抗一定要做到清心寡欲”、“不要让人抓住把柄”，听上去好像胡锡进是在支持、赞同政治对抗，是在为这些没有做到清心寡欲、被人抓住把柄的搞政治对抗的人感到惋惜，是在恨铁不成钢。反之，你如果清心寡欲、没有任何把柄，那就可以搞政治对抗了。

但是，胡锡进是官方的人。他这么说相当于支持别人来跟政府搞政治对抗。这是不是犯了政治错误了？或者，用胡锡进以前的话来说，他的屁股是不是坐歪了？他的屁股一坐歪，犯了政治错误，要找也能够找到他的把柄的。

不过胡锡进现在还被认为是党的人，即使有什么问题暴露出来也没关系。胡锡进自己以前也被发现过有经济问题，挪用了公款到波兰旅游，当时也是发过通告的，只不过认为那个问题不算很大，胡锡进还是党的人，所以给了他一个很小的处分。但是，如果胡锡进这种在政府看来是错误的、不恰当的言论发得太多，那么以后小问题有可能就变成大问题，没有问题也有可能挖出问题，到时候胡锡进可能有更大的经济问题被出来。没有经济的问题也有嫖娼的问题，没有嫖娼的问题也有间谍的问题，没有间谍的问题也有寻衅滋事的问题……胡锡进还是要小心一点。

可见，胡锡进写这篇文章，还是说了一些真话、实话的。这还是值得赞赏的。所以，这篇登在新浪微博上的文章就不能转也不能评了。但是，这篇文章还没有被删掉，胡锡进也没有因此被封号、禁言。如果换了别人，敢这么评论任志强的事吗？敢说任志强的经济问题实际上是政治问题吗？谁敢说，肯定帖子被删掉，被封号、禁言。更严重一点，那就会以“寻衅滋事”的罪名抓起来。所以，胡锡进还是有特权的。他应该很感激自己还受到党的信任，只是受了一点小小的处罚而已。

2020.10.12.录制

2021.11.23.整理

科学松鼠会宣布停止活动，因为他们有一个成员惹了一批大五毛。有一个叫“乌合麒麟”的大五毛转了一个帖子，说“人体含水量70%”这件事是日本731部队拿活着的中国人做蒸干实验才知道的。科学松鼠会的这个成员说这是一个谣言，还做了一番科普。大五毛以及共青团中央等官方微博一拥而上批科学松鼠会是“恨国党”、想要洗白日本侵华罪行。吓得科学松鼠会那个人赶快发表声明认错，还说要到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去接受教育。科学松鼠会也发了一个声明，宣布把那个人开除出科学松鼠会，把他所有的言论清光，而且宣布科学松鼠会从此停止活动，永远停止更新微博。

科学松鼠会是一个叫“姬十三”的人搞的，他同时搞了果壳网。这两个机构号称都是做科普的，但是分工不一样：科学松鼠会号称不赚钱，是公益性的，果壳网则是营利性的，从政府拿了几千万元的活动经费。显然姬十三怕科学松鼠会连累到了果壳网赚钱，赶快把科学松鼠会切割掉，而且还赶快发表声明宣布“我们一贯爱国、爱党”。

科学松鼠会以前老是发一些不科学的、甚至是伪科学的东西，被我多次批过。但是在这个事件中他们并没有错。然而，为了自己的生存不敢坚持科学的原则，赶快认错，而且连活动全都停了，说明这帮人并不是真正地要做科普。

“人体含水70%”的来源跟日本731部队的确没有关系，它是1945年美国生物化学家做实验得出来的。当然不是拿人体做蒸干实验，而是拿尸体测出来的。他们不仅测出人体含水量接近70%（67.85%），而且还把人体各个器官的含水量也都测了一遍。其实他们主要不是为了测含水量，而是测人体的各种各样的化学成分，在测的时候顺带测了一下含水量而已。如果光是测含水量，论文就没有什么价值了，因为在那之前，早在19世纪已经有人测过人体的含水量了，也是拿尸体来测的，测出来的结果也是60%左右。所以，人体究竟含水量多少，是早就知道的，跟731部队的人体实验没有关系。

那些大五毛也承认，在731部队之前已经有人做出来这个结果了，但他们说这不等于731部队就不会再去做。如果有人做过了，得出了一个大家比较公认的数据，那么731部队是不太可能再去做的。在731部队主持人体实验的那些人都是当时日本比较著名的医生或大学的医学教授。他们做这些人体实验的目的主要有两个。第一个目的是为了获得新的医学知识，类似于做基础研究。那些医学教授甚至根据在731部队做的人体实验写了一些论文发表。只不过他们发表论文的时候不说实验对象是人体，说是找非人的灵长类，也就是猴子来做实验。第二个目的是为日本军队服务，带有军事目的，比如说做细菌战、化学战的研究。测人体含水量对他们来说第一没有医学的价值，第二没有军事的价值，所以是不会去做这种实验的。

目前也没有可靠的证据表明731部队做过人体蒸干实验。那些大五毛引用“历史资料”，说森村诚一写的纪实文学《恶魔的饱食》里面已经详细记载了这个人体蒸干实验。还有，俄罗斯拍过一个纪录片，也说731部队做过人体蒸干实验。其实俄罗斯那个纪录片根据的就是森村诚一的那本书。因为731部队的实验并没有影像资料留下来，所以那个纪录片只是根据森村诚一书里的描述进行了还原。

那么森村诚一的那本书可不可靠？不可靠。森村诚一首先是一个小说家。《恶魔的饱食》号称是“纪实文学”，是冒着生命的危险采访了一些知情者写成的。但是严格地说那是一本小说。里面的一些描述、情节并不是真的，很多是想像的，甚至里面的照片出版以后就被发现有一半是伪造的，变成一个丑闻，出版社就把书召回，不卖了。所以，那本书是不能把它作为历史依据的。比较可靠的研究731部队的书都没有提到731部队做过人体蒸干的实验。

从科学研究的角度来看，人体蒸干的实验是站不住脚的，完全是一个不懂科学的人想像出来的。他想，人们老说“人体含水量70%”，这怎么做出来的？那肯定是在人活着的时候先测一下重量，然后再把他尽量地蒸干了再测一下，这么一减就变成了含水量了，对不对？这是一般人的想法。如果真正这样去做实验的话，是很难操作的，即使很残忍，要把活人蒸干，也很难把水分全部都蒸干，这样得到的数据很不准确、很不可靠。有更可靠的办法，例如测尸体的湿度。我刚才说的1945年美国科学家发的论文，测的就是尸体的湿度，可以测出来含水量究竟有多少。而且，他们还测各个器官的湿度。难道731部队还要把各个器官都给蒸一遍？

而且森村诚一说实验的结果认定人体的含水量是78%，这比一般认为的不到70%高得多。人体含水量不可能那么高。何况，如果是通过蒸干实验来测，不可能把所有的水分都蒸干，结果应该是偏低。由此可见这个实验完全是编出来的。

森村诚一书里提到的731部队的人体实验，有的也是像“人体蒸干实验”一样是一个不懂科学的人想像出来，就是为了骇人听闻、吸人眼球，说得越恐怖就可以卖得越好。例如，森村诚一还提到一个抽真空的实验，把一个大活人弄到气压室里，然后把里面的空气慢慢地抽掉，一直抽到变成真空，人体膨胀、爆炸，内脏流出来喷得到处都是。听上去很恐怖，但是这也完全是想像出来的。人在真空状态下是不可能爆炸的。很多人想当然地以为人是像气球一样的，外面气压低了或没有气压了，就会膨胀起来了。不是的。人体并不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系统，它跟外界存在着各种各样的气体交换，即使把它抽成真空人也不会一下子炸裂、内脏喷得到处都是。

我们来看一个真实的事例。1971年，苏联飞船“联盟11号”出了事故，它返回地球后人们发现三个宇航员都死了。调查的结果认为，是因为在返回地球时发生了漏气事件，在30几秒之内飞船里的气体全部漏光，变成了真空，所以三个宇航员马上就死了。但这三个人的尸体除了脸部有一些蓝色的斑点、鼻子有血迹之外，其他的都是正常的，并没有整个人体炸裂。一开始发现这三具尸体的时候因为看不出有啥异常，关于他们的死因当时没法认定，做了各种各样的推测。最后研究的结果认为是气体泄漏一下子变成真空状态导致肺栓塞死亡。

森村诚一描述的抽真空的实验可能有一点点事实的依据。根据731部队原成员的回忆，他们拿人做过减压的实验，看人能够活到多低的气压才死。他们做那个实验时把空气抽走，按他们的描述，抽到眼珠子从眼眶掉出来，就停了。但是这个细节描述可能也是想像出来的。苏联联盟11号的宇航员在真空下眼球并没有掉下来，看上去很正常。

现在基本上没有日本731部队原始的材料了，因为日本战败以后731部队的材料全部都被销毁，那些犯人、试验的对象、中国的劳工全部都被杀死，除了731部队的人、日本医生、医学教授，所有的知情人都被杀光了。那些最知情的、参与研究的日本医生、医学教授，当时被美国保下来。麦克阿瑟想要获得这些人手上的实验资料，特别是细菌战实验的资料，因为他准备跟苏联打仗，认为细菌战、生物战的资料很宝贵。为了让这些医生、医学教授能够提供这方面的资料，麦克阿瑟豁免了他们的罪行。这些人回日本以后继续从事医学方面的研究，有的还变得非常地出名。那些资料就到了美国军方手里，现在还没有公开。

我们对731部队做人体实验的了解，主要都是从某些当时参与做实验的人后来的回忆得到的。这些医生、教授一开始都不说，是一直到晚年以后才开始有人说出一些事实的真相。根据目前掌握的材料，可以知道他们究竟做过哪一些人体实验呢？

我刚才说了，他们做这些人体实验有两个目的，为了医学和为了军事。医学的实验他们做过把人饿多少天会死、不喝水多少天会死之类。其中比较著名的是冻伤实验，故意把人冻出冻疮。但做冻伤实验的目的也不是故意去折磨人，他们是想要找出治疗冻伤的最好的办法。冻伤以后一般都认为要赶快搓一搓把冻伤部位搓热。他们研究的结果认为这样反而更糟糕，治疗冻伤最好的办法是泡温水。

他们主要做的是军事方面的实验，是为日本军队服务的。例如，拿人当活靶子来测试各种各样的武器——刀、枪、炸弹，来测对人体能够造成什么样的损伤。还做了化学战的实验，用什么样的毒气、用多大的量能把人毒死。最主要的是细菌战实验，让人感染细菌，再做活体解剖，看在感染的各个阶段器官发生了什么样的病变。其中他们做得最多的细菌实验是鼠疫实验，因为他们认为鼠疫做细菌战是最有价值的，就做让人感染鼠疫的实验。还做了让人感染梅毒的实验。

让人感染了细菌、梅毒之后，他们要做活体解剖来看器官的病变。而且，做活体解剖的实验是不用麻醉的。这些医生的解释是，不打麻醉也不是为了故意折磨人，而是怕打了麻醉以后会影响实验结果。所以他们还很心安理得。这些医生、医学教授是不把实验对象当人看待的，在他们看来跟实验动物没有任何的区别。更令人发指的是，他们还拿孕妇、婴儿做人体的实验。所以，731部队的罪行、罪恶是应该充分地揭露的。但是，不应该为了吸引眼球，耸人听闻地散布谣言，还不准人去质疑这些谣言。那就让揭露变得不严肃，反而让人觉得不可信。

2021.6.7.录制

2021.11.10.整理

前一阵子，一些中国高校LGBT团体的公众号被封了。“LGBT”是英文女同性恋、男同性恋、双性恋、转性别的简称。这些团体要维护这些人的权益，导致他们的微信号被封。有一个网名叫做“疫苗与科学”、真名叫陶黎纳的人，就此写了一篇文章，说“普大喜奔”，“所有的中国人都为此拍手叫好”，他要代表所有的中国人，像我这种不为此拍手叫好的就要被开除出中国国籍了。

陶黎纳说：“我是一名医生，我认为同性恋就是一种病。同性恋之所以不被认为是病，是西方搞政治正确的结果，是不科学的。”特地强调自己“是一名医生”，而且很喜欢自称是“陶医生”，觉得自己很权威。真正的医生谁会动不动就说自己是“X医生”，还要特别强调“我是一名医生”？他这么说，反而让人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是医生？因为不是医生，所以才要强调自己是医生。的确，他很难算得上是一名医生，因为他是上海医学院公共卫生专业毕业的。虽然中国也给公共卫生专业毕业的发医师执照，但是那不是我们普通人心目中的医生。一般说的医生指的是临床医生，是能够看病、开处方的。但是，谁敢去找陶黎纳看病、让他开药方呢？他是搞公共卫生的，以前在上海疾控中心做管理，后来因为整天在网上宣扬伪科学，反对疫苗强化接种，被开除了。

退一步说吧，即使他是医生，那也是公共卫生领域的，而同性恋的问题跟公共卫生领域一点关系也没有，并不是他的专业。如果是精神病科医生或心理医生，在同性恋的问题上可以说还有一点发言权。如果是公共卫生领域的“医生”，在同性恋问题上的看法并不比一般的人更专业。即使是精神病科医生、心理医生，关于同性恋问题的看法也不能乱说，也要符合学术界的共识。

能够代表学术界的共识的是权威机构的看法。在精神病学、心理学方面比较权威的一个机构，是美国精神病学学会。美国精神病学学会出了一本《精神障碍诊断和统计手册》，简称DSM，它在各国都被认为是权威的参考依据。DSM第一版是在1952年出的，根据传统的看法把同性恋划进精神障碍。出版之后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学术界有很多人对此有不同看法，认为不能把同性恋当作精神疾病、精神障碍。后来有非常多的研究都表明，同性恋和异性恋都是正常的、健康的性倾向，同性恋的人在各方面并不比异性恋差，他们也可以过幸福的、健康的、丰富的生活。所以，1973年，美国精神病学学会通过了决议，决定不再把同性恋当成一种精神疾病。在第二年（1974年），美国精神病学学会修改DSM时就把同性恋去掉了，不再当成一种精神障碍。在那以后，世界各国的精神病学界、心理学界也就逐渐地不把同性恋当作一种病了。

关于疾病的分类还有一个权威的机构，那就是世界卫生组织。世界卫生组织也出了一本指南，叫做《国际疾病分类手册》，把人类已知的各种各样的疾病都分门别类地收进去。世界卫生组织在关于同性恋问题上的看法，要比美国精神病学学会落后一些。它在1977年出的《国际疾病分类手册》还把同性恋作为一种精神障碍收进去。一直到1990年5月17日，世界卫生组织修改了《国际疾病分类手册》，才把同性恋去掉了。世界卫生组织把同性恋去掉的意义，要比美国精神病学学会把同性恋去掉的意义还要大，因为美国精神病学学会再权威，代表的也只是一个国家的专家的看法，而世界卫生组织代表的是国际的，是世界各国的专家的看法。所以，从1990年开始，就意味着国际学术界在关于同性恋的问题上已经达成了共识，不认为它是一种疾病，而是很正常的性倾向。

中国更落后一些。中华精神病学学会学美国精神病学学会，也出指南，叫做《中国精神障碍分类方案和诊断指南》，以前也是把同性恋当作精神障碍收进去的。但是，从2001年开始它也把同性恋去掉了。也就是说，从2001年开始，中国学术界也达成了共识，不再把同性恋作为一种精神疾病。

陶黎纳只是公共卫生领域的“医生”，怎么能够认为自己在关于同性恋问题上的看法，要比世界卫生组织、各国的精神病学学会（包括中国精神病学学会）的看法还要科学、权威呢？这不是太狂妄了吗？有这种想法的人，才是真正地有病。

当然，有一些同性恋的人是有可能会出现精神障碍的。这主要是因为社会上对同性恋还存在歧视，还有污名化，还有像陶黎纳这样的变态在不停地攻击、仇视同性恋，所以让某一些同性恋的人没法正确地认识自己的性倾向，有精神压力，因此产生了焦虑、精神障碍，影响到了生活、工作、学习。在这种情况下，的确有了心理疾病，那就要看心理医生、精神科医生，来帮助他正确地认识自己的性倾向。但是，不能因此就说同性恋是一种病。异性恋的人也会因为恋爱、性生活而出现焦虑、精神障碍，也需要去看心理医生、精神科医生，难道能够因此就认为异性恋也是一种病吗？

还有一些人本身是同性恋，但是由于文化的或者宗教的原因，不敢让人知道，要掩盖起来，也就是所谓的“深柜”。而且，有的“深柜”还要在公开的场合表现得特别地仇恨、歧视同性恋，后来因为别的原因才暴露出他们是同性恋。在美国就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有些保守的共和党政客口头上都表现得特别仇恨同性恋，后来因为性骚扰、嫖娼、性侵才被发现原来他们是同性恋。这种人本身是同性恋，却不仅没法正确认识自己的性倾向，反而表现得特别仇视同性恋，这不就是一种变态吗？所以这种人也是有病的，这种情况就是俗话说的“恐同皆深柜”。这么说是以偏概全了，并不是“恐同”的人一定自己都是同性恋，相当一部分是异性恋或者无性恋。但是，人家同性恋喜欢同性，碍你什么事了？又不会对你造成伤害，你却去仇视他们，表现得特别激烈，这不是有病吗？所以，“恐同”不管是不是深柜，都是有病的一种表现。

中国由于传统的原因，历来是比较歧视同性恋的，以前甚至把同性恋当成是“耍流氓”。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前，搞同性恋的人还有被抓起来以“流氓罪”判刑的。改革开放以后，中国的社会对于同性恋问题的看法越来越宽容、开明，有一些同性恋敢公开地出来表明自己的性倾向，也有一些同性恋的权益组织出来公开活动，政府也不再把同性恋当成罪犯抓起来了。这是社会进步的表现。

但是，近年来中国社会在许多方面退步得很厉害，包括对同性恋的看法也出现了倒退。那些LGBT权益组织的公众号居然一概都被封杀了，就是倒退的表现。像陶黎纳这种恐同的变态在网上居然也能够呼风唤雨，这也是一种倒退。这就告诉我们，中国争取LGBT的权益的路还是很漫长的。

2021.7.14.录制

2021.11.13.整理

《环球时报》总编胡锡进又在鼓吹攻打台湾。他说，新疆、香港的极端分子都被中国政府解决了，接下来就要解决台湾的极端分子，威胁要跟台湾“军事摊牌”。有一个网友问他：如果解放台湾，你和你的家人会上战场吗？胡锡进很大义凛然地回答说：我肯定要上了，我是老兵，招必回。

胡锡进自称“老兵”是因为他毕业于南京国际关系学院，那是一所军校，所以他以军人自居。胡锡进以前还喜欢吹嘘自己曾经11年从军上战场，实际上他是以《人民日报》和《环球时报》记者的身份曾经去过南斯拉夫、伊拉克当战地记者。当战地记者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是跟普通士兵比不值一提。即使中国大陆要打台湾把胡锡进招回去了，也会是让他当战地记者。而且，胡锡进现在已经61岁了，让他当战地记者也不可能真的就让他上战场，毕竟中国还是有很多年轻的记者可用的。所以，胡锡进才敢这么大义凛然地保证说他肯定要上战场，那是因为他知道，不会真的让他上战场的。

比较有意思的是，胡锡进回避了他的家人要不要上战场的问题。那个网友说的“家人”，按一般的理解指的胡锡进的子女。胡锡进究竟有没有子女、有多少个子女、是男是女，都有争议。网上传言胡锡进有一个儿子在加拿大留学，胡锡进否认，说他只有一个女儿。胡锡进曾经被《环球时报》副总编段静涛实名举报有两个私生子，但是中央纪委说这个举报不符合事实。不管胡锡进有没有私生子、有没有儿子，就算他只有一个女儿，现在男女都一样，也可以当女兵上战场。胡锡进可能知道这一点，就回避了这个问题，不敢保证他的家人就一定要上战场，因为他的子女还比较年轻，真上战场那就是去当炮灰了。

更有意思的是，胡锡进接下来还反击这个网友说：“同时还要抓你做壮丁，把你编入突击队，去上岛炸碉堡。如果你敢临阵逃脱，我在后面就一枪毙了你。”

现在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抓壮丁”是什么意思，那是七、八十年前民国时期的特殊产物。当时国民党军队严重缺员，老百姓不愿意参军去替国民党卖命，所以他们只好抓人来当兵。“壮丁”在理论上应该指的是青壮年，但实际上在抓壮丁的时候把未成年人、老人也都硬抓过来当兵。这就很不得人心，是国民党政府在大陆垮台的一个因素。

现在胡锡进居然觉得要打台湾也要抓壮丁，那他的意思是不是打台湾其实也是很不得人心的一件事？没有足够的志愿者愿意当兵来打台湾，所以要恢复七、八十年前的抓壮丁制度了？这是把现在的人民解放军当成以前的国民党军队，需要靠抓壮丁打仗。

胡锡进还认为，不仅要抓壮丁，而且要逼人去当突击队炸碉堡，或者当所谓的“敢死队”，后面还有“督战队”监督这些人，敢退缩就一枪毙了你。传说以前国民党军队就是这么干的。据胡锡进透露，解放军也这么干。2014年他曾经发过一条微博，透露说，1979年中国打越南的时候，当时把一些士兵编成“敢死队”，怕这些人逃跑，还要派人把他们给看管起来。当时《解放军报》还驳斥了胡锡进是造谣，但是胡锡进显然不认为自己是造谣，而且要打台湾也是会这么干的。

抓壮丁、逼人当敢死队、不当就一枪毙了你，这些都是以前大陆拍的国共内战的影片里经常出现的。从这事可以看出来，虽然胡锡进自吹当过战地记者、上过战场，他对战争的看法基本上是从他小时候看电影得来的印象。有一件事也可以说明这一点，就是他说要叫人上岛去炸碉堡。“炸碉堡”也是以前大陆拍的国共内战的战争片里经常出现的镜头。在现代战争中，谁还会逼着人去炸碉堡？现在有钻地的炸弹，一炸整个碉堡都炸没了，还用派人去炸碉堡吗？胡锡进对现代战争缺乏常识，却老是鼓吹要去打台湾，其实也就是过过嘴瘾。

说起炸碉堡，最著名的炸碉堡的人物是董存瑞。现在有一条新的法律，叫做“侵害英雄烈士名誉罪”，不能说烈士的坏话，甚至不能拿烈士打比方。北京的一个编辑发了一条微博，讽刺那些抵制耐克、阿迪达斯的人是想要当董存瑞，被北京警方说是涉嫌“侵害英雄烈士名誉罪”，抓去判刑。

但是，有一个大五毛——孤烟暮蝉（广东惠东县工会舒畅）以前发过微博，把印度人比喻成是董存瑞，而且是贬低的说法，因为她把印度人蔑称为“阿三”，说这些“阿三”想要当董存瑞。如果按北京警方抓那个编辑的标准，孤烟暮蝉也是侵害了董存瑞的名誉，也应该抓起来。但是没有，她过得好好的，继续在网上当她的大五毛。

我不知道胡锡进举逼人去炸碉堡、“不去就一枪毙了你”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暗示，董存瑞当时去炸碉堡也是被逼的，如果他敢不去炸的话也会有督战队一枪把他毙了？如果胡锡进真的是这么想的话，不要怕会侵害了革命烈士的名誉，大胆地说出来。他说了公安也不敢把他怎么样。连孤烟暮蝉这么个普通的大五毛公安都不敢动她，更不要说胡锡进这种有一定的身份的厅级干部了。

2021.4.2.录制

2021.11.2.整理

弦子起诉央视主持人朱军性骚扰案子的判决结果是意料当中的，那就是驳回弦子的诉讼请求。在开庭当天就做了判决，因为在开庭之前已经定下来了。在中国稍微大一点的案子就不是由主审法官，而是由审判委员会来决定要怎么判。对于那些有重大社会影响的案子更是要由政法委下指示应该怎么判。就像肖传国雇凶袭击我的案子，因为有重大的社会影响，就由北京市政法委指示要“轻刑速审”，就是对肖传国这些人要判得很轻，审判的过程要非常地快，让这件事迅速过去。在开庭之前北京司法局找了我的律师传达北京政法委的这个指示，想让律师做我的工作，让我有思想准备，不要闹。法院打电话通知我去参加开庭，我说我已经知道你们会判得很轻，而且会当庭判决，我不愿意陪你们演这么一出戏，不去。

朱军的案子也属于有重大社会影响的，也是由政法委已经定下来要怎么判，那就是，一定要保住朱军，不能让弦子赢。为什么呢？原因有二。

第一个原因，朱军毕竟是央视主持人。央视主持人是政府的形象代表，而且性骚扰发生在节目录制期间，在工作场合，如果法院支持弦子，对央视、政府面子上都不好看，有损形象。

其次，这个事件被当作是中国Metoo?（“我也是”）运动的一个重要事件。Metoo运动最开始是在美国爆发的，一些女性出来指控她们曾经受过某个有权有势的人的性骚扰、性侵。以前不敢说，现在利用这么一个机会说“我也是这样”。这股风传到中国，弦子起诉朱军就被认为是Metoo运动的组成部分。中国政府肯定不会支持Metoo，只会打压，因为在中国性骚扰、性侵太常见了，比美国严重多了。特别是在职场、官场，性骚扰、性侵非常普遍，官员、领导自己不干净，怎么可能支持Metoo呢？如果Metoo运动的声势越来越大，有越来越多的女性敢于站出来揭发，把这些领导、官员的丑事都给抖出来，后果不是非常地严重吗？

这就是为什么政法委肯定要包庇朱军，下的指示就是不能判朱军败诉。至于找什么样的理由判决，那是法院的事。法院是很容易找到理由的。中国的法官不需要讲逻辑，也不需要讲证据，只要得到了要怎么判的指示，总能找到借口。即使有很强的、很直接的证据，比如说有视频把朱军性骚扰的过程录下来，法院同样可以找到借口驳回起诉。何况只有间接的证据，法院更容易找到理由了，一句“证据不足”就驳回了。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中国不是一个法治国家，判案不是完全根据法律，而是根据政治。司法不具有独立性，而是要听党的。代表党的就是政法委。如果弦子的案子发生在美国，虽然证据不是很充分，还是有可能赢的。民事案和刑事案对证据的要求不一样。刑事案认为证据不足的，民事案也有可能胜诉。比如刘强东涉嫌强奸的案子，明尼苏达的检察官认为证据不足，起诉刘强东有可能赢不了，决定不起诉。但是受害人仍然起诉刘强东，属于民事诉讼，只要能够说服陪审团相信受害人的说法，还是很有可能赢的。美国的陪审团没有政法委命令应该怎么判。如果中国实行的也是美国这种陪审团制度，司法具有独立性，那么弦子是很有可能赢的。很多人相信她，我也相信她。

这个案子判决下来后，弦子表示要上诉。勇气可嘉，但是上诉的结果也可以预料得到，那就是会维持原判。这个案子怎么判是政法委定下来的，中级法院不可能去违背政法委命令。但是，虽然上诉赢不了，我还是支持弦子上诉。在中国打这种带有公益性质的诉讼，不能抱有太大的希望，赢了当然好，输了也不用太在意。如果抱着太大的希望，那会很失望的。只要不抱着太大的希望，就不妨去打。

我以前在国内也打过一些诉讼，现在也在第二次起诉崔永元损害名誉权。对这些诉讼，我也并不抱着什么希望有可能赢，比如说，法官是不太可能判崔永元败诉的。但是，我为什么还是要打这些诉讼呢？就是我刚才说的，去打这种带公益性质的诉讼对于结果不要太看重。对方赢了又能怎么样？现在朱军赢了又能怎么样？他真正地挽回名誉了吗？一般中国人都知道他是怎么赢的，都知道中国的法院是怎么回事，也就是说中国法院的判决并没有什么权威性，不像美国的法院。即使中国的法院判朱军赢了，大家还是不会相信中国法院的判决的。更何况，中国的宣传主管部门已经下指示不准报道这个案子，很多人并不知道法院支持朱军。我唯一看到的报道是《北京日报》一则很短的报道：“周某某起诉朱某人格权纠纷，由于证据不足被法院驳回起诉。”看这则报道让人一头雾水。如果没有跟踪这个案子的不知道讲的是朱军的案子，如果跟踪这个案子的早就从别的渠道知道了判决结果了，发这种报道有啥用？连朱军胜诉也不敢报道，说明中国宣传主管部门很清楚，法院的判决是没法挽回朱军的名声的。所以，即使被告赢了又能怎么样？没必要太把诉讼的输赢放在心上。

那么，起诉这种带公益性质的案子的目的是什么呢？第一，是为了扩大影响，让更多的人了解事情的真相。第二，是要给历史留一份记录，也就是说要着眼于未来，让后人能够通过这些记录知道我们曾经有过法律只是一个笑话的荒唐时代。

2021.9.16.录制

2021.11.4整理

“三月廿八，上午发薪，逛琉璃厂，购书三册，一元整，拓片十张，二元三角，永元砖研一方，一元三角，茶饮一角，旋至怡红院还酒账卅八元，欲走，小红拉拽入房，不觉天黑，又费五元，洒泪而别.——《鲁迅日记》”

这则“鲁迅日记”是伪造的，不仅在《鲁迅日记》中没有，而且其格式与鲁迅日记不符。鲁迅写日记只是每月开始写一次月份，每日只写日子不写月份，日子后面会写天气，例如“廿八日?晴”。可见杨锦麟并没有看过《鲁迅日记》，伪造得很拙劣。

《鲁迅日记》中唯一一处提及妓女，是1932年2月16日的日记，全文如下：

“十六日?晴。下午同三弟往汉文渊买翻汪本《阮嗣宗集》一部一本，一元六角；《绵州造象记》拓片六种六枚，六元。又往蟫隐庐买《鄱阳王刻石》一枚，《天监井阑题字》一枚,，《湘中诗》一枚，共泉二元八角。夜全寓十人皆至同宝泰饮酒，颇醉。复往青莲阁饮茗，邀一妓略来坐，与以一元。”

上世纪八十年代曾有李石城、苏雪林这些骂鲁妄人根据这则日记造谣鲁迅“召妓发泄”，后来也一直有嫖娼爱好者以此引鲁迅为同道。其实鲁迅日记说得很清楚，是在茶楼喝茶的时候邀请一名妓女过来坐了一会儿，给了一元钱。从上下文看是十个人喝完酒一起去的茶楼。只是“略坐”，肯定不是“发泄”，哪有在茶楼大庭广众之下十个男女老少（鲁迅和周建人全家）一起“发泄”的，何况一元钱在当时只是“打茶围”（与妓女喝茶、聊天）的价位，嫖资没那么便宜。为什么邀请妓女过来略坐呢，原因没说，但完全可以有正当的理由，例如了解一下底层人民的遭遇。当时正值日军轰炸上海、鲁迅全家避难内山书店后不久，兵荒马乱，逃难初定的鲁迅采风问民情有何不妥？鲁迅在那一年十二月有诗《所闻》，或与此有关：

“华灯照宴敞豪门，娇女严妆侍玉樽。忽忆情亲焦土下，佯看罗袜掩啼痕。”

杨锦麟显然不知道这个公案，连李石城、苏雪林那样的歪曲都不会，干脆无中生有伪造鲁迅日记，可谓无耻之极。想必杨锦麟本人有嫖娼癖好，就想拉个名人前辈陪绑聊以自慰。民国名人中有嫖娼癖好的有的是，康有为、胡适、徐志摩、郁达夫都以此闻名且不讳言（说陈独秀嫖娼则是汤尔和为了排挤他的造谣）。但杨锦麟看不上这些著名嫖客，偏把黑手伸向鲁迅，居然伪造鲁迅日记污蔑鲁迅也是嫖客，以为天下男人都跟他一样龌蹉，连鲁迅都敢拉来给他这种下流胚陪绑，我居然还跟这种无耻小人同台过，呸！

202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