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科大“韩春雨现象”的真相是什么?

14 07 2016年

河北科技大学副教授韩春雨今年5月初在Nature Biotechnology(《自然·生物技术》)发了一篇论文声称发现了基因编辑的新方法,被《知识分子》作为国内末流大学也能做出超过麻省理工、哈佛、斯坦福的国际一流的原创性工作的典型树立起来,接连发表三篇文章力推“韩春雨现象”,呼唤更多的“韩春雨”。国内各个媒体跟进,吹之为“诺贝尔奖级成果”。随后韩春雨被突击评为正教授,其学生破格评为副教授,获得高官接见,在河北省科技创新大会上被作为高层次创新团队获得表彰,而且河北省科技厅准备据此投资几千万元在河北科大创建基因编辑技术研究中心。

 

然而六月下旬开始,国内外有多家实验室在网上公开以及向我私下反映他们重复不出韩春雨论文的实验结果,有的能重复出图3,但是那可能是假阳性,而最关键的图4没有一家能重复出来(参见方舟子《河北科技大学韩春雨“诺贝尔奖级”实验的重复性问题》)。韩春雨对此的反应是:

 

攻击这些人是“跳梁小丑”。

 

声称有20家实验室重复出来了,而且他还统计出重复出来和重复不出来的比例是一比三。然而让他举出这20家实验室的任何一家供核实,他一家都举不出来。

 

声称要重复出实验结果需要有“高超的实验技巧”。在追问之下,他公布了所谓的“高超的实验技巧”不过是任何一个合格的实验人员都必备的基本实验技能。说别人不懂这些技巧相当于说别人都不会做实验才重复不出其结果。

 

用各种借口拒绝到其实验室观摩、学习实验技术的要求。国内有一家实验室要求派学生去其实验室学习实验技术,韩春雨答应了下来,但学生到了以后,韩春雨又说细胞间受污染,没法做实验,把这名学生又送回去了。他用过的其他理由还有实验室冰箱坏了、实验室太乱需要找时间整理等。

 

声称目前的版本还不成熟,要等2.0版、smart版,等他第二篇论文出来就都清楚了。如果第二篇论文出来别人还是没法重复,是不是还要等第三篇论文出来?

 

然而最奇怪的是,他自己声称有20家实验室重复出其结果不亮出来,网上有一名印度科学家声称重复出了结果,马上就被他拿来当证据,国内媒体也跟进说韩春雨的实验结果被国外重复出来了、方舟子被打脸了。其实那个印度实验室也只是说重复出了图3结果,还在验证,就被迫不及待地当宝了。现在印度实验室的结果也出来了:重复不出,并对此迷惑不解。韩春雨唯一的希望破灭了。

 

因此可以肯定韩春雨的论文结果是不可重复的,是不可信的,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不是隐瞒了关键步骤就是造假。如果隐瞒了关键步骤,他就该知道那个印度实验室是不可能做出来的,不会以之为据。所以韩春雨极可能是造假,自己也不知道能否做出来,伪造实验结果赌一把。

 

有人发现韩春雨的图4图片很可疑,是PS加工出来的。例如切割相距30核苷酸的DNA片段之后,产生的两个条带在电泳上看不出区别,大小完全一致。而用其他基因编辑方法做类似的切割能看出区别。同一排的电泳,条带的两端居然有的向上(正常的拖尾)有的向下(不正常),你这电泳是两头跑的?这PS得太低级了。

 

我的推测是,韩春雨只做出了图3的结果,不知道那是假阳性,以为有戏,但是又没法验证,就伪造了图4结果,先发论文再说,赌一把,说不定别人能做出图4。本来只是要借此评上教授,被《知识分子》当典型立起来,闹大了。

 

有人以为发表了论文、尤其是在顶级期刊上发表了论文就等于成果获得了承认,就可以大肆吹捧、支持。其实发表论文只是争取结果获得承认的第一步,能不能获得承认,结果是不是真实可靠,还要看别的实验室能不能重复出来。越是惊人的成果,越要有怀疑的态度。才发表了论文就迫不及待地吹捧,搞不好就成了造假者的帮闲。

 

基因编辑这么受关注的新技术肯定会有很多人试图去重复,这也敢造假,可谓胆大包天,很快就会暴露。不过也的确有人就这么大胆,不久前的日本小保方晴子的干细胞研究造假就是。何况中国自有特殊国情,造假者不必担心后果,假造得越大,绑上的名流、官员、部门越多,反而越安全。大家还记得上海交大陈进的“汉芯”、中南大学张尧学的“透明计算”吗?

 

2016.7.14.

 

 



驳斥“小崔说黄金大米”

8 07 2016年

前央视主持人崔永元自以为比110名诺贝尔奖获得者更懂科学、更有正义感,把诺贝尔奖获得者臭骂了一顿之后(参见我前天写的《驳斥“崔永元十问诺奖联名信”》),又给这些诺贝尔奖获得者“科普”起他们力挺的金大米的“真相”了,声称诺贝尔奖对金大米的支持“经不起推敲”。那么我们就来看看究竟是谁经不起推敲吧。

【崔永元:第一个问题,黄金大米不能问世,是怪自己,还是赖别人?
负责推广黄金大米的国际水稻研究所(IRRI)的网站上,写清楚了是因为黄金大米研究还不够成熟。2014年,这个机构称黄金大米大田产量太低,目前还不能让农民接受,这种大米离实用还差得远。
给大伙说个花絮,12年湖南黄金大米事件时,记者追着袁隆平院士采访,袁院士边走边说“……它产量只有三四百市斤啊!那在我们国家有什么用啊?”那在最穷的那些国家更无用,产量越低,价格越高。
不排除,黄金大米通人性,不愿被人当枪使,就不肯高产。不排除骂声太大,黄金大米气坏了,产量低。】(http://blog.sina.com.cn/s/blog_5938279c0102wpsa.html?tj=1 )

所谓袁隆平说金大米“产量只有三四百市斤”的说法,是个“花絮”,也许是记者乱报道,也许是袁隆平随口那么一说,总之,并没有依据。但崔永元说负责推广黄金大米的国际水稻研究所(IRRI)“称黄金大米大田产量太低”,这个就可以查证了。在国际水稻研究所网站上并没有这种说法,反而在其关于金大米现状的问答里说:“我们目前正在产生和分析支持将来应用的数据。到现在为止,农艺学和实验室数据看上去都非常有希望。”(We are currently generating and analyzing data to support future applications. So far, both agronomic and laboratory data look very promising. http://irri.org/golden-rice/faqs/what-is-the-state-of-the-research )

农艺学数据就包括产量,如果“产量太低”,怎么可能说农艺学数据看上去非常有希望?实际上,不管是实验室研究,还是田间试验,都发现金稻的农艺学数据与其母本和其他对照植株都没有区别,表明金稻的胡萝卜素性状不影响包括产量在内的农艺性状(http://www.goldenrice.org/Content2-How/how8_tests.php )。

绿色和平组织和崔永元都喜欢造国际水稻研究所的谣言,搞得好像国际水稻研究所怪自己太无能,不怪绿色和平组织似的。国际水稻研究所发了个声明,支持诺贝尔奖获得者的公开信,也就是说,他们也认为是绿色和平组织等机构阻挠了金大米的推广。在声明中,国际水稻研究所说,“金大米一旦在那些将要首批种植的国家通过了所有必要的批准程序,就会释放。”(Golden Rice will be released once all necessary regulatory approvals are secured in countries where Golden Rice will be initially deployed.)这意思就是,金大米的技术已经成熟,可以开始推广了,就等着政府机构批准呢。

【崔永元:第二个问题,黄金大米能不能解决维生素A缺乏症,可不可行?
黄金大米,我能查到的资助,目前已经超过三千万美元,说明经费是充足的。
第二代黄金大米不过每克含β胡萝卜素37微克,也就是每100克含β胡萝卜素3700微克。单纯比数量,吃二两黄金大米(100g),相当于啃一个二两重的胡萝卜(100g),一两西兰花(50g),一小把枸杞(30g),一勺螺旋藻(10g)。
比数量很明显是不占优势的,吃下去,吸收利用了多少呢?】

吃二两金大米,里面的胡萝卜素已足够满足一个儿童一天的维生素A需求了,不需要说除了吃二两大米还要再去啃胡萝卜、西兰花来补充胡萝卜素了,怎么叫“比数量很明显是不占优势的”?金大米本来就是为不能经常吃到胡萝卜、西兰花这些蔬菜的穷人研发的,崔永元却还指望着穷人们去吃枸杞、螺旋藻这些保健品。如果胡萝卜素像崔永元说的那么容易补充,世界上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得了维生素A缺乏症呢?

【崔永元:目前查到的文献,就做了两个实验,一个是黄油拌黄金大米饭,这是给几个成年人吃的。还有就是湖南小学生吃的黄金大米,这些米之前是零下七八十度的状况下保存的。
这点证据,完全不足以证明在社区环境的现实生活中,黄金大米能够有效改善维生素A缺乏症。
黄金大米在常温下β-胡萝卜素含量不稳定,在之前披露的研究中能下降90%。现在这一代黄金大米呢,还不知道情况如何。把大米都放冰箱,穷人可做不到。大米都拌黄油,穷人也做不到。何况,大部分非洲人的主食,还不是大米。
一个世界粮食奖得主的科学家,培育出富含β胡萝卜素的橙色甘薯,适合非洲种植,产量高,价格便宜。这是经受实践考验的,解决维生素A缺乏问题行之有效的好方法。和已经有两百万个非洲家庭在种在吃的橙色甘薯,黄金大米还远着呢。
这两个问题弄清楚了,大家就都明白了,黄金大米就是转基因推手合力打造的一个神话,一个肥皂泡,较个真,一戳就破。】

崔永元说金大米里胡萝卜素不稳定,要在零下七八十度保存,穷人没这条件。这也是造谣。胡萝卜素在常温下非常稳定,甚至煮熟了也不被破坏。做金大米试吃实验时为避免样品变质冷冻保存,他就以为胡萝卜素不稳定,现实生活中食用时也要冷冻?该实验作对照的菠菜也是冷冻保存的,他是不是以为现实生活中吃菠菜也要冷冻啊?吃胡萝卜,吃含胡萝卜素的维生素片,是不是也要冷冻啊?

崔永元说金大米的试吃试验“一个是黄油拌黄金大米饭,这是给几个成年人吃的”,事实是,那个试验是在美国找成年人做的,一天吃早餐和午餐各一顿,连吃8天,总不能让试验对象只吃大米不吃别的吧?所以就按美国饮食习惯,早餐提供了5克黄油(还有盐、醋、黄瓜等),午餐就没有提供黄油(改提供火鸡肉、色拉等),前七天都是吃的普通大米,第八天才改吃金大米(http://ajcn.nutrition.org/content/89/6/1776.long )。就这样,在崔永元口中就成了穷人吃不起的“黄油拌黄金大米饭”,黄油成了试验成功的因素,那怎么午餐不吃黄油?怎么不根据午餐配制说穷人吃不起“火鸡肉拌饭”?怎么在中国做的第二个试验不吃黄油也成功了?崔永元说第二个试验成功是因为“这些米之前是零下七八十度的状况下保存的”,其实第一个试验用的米也是零下七十度的状况下保存的,既然冷冻就可以了,吃什么“黄油拌饭”啊?

崔永元强调“大米都拌黄油,穷人也做不到”,可能是以为胡萝卜素是脂溶性的,要拌黄油才能吸收。但是他又建议非洲穷人靠吃甘薯来摄入胡萝卜素,是不是也得甘薯拌黄油啊?实际上人体要从食物中吸收胡萝卜素是不需要拌黄油的。实验已证明金大米中胡萝卜素能被人体很好地吸收、利用,超过吸收菠菜中的胡萝卜素,与吃维生素A胶囊的效果相当(http://www.goldenrice.org/PDFs/GR_bioavailability_AJCN2012.pdf )。

推广金大米,与推广别的补充维生素A的方案并不冲突,本来就是互为补充的。崔永元以为有了橙色甘薯就可以不要金大米了,是不是以大米为主食的那部分非洲人(非洲有8个国家以大米为主食)以及亚洲人以后都要改吃甘薯为主食了?金大米的优势在于,你不需要去改变种植和饮食习惯,只要改一下种子,还像以前那样种水稻、吃大米,就可以顺便补充了胡萝卜素。

当然,金大米技术再成熟,效果再好,优势再大,崔永元也是要反对的,他本来就和绿色和平组织一样是反对一切转基因作物,偏要做出恨米不成金的样子。由于反转基因势力的造谣、污蔑、阻挠,导致金大米迟迟不能推广,他还好意思嘲笑“黄金大米还远着呢”?

【崔永元: “真相”背后探寻真相,才能接近真相本身,探寻的过程,就是在捍卫人伦道德的底线。科学,科学家,都必须遵守诚实,严谨,童叟无欺的底线。推销黄金大米不是卖狗皮膏药和大力丸。
网上的聪明人、科学家太多了,我承认是文傻,我高中生物都没学好,我抑郁症,我智商低,我甘拜下风。
不过,无论把我打上什么标签, 科学家首先得是一个讲道理的,守规矩的人, 科学还是不断证伪的过程,科学和科学家都不该沦落成被金钱和利益戏耍的道具。】

崔永元如果真的这么谦虚,承认自己是文傻、高中生物都没学好、抑郁症、智商低、甘拜下风,怎么又牛气冲天地要教训110位诺贝尔奖获得者怎么做科研、捍卫人伦道德的底线呢?怎么在暗示110位诺贝尔奖获得者沦落成被金钱和利益戏耍的道具呢?不断地造谣、散布虚假信息,却标榜“遵守诚实,严谨,童叟无欺的底线”,这可不仅仅是“文傻、高中生物都没学好、抑郁症、智商低、甘拜下风”的问题。是什么问题,请崔永元再找一面镜子照照。

2016.7.8.



驳斥“崔永元十问诺奖联名信”

6 07 2016年

一百多名诺贝尔奖获得者发出联名信力挺转基因一事,针对的是绿色和平组织,敦促其承认各个权威科学机构和管理机构关于转基因食品安全的结论,不要再反对转基因作物,尤其不要再反对有助于解决维生素A缺乏症问题的金大米。绿色和平组织相当低调地处理此事,只是由其北京办事处和菲律宾负责人做了回应(参见我前几天写的《绿色和平组织的弥天大谎》),再在推特上转了一家反转基因网站的报道,称这些诺奖得主都是被孟山都公司收买的、是孟山都公司的走狗,就算完了。看来绿色和平组织也知道被这么多诺贝尔奖获得者狠狠地打脸不是件光荣的事,不要大肆声张的好。

但是在中国反转基因人士的眼中,诺奖得主算什么啊?哪有电视主持人牛啊?这不,崔永元轻蔑地说这些人得的是炸药奖:

【崔永元:鼎鼎有名炸药奖的获得者,一句顶一万句的大科学家,地球都抖三抖,方骗子嫉妒得要挨个打这些联名科学家的假,嫉恨他们抢了它的饭碗,司马夹头的微博一气之下成了僵尸。】(《崔永元十问诺奖联名信》http://blog.sina.com.cn/s/blog_5938279c0102wpn5.html?tj=1 )

两、三年前,在崔永元的眼中,诺奖得主还是无比高大的。他当时制作了一个“调查转基因”视频,采访了国外一个反转人士,借此人之口散布“一百三十位诺贝尔奖获得者认为转基因食品有问题”的谣言。那个时候,这一百三十位只存在于反转人士梦中的“诺贝尔奖获得者”可不是“炸药奖获得者”,怎么现实中的诺奖得主一出来支持转基因,就一下子变成了“炸药奖获得者”呢?不过这些诺奖得主还得感谢崔永元口下留情,没有诽谤他们是“骗子”,骂他们“夹头”、“僵尸”。

崔永元如此替绿色和平组织着急,气势汹汹地“十问诺奖联名信”,还“请大家友情出手,帮忙翻译转达,英文、法文、德文、世界语的,大伙看着帮忙”,俨然以世界反转运动发言人自居了。崔永元好不容易憋出一篇文章,闹笑话是难免的。他要质问这些诺奖得主,却连里面都有哪些人也没搞清楚。例如,他说:

【崔永元:瞅瞅这诺贝尔奖一百单八将,还愣是没有中国的屠呦呦先生,我着急上火,一个懂汉语的都没有,一箩筐的心里话,说还是不说?一箩筐的家丑,外扬还是捂着?和外国人对话,属于外事,大事还是小事?】

这封联名信刚发出的时候有107个签名,后来陆续增加,目前是110个签名,崔永元偏说是“一百单八将”,无非是暗示这些诺奖得主是土匪,远不如前央视主持人名门正派。签名者中华人有三个:朱棣文、崔琦、李远折,朱棣文是在美国出生、长大的,不会讲汉语,但崔琦、李远折都是在中国长大的,就因为支持转基因,连讲汉语的资格都被前央视主持人给剥夺了。

【崔永元:“如果他们认为,因为有各种各样所谓高明的基因工程,就可以解决粮食问题,我还是坚决不赞成,因为这将注定造成有史以来最大的环境灾难。”威尔士亲王,这个举世闻名的死硬反转分子大放厥词,“如果这就是未来,别把我算进去”。联名信的发起人罗伯茨爵士,恰好就在英国,近水楼台,先把满口胡言乱语的查尔斯王子的嘴巴堵住了,再来操心亚非拉人民,说服力就强大得多。只是,查尔斯王子在反转基因的错误道路上越走越远,咋办?】

罗伯茨爵士虽然是英国人,但是大学毕业后就到美国做科研了,一直干到现在,人都在美国,崔永元为什么说他“恰好就在英国”?应是看到罗伯茨在“新英格兰生物实验室”工作就以为他在英国,不知新英格兰是美国一个地区,这家著名的生物科技公司在马塞诸塞州。查尔斯王子为了推销其有机食品产品,一贯就反对转基因,科学界以前就批评过。但人家有言论自由,怎么去堵他的嘴?崔永元这么把查尔斯王子的反转言论当回事,是不是以为谁官大谁懂科学,一个王子比诺奖得主都牛?

【崔永元:在世的诺奖获得者有296名,这次签名,一百单八将的水泊梁山架势,我看是足够多了。但是,愚昧的,不懂逻辑,不懂概率的中国文傻们,还傻傻地以为这说明,有三分之二的诺奖得主拒绝签名,有三分之一的被带到沟里了。】

公开信发起人罗伯茨说了,他只是邀请和他有联系的、他知道电子邮址的诺奖得主签名,并没有去联系所有的诺奖得主,比如他说因为没有屠呦呦的电子邮址,所以没有联系她。估计没有谁有可能联系上所有诺奖得主,有110名诺奖得主联名发信已经是空前的壮举,创下记录了。

这110名诺贝尔奖获得者中,除了1名是和平奖获得者,1名是文学奖获得者和8名经济学奖获得者,其他都是医学、化学和物理学奖获得者,主要是生物学家,特别是分子生物学家,包括提出DNA双螺旋模型的沃森,发明DNA测序技术的吉尔伯特,发现逆转录现象的巴尔的摩,发现断裂基因的夏普和罗伯茨,发现核酸酶的切赫等等。目前还活着的诺贝尔奖获得者不到300人,而且大约一半不是自然科学领域的获奖者,所以这次可以说是自然科学领域的大部分诺贝尔奖获得者都一齐发声了。剩下的诺奖得主主要是非自然科学领域的,他们愿意发声当然很好,不发声也不能说明什么的。

【崔永元:在黄金大米没有上市的这些年,全球维生素A缺乏症已经大为改善。现有疫情主要集中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和南亚,这是发展中国家的两小块,不是全部发展中国家,这差别好比罗马和罗马尼亚的差别,公开信被人抓住虚报疫情的小辫子了,咋办?】

公开信已指出受维生素A缺乏症影响最大的是“非洲和东南亚最贫困的人群”,崔永元想抓什么“抓住虚报疫情的小辫子”?其实虚报疫情的正是崔永元。虽然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和南亚是“发展中国家的两小块”,但那是人口密集的地区,在人口上并不是“两小块”。公开信中说的“全世界有2亿5千万人患有维生素A缺乏症,其中包括发展中国家5岁以下儿童的40%”、“每年有一到两百万儿童死于维生素A缺乏症”、“每年世界上有大约25万到50万名儿童因维生素缺乏症失明,其中有一半会在一年内死亡”,这些数据根据的是世界卫生组织、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报告。世界卫生组织在2013年还在说,全世界5~6岁的儿童有三分之一患有维生素A缺乏症。联合国儿童基金在2014年发起了一项给这些儿童配发维生素A补充剂的活动,但也只发到目标人群的69%(http://data.unicef.org/nutrition/vitamin-a.html ),这种大张旗鼓的配发活动能持续多久也是个疑问。世界卫生组织仍然认为维生素A缺乏症是一个公共健康问题。崔永元凭什么认为维生素A缺乏症疫情已经改善到了不再需要金大米的地步?还是他以为“发展中国家的两小块”数亿儿童的生命不值钱?

【崔永元:联名信说“主要原因是,我们非常关心发展中国家的穷人们。他们不像我们,他们没有足够的食物,缺乏营养。他们令人难以置信地需要转基因农作物。”这话翻译成汉语,是这样的:中国人就是发展中国家穷人,转基因不是给发达国家有钱人吃的,转基因是给中国这种穷国的穷人吃的。可是,我到欧洲,到美国,遇到的人都对我说:“你们中国人真有钱!”,中国人把全世界的奢侈品都快买空了,你们还以为我们吃不饱饭,营养不良,这误解太大了,咋办?】

诺奖得主联名信里并没有崔永元引的这段话,是诺奖得主另外给了崔永元一个版本?还是他把别人说的当成联名信里的话了?但这话没错,转基因作物尤其是金大米的确对穷人的益处更大。崔永元既然认为中国没有穷人了,中国人都很有钱了,人人吃得饱饭、不会营养不良了,他怎么还要募捐“给孩子加个菜”?难怪有人质疑其慈善动机。

【崔永元:你们说,从未有一个确诊病例显示,人类或动物由于食用转基因食物导致健康受损。确实如此,但是中国的人们在说,从未有一个确诊病例显示,人类或动物由于食用地沟油导致健康受损。转基因标识不清,谁吃了谁没吃,谁吃得多谁吃得少,都弄不清楚,没有做科学教信奉的大型双盲实验,怎么敢否定掉所有的相关性呢,这愚昧的认知,咋办?】

崔永元认为诺贝尔奖得主“愚昧”,不懂得要做“双盲实验”。他不知从哪听说了这么个术语,就做比诺贝尔奖得主都更懂科学状。要知道一种食品有没有害,需要的是成分分析、动物毒理实验和流行病学调查(也就是诺奖得主公开信说的“从未有一个确诊病例显示,人类或动物由于食用转基因食物导致健康受损”),怎么做“大型双盲实验”?我们吃的食品不管是不是转基因的,哪一种做过“大型双盲实验”?崔永元推崇的有机食品做过吗?他是不是就都不敢吃了?

【崔永元:中国大妈,包括隔壁王大妈、 广场舞大妈、华尔街买金条大妈们,看完你们的信都在咬耳朵:你们吃的面包、土豆和牛肉都是非转基因的,你们一百次、两百次地拒绝中国的转基因大米制品进入你们国家。实干比呼吁重要,还是把转基因小麦先种起来,你们先吃转基因面包,我们再吃转基因大米,中国大妈就这样一根筋,咋办?】

“你们吃的面包、土豆和牛肉都是非转基因的”,那是因为这些目前还没有很成熟的转基因品种,但是“你们”吃的玉米、大豆、甜菜、油菜、木瓜等等基本上是转基因的,怎么不说?难道要等所有的农作物都有了转基因品种,才能开始吃转基因品种?转基因大米被限制进口,是因为它在中国和其他国家都还没有被批准商业化种植,是法律程序的问题,不是因为其有害。转基因小麦美国批准过,没有推广,是因为目前的抗虫、抗除草剂这些技术成熟的转基因性状对小麦的种植并没有优势。如果哪天研发中的小麦抗旱、抗寒、抗锈病转基因品种在美国上市了,崔永元就会支持转基因大米也在中国上市了?当然不会,在美国上市二十年的转基因玉米、转基因大豆、转基因甜菜、转基因油菜,崔永元不照样反对?美国没有的他要反对,美国有的他也要反对,就别拿“你们吃的面包、土豆和牛肉都是非转基因的”作为借口了。

【崔永元:俄罗斯总统普京7月4日签署法令,禁止在俄境内种植转基因作物、养殖转基因动物、生产转基因食品,并禁止俄罗斯进口转基因食品,一句话,俄罗斯容不得转基因。普京,居然不把诺贝尔奖科学家的联名信当根葱,公然做起了联名信说的“反人类活动”。擒贼先擒王,把普京拿下,要不是别的国家强势跟进,咋办?】【中国穷人就这样愚昧了,中国政府要去买俄罗斯的非转基因大豆了。】【总之,爱干啥干啥去,中国的穷人们,领情了。】

前苏联因为几十年前在生物学和农学方面逆世界潮流,大搞李森科主义,把遗传学家抓的抓,杀的杀,让俄国的生物学、农学研究深受其害,在现代生物学方面毫无建树,直到现在,俄国的生物学、生物技术研究仍然非常落后,连中国都远远不如。俄国的反转基因,就有这个背景。普京政府的倒行逆施,不过是进一步拉大俄国与发达国家在农业技术方面的差距。俄国农业自顾不暇,崔永元还指望中国去“买俄罗斯的非转基因大豆”?崔永元希望中国“强势跟进”,其实是想让中国跟着俄国一起逆流而退。一个号称拿了“两亿代言费”的前央视主持人忽然要以中国穷人的代言人自居,替中国穷人拒绝诺贝尔奖获得者的呼吁,其实他哪会在乎中国的穷人们会因为转基因作物得不到推广受到什么样的影响?

崔永元对联名信说的“反人类活动”很不以为然,先是抬出查尔斯王子,后又抬出普京,好像王公贵族、高官大臣就不会从事反人类活动似的。然而,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是因为经济利益、政治目的、信仰、面子、愚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也不管是谁,去反对一种可以造福人类,特别是能够拯救无数贫困儿童的健康和生命的技术及其产品,就是反人类。诺贝尔奖得主的公开信质问得好:世界上还要死多少穷人,才能把这种做法视为是反人类罪?

2016.7.6.

 



绿色和平组织的弥天大谎

4 07 2016年

近日110名诺贝尔奖获得者(几乎都是自然科学领域的诺贝尔奖获得者,主要是生物学方面的)发出联名信,敦促绿色和平组织承认权威科学机构和管理机构关于转基因食品安全性的结论,不要再反对转基因作物,尤其是不要反对为解决维生素A缺乏症问题研发的金大米。绿色和平组织国际总部对这封公开信装聋作哑,在其网站上没有对此做出回应。倒是绿色和平组织的北京办事处以绿色和平的名义发了一则中文回应《对诺贝尔奖得主就绿色和平关于转基因态度联名信的回应》(http://www.greenpeace.org.cn/replay-to-nobelist/ )。为什么只发中文回应,不发英文或其他语言的回应,颇为奇怪,可能是觉得中国人好欺骗。不信请看,该回应称:

【绿色和平并没有像信中所说阻碍转基因黄金大米的推广。水稻研究所(International Rice Research Institute,该机构计划向亚洲国家推广黄金大米)评估认为,至今为止还未能有效证明黄金大米能够切实解决维生素A缺乏的问题。黄金大米在经过超过20年的研发后仍没有实现商业推广。】

这意思是说绿色和平没有阻碍转基因黄金大米的推广,是国际水稻研究所自己没做好,别赖我们啊。这就是十足的谎言。在绿色和平国际总部的网站上,专门有一个金大米的专题(http://www.greenpeace.org/international/en/campaigns/agriculture/problem/Greenpeace-and-Golden-Rice/ ),明确表示反对推广金大米。该专题称:

“转基因金大米对环境不负责任,对人类健康有风险,能够破坏食物、营养和财政安全。”“绿色和平反对释放转基因作物、包括转基因金大米到环境中。转基因作物容易产生预料不到的后果,能对环境和食物安全产生威胁。转基因金大米长久以为被转基因作物产业当作招牌,试图借此让转基因作物在世界范围内获得承认。然而,试图用转基因作物解决营养不良问题根本就是错误的做法,让人们的注意力从真正的解决方案危险地转移开了。”

这说得很清楚,绿色和平反对推广金大米,原因有二,一是绿色和平反对种植任何转基因作物,金大米也不例外;二是绿色和平认为用转基因作物来解决营养不良问题是完全错误的做法。在其英文网站极力阻挠金大米的推广(在实际上绿色和平也多次发起反对金大米的行动),在中文网站就换了嘴脸,口口声声“没有阻碍转基因黄金大米的推广”,这不是弥天大谎是什么?

即使在这份中文声明中,绿色和平马上就自打嘴巴,列举反对推广金大米的理由:

【在过去的20年间,黄金大米这项技术并没能提供有效的解决方案,反而将公众的注意力从已经被证实可靠有效的农业方法上转移开。大型农化公司对转基因黄金大米大肆宣传,为在全球批准其它有利可图的转基因作物铺平道路。与其在公关活动中投入巨额经费,不如投入到真正能解决营养缺乏问题的方法中来。增加膳食多样性、让公众有公平获得食物的机会才能更加有效地解决营养缺乏。生态农业不仅能够解决多种营养缺乏问题,还能够有效的应对气候变化对农业系统的影响。】

绿色和平的这种说法由来已久,国际水稻研究所金大米项目的协调人有过回应:“国际水稻研究所及其合作方从来没有声称金大米将会是彻底解决维生素A缺乏症问题的灵丹妙药。我们总是强调金大米将是针对维生素A缺乏症的当前策略的补充,而不是替代。吃多样化的膳食,强化食品和膳食补充剂这些方法必须继续下去。但是在这些方法行不通的地方和时候,金大米能够帮助解决维生素A缺乏症的问题。”(http://irri.org/blogs/golden-rice-blog/golden-rice-research-must-continue )

绿色和平的声明最后说:

【关于转基因作物的争论在中国一直是一个热点话题,但是过去二十年间全球的实践表明,转基因技术不能带来产量的增长。由于次生害虫和超级杂草的发生其最初承诺的减少农药的使用也并没有实现,而号称能解决维生素A缺乏的转基因黄金大米,也并不能解决造成营养缺乏症的根本原因——贫困和缺乏多样化的饮食。转基因技术并不能为中国的农业提供一个安全可持续的未来。除此之外,公众作为转基因作物和食品的消费者,应该在这个议题上享有更多的选择权和知情权。不尊重民众的选择而盲目推广一个饱受争议的技术,是不负责任和危险的举措。】

这意思是绿色和平并不一概反对推广转基因作物,只是觉得转基因作物还不够好(没能带来产量的增长、没有实现减少农药使用的承诺,这当然也是谎言,我以前已多次驳斥过了,在此不赘),并且要求民众有选择权和知情权,所以反对“盲目推广一个饱受争议的技术”。那么如果绿色和平承认了转基因作物能够带来产量的增长、减少农药的使用,公众也获得了他们认可的选择权和知情权,技术没有争议了,绿色和平是不是就会不反对推广转基因作物了?并不。绿色和平国际总部的网站说得清清楚楚,他们反对一切转基因作物:

“绿色和平反对释放转基因作物、包括转基因金大米到环境中。转基因作物容易产生预料不到的后果,能对环境和食物安全产生威胁。”

即使转基因作物再好,公众的选择权和知情权再多,他们也要以“转基因作物容易产生预料不到的后果,能对环境和食物安全产生威胁”为由反对。绿色和平反对的是过去、现在、将来的一切转基因作物,而不是暂时地反对某种“有争议”的转基因作物。不管他们用了什么样的借口,这才是他们反对金大米的根本原因。即使金大米尽善尽美、能够一劳永逸地解决维生素A缺乏症的问题,绿色和平也会出于“反对一切转基因作物”的信仰一如既往地反对。为了一己的信仰去反对一种能够帮助解决维生素A缺乏症问题、救治无数人的生命和眼睛的食品,这是反人类。

2016.7.1.



河北科技大学韩春雨“诺贝尔奖级”实验的重复性问题

3 07 2016年

不久前河北科技大学韩春雨在《自然·生物技术》发表论文报告了一种基因编辑新方法NgAgo,在国内轰动一时。被《知识分子》作为末流学校土博士也能做世界一流科研的典型,国内其他媒体随后跟进宣传,甚至称之为“诺贝尔奖级”的研究成果。

这几天我陆续收到几家实验室的研究人员的来信,反映重复不出韩春雨论文中最关键的图4结果(切割基因组,T7E1和测序),呼吁我关注一下这事。

有些人已在网上生物专业论坛公开讨论此事,报告他们没法重复该实验,询问有谁重复出来了。目前还未见有人反映重复出了图4结果。有的能够重复论文中的图3结果(FACS和Western Blot),但那有可能是假阳性。

据听报告的人说,韩春雨在北大和遗传所的报告上都强调,他目前的NgAgo是初级版、需要高超的实验技巧、等他推出2.0版和Smart版。这些说法跟他在论文里的描述是矛盾的。因为他描述的只是个并不复杂的转染实验,T7E1和测序也都是现成的技术,并不需要高超的实验技巧,按照其提供的步骤应该是不难被重复出来的。

韩春雨获悉有人重复不出其实验结果后,不是解答疑惑,而是谩骂这些人是“跳梁小丑”、是搞别的基因编辑技术(CRISPR)的人的抹黑,威胁要对他们进行人肉搜索。

我当然不怕被人肉,也不怕挨骂,所以在此问几个问题:

第一,有没有人重复出了韩春雨论文中的图4结果?有的话跟我说一下。

第二,据称韩春雨在遗传所的报告上说,重复出来和不能重复的比例是1:3,能重复出来的有20家。那么究竟有哪家实验室重复出来了?(指图4结果)这事没必要保密吧。

第三,韩春雨说做这个实验“需要高超的实验技巧”,那么究竟在哪个步骤需要什么样的高超实验技巧?

为什么一个新实验的结果别人都反映重复不出来,原因很多,比如可能是重复出来的都不吭声,重复不出来的实验技术不行,论文中隐瞒了关键的“实验技巧”(这不道德),或者论文报告的结果干脆就是编的(这更不道德)。一个新的科学发现、技术,需要经过别人的重复才得到公认。别人重复不出来,有疑问,是很正常的。作为首创者应该做的是去消除疑问,而不是攻击、谩骂,否则那更让人怀疑。

2016.6.30



中国大学“韩学愈”教授无处不在

6 06 2016年

我发出《当代韩学愈——高档次国际学术期刊“论文”速成法》之后,有多位读者向我反映国内其他高校多位教授也把在英国《自然》、美国《科学》发读者来信、评论当成自己的学术论文、学术成果,虽然不像哈尔滨工业大学经管学院苗鑫教授那样两年来个8篇那么夸张。而且和苗鑫在《自然》发表“学术论文”被《哈工大报》作为重大新闻加以报道一样,这种做法也得到了其他学校校方的鼓励。例如:

福建农林大学新闻网2015年4月24日:“最新一期(4月23日)的《Nature》杂志以correspondence形式刊登了我校植保学院‘闽江学者’特聘教授黄晓磊与丹麦奥胡斯大学(Aarhus University)生态信息学与生物多样性中心张健博士共同撰写的通讯文章,题为‘China needs more monitoring apps’(Nature, 2015, 520: 436)。文章指出了公众科学(citizen science)在中国面临的机遇和问题,并给出一些建议。福建农林大学为该文第二作者单位。”2015年6月19日报道:“我校植保学院‘闽江学者’特聘教授黄晓磊与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马克平研究员在最新一期(6月18日)的Nature杂志(影响因子42.351)发表了题为‘Chinese scientists are sharing data’的通讯文章(Nature, 2015, 522: 287)。福建农林大学为该文第一署名单位。”“黄晓磊……014年以福建农林大学为第一署名单位在Science杂志(五年影响因子34.463)发表了有关生态数据共享的评论文章。”

这两篇报道把黄晓磊在Nature, Science发的东西称之为“通讯文章”、“评论文章”,但特地注明影响因子,显然是想让人以为它们是学术论文(影响因子只限于学术论文),黄晓磊在其简历中也的确把他在2014年在Science发的“评论文章”列为“代表论文”(在Nature发的两篇“通讯文章”没有列入是因为简历没有更新)。其实这三篇“文章”都是读者来信。

北京科技大学新闻网在2015年11月26日报道《李晓刚教授团队研究成果在〈Nature〉发表》:“11月26日,我校新材料技术研究院李晓刚教授团队的研究论文‘share corrosion data’在世界顶级科技刊物Nature发表。这是我校在Nature刊物上首次发表研究论文,标志着我校基础研究再上一个新台阶。据悉,这是我国腐蚀学科,也是世界华人腐蚀研究者首次在Nature刊物上发表研究论文。”而且还大谈发表该论文的经验:

“三十年磨一剑。在谈到取得的成就时,李晓刚表示,这都是集体的成就。首先得归功于老一代腐蚀工作者奠定的良好基础。其次,归功于研究集体的协同劳动,为了实现在Nature刊物发表论文的梦想,多年来课题组已经多次努力,都是集体讨论,把最好的基础研究成果开展集体讨论,寻找基础研究的突破口,比如,在这次Nature论文的发表中,年轻教师张达威师资博士后、刘智勇副教授、杜翠薇教授和董超芳教授都取到重要作用。又如,在上次解决‘天宫一号’重大腐蚀难题,保证其按时发射的攻坚工作中,也是集体力量发挥重要作用,肖葵副教授、高瑾研究员、程学群副教授、吴俊升副教授和卢琳副教授均参加了夜以继日的试验工作,最后受到航天总指挥的高度评价,被誉为‘北京科技大学在我国航天事业中的精彩亮相’。”

据北京科大学生说,学校为此还在校园里拉了一个条幅庆祝。

其实那是一篇评论(comment),虽然篇幅比读者来信长,但也不是经同行评议的学术论文。《自然》的论文有两种,短的叫letter,长的叫article,网络版还有一种提供新数据评论别人论文的Brief Communications Arising。其他什么comment, world view, correspondence全都不是论文。

还有比这更恶劣的。华北电力大学新闻中心2016年1月4日发布《华北电力大学2015年十件大事》,第8件大事是:

“8.高水平科技成果质量和数量实现双丰收。学校科研成果获得各类省部级以上科研奖励31项,其中一等奖7项。黄国和教授与唐振武教授3篇Letter论文在Nature、Science等高水平期刊上发表。3篇论文入选2014年中国百篇最具影响力的国际学术论文和最具影响力的国内学术论文。2014年我校被中国科技论文引文数据库(CSTPCD)收录论文1520篇,被科学引文索引扩展版(SCI)收录论文649篇,在全国高校中排名前进了10名。”

被列为华北电力大学2015年科技成果第一位的“黄国和教授与唐振武教授3篇Letter论文在Nature 、Science等高水平期刊上发表”,其实也是在Nature、Science发了3篇读者来信。该校发一篇《科学》、《自然》论文可得20万元奖金,既然官方认定这是“Letter论文”并作为重大科技成果,60万元奖金想必发出去了吧?北京科大应该也有类似的奖励。

被“韩学愈”教授们看中的并不限于《自然》《科学》这两个期刊。在医学界,《新英格兰医学杂志》《柳叶刀》等高影响力期刊也深受“韩学愈”的青睐。例如山东理工大学教授纪洪芳在其简历的“10篇代表性论文”中列了两篇《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的“论文”,并注明影响因子51.7:

1. Shen L, Ji HF*. Ceritinib in ALK-rearranged non-small-cell lung cancer. N Engl J Med. 2014;370:2537-2539. (IF: 51.7)
7. L. Shen, H.-F. Ji*, More on Crizotinib. New Engl. J. Med. 2011, 364, 777-778. (IF: 51.7)

这些当然也是豆腐块大小的读者来信。但是为什么页数分别是3页和2页?因为纪教授把当期的读者来信全算成她的了,而且把她评论的论文标题拿来做标题,故意误导那是长篇论文。

别以为只有这些二三流的大学才这么干。清华大学算是一流了吧?也这么干。清华大学地球系统科学中心教授宫鹏在其履历的“SCI论文”一栏列了6篇《自然》的“论文”:

[188] Gong P., 2012. China’s new leaders must keep science in focus. Nature. 491:161. Nov 8, 2012, Worldview [34]
[169] Gong P., 2012, Cultural history holds back Chinese research. Nature. 481:411. doi:10.1038/481411a January 26, 2012, Worldview. [31]
[164] Gong P., 2011. China needs no foreign help to feed itself, Nature, 474(7349):7. June 2, 2011, World View, doi:10.1038/474007a [30]
[163] Gong P., Liang L., Zhang Q., 2011. China must reduce fertilizer use too. Nature, 473(7347):284-285, May 19, 2011. Correspondence, doi:10.1038/473284e [29]
[160] Niu ZG, HY Zhang, P Gong, 2011. More protection for China’s wetlands, Nature, 471(7337): 305. March 17, 2011. Correspondence doi:10.1038/471305c
[159] Yu CQ, P Gong, YY Yin, 2011. China’s water crisis needs more than words, Nature, 470(7334):307 February 17, 2011. Editorial materials: World View

其中两篇是读者来信(Correspondence),四篇是一个叫“世界观”(World View)的栏目评论时事的评论文章,都不是“SCI论文”。宫鹏教授好歹也在UC伯克利当过教授,岂会不知道读者来信、评论文章与论文的区别?真是一回国就学会玩猫腻。我在推特上指出这点后,宫教授火速把其履历中的“SCI论文”改成了“SCI检索到的论文及评论”,为了保护这几篇《自然》读者来信、评论不惜自贬200篇真论文。幸好我截屏了而且有谷歌快照可证,不然说不定会有人像中国社科院哲学所研究员刘钢那样删掉了抄袭段落,反过来说我“诬陷”他。这真是:唐骏事件后高管纷纷改学历,苗鑫事件后教授纷纷改论文记录。

受这些“韩学愈”教授启发,我才知道我在十年前也在英国《自然》发过一篇唯一作者的“论文”。当时我们揭露川大副校长魏于全院士造假,魏于全的朋友联合120名美籍华人科学家发联名信向《自然》告状说我们在网上搞文革,我写信做了回应。十年过去了,真相早已大白,这些人现在羞不羞愧?

2016.6.6.

附我当年在《自然》发表的“论文”(注意:那个地址已经失效了):

Correspondence

Nature 441, 932 (22 June 2006) | doi:10.1038/441932a; Published online 21 June 2006

Misconduct: lack of action provokes web accusations

Shi-min Fang1

   1. New Threads Chinese Cultural Society, PO Box 26194, San Diego, California 92196, USA

Sir:

As the webmaster of New Threads (http://www.xys.org) — the website “at the centre of concerns over claims of misconduct”, according to your Special Report “Named and shamed” (Nature 441, 392–393; 2006) — I cannot agree with your comment that “some fear persecution reminiscent of that used in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was started by Chairman Mao in 1966 and formally ended with his death in 1976. Although 30 years have passed, the memory of this calamity is still vivid in many Chinese minds — it is understandable that some fear the tragedy might someday recur. But it is ridiculous to compare free speech on the Internet to the violence of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which was controlled by a dictator, allowed for no freedom and included governmental persecution of ‘class enemies’. I find it ironic that 120 Chinese-American scientists and self-appointed human-rights advocates have signed an open letter appealing to the Chinese government to suppress media and public opinions: they still need to learn what free speech and human rights mean.

I agree that China should establish an official channel to investigate allegations of misconduct. In fact, I made this suggestion as early as 2001, in a speech to the Chinese students and scholars association at th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San Diego (see http://www.xys.org/xys/netters/Fang-Zhouzi/science/yanjiang.txt). But before this channel exists, and to make sure it functions properly after it is established, free press and free speech are indispensable.



贼喊捉贼的中国社科院奇葩研究员刘钢

4 06 2016年

我发了《当代韩学愈——高档次国际学术期刊“论文”速成法》之后,好几个人跟我说,科学网早些时候推荐过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刘钢的一篇博文《如何发表高质量论文?》已经揭露过此事了。于是我去查了一下,只见刘钢写道(科学网的新浪微博摘录):

【哈尔滨工业大学管理学院苗鑫教授发明了一个发“高质量论文”的方法:给Nature和Science写反映中国问题的一两百字的读者来信,登出来就相当发表了学术论文,列入简历,还注明影响因子,这样的“高质量论文”都八篇了。学问算是做到家了吧。】

实际上这几乎是逐自逐句抄袭我早一天发的一条推特:

【哈尔滨工业大学管理学院苗鑫教授发明了一个发“高质量论文”的方法:给《自然》《科学》写反映中国问题的一两百字的读者来信,登出来就相当于在《自然》《科学》发了学术论文,列入简历,还注明影响因子,这样的“高质量论文”都八篇了,吓死学生了。】

改动的只是把刊名改成了英文(为了表示他懂英文?),以及换掉了最后一句而已。

搜了一下,发现这个研究员其实是个剽窃惯犯。他在去年7月8日在科学网发表了一篇名为《疯狂的天堂手术》的文章,也被科学网推荐。之后被勿怪幸发现这篇文章是全文抄袭其当年7月2日发表在《南方周末》的文章《换头术,最大的难点在哪里?》。

被揭露抄袭之后,刘研究员反而得意洋洋地声称自己就是要靠抄袭出名:

【我承认那篇文章就是剽窃了。又当何如?】【什么是原创,什么是盗版?这回我可出名了。好名不出门,恶名传千里。我这回算是出了不大不小的一次恶名,也是是不错的经历。】【恶名也是名嘛。】

被人骂“从未见过厚颜如此之人”,他答曰:

【见识到了吧,以后还会见到比我有国之而无不及的呢。刚刚出道,的确要学好。】

有人讽刺他“这脸我能玩一年”,他还嫌人家把他的脸皮厚度低估了:

【你把我的脸皮低估了,岂止一年!】

从抄袭勿怪幸的文章到剽窃我的推特,差不多一年。瞧刘研究员这气势,是要一直剽窃下去,继续出恶名的。自己以剽窃为荣,却贼喊捉贼要揭露学术造假,一奇。科学网号称中国科学界第一大门户网站,一再帮助剽窃惯犯出名,二奇。以剽窃为荣、毫无学术道德的人也能当中国社科院研究员,三奇。也正因为有这样的媒体,这样的研究机构,才会制造出脸皮如此之厚的奇葩研究员。

2016.6.4.



当代韩学愈——高档次国际学术期刊“论文”速成法

3 06 2016年

钱钟书在《围城》里刻画过一个学术骗子韩学愈,他比方鸿渐高明的地方是,除了同样买了克莱登大学文凭,还有“著作散见美国《史学杂志》《星期六文学评论》等大刊物中”,因此当上了系主任。其实他在这些大刊物发表的“著作”,不过是在广告栏、通信栏登小广告。

现在国内科技界讲究在国际学术期刊发论文,尤其是在高档次的国际学术期刊发论文,更是评职称、选院士、报成果的资本。但能在这些期刊上发论文毕竟不容易,不知是受韩学愈启发,还是英雄所见略同,有些科研人员想到了一个发“高档次论文”的速成方法:给这些期刊写读者来信,评论该期刊新发表的某篇论文,或者反映中国的情况,登出来了也就相当于在该期刊发了论文。较早这么干的是中国工程院院士、第四军医大学前校长樊代明(就是现在到处说“医学不是科学”、中医强于西医的那位院士),给《柳叶刀》《美国医学会杂志》之类的顶尖医学期刊写读者来信,就成了自己的学术成果。这个窍门被发现了,中国医学界掀起了向樊院士学习、给国外著名医学期刊写读者来信的高潮。新语丝几年前就揭露过这种现象。

这些当代韩学愈当然不限于医学界。其他领域的科研人员又不是傻子,怎会想不到这么个高招,想不到也可以学嘛。将这个高招发挥到极致的是哈尔滨工业大学管理学院教授苗鑫,他在其“近三年主要学术论文”中列了七篇发在英国《自然》(Nature)、一篇发在美国《科学》(Science)上的“论文”(http://som.hit.edu.cn/html/teacher/AB0JYMSF7F4FUR.html ):

[1]      Miao X. China emissions: stop subsidizing emitters. Nature, 2015, 527(7576): 38-38. (SCI,WOS: 000364270700020, IF: 41.456)
[2]      Miao X. China Nobel stirs up attack on academies. Nature, 2015, 526(7575): 640-640. (SCI,WOS: 000363832100018, IF: 41.456)
[3]     Miao X, Tang Y, Wong CWY. Polluters migrate to China’s poor areas. Nature, 2015, 518(7540): 483-483. (SCI, WOS: 000350097300020, IF: 41.456)
[5]     Miao X. Renewables: can harm environment. Nature, 2014, 514(7521): 168-168. (SCI, WOS: 000342663100020, IF: 41.456)
[6]     Miao X, Wong CWY. China is closing its rural education gap. Nature, 2014, 511(7509): 292-292. (SCI, WOS: 000338992200017, IF: 41.456)
[7]     Tang Y, Miao X. Uphold China’s plan for cleaning water. Nature, 2014, 512(7515): 371-371. (SCI, WOS: 000340840600012, IF: 41.456)
[8]     Tang Y, Miao X. Shift aims of China’s poorer universities. Nature, 2014, 505(7483): 291-291. (SCI, WOS: 000329621800018, IF: 41.456)
[9]     Miao X. Science ethics: Young scientists speak. Science, 2014, 345(6192): 27-27. (SCI, WOS: 000338284400030, IF: 33.611)

短短两年(2014-2015)就在《自然》《科学》这两个公认最顶级的科学学术期刊上发了八篇学术论文,称得上全世界第一了,还在每篇“论文”后列出该刊的影响因子,要吓死资金评审人和学生的。然而仔细一看,怎么这些“论文”全都只有一页的篇幅?如果不像高校长那样韩学愈说什么就信了,去查一下原文,就会发现这些“论文”其实连一页篇幅都没有,就是一两百字的豆腐块评论、读者来信,主要是反映中国问题。比如其发在《科学》上的那篇“论文”全文如下:

My field is computer security. I use techniques aimed at detecting malicious attacks on computer systems, and I need to operate in the twilight zone between good and bad. Research on new intrusion detection algorithms is often at best questionable and at worst invalid, given that the results cannot be verified under realistic conditions. Testing under realistic scenarios is problematic, because the results are not repeatable. Furthermore, testing on real data requires high-security vetting and may produce confidential results that are not publishable. Security technologies may also have dual-use possibilities. Security researchers may, for example, detect new system vulnerabilities during their research, and may end up in ethical dilemmas: Shall I be good and publish these results or shall I sell them at the highest price to the gray market of government agencies and others that capitalize on vulnerabilities? And then you have privacy: These technologies can be used both for the good—protecting security of citizens—and bad—creating an Orwellian surveillance society.

这篇“论文”的标题叫《科学道德:年轻科学家们发声》(其实是《科学》关于科学问题的读者来信选登)。原来苗教授也知道什么叫“科学道德”。

苗教授是:“香江学者,哈尔滨工业大学青年拔尖人才选聘计划入选者。负责国家级与省部级科研项目十余项,发表学术论文四十余篇,其中作为第一作者或通讯作者的SCI、SSCI论文二十余篇。”

不知他的这些《自然》《科学》“学术论文”为其获得这些荣誉、科研项目,发挥了多大的作用?请其领导查查。如果其领导是樊代明那样的,那就别查了,互相欣赏去吧。

2016.6.2.



我是怎么开始怀疑“肖氏手术”是个骗局的

6 05 2016年

现在可以说了。

 

2005年,我开始揭露当年中科院院士候选人肖传国的时候,并没有怀疑其发明的“肖氏反射弧手术”是否有效,因为我觉得自己不是神经外科领域的专家,不去涉及手术问题。我针对的只是其很容易查证的履历造假:谎称获得美国泌尿学会大奖,谎称“肖氏反射弧手术”获得国际公认。肖传国认为我的揭露让他没当上院士,到武汉法院起诉我损害其名誉。武汉法院以“获奖者名单中找不到肖传国的名字不等于肖传国没有获奖”、“国内期刊也属于国际期刊”的离奇理由判决我败诉,是我揭露学术造假以来第一次被法院判决侵权,舆论大哗。

一些做过肖氏手术的患者因为这个判决,知道了我在质疑肖传国,陆续向我反映肖氏手术是骗人的。其中包括第一批做肖氏手术的十余个截瘫患者(肖传国在平顶山医院做的手术),联名反映没有一个有效(而肖传国在论文里吹嘘这第一批15个患者的手术成功率达67%)。肖传国与我的诉讼后来越闹越大,来向我反映的患者也就越来越多,累计大约有40个病例。这时候我开始对“肖氏手术”的有效性产生怀疑。我比较关心的是脊柱裂患儿的情况,因为他们的受害更深,而且肖传国还在大量地给这些患儿动手术,而对截瘫患者他早不做了。一个在肖传国开的郑州神源医院做了肖氏手术的患儿家长在2007年3月向我反映,不仅他的小孩术后无效,而且他了解到的25个患者也都无效果,其中有3个本来能正常走路,做完手术后瘸了。他在信中说:“这个医院里面住的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患有脊椎脊膜膨出而导致大小便失禁、下肢瘫痪的孩子。大多家庭为了给孩子治病,导致家庭一贫如洗、债台高筑,精神和经济负担相当沉重,实在是惨不忍睹。……若是‘肖氏反射弧’手术是个骗局的话,这将是个灾难。”

但是这些只是零星的病例,不足以证明肖氏手术的虚假。肖传国只是吹嘘肖氏手术对脊柱裂患儿的成功率是85%,零星无效的病例都可以被他归为失败的15%里头。改变这个状况的是一个偶然的事件。2009年初,有一些驴友到贫困山区旅游时,发现一个脊柱裂患儿生活很悲惨。其中有一个驴友曾经看过央视宣传肖氏手术的节目,知道郑州神源医院在做肖氏手术能让脊柱裂患儿恢复大小便功能,于是这些驴友筹款把这个患儿送到郑州神源医院做肖氏手术。央视对这一善举做了报道。

但是驴友们在神源医院接触到了一些做过肖氏手术的患儿家长,都向他们反映肖氏手术是骗人的,没有用,还有害。他们担心自己好心做了坏事,上网搜索时发现我在揭露肖传国,于是跟我联系,问我有没有证据证明肖氏手术对治疗脊柱裂是无效的。我跟他们说目前我手上只有一些关于脊柱裂的零星病例,不能证明其真假。如果他们能搞到一段时间内一整批病人的联系方式的话,就可以统计出成功率究竟有多高。

驴友们果然搞到了2006年8月末至2007年3月下旬在神源医院做肖氏手术的全部患者共110位的姓名和联系电话,交给了我。我转给彭剑律师,彭律师又找了3名律师和2名志愿者跟这些患者联系,其中还有74位患者或患者家长能联系上。随访的结果发现没有一例大小便如肖传国声称的恢复正常,即成功率为0。有27%的患者感到大小便功能有所改善,即使把他们算成手术成功,那么成功率也只有27%,而不是肖传国说的85%。此外,还有39%的患者术后残废。纪小龙大夫认为肖氏手术不可能有任何效果,那些有改善的病例是别的原因导致的。我们后来知道这些患者同时做了常规的栓系松解术,即怀疑其大小便功能改善是松解术的效果,与肖氏手术无关,现在美国双盲对照试验的结果证实了我们的猜测。

既然肖氏手术是央视做的宣传,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找央视来揭露其成功率造假。我当时跟几个央视节目组都有合作,经常去录节目,但是找了几个制片人、编导,他们都不感兴趣,认为这种事情中国太常见了,没有新闻价值。当时在央视新闻调查节目当记者的郭宇宽还在电话里把我教导了一通: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在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格局要大一些……

所以我就改找纸媒了。找了方玄昌,他组织了《中国新闻周刊》和《科学新闻》的记者采访肖氏手术受害者,做了系列报道。当时我和《北京科技报》合作较多,也找了他们,他们也发了一篇调查肖氏手术的报道。因别的事来采访我的记者,我也都跟他们介绍肖氏手术骗人的情况,希望他们能做调查,但是只有《南方周末》记者柴会群感兴趣。

所以在肖传国雇凶袭击之前,只有《中国新闻周刊》《科学新闻》《北京科技报》《南方周末》报道了肖氏手术的真相。这些报道,以及我们替肖氏手术受害者维权起诉郑州神源医院,刺激了肖传国在2010年年初召开“家族会议”商量怎么对付我们,之后决定雇凶干掉我和方玄昌。后面的就是历史了。

2016.5.6.



对肖氏手术的盖棺论定——评肖传国的弥天大谎和胡舒立的“新闻专业主义”

5 05 2016年

十几年前,原华中科技大学教授肖传国在国外声称其发明的“肖氏反射弧手术”能够治愈脊柱裂(脊膜膨出)和截瘫患者的大小便失禁,成功率高达85%,是中国各大医院都在做的常规手术,引起了美国、德国、丹麦等国外一些医生的兴趣,2005年起开始在肖传国的指导下做肖氏手术临床试验。2010年,我和方玄昌因为揭露肖氏手术骗人的实质,遭到肖传国雇凶袭击,轰动一时,也引起国外医学界对肖氏手术的怀疑。但当时国外肖氏手术临床试验已经启动。近年来这些试验的长期随访结果陆续发表,都证明了肖氏手术没有效果(文献1、2),只有肖传国在美国最早、最密切的合作者密歇根州Beaumont医院的Peters小组报告脊膜膨出患儿有部分人的排尿功能术后有所改善,能少量排尿,但是除了一人其他人都漏尿(文献3),这与肖传国声称的术后能够完全自主控制排尿的说法显然不符,以致Peters小组疑惑是不是中国的手术“成功标准”和美国的不一样。随后,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NIH)宣布肖氏手术的试验方案是不可接受的,撤销肖氏手术临床试验,对此前已由民间资助做过肖氏手术的儿童,研究者可继续研究其长期影响。肖传国谎称这是因为临床试验效果太好了,NIH觉得没必要再做试验。NIH驳斥了肖传国的谎言(文献4)。

在给脊膜膨出患儿做肖氏手术时,同时也做了常规的栓系松解术。医学界早已知道栓系松解术对某些脊膜膨出患者的排尿功能有所改善,所以有专家指出,某些脊膜膨出患儿在做了肖氏手术之后排尿功能有所改善,很可能是栓系松解术的效果,与肖氏手术无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要做随机双盲对照临床试验,即将患儿随机分成两组,对照组只做栓系松解术,实验组同时做栓系松解术和肖氏手术,对比两组的效果。美国佛罗里达约翰斯·霍普金斯儿童医院(ACH)最近在美国《神经外科杂志:儿科》发表论文,报告他们对脊膜膨出患儿做这种随机双盲对照临床试验的结果,证明了肖氏手术没有任何效果。例如,他们发现虽然实验组的患儿有2人在术后短时间内能够通过挠皮肤排尿(3年后此功能消失),但是对照组却有4人也能在术后通过挠皮肤排尿,这就证明了完全是栓系松解术的效果,与肖氏手术毫无关系。鉴于肖氏手术没有任何效果,该论文建议停止对其做临床试验。《神经外科杂志:儿科》同时发表社论,批评肖传国:手术无效、不安全、两极化人物、职业生涯和人生像一出肥皂剧、雇凶袭击批评者、遭250名患者起诉、涉嫌学术造假、有违科学道德……(文献5)

财新网针对该论文发表了一篇替肖传国洗白的报道《肖氏手术遭美国研究质疑 肖传国称其方法有问题》(记者于达维)(文献6)。财新总编辑胡舒立、肖传国先后在新浪微博上转发了该报道。该报道把美国对照临床试验的结果轻描淡写地说成是“似乎效果并没有肖传国说的那么好”、“结果似乎并不像肖传国预想的那么乐观”,然后让肖传国来驳斥该论文:

【肖传国表示,他认为的问题之一是,研究者使用了神经阻滞剂,这是美国医学界在治疗这一疾病上70多年形成的标准。但是肖传国要求他们不要用,因为肖氏手术通过嫁接神经建立了一条新的反射弧,如果使用神经阻滞剂的话,新的反射弧就没有意义了。
而另外一个问题是,美国这次的实验是在患者的术后护理过程中给病人导尿,肖传国认为,这样的话,膀胱就很难恢复正常的功能。
位于美国底特律市Beaumont医院的泌尿科主任Kenneth Peters曾经对12名患者进行肖氏手术实验,结果其中大多数患者的泌尿功能得到了改善,肖传国表示,之所以底特律实验的结果比较成功,就是当时因为强烈要求他们按照肖传国的方法。“成功只有一个理由,不成功有一万个理由,一个理论必然有很多配合的过程。”肖传国说,这个实验不成功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好事,他马上会给国外学术期刊写一篇综述,会说明为什么有些手术会失败,以及哪些问题要注意。】

财新的报道即以肖传国的谎言作为总结,戛然而止。肖传国转发了财新的报道后在新浪微博上继续撒谎,好像我的能量大到能够蒙骗美国神经外科医师似的:

【这被肘子蒙骗的神经外科医师会道歉的。非常简单容易:我会给该杂志去信,建议把这10个作了肖氏手术完全无效者:1,立即停用神经阻滞剂;2,立即停止导尿。2月内若超过一半病人不能自主排尿,我在该杂志和人民日报道歉。牛吧?科学的力量。】

胡舒立、财新标榜“新闻专业主义”,那么只要稍微查证一下论文,就不会把肖传国的谎言发出来作为报道的总结。该论文在“方法”部分说得清清楚楚:

“在手术前评估的两周前,停止清洁间歇导尿(CIC)和停用膀胱活性药物(BAM,按:这些药物包括肖传国说的“神经阻滞剂”),多数病人(按:除了1人)在术后整个三年随访中能够继续避免使用这些方法。(CIC and the use of BAMs were terminated 2 weeks prior to preoperative evaluations, and most patients were able to refrain from both of these modalities for the entire 3-year follow-up.)”、“我们也遵循他(按:指肖传国)建议的术后护理指导(We also followed his recommended postoperative management instructions)”

可见肖传国把试验失败归咎于“研究者使用了神经阻滞剂”、“术后护理过程中给病人导尿”,完全是弥天大谎。

每次国外关于关于肖氏手术临床试验失败的结果一发表,肖传国都诡辩是因为使用了神经阻滞剂,每次都与事实不符:德国临床试验的8个病人中,3位从未使用神经阻滞剂,3位术前使用但术后按肖传国的要求停药,只有2位术前术后都使用此药,但所有的病人都无效(文献1)。丹麦临床试验的10个病人中,有6个术前术后都没有使用神经阻滞剂,还有1个术前使用术后没有用,结果也是全部无效(文献2)。丹麦的论文发表过,肖传国曾写信抱怨说是因为他们使用了神经阻滞剂才导致手术无效,被丹麦的研究者在答复中狠狠打脸:

“(从原理上说,抗胆碱治疗(按:即肖传国说的“神经阻滞剂”)不大可能会影响肖氏手术效果……)而且,最重要的是,看看我们的数据,10名患者中,只有4名术前接受收抗胆碱治疗,3名术后继续。未接受收抗胆碱治疗的患者同样手术无效。因此,抗胆碱治疗不能解释所观察到的躯体-自主神经反射弧治疗神经源性膀胱功能障碍的手术无效。”(An effect of anticholinergic treatment on the results of the procedure cannot be completely excluded. However, it will probably only reduce and not eliminate a reflex response as it targets the postganglionic neurons, whereas nerve reinnervation will be pre-ganglionic in the bladder. Furthermore, and most importantly, when interpreting our data, only 4 of 10 patients included received anticholinergic treatment at baseline and 3 continued on followup. There was no effect of treatment in the patients not receiving anticholinergics. Therefore, anticholinergic treatment cannot explain the observed lack of effect of the somato-autonomic reflex arch on neurogenic bladder dysfunction. Furthermore, data on bowel function from the same patients have recently been published and revealed similar disappointing results.)(文献7)

这次肖传国真的还有脸再去写信抱怨手术无效是因为“研究者使用了神经阻滞剂”、“术后护理过程中给病人导尿”吗?他以为国外医学期刊像财新那么好糊弄吗?

稍有现代医学知识的人都知道,随机双盲对照临床试验是验证疗效的金标准。肖氏手术的疗效被随机双盲对照临床试验的结果彻底否定了,也就意味着肖氏手术被盖棺论定了。这个结果对我们这些长期揭露肖氏手术的骗人实质的人来说,当然毫不意外。意外的是时至今日,判决已出,还有标榜“新闻专业主义”的胡舒立、财新散布肖传国的谎言混淆视听,对其洗白,蒙骗读者。

肖氏手术能在中国横行二十年,能残害两千名患者,不顾此前卫生部的禁令至今还在深圳做这一手术,这是中国医学界的耻辱,也是中国新闻界的耻辱。他们或者被肖传国收买,或者出于对我的仇恨,或者不知出于别的什么动机,罔顾事实,漠视受害者的伤痛,即使在肖传国雇凶之后,仍然继续力挺肖传国。

值此肖氏手术被彻底否定、盖棺论定之际,有必要给近年来力挺肖传国的机构和个人立此存照(排名不分先后,名单不全,欢迎补充):

深圳电视台财经频道,“天使妈妈”基金会;原央视主持人崔永元,原央视记者王志安,南方卫视李佳佳,深圳电视台编导严宏,段炼(网名“破破的桥”,《忽悠的原理与技巧》的作者),媒体人李慧翔(网名“伯通”,曾在《南方周末》发文造谣肖氏手术效果被国外证实),光明网财经频道编辑沈阳、谭靖东,人民日报网络中心国际新闻评论员高轶军,《南方都市报》姜英爽、张嘉、岳钦,人民网深圳频道王文锋、李护彬,《时代时报》何光伟,《晶报》吴建升,《大河报》亮冰娜,人民网陈梦源,《新闻晨报》姜鹏,《东莞时报》许路阳、何明强;北京大学教师刘华杰、项梦冰,清华大学教师刘兵、蒋劲松、吴彤、王巍、曹南燕,北师大教师田松,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编辑卞毓麟,《科学时报·读书周刊》原主编杨虚杰,复旦大学医学院教师边建超,深圳大学教师孙海峰、徐晋如,中国政法大学教师杨玉圣、仝宗锦,云南财经大学教师顾秀林,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研究员傅德志,中国科学院理化技术研究所研究员吴飞鹏,中国科学院物理研究所博士吴宝俊(曾写过多篇文章为肖氏手术“申冤”),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人员张耀杰,“知名时评人”童大焕;华西医院宣传部长廖志林,浙江省肿瘤医院妇瘤科丁超(网名“希波克拉底门徒”),暨南大学第六附属医院中医骨伤科马常青;深圳律师李国斌;“方学家”葛莘(网名“亦明”,写了几百万字材料为肖传国“申冤”))、廖俊林(网名“寻正”);“旅美学者”曹明华、“知名时评人”李剑芒、“英籍华人学者”陈一文、“美籍华人学者”甘任远、“全欧中医药学会联合会副主席”祝国光;摇滚师左小祖咒、贝志城(网名“一毛不拔大师”)、老“韩寒”韩仁均……

同时也要向这些不怕打击报复,坚持揭露肖氏手术骗局的人致敬:媒体人方玄昌、邸利会、蔡如鹏、柴会群;纪小龙医生、张世民医生;彭剑律师;志愿者刘琳;饶毅教授……

文献

1. Rasmussen MM et al. The artificial somato-autonomic reflex arch does not improve lower urinary tract function in patients with spinal cord lesions. J Urol. 2015 Feb;193(2):598-604.
2. Sievert KD et al. Challenges for Restoration of Lower Urinary Tract Innervation in Patients with Spinal Cord Injury: A European Single-center Retrospective Study with Long-term Follow-up. Eur Urol. 2015 Dec 3. pii: S0302-2838(15)01166-5.
3. Peters KM et al. US Pilot Study of Lumbar to Sacral Nerve Rerouting to Restore Voiding and Bowel Function in Spina Bifida: 3-Year Experience. Adv Urol. 2014;2014:863209.
4. 美国NIH回答撤销肖氏手术临床试验的有关问题。http://blog.sciencenet.cn/blog-714-724252.html
5. http://thejns.org/doi/full/10.3171/2015.12.PEDS15633
6. http://china.caixin.com/2016-05-03/100939136.html
7. http://www.jurology.com/article/S0022-5347%2815%2904714-X/abstract

201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