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为什么会过敏?
30 10 2011年我们的身体处在一个危险的环境中,病原体无处不在——病菌、病毒、寄生虫时刻准备着乘虚而入。皮肤是身体的第一道防线,但是它很容易被攻破,病原体得以从皮肤破损的地方侵入入。即使皮肤完整无损,在我们呼吸、进食的时候,也能够把病原体吸、吃进去。血液是我们的第二道防线。在血液中有各种各样的免疫细胞、免疫分子,它们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有警察,有特工,有常备部队,有预备部队……分工合作,有效地抵御着外敌的入侵。不幸的是,这支免疫大军有时候会犯糊涂,分不清敌我,把自身的细胞也当成敌人干掉,引发自身免疫病。有时候,偶然进入人体的外来物质对身体是无害的,免疫系统也会如临大敌,试图将其消灭,引起过敏反应,轻者让人不舒服,重者会是致命的。
在免疫大军中,一支很重要的分队由抗体组成,它们是由B淋巴细胞生产的免疫球蛋白(简称Ig),有IgG、IgA、IgM、IgD和IgE等好几种。它们含量有异,分工也不同。例如含量最多的IgG占了免疫球蛋白总数的75%,能够攻击细菌、病毒、真菌等多种病原体,中和它们分泌的毒素。而含量最少的IgE只占了免疫球蛋白总数的0.05%,但是却能引发强大的过敏反应。有过敏体质的人,其IgE含量天生就比较高,能达到一般人的10倍。
过敏反应对人体有害无益,IgE不可能是专门用来引起过敏的。它有什么正常的生理功能呢?那些感染了寄生虫的人,体内IgE的含量比较高,这意味着IgE的正常功能可能是消灭入侵人体的寄生虫。在发达国家,寄生虫病已很罕见,无所事事的IgE便去胡乱地攻击进入人体的无害物质,导致了过敏。一些证据表明,过敏和自身免疫病很可能都是由于环境过于干净而出现的文明病。在上个世纪初,过敏还非常罕见,而现在,在发达国家,高达40%的儿童和20%的成人患有某种过敏症,比例要比发展中国家高得多。从发展中国家移民到发达国家的人,在发达国家待的时间越长,过敏的几率也越高。在人类长期进化过程中,身体已习惯了与各种微生物、寄生虫共处,特别是和那些没有太大危害的良性细菌和寄生虫和平共处。在儿童发育阶段,这些细菌、寄生虫的刺激是免疫系统的正常发育所必需的。而在过于清洁的环境中,细菌、寄生虫被消灭了,免疫系统就容易出现紊乱。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进入人体的物质都有可能引发不必要的免疫反应,成为过敏原,空气中的花粉、灰尘、螨虫,食物中的蛋白质,化妆品中的成分,口服或注射的各种各样的药物……已知能引起过敏的物质已有几万种。在第一次接触到某种过敏原时,B淋巴细胞会针对它制造大量的IgE,这些IgE和肥大细胞、嗜碱粒细胞结合在一起。10天后,肥大细胞和嗜碱粒细胞都装备上了对那种过敏原敏感的IgE。这之后如果再次接触到这种过敏原,IgE就会立即向它发起攻击,跟IgE绑在一起的肥大细胞和嗜碱粒细胞破裂,释放出多种物质。其中很重要的一种物质叫组胺,它能让毛细血管扩张,增加血管管壁的通透性,让细胞之间充满了液体,也就出现了炎症。
这些反应本来是有助于消灭病原体的,例如有助于免疫细胞、免疫物质的输送。但是在没有病原体的情况下,它只是给我们制造麻烦。如果过敏反应发生在皮下,就会出现皮疹、红肿,如果发生在呼吸道,就会出现流鼻涕、打喷嚏、咳嗽等症状。有时候,全身都出现了过敏反应,组胺大量地释放到身体各处,导致许多组织的毛细血管扩张,血压下降。在极端的情况下,血压降得太厉害,出现休克、死亡。
常用的抗过敏药物就是针对过敏反应中发生的这些变化来抑制或减轻反应,例如扑尔敏等抗组胺药物抢占组胺的结合位点,不让组胺发挥作用,而皮质类固醇等激素则是起到使炎症部位的血管收缩、降低毛细血管的通透性的反作用。这些药物都只是缓解症状,并不能治愈过敏,也不能加速康复的进程。避免过敏的最好办法当然是找出过敏原,以后避免再和它接触。有时候虽然找出了过敏原,却无法避免(例如对花粉、灰尘的过敏)。这时有些人会尝试脱敏治疗,每次注射一点过敏原,从很小的剂量开始,逐渐增大剂量,这样能让免疫系统逐渐对过敏原失去敏感,减少IgE的量,同时也能刺激IgG的产生,这反过来能抑制IgE的产生。这个过程非常费时间,但是是最近乎治愈过敏的唯一办法。还有些人连过敏原都找不出来,那么除了吃抗过敏药物缓解症状,就没有别的更好办法了。
既然过敏反应与IgE有关,能不能一开始就不让它起作用呢?IgE的分子结构已经破解了,可以针对它的结构设计出药物,让药物抢先和IgE结合,这样过敏原就结合不上去了。这种药物目前也有了,只不过非常昂贵,只适用于治疗比较严重的过敏性哮喘。也有人想到,既然过敏的起因可能是因为环境过于干净、接触不到寄生虫引起的,那么能不能通过有意地感染上某种危害不大的寄生虫来防止过敏呢?这听上去有点吓人,但也有人开始这方面的尝试。为了对付过敏这种我们的身体给自己找来的麻烦,什么麻烦招都有人愿意尝试。
2011.10.19
(《新华每日电讯》2011.1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