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的Blog

2010年09月24日羊城晚报

他, 学术打假旗帜 方舟子

他, 泌尿外科主任 肖传国

一个揭人老底

一个买凶拍人

编者按

8月29日，北京警方接到方舟子报警，称其在住所附近被人殴打，该案引发媒体持续关注。警方随即成立专案组开展调查。
9月21日，主要犯罪嫌疑人、某大学医学院泌尿外科主任肖传国在上海浦东机场落网。经查，肖传国认为：因几年前方舟子、方玄昌对其学术“打假”，导致其未能入选中国科学院院士，遂指使戴建湘等人实施报复。戴落网后供述，他和肖传国是远房亲戚，肖传国给了戴10万元，让他找人下手。戴花5万元雇请同乡许立春和另一男子龙光兴，对方舟子等人实施了袭击。
因“学术打假”而闻名遐迩的方舟子，又站在了媒体和社会的聚光灯下。不仅是因为此番被“文人”所袭，方舟子身上折射出来的独特的中国学术生态图，似乎更值得关注和玩味。近日，羊城晚报记者试图从与方舟子的一次单独对话中，回味他的经历、解密“打假”初衷，更探寻未来的“学术打假”征途……

    文/羊城晚报记者刘玮宁

文人动粗

“在我所有打过的造假事件中，他（肖传国）是‘跳’得最厉害的一个，对我的仇恨可能也是最深的一个。”

“电话恐吓、电子邮件恐吓、被人跟踪、上门恐吓都是有的”，打假十年来，方舟子得罪了不少人。然而，今年8月29日傍晚遭到武力袭击，却是他头一次遇到。据方舟子回忆，当日下午5点左右，两名男子在他寓所旁先是向他面部喷射不明液体，后用铁锤砸他的腰部，留下几处淤伤。“以前，我不会自己一个人晚上出去，不过白天一般没问题。这次袭击是在下午，又是在人比较多的地方，可见歹徒是很猖獗的。”方舟子透露，往后自己的人身自由可能会受到一点“限制”。

方舟子遇袭后，“粉丝”们纷纷为其安全担忧，甚至组织“打假基金”，要为方舟子请保镖。

方舟子说，当初选择这一工作时，就知道这是得罪人的事，遭到打击报复并不奇怪。不过，以前主要待在美国，没有这方面的担心，近几年回国的时间比较多，这种威胁就变得更加实际。方舟子承认，安全问题成为“科学打假”中面临的最大困难。他告诉记者，“现在，怎样保护自己已成为一个比较大的问题，不像以前只是一种可能。但我不会因此不敢打假或退缩，该做什么我还做什么，只是会把相当一部分精力用在保护人身安全。”

就在众人热议方舟子的保镖何时上岗时，却冒出“方舟子报假案炒作”的“重磅新闻”。方舟子回应道：“我觉得这种攻击很可笑。我名气足够大，而且最近一段时间都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上，曝光度很高，没必要制造这么一个事件（来炒作自己）。”他认为，作为一名打假人士，如果本身报假案造假，还造得这么拙劣，等于把名声都毁掉。

接受采访时，方舟子说，袭击案发时就有很多人怀疑幕后主使是肖传国。对肖传国其人，方舟子评价：“他是我打假过程中遇到的最可笑的一个人。”他说，自从自己否定了肖传国创立的“肖氏反射弧”后，引发了一系列针对肖传国的批驳。于是，肖传国不仅一直在网上攻击方舟子，到法院起诉，还从方舟子妻子的账号上偷偷划走4万元钱！“在我所有打过的造假事件中，他是‘跳’得最厉害的一个，对我的仇恨可能也是最深的一个。”

方舟子说，打假十年来，多数造假者大都“假装不知道、不吭声”，唯有肖传国例外。“他说一定要报仇雪恨，要用最歹毒的方式报仇。像他说这样的话的还真找不出第二个。”

十年打假

“早期和近期的打假活动印象最深……比如核酸营养品事件，比如唐骏假学历事件。”

方舟子，1967年生，本名方是民，方舟子是笔名。

1999年以来，方舟子设立新语丝网站，通过发表自己的文章以及刊登网友文章，揭发中国科学界和教育界的学术腐败现象，批判新闻界的不真实报道，以及批判伪科学、伪气功、伪环保等。同时，方舟子是许多知名平面媒体的专栏科普作家，并且出版过一些以科普和反学术腐败为题材的著作。2000年，他正式介入学术打假。

方舟子告诉记者，新语丝网站目前已经成为一个“揭露造假”的平台。“在国内的学术界、科学界，人们都给我们投稿，并一直持续下来，成为一种惯性。”方舟子说，目前“大部分造假事件都是别人在揭露的，我不过是为他们提供一个发表的平台。”而“最近几年自己揭露的假事越来越少，因为知名度大，所以打假会引起更大的关注”。北京大学法学院院长朱苏力招生事件、四川大学教授丘小庆事件及近期的唐骏假学历、“假神仙”李一、刘维宁所谓“首席科学家”等引起舆论极大关注的事件，均是方舟子及“新语丝”的战绩。

谈及十年打假中最难忘的事，方舟子坦言早期和近期的打假活动印象最深，比如早期的核酸营养品事件。通过调查，方舟子发现，“珍奥核酸”盗用多位诺贝尔奖获得者名义做宣传，其实根本没有宣传中讲的治疗脑血管疾病的神奇效果。他回忆：“当时参与的人很多，两派打得很激烈，‘珍奥核酸’也找了不少专家，和我们对证。最终，国家工商总局、卫生部确定核酸营养品是虚假宣传，算是取得了一点点成果。”此外，新近揭露的唐骏“假学历”事件，李一的闭气造假等，方舟子也印象深刻。“唐骏事件涉及社会诚信问题。因为这件事，很多名人都去改自己的简历，也算是有了一个比较好的社会影响。”方舟子说。

嫉假如仇

“大家对造假的事件，采取中庸、和稀泥的态度，都是挑好话说，不去得罪人，较真反而被认为不正常……”

之所以走上打假这条路，方舟子说是“碰上了”：“看到那么多造假现象，却看不到有人说，那么就自己站出来揭露一下。”而促使他讲真话的原因，“一方面是社会责任感，另一方面是不怕得罪人的个性。”他觉得自己最大的社会价值就是“持续不断地揭露造假，引起社会对学术造假问题的关注。”“我本人是否成为道德标杆倒不是我追求的东西。我更愿意自己是个传播科学、普及科学的角色，而不是道德楷模。”

“中国科学界目前最大的问题便是造假盛行，大家失去了是非观念！”方舟子说，“本来学术问题、科学问题应该是非常严格的，容不得一点点造假，但很多人都对此很宽容。大家对造假的事件，采取中庸、和稀泥的态度，都是挑好话说，不去得罪人，较真反而被认为不正常！”比如肖传国的“肖式反射弧”（人工建立体神经-内脏神经反射弧）成果，曾先后两次在卫生部组织的科学技术成果鉴定会上成为“国际领先”和“国际先进”，并建议推广应用。而实际上，肖传国却不仅“用会议摘要冒充论文”，还涉嫌“履历造假”，所谓“国际公认的肖氏反射弧”理论，是利用国内外信息不对称的“自吹自擂”，很多患者都没有治愈。

有人说方舟子是科学的偏执狂，甚至迷信科学。方舟子却并不认同：“我没有绝对或者极端，因为我采取的标准是国际公认的学术标准、学术规范，是科学的标准。只不过中国现在的学术界和许多社会现象都不太正常，所以假使你在学术上、科学上较真，就会让人觉得你很偏激很极端。”

悟语

文化流氓，归谁教养？

方舟子遇袭事件，终于从悬案变成了铁案。有意思的是，出名的是肖传国，方舟子倒成了配角。
以前常说：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一点方舟子执行得比较好，一般也只是写文章打假揭短，顶天了也还都是口舌之争。但他可能忘了，或者是骂得太痛快，疏忽了舌战也会让人有切肤之痛。痛到一定程度，就会恼羞成怒、就要狗急跳墙。肖传国以前是不是君子不好判断，但他对方舟子采取的行动，显然属于跳墙一击，也算是给方舟子提了个醒———以后“会把相当一部分精力用在保护人身安全上”。
有句俗话：不怕流氓，就怕流氓有文化。以肖传国的身份，不论方舟子对他的学术质疑是不是切中要害，也断不能干出这种草莽勾当。因为大家都是文化人。让人揪心的是，现在的文化人出现了流氓化的倾向———希望只是以肖传国为代表的极少数。方舟子说，中国科学界目前最大的问题便是造假盛行，很多人都对此很宽容，采取中庸、和稀泥的态度，不去得罪人，较真反而被认为不正常。方舟子的这番话，有无真凭实据还需考证，但他楸出来的唐骏、李一等人的造假行为，也确实是八九不离十。正常情况下，有人质疑，就该据理反驳、以正视听，除非心里有鬼。文化人心里有鬼，离流氓也就不远了。
正如方舟子所言，有人心里有鬼，会选择沉默、绕弯子或者回敬以口水，只有肖传国例外，他决心拳脚相向，结果是没有悬念的：公安机关管不了学术造假，但打架斗殴、买凶拍人还是有办法对付的。而真正的问题也出在了这里：为什么文质彬彬的学术界，出了类似黑社会的事件？学术界，无王管？
有媒体这样提问———按说，此案所涉及的学术造假争端，本该教育部学术道德委员会来管。然而，这个委员会成立至今，据说一件学术不端案件也没管过，一些证据明显的学术不端事件，道德委员会想管，但作为主管机构的教育部却不肯。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该管此事的官方机构吃白饭，才造成了今天学界的混乱，已经混乱到了买凶拍人的层面，还要坐视下去吗？这一问，才是方舟子遇袭闹剧真正值得研究的旁白。（梁克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