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的Blog

在美国大选结束后，推特上很多人看不惯马斯克的嘴脸，大批离开推特，转移到了一个叫“蓝天”的新社交平台。蓝天的用户井喷，越来越多，每天新增100万用户，现在已经到2000万了。2000万用户跟推特号称有几亿用户比起来当然很少，但考虑到蓝天是一个很年轻的平台，去年2月份才开始邀请人们测试，测试了一年有了300万用户，今年2月才放开注册。这么短的时间内有了2000万用户，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而且这是一家很小的公司，目前只有20名员工。

蓝天起初是推特的一个项目。2019年，推特的创始人、当时的CEO杰克对推特的未来有一个设想，认为推特应该变成去中心化的，启动了一个去中心化的项目作为下一代推特。2021年推特CEO挖了一个很年轻的女程序员来主持这个项目。她叫做Jay Graber，出生在美国俄克拉荷马，父亲是瑞士的数学教师，母亲是中国大陆的移民，所以给Jay起了一个中文名蓝天。Jay是她自己起的外号，实际上也就是中间名，她的正式的名字就叫Lantian，碰巧和项目名“蓝天”相同。

马斯克买下推特后切断了跟蓝天的关系。蓝天这批人出来组建了一个公益公司。公益公司跟传统的营利公司不同。传统的营利公司例如推特，完全以股东的利益为目的，追求股东利益的最大化。所以，马斯克拿出一大笔钱收购推特，推特的董事会为了股东的利益，为了让股东有钱赚，就必须卖。卖了之后对推特是好是坏、对社会是好是坏都不管，只要对股东有利就好。后来马斯克反悔了，推特还去告他，逼着他买。公司还有一种模式是非营利性组织，不以营利为目的，另外一个社交平台乳齿象就是非营利组织。蓝天是介于二者之间的公益公司，以营利为目的，但不能为了股东的利益牺牲公益，要在股东利益和公益之间找一个平衡。

蓝天独立出来后就自己去拉投资，现在拉到了2000多万美元的投资。蓝天的另外一个负责人、首席运营官也是一个年轻的华人女性，叫Rose Wang，她比Jay还要年轻两岁。Jay是2011年从宾州大学毕业的，而Rose Wang是2013年从哈佛大学毕业的。这家公司就由这两个很年轻的华裔女性主持。推特的创建人杰克一开始是蓝天的董事会成员，今年4月宣布退出蓝天，而且不再支持蓝天。他说他支持推特和另外一家去中心化的社交平台Nostr，目前跟蓝天没有任何关系。

蓝天跟推特最大的区别就是去中心化。当初杰克搞蓝天这个项目就是认为推特的未来应该是去中心化，去中心化应该作为推特的第二代。去中心化是什么意思呢？蓝天搞了一个开源的AT协议放到网上，谁都可以用这个协议来搭建自己的社交平台、写客户端软件。只要用了这个协议，平台就能互通，组成所谓的“联邦”。如果在某个使用这个协议的平台比如蓝天被封号，就可以转到另外一个同样使用这个协议的平台，所有的数据都会转过去，可以继续看到你关注的人，关注你的人也同样可以继续看到你，发的帖子也不会消失。这就叫去中心化。但蓝天是几个月前才把协议公开让人们使用的，所以目前还没有第二个社交平台使用蓝天的协议跟它组成联邦。

第二个不同，蓝天的算法是由用户来控制的。推特或语丝的算法是公司控制的，想看什么不由用户决定，只能由平台硬推给你看。虽然马斯克号称他的算法是透明、公开的，但他实际用的肯定不是公开的算法。他公开的不等于他用的，他怎么用的别人不知道。比如推特大量地推支持川普和共和党的谣言，打压民主党和哈里斯，就是算法在做。那些支持民主党、自由派的账号都被隐性地屏蔽，这也是算法在做。但用户不知道，也看不出来。蓝天可以自己设置算法选择要看的内容。

第三，用户可以自己设置管理模式。不仅可以选择想看的内容，还可以选择不看的内容，比如可以设置不看淫秽图片、淫秽视频。现在的推特上，淫秽品泛滥成灾，看着看着突然就会冒出淫秽视频、淫秽图片。我现在在公开场合不敢看推特，万一突然冒出来淫秽品就很尴尬。但蓝天不存在这个问题，在公开的场合可以放心地看。蓝天对于避免骚扰、防范水军也做得很好。推特现在水军泛滥，骚扰也非常厉害。比如中国的网军现在每天都翻墙到我的推文下骚扰，防不胜防，推特根本就不管，更不会管仇恨言论，举报没用。

蓝天不仅对水军和仇恨言论会有管理，用户自己也可以管理。如果有人跑到你的帖子下骚扰，你可以把他的留言隐藏起来，让别人都看不到。推特虽然也号称可以隐藏评论，但实际上并没有真正隐藏，还可以到隐藏评论的地方看隐藏的评论。但在蓝天，你隐藏的别人就看不到。还可以屏蔽骚扰账号，让他看不到你的帖子。以前推特屏蔽后别人也看不到你的推文，现在马斯克把它改了，即使屏蔽了，也照样可以看到，这就很讨厌。屏蔽本来就是不想让你看我的东西，但马斯克逼着你必须让别人来看你的东西。蓝天还跟以前的推特一样，屏蔽了别人就看不到了。

所以大家到蓝天就会觉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最关键的是，蓝天的CEO是一个很低调的人，不像推特的马斯克是个有表现欲、控制欲的自恋狂，不仅成天在推特上发大量推文，还逼着你看他的胡言乱语和散布的虚假消息。推特上最大的骚扰者其实就是马斯克。

以前在马斯克接管推特后也有用户大迁徙，为什么以前的迁徙不成功，而这一次大迁徙很可能成功呢？以前的迁徙失败在哪里？

第一，那些新平台不行。当时主要迁到了两个地方：一个是语丝，一个是乳齿象。语丝实际上是Instagram的附属产品，Meta公司一开始就没有把它作为跟推特竞争的产品。主管语丝的人说，我们不希望在语丝上发表时事评论，跟推特不一样。推特之所以热闹，主要就是因为有很多时事内容。在语丝上发表时事评论会被隐性屏蔽，不给推送；发表得太多，还会封号，我的语丝账号就因此莫名其妙地被封了。语丝鼓励人们发娱乐的东西，那是做不起来的，虽然号称用户很多，但活跃度非常低。乳齿象对用户太不友好，使用甚至注册都很不方便，所以它的用户数一直很少，做了8年还不到1000万。活跃度也越来越低，每月的活跃用户最高的时候曾经达到过200万，现在连100万都不到。

其次，以前大迁徙时大家对推特还保留着一丝希望，迁徙到别的平台的人只是在那里留一个备份，主要的时间还花在推特上，都指望着马斯克办不下去把推特卖掉，推特就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因为推特一直在亏损，收入越来越低，在正常情况下，马斯克应该会放弃它，把它卖掉。但是，共和党现在发现了推特的价值，肯定出血也要把它保下来，牢牢掌控在马斯克手里。看这个样子，他能继续把推特办下去。而且马斯克跟他刚接手推特时又完全不一样了，他现在卖身投靠了川普，赤裸裸地公开支持川普，已经不再讲什么言论自由，而是打压反对川普和共和党的言论，把推特变成了一个大号的“真理社交”了。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人，特别是偏自由派的，就觉得没有必要再在推特上玩了。所以这次大迁徙，很多人是彻底地离开了推特，不再在推特上玩了，而不只是到别的平台做一个备份，甚至推特号都不要了，把号注销了。

另外，上一次迁徙是零零星星的、个别人的行为，这一次迁徙是成批的、抱团的，是整个圈子的人搬到蓝天。作家圈、记者圈、高科技圈、科学家圈、艺术家圈，大家都一起搬过去了。这些人为推特贡献了最有价值的内容，是推特最优质产品的创造者，推特之所以让人觉得有意思，就是这些人的贡献。这些人都跑掉之后，粉丝慢慢地也都跟着过去，推特也就越来越没意思了，变得跟“真理社交”一样，成了极右派散布虚假信息的平台。

蓝天用户的活跃度非常高。就拿我来说，我在推特虽然号称有90多万粉丝，但大部分都是僵尸粉、机器粉，互动和评论很少。现在我在蓝天虽然只有几千个粉丝，但是粉丝活跃度很高，评论比推特还要多。用户活跃度高，就说明社交平台有前途。从目前的发展趋势看，蓝天会越做越好，越来越壮大。但作为一个新的平台，它还有很多功能需要完善，所以我目前没有打算像其他很多人一样彻底放弃推特。不过等蓝天的用户数越来越多、功能越来越完善，我很可能就放弃推特，只在蓝天玩了。

2024.11.17录制

2024.12.10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