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的Blog

在秦刚失踪一个月之后有了一个新的进展：全国人大常委会开会宣布，免去秦刚外交部长的职务，由王毅回头再当外交部长。这是意料之中的。我以前已经谈到，在秦刚失踪之后，虽然重要外事活动都由王毅出面参加，但王毅毕竟是属于党务系统的。虽然他号称是中国的一号外交官，是中央外办的主任，秦刚的上司，但他在政府里没有任职，所以没法完全取代外交部长，否则有些事情就名不正言不顺了。比如最近习近平任命了两个大使，大使到任的国书正本上必须有外交部长的签名，难道找一个办证的来模拟秦刚的签名吗？所以我上次就说了，外交部长跟别的部长不一样，是不能长期缺席的，应该很快就会任命新的外交部长。果然，现在又把王毅请了回来，正式任命他当外交部长。这样，大使国书上的外交部长签名，就不用去找办证的代签了。

这一次的任命明显是匆忙、临时的。全国人大常委会按惯例每两个月左右开一次。从以前的开会记录可以发现，一般在每年3月“两会”之后开第一次全国人大常委会会议，然后在4月下旬、6月下旬、8月下旬各开一次，近年来从没有在7月份开会。今年6月下旬已经开过一次了，下一次会议本来应该在8月下旬开，为什么在中间插进这么一次会议呢？就是为了任免外交部长特地临时开了一次会议。而且，王毅当外交部长应该也是临时的。他已经从外交部长高升为中央外办的主任，成为政治局委员了，地位比外交部长高，现在再让他回头当外交部长，岂不是相当于降级使用吗？所以，这明显是一个临时的安排。因为事发突然，一时还没有想好应该让谁来当新的外交部长，但外交部长又不能长期空缺，只好临时再由王毅回来当外交部长。

秦刚现在只是被免掉了外交部长，还没有被免掉国务委员。有一个“汉学家”是芝加哥大学的教授，在接受澳大利亚ABC中文网采访时说，秦刚现在还保留着国务委员这个副国级职务，可见秦刚的政治问题不大。这个“汉学家”显然对中国的政治缺乏基本的常识。连外交部长都已经被免掉了，怎么可能还保留着级别更高的国务委员呢？难道要让秦刚在国务委员的任上养老吗？而且，秦刚当的国务委员是主管外交的，难道以后的新外交部长还要一直听他的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为什么秦刚还没有被免掉国务委员呢？因为副国级的高官必须要由全国人大来任免，而不是由全国人大常委会任免。中国现在的宪法规定得很清楚，全国人大常委会在全国人大闭会期间对官员的任免，一条一条规定的都是部级官员，不包括副国级官员。

有人说，不对啊，这个规定已经改了。后来修订的《全国人大组织法》里规定，全国人大常委会可以根据国务院总理的提议任免国务院的其他成员。首先，人大组织法的规定很笼统，只说了国务院的其他成员，国务委员是否包括在内没有具体说明，而中国宪法对于全国人大常委会能够任免国务院的哪些其他成员规定得非常具体。在这种情况下，当然应该根据具体的规定。退一步说，即使组织法里说的国务院其他成员包括了国务委员，甚至包括了副总理，那也是跟宪法的具体规定冲突的，而宪法高于其他法律，所以组织法这样的规定也是无效的。要扩大全国人大常委会的职能，就必须修改宪法。

有人说，以前有一个国务委员杨晶就是被全国人大常委会免掉的。准确地说，杨晶是被全国人大常委会撤职的。那是2018年2月份，中共中央当时已经做出了决定，说杨晶犯有严重的错误，要撤销他的行政职务。所以在同一天，全国人大常委会就宣布撤销了杨晶的国务委员和国务院秘书长的职务。这是属于撤职，而不是正常的任免。严格地说，这也违反了宪法的规定，因为宪法并没有规定全国人大常委会可以对副国级撤职。但既然中共中央已经做出了决定，而党是大于法的，所以全国人大常委会也就只好违反宪法的规定了。

而现在，中共中央还没有对秦刚做出处分的决定，属于正常的任免，所以全国人大常委会也就没有免掉他国务委员的职务。当然只是暂时没有免掉罢了，如果中共中央做出了撤销秦刚行政职务的决定，那么全国人大常委会就可以再开一次会，撤销秦刚的国务委员职务。或者等到明年3月开“两会”时，再由全国人大免掉秦刚的国务委员职务。所以，秦刚目前在名义上还是国务委员，还在等着被撤职，而不是要一直保留他国务委员的职务。但是不管怎样，他现在还是名义上的国务委员，而且是负责外交的国务委员，王毅作为外交部长，名义上是要由秦刚来管的。不过王毅同时还是中央外办的主任，而中央外办的主任比负责外交的国务委员还要高，所以就出现了一个可笑的循环局面：作为中央外办主任的王毅管着负责外交的国务委员秦刚，而负责外交的国务委员秦刚又管着作为外交部长的王毅。（按：10月24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免去秦刚国务委员职，这是违反宪法规定的。当然中国宪法本来就是笑话，连修宪都不用了，习主席想免就免。）

在全国人大常委会的任免决定出来之后，不少人感叹说，噢，靴子终于落下了。这么说是不准确的。现在只能说第一只靴子落下了，第二只靴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落下。第二只靴子是什么呢？就是秦刚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理。是像杨晶那样降为部级，让他以部级的待遇去养老，还是会把他抓起来判刑？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即使以后宣布对秦刚的处理决定，也会说得非常模糊。他具体是因为什么犯了事，失宠了、被处理了，我们也只能猜测。比如杨晶，当时宣布对他的处理决定也是很含糊的。说他违反了政治纪律，长期跟不法人员交往，为不法人员谋取不法利益提供便利。但没有说究竟是跟哪一个不法人员交往、为什么样的不法行为提供便利，我们只能猜测。对于秦刚究竟犯了什么事，也只能猜测。

很多人猜测说，他跟以前的凤凰卫视记者傅晓田有染，还有一个私生子，因此才出事了。有一个汉学家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也持这个观点。而且他还认为，这事如果是真的，说明中国高官的私生活也会受到控制。他这么说也显得对中国政治很无知。中国高官的私生活是不会受控制的，只要不犯事，私生活再乱也不会有问题。只有政治上出问题了，私生活才会成为问题。如果秦刚真的跟傅晓田有什么事，那也只是以后宣布对他的处理决定时，在罗列的几大罪名最后再加一条：与多名女子保持不正当关系，有私生子。。

不管怎样，秦刚现在被控制起来了，也就是所谓的被“双规”了。“双规”这种做法限制了人的人身自由，实际上就是侵犯了人权，甚至违反了中国宪法自己的规定。这让我想起，以前秦刚拿着宪法到记者会上去念，还被我嘲笑过。现在他自己的人权也受到侵犯了，会不会也拿着宪法去讨说法呢？我想是不会的。因为秦刚自己很清楚，中国的宪法是一文不值的。不管宪法怎么规定，还不如大领导的一句话。

2023.07.25录制

2023.10.26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