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的Blog

我上次说到中国在经历了这一次奥密克戎疫情之后，最终会有好几百万人病死。有人问：真的有这么严重吗？不是说奥密克戎毒性很轻，不会死多少人吗？你是不是危言耸听啊？

要知道奥密克戎会导致多少人死亡，首先要知道奥密克戎的病死率。我根据美国的数据算一下。美国的死亡人数不存在故意隐瞒不报的问题，反而有可能多报，因为曾经有一阵子为了抢时间，只要病人死之前测出是新冠阳性，医院就都算作新冠死亡报上去了，即使死因跟新冠没有关系。这种做法后来得到了纠正，现在美国报出来的新冠死亡都是跟新冠有关系的，是比较准确的。把美国在奥密克戎期间的死亡人数除以确诊的人数，就得到病死率，在0.5%~0.6%之间波动，保守一点取0.5%。

但是这个病死率存在一个问题，它是根据确诊人数算出来的（称为“病例病死率”），而有很多人被感染以后不知道自己被感染，或者虽然知道，但在家里自测抗原后没有报告，这样就会存在很多漏检、漏报，实际的感染人数就要比确诊人数多很多。实际的感染人数是可以估计出来的。美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做一次血清抗体（针对新冠病毒N蛋白）的抽查，来了解有多高比例的美国人被新冠感染。去年年底抽查过一次，今年二月底又抽查了一次，对比这两次的抽查结果，可知这两个月内大致有多少美国人被新冠感染；再对比这段时间报告的确诊人数，就知道少报了多少。我做了对比发现，实际感染人数是确诊人数的3倍，把病例病死率0.5%除以3，得出0.17%，就是真正的病死率，称为“感染病死率”。

但这并不是奥密克戎原本的病死率。抗体（针对新冠病毒S蛋白）抽查结果表明，现在美国人中90%以上都对新冠有免疫力，有的是因为接种了疫苗，有的是因为曾经被新冠感染过。有了免疫力就能降低死亡率。免疫力究会降低多少死亡，跟接种过多少针疫苗、距接种疫苗多?时间了有 关，跟距离上一次感染多?时间也有关，最高能降低死亡接近100%，合理的估计在80%~90%之间，再乘以90%（美国人有免疫力的比例），就得出了免疫力对美国人群的保护率为72%~81%，它导致美国群体死亡率降低到了0.17%，也就意味着如果没有免疫力，奥密克戎的病死率应该在0.6%~0.9%，保守一点取0.6%。这就是在一个对新冠病毒没有免疫力的群体中奥密克戎的感染病死率。

国内有一种说法，说北京传的奥密克戎BF.7比较严重，广州传的BA.5比较温和。目前并没有证据表明奥密克戎不同毒株的毒性有显著的差别。美国前段时间传的就是BA.5。0.6%的病死率是适用于各种奥密克戎毒株的。

根据上面算的病死率，就可以算一下中国究竟会因为奥密克戎死多少人。最终，几乎所有的中国人都会被奥密克戎感染，因为公认的事实是中国的疫苗对于预防奥密克戎感染一点用都没有， 不像mRNA疫苗对预防奥密克戎感染还有一定的作用。中国的人口总数乘以奥密克戎的病死率，得到的数字就是最终会有多少中国人死于奥密克戎。如果中国奥密克戎的病死率跟美国一样是 0.17%，那就意味着会有200万中国人死于奥密克戎。但这是一个大大偏低的数字。第一，中国人对奥密克戎普遍没有免疫力，不像美国90%以上的人已经有免疫力了。第二，中国的医疗条件跟美国没法比。所以就必然导致中国的病死率要比美国高得多，200万只是一个下限。上限就是中国人群对于奥密克戎没有任何免疫力，用奥密克戎原本的病死率0.6%计算，就意味着会有800万中国人死于奥密克戎。所以，最终会有200万~800万中国人死于奥密克戎。

不过，这指的是奥密克戎已经传遍全中国，所有的中国人都被传染了，而这并不是短时间能够做到的。随着病毒的传播，被感染的人多了，病毒传播的速度就会减缓，因为它在传播的过程中会碰到越来越多被感染过而有免疫力的人，传的速度就会越来越慢。那么，究竟需要多?时间才会传遍中国的每个?落，让所有中国人都接触到这个病毒呢？这就不得而知了，可能要过两、三年或更?的时间。所以，我们这里说的是最终的结果，并不是这个冬天就一定会死这么多中国人。

这个冬天疫情最严重的目前是北京。北京这次会死多少人呢？我们可以跟香港做一个对比。香港今年春天的疫情也非常严重，传的也是奥密克戎，大致死了9000人。北京人口是香港的3倍，如果香港的数据适用于北京，也就意味着北京这个冬天会死差不多3万人。但这个数字大大地偏低了，因为：第一，香港毕竟有一部分人接种了复必泰疫苗 (也就是辉瑞疫苗)，而北京没有。第二，在今年春天的疫情期间，香港做了一些封控措施，减缓了病毒的传播，而北京现在是完全放开的，没有采取任何封控措施。所以北京感染的比例会比香港感染的比例要高得多，死亡的比例也就要高得多，而且导致医疗资源的挤兑也会比香港要严重得多。所有这些因素综合在一起，就会导致这个冬天北京的病死人数会比3万人要多得多，会有好几万北京人死亡。

我上面说的当然都只是推测。这次北京究竟会死多少人，中国最终会有多少人死于奥密克戎，这本来应该由官方来统计和公布，但是他们或者不愿意统计，或者统计了不愿意公布，隐瞒下来，我们也就无法知道。我现在已经知道有几个北京人死于这次的新冠疫情，但是官方公布出来的数据死于新冠的还是零。更可笑的是，现在公布出来的感染人数一直在下降，按这个趋势，中国这次疫情?上又要过去了。而现在正处于爆发期呢，这不是非常可笑吗？

所以，北京这次究竟会死多少人是没法知道的。我们推测死几万人，但死几万人在一个2000多万人口的大城市是感觉不出来的。某些特殊行业可能会有感觉，例如火葬场必须加班加点烧尸体，但一般人是不会有感觉的。这次北京究竟会死多少人，就跟以前武汉究竟死了多少人、上海究竟死了多少人一样，又变成一个谜团 。

这反映的是中国人历来对生命的漠视，死了连一个统计数字都算不上。美国每个人死了都要由医生或者验尸官开一张死亡证明， 在死亡证明上会写具体的死因，如果是死于新冠，就会写上。而且，这些死亡证明都是有统计的。我们可以统计每周、每月、每年美国多少人的死亡证明上写着死于新冠。我发现，根据死亡证明统计的死于新冠的人数跟美国疾控中心公布的新冠死亡数字非常接近，也就是说美国新冠死亡的数字是可信的，并没有隐瞒或者夸大。但是在中国，各种数字， 包括死亡人数，都是可以根据政治的需要随意编造的，并没有把这当成多么重要的事来认认真真地做统计。尽管中国号称已经变成了世界第二强国，但本质上还是一个中世纪国家，连死亡人数这种最基本的数据都是靠不住 的。

2022.12.11录制

2022.12.15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