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

读鲁迅的《小杂感》的杂感

“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裸提，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国人的想象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鲁迅—而已集—小杂感）”这一段话是鲁迅先生写出来的，那时候大概是一九二七年吧。

二零一零年一月的某一天，Google公司的某个很有地位的人写了一段话，大意是中国的黑客有针对性地攻击了Google用户的账户，因为这些用户是中国政府讨厌的人，所Google怀疑这是中国政府搞的鬼，而且Google公司再也无法忍受中国政府的无理要求，它不想再根据政府的好恶有选择地向其中文搜索引擎的用户提供搜索结果，所以就计划停止这种Google公司非常反感的做法，并且声明如果跟中国政府谈判失败——可是人们一直不知道Google到底跟中国政府在谈什么，Google还会考虑停止提供中文搜索业务。Google向中国政府叫板，跟鲁迅先生的那一断论述没有任何关系。可是马克思主义告诉我们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存在联系，而且联系是普遍存在的，初中的政治课老师告诉我们世界上的联系是这样普遍存在的：你们会认为自己面前的木头桌子跟美国没有任何联系，那是错误的。你们面前的桌子在被做成桌子以前是树木，树木要呼吸二氧化碳，中国树木吸收的二氧化碳就有可能是从美国飘过来的，所以说联系是普遍存在的，你们面前的桌子就跟美国有联系了。不用挖空心思找联系，Google事件就和鲁迅先生的这段话联系上了。Google向中国的叫板得到了美国政府的支持——因为这是一家美国公司，美国的国务卿克林顿女士随后发表演讲，说中国网民在互联网上享受不到自由。中国政府很生气，认为自己国家的网民能享受充分的互联网自由。于是大家就谈到了自由，于是我们就会发现鲁迅先生在一九二七年写的一段话刻画了二零一零年的一种现象。

自由这种东西跟我们的传统文化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所以外交部的发言人一直强调要美国和在中国的外国企业尊重中国的文化传统。外交部的发言人没有明确说明中国的习俗和文化传统是什么，不过我们大概都知道周朝有个周厉王为了不让人说自己不喜欢听的话，就用捕杀的方法让人们只敢用眼神交流，号称“弭谤”！还有始皇帝的烧书，活埋能看懂书的人的做法也是非常著名的一个例子。总之就是把说了自己不喜欢听的话的书毁掉，把说了自己不喜欢听的话的人杀掉。我国的文化传统和习俗还有一个特色就是改字。比如唐代有个叫柳宗元的写了一篇文章《捕蛇者说》，在最后一句说“故为之说，以俟夫观人风者得焉”。这里的“人”应该是“民”，因为唐朝第二个皇帝叫李世民，所以那个时候人们就不能说“民”这个字，一旦碰到这个字就必须用其他的字代替，所以本来应该是“民风”，为了不违反法律，柳宗元就改成“人风”。如果那个时候，外国有人发明了互联网，而且还传到了中国，那么你在网上搜索“民”字的时候就会得到这样一个结果：据当地法律法规和政策，部分搜索结果未予显示。大概那时候如果有人抗议，唐朝的外交部发言人就会说：请尊重我们的文化传统和习俗好不好？！

不管怎么样，Google事件让人们开始谈论自由。于是乎，我国就有人开始对这种外国来的东西进行深刻的剖析，大致遵循了：短袖——白胳膊——裸体——性交……的思路。“本拉登有没有在网上散播恐怖信息的自由？色情狂有没有在网上传播淫秽图片的自由？网络黑客有没有随意更改、窃取别人网络信息的自由？（京华时报特约评论员 范正伟）”这段话充分展示了我国人特有的想象力，一说到自由，马上想到传播恐怖的自由，传播色情的自由，偷别人东西的自由。在涉及到网络以前，人们一说到自由就会想到在大街上强奸妇女的自由，想到抢劫别人钱财的自由。以前我国初高中的政治教科书里有过这样的描述，大意是美国是没有真正的自由的，虽然这个资本主义国家允许群众在某个地方公开发表自己的言论，但是一旦有人公开宣扬要推翻资本主义制度，就会被警察带走，所以资本主义的自由是虚伪的。现在这样的描述已经被删掉了吧，不过教育的结果是Google向中国叫板后，有国人在报纸上攻击虚伪的美国自由，张口的例子就是美国政府为了打击恐怖主义的需要也允许警方监视网上的信息，察看公民的电子邮件。为了揭露美国虚伪的自由，有一个爱国人士还举了个例子——说有人在网上开展了一个“美国总统奥巴马是否该杀”的网络调查，美国竟然霸道地勒令撤销这项调查，并且还展开调查。最后这个爱国人士为“美国没有绝对的网络自由”还笑掉了大牙。

爱国人士笑掉的大牙上刻着的几个字就这样被人们看到了：中国人现在还没权享受自由，这样会造成社会动乱。他们用自己的想象力勾勒出了一副中国人的嘴脸：一旦有了自由，中国人就要上大街抢别人的财物；一旦有了自由，中国人就要去强抢别人的女人；一旦有了自由中国人就要在大街上强奸妇女。因着这想象力，这些爱国人士认为谁要是主张中国网民在互联网应该有自由，就是要让儿童无限制地浏览色情网站；谁要是主张中国网民应该享有互联网自由，就是允许恐怖分子危害社会和国家安全，于是爱国人士得出一个伟大的结论：互联网上没有绝对的自由。哎，慢着，好像跟前面揭露美国互联网自由的虚伪相矛盾了呀！那没有关系，因为爱国人士自己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网友Yush写到：“看到这几个方学家们的愚蠢和无耻，我不禁产生了智力和道德上的优越感。”当从报纸上看到我的同胞关于自由的那些评论，有一刹那，我不禁也产生了这种优越感。可是，仔细想想，这无关乎智力和道德，关乎敏感词或者其他。

2010.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