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

废墟下哭泣的孩子

怎么也忘不了废墟下那只攥着笔的手，怎么也忘不了温家宝从废墟上捡起书包的那一刻，怎么也忘不了废墟上母亲们绝望的眼神，怎么也忘不了废墟前父母们撕心裂肺的哭喊，怎么也忘不了儿童节那天家长们捧着孩子的遗照在废墟前的痛哭，更忘不了为阻止遇难孩子们的父母上访而下跪的市委书记！

中国有句古话：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可是中国人尤其是手里掌握着国家权力的中国人，自古以来鲜有能这么想的，更遑论这么做的了。正是这种原因，大地震发生后的瞬间内，成百成百的学生被活埋在坍塌的教学楼下，其惨状世所罕见，而学生在学校上课期间发生如此大规模的伤亡更是恒古未有。

中国民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命苦不能怨政府！所以，当自然灾害发生的时候，遇难者的家属们是绝然不会想到要追究政府责任的，而政府也不习惯于灾难后接受人民的问责。很多时候，政府更习惯于也更乐于在灾后接受人民感恩戴德的颂扬，而不会告诉人民：对灾民的救助是政府的一项基本义务。偶有个别不认命的灾民意图求得政府的赔偿金而公然问责的，不但政府视其为无理取闹，便是一起遭灾的灾民也要对他取笑一番的。中国民众的这种思想意识与资本主义国家的民众对政府严厉要求的想法有着极大的不同，所以CNN的记者对于灾民除了埋怨政府没有预报地震之外没有任何抱怨极为惊讶。然而，这惊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地，当在废墟上呼唤孩子的父母们发现杀害自己孩子的坍塌校舍所使用的“钢筋”原来只是铁丝的时候，当他们发现自己可以用手捻碎校舍废墟的混凝土碎块的时候，这些绝望的父母们出离得愤怒了！面对明显的人为祸患，他们迅速抛开了宿命论，踏上了为自己的孩子寻找公道的漫漫征程，这让当地政府官员非常不安。对于腐败分子来说，如果这些父母们的要求得到认真对待，他们可是要从道德上和法律上接受双重制裁的，对于其他官员来讲，那可是有可能“亲娘唻，影响仕途啊！”

不知从何时起，每当有官员对辖区的教育问题作秀时，总会满怀深情地吟咏到：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令人惊讶地是，在30年前的美国，与这一次地震中埋葬学生的校舍类似的建筑物已经被认为是违法建筑了。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在我们高唱祖国经济繁荣，GDP要赶超发达国家的时候，灾区的地方要员告诉愤怒的民众：教育经费严重不足！当人们质询这是否是国家政策层面上的巨大灾难的时候，当人们控诉“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只是一句无耻谎言的时候，难道政府不应该用最真诚的态度对自己的人民作出正面答复吗？然而让人心寒的是，面对校舍废墟中冒充钢筋的铁丝和强度还不如土渣的混凝土碎块，地方官员代表政府告诉人们：这些活埋了无数孩子的建筑不是“豆腐渣”工程！如此嚣张地挑战人民对政府行为的容忍力，真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灾区的一位地方行政长官劝慰愤怒的家长们：请相信党，相信政府，我们已经成立专门小组调查校舍倒塌的事情！难以想象，让狼去调查它是否吃了羊，如果吃了羊就对它进行严厉的处罚，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调查结果？孩子的父母们不是不相信党和政府，不然他们怎么还会去向更高级别的党政机关投诉呢，他们是不相信狼的调查结果！不但他们不相信，凡是有些良知的人们都不会相信这样的调查组能揭露出事实的真相！

有人说，知识分子是社会的良知。但是，灾难后一些拥有话语权的知识精英们体现出来的良知的堕落，直叫人目瞪口呆！

地震灾难后，面对满目疮痍的灾区，面对流离失所的灾民，伤心的人们不禁要问：我们的地震局是干什么的？我们的各级地震局不像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地震应急部门那样给政府决策提供专业建议，对人民进行地震相关知识的普及，从来都是默默无闻，除了试图告诉人们可以通过鸡飞狗跳预测地震之外，简直可以说是无所事事！中国地震局的某位要员，几年前曾于中央电视台当众宣布地震是可以预测的。于是乎，从官方到民间一致认为可以通过动物的行为或者其他跟地震不相关的事件预测地震，以便在震前疏散人群避免伤亡。于是，大地震后，地震局自食恶果，受到愤怒的群众充满谩骂的质询。而与此同时，几十年来课堂上对科学史进行的扭曲的爱国主义教育所产生的不良后果也在此时集中爆发了出来，让政府部门措手不及，无以应对。面对人们的质询，一向被冠以“国外反华势力支持的恶毒诽谤中国科学家”的方舟子违反“爱国人士”对他的定义，率先告诉公众：“不要苛求地震学家”，因为目前的科学和技术条件下，准确预测地震是不可能的。此后，各种地震专家除了披着专家皮的把地震造成的巨大伤亡看作兴风作浪的大好机会的“神棍们”纷纷在电视台等各种传媒大发高见，然而说来说去无外乎：地震不能预测，自以为找到了一处逃脱责任的避难所。

倘若这些所谓的地震专家颠来倒去只是这些陈词滥调也就罢了，孰料随着事件报道的深入，这些人抛弃做人的良知，无视地震现场的报道，试图借助专业名词愚弄人民，掩盖地震中的人为祸患！于是乎，“地震强度”“地震烈度”等等人们从没有听说过的专业名词一时间甚嚣尘上，充斥着各种传媒。按照这些“专家”的说法，这一次的地震这么剧烈，建筑物倒塌是不奇怪的，不管哪个国家只要碰到这样巨大的地震都不能没有建筑物的倒塌。抛开“专家们”的奇谈怪论，我们发现在假设社会不存在任何不良行为的情况下，即所有的建筑都不存在设计或施工上的瑕疵的情况下，前面的言论并无失当之处。可是在当前的实际条件下，这样的解释似乎是要告诉人们：再合格的建筑物，在这样剧烈的地震下都是要倒塌的，所以建筑物倒塌不是由于它的质量太差，而是由于地震太剧烈了。这就试图掩盖建筑物的质量问题，把所有的责任全部归结到不能对此谬论予以驳斥的自然灾害上。更有甚者，有人引用六十多年前发生在美国的地震造成的建筑物坍塌和人员伤亡来告诉人们这一次地震造成的建筑物坍塌和人员伤亡并不是特别突出，真是匪夷所思！这些“专家们”顾左右而言他，却没有一个人对校舍倒塌的情况进行评论，在他们看来都是倒塌，哪有什么区别！可是社会真正的良知告诉我们，发达国家的建筑物在地震中也会倒塌，但是决不会倒塌的这样彻底，决不会把孩子活埋在废墟下面。

“专家们”无所事事，为了各种目的抛头露面，昧着良心胡说八道已经是我们的国情了。然而更大的国情是神棍们与唯灵论名士的麻木和冷血。神棍们在本应该遭受最严重“言论压迫”的情况下控诉政府对他们的言论压迫让他们长久以来默默无闻，一时间他们的歪理邪说竟然人尽皆知，更被不知情的公众广为散布，而政府竟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来予以有力的回击。因为这些妖言惑众的神棍们能把人们的注意力从对“豆腐渣”校舍的关注上转移到可以轻松予以驳斥的谎言上，而且神棍们比愤怒的家长们要好对付！相比掩盖事实，驳斥显而易见的谎言要容易得多！

信奉唯灵论的名士们为了显示自己的高明，不惜舔着遇难者的鲜血来大发感慨，其中尤以据说获得复旦大学博士学位的一位博士为最！这些名士们残忍地用灾民的鲜血和痛苦来大肆宣扬天谴论，目的只为了在别人痛苦的时刻发出些无病呻吟，为自己无聊的生活增添些乐趣！

一个民族、一个国家要获得生存和发展，怎么能把自己的孩童置于危险的境地而不顾呢？即使是动物也知道保护自己的幼仔来维持种群的繁衍，而今天我们却让我们的孩子们置身于危险的前沿，这根本就是自绝生路啊！今天，灾区的孩子们在危房中失去了生命，可是我们的国家还有多少孩子在危房里上课呢？在我们不停向世界宣称，我们的GDP持续稳定地以高速度上涨的时候，在我们的豪爽让德国人以为我们已经不需要外国经济援助的情况下，我们难道就没有想过要给孩子们一个安全的学习环境吗？在国家经济如此繁荣的时候，我们却一次次发现共和国最穷的是教育，最危险的房子是教室。我们不禁要问问：“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真得只是一个谎言吗？

废墟下的孩子早已不再哭泣了，哭泣的是他们的父母和我们的良知。那些逝去的孩子啊，如果你们看到这幅群丑争雄的图画还会再哭吗？ “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些压在废墟下的孩子已经在沉默中死去了，我们还要沉默下去吗？我们还要看着更多的孩子压在废墟下哭泣吗？

克己明德

2008-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