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的阿昵

27 03 2009年

阿昵是我们计划好的,送给阿蜜两岁生日的礼物。

为了阿昵的出生,她爸爸便有了很多的借口在那个月里胡作非为,一个月后,便有了阿昵。预产期正好是圣诞节,阿昵大概不喜欢在圣诞节过生日,就提前四天来了,她的一切发育行为也都提前,我们一度叫她“小超前”。

二十日那天早上,我抱着阿蜜去买菜,傍晚先生拖我去散步,刚走到哈佛广场,感觉肚子有一点痛,去不去医院呢?我们一直犹豫到十一点,才决定打电话给先生的同学小陈,请他送我去医院。

小陈的女朋友因为刚刚看过电影《活着》,把生小孩想得非常血腥,他们的车是辆暂新的本田,我识相地说:“开我的车去吧。”

到了医院肚子不痛了,美国医院因为保险问题,最喜欢送产妇回家,我夸张地要求坐轮椅,假装肚子痛,万一被送回家,先生不会开车,半夜三更再痛起来,到哪儿去找ride呢。

小陈被当然地误认为是我丈夫,医生在检查时,问:“要不要叫他进来?”

我赶紧说:“他不能进来,他是我丈夫的同学,我丈夫不会开车,他在家看小孩。”

假肚子痛一碰到先进科学技术立刻露馅,医生大惑不解:“你还没有宫缩,肚子怎么会痛?”

我老实交待:“我丈夫不会开车,我怕你们送我回家。”

医生倒很好:“今天床位空,你就留下吧,今天不会生,你丈夫明天早上来的话还能赶上。”

我说:“那麻烦你让我们的朋友回去吧。”

一个人留在医院,总算清静了,我看看书,洗洗澡,上床睡觉。半夜三点,梦中感觉被严刑拷打,原来阵痛开始了,肚里的老二迫不及待地往外钻,五点钟,我只用了一点点力,她就出来了。谢天谢地,没有回家,否则第二天早上醒来,脚头多个婴儿,还不吓死。

护士抱着老二,递给我,说:“恭喜你,是个女儿。”

我尖叫一声:“什么?是女儿?”怀孕时肚子尖尖,每个人都给我打了百分之百包票一定是儿子,我一把夺过来,“让我看看。”

掀开布包,正好看到剪下的那截脐带,嘴上不敢说,心里想:护士搞错了?明明是个儿子。

再看,才死了心,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下午五点,才见到先生和阿蜜。

阿昵被我称作“二的”,看到两姐妹亲密无间地玩在一起,我彻底地粉碎了我的“儿子梦”。

柳蝉
2-22-97 二稿
12-4-96 一稿



阿蜜的出生

26 03 2009年

结婚以前,跟先生有言在先:“我有心脏病,不能生小孩,你能接受就结婚,不然趁早拉倒。”

谁知他说:“太好了,我本来就不想要小孩。”过了零点,护士说:“宝宝快出来了,要不要竖面镜子让你看看生产过程。”

两个人圣诞节结婚,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二月份只有二十八天,阿蜜一定料到我们家的福利好,赶忙钻了这个空子,投胎来了。

预产期十一月二十日,十九日中午,我开始阵痛,四处打电话找不到先生,就自己穿上大衣,叫了出租车。正上车时,先生老远跑来,他总是赶巧。

到了波士顿妇女医院,我已痛得不行,坐上轮椅被推往产房时,不停地用中文大叫:“我不要生了,我要死了。”护士好奇地问先生:“她说什么?”先生如实翻译:“她说她要死了。”这个堪称全美最好的妇产医院的护士不屑一顾地说:“嗨,我们怎么会让你死呢。”

我早听说有一种脊椎麻醉,对大人孩子没什么副作用,一上产床,就对先生说:“快,快,让他们上麻醉。”签了一大堆字,麻醉上了,是静脉麻醉,我非常失望:“重一点,重一点,上脊椎麻醉。”结果麻醉过了头,延迟了生产,使阿蜜没能在十九日来到世上,而是在二十日准时到达,从此她的一切发育都按婴儿手册准时行,打碎了我生一个超天才的美梦。

晚上七点,先生有课,不得不离开,由于我一直说中文,护士关切地问:“要不要请个翻译?”我很怕又多一个人来参观我生小孩,赶忙改说英文:“No,No.”

这是个很好的护士,先生走后,一直陪我聊天,减轻了我的紧张。

先生一会儿即返,原来感恩节将至,没人上课,他枯坐一小时,就坐出租赶来了。

我说:“不要,不要。”

先生大叫:“我看到头发了,黑黑的。”我赶紧使劲。阿蜜就出来了,一头梳得整整齐齐的乌发,令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护士喃喃自语:“一定来之前去了一趟理发店。”两人世界昙花一现,从此床上多了一个婴儿,最喜欢横躺,不时地推推爸爸,踢踢妈妈,弄得爸爸紧贴着墙,象幅挂在墙上的画,妈妈竖在床沿上,正好作了床栏杆。

阿蜜用块布一包,扔进我怀里,我不敢抱,怕弄不好伤了她,后来才知到,小孩不是那么容易弄伤的。

朋友陆陆续续打电话要求来参观,先生得意地抽出一本婴儿手册,说:“我不怕,我有说明书,总不会比我的录相机说明书难。”朋友回去后,纷纷买了同样的婴儿手册,开始大生产运动,或许是看到象我们这样又穷又无能的人也能养活小孩,他们为什么不行呢?一年以后,出生了五个小孩。阿蜜从小展现大将风度,我仿佛看见她出生以前,拍着胸脯向五个哥们儿保证:“我先过去看看,好的话就来叫你们。”

柳蝉
12-3-96晨6点 一稿
2-17-97晚8点 二稿



厨房科学和马桶文学

25 03 2009年

在美国求学生涯是非常艰苦的,尤其是,三十岁了还在读书,又拖着两个顽童。

波士顿的房租奇贵无比,又不能与别人合住。以我们的经济条件,能租到一房一厅已经是相当不错了,房当然是被两个宝贝女儿占了,患难夫妻只好在厅里摆了一张沙发床,每天搬上搬下,厨房是在厅里的,我们这张床其实就在炉子边上,感觉好象是住在厨房里的老佣人。

先生的博士论文,就是在厨房里的沙发床上想出来的,每到夜深人静,他就躺在沙发床上,半醒半睡地想公式。我从来也没弄清他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了,不敢开灯,想在饭桌上码字就办不到了。

卧室里倒是有张书桌,先生不躺在沙发床上时,就一直霸占着这张书桌,等到书桌空出来女儿已经入睡,卧室里又处于霄禁状况。

躲到哪里去码字呢?只有厕所了,我把马桶盖上,当成一个小书桌,人蹲在地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一篇短文下来,腿已发麻了。

这样辛苦写出来,大部分被退稿不说,如果第二天不幸被我女儿翻出来当了玩具,就永远胎死腑中了。

  
柳蝉 6-30-95于Boston    一稿
       3-01-97于Rochester 二稿(晨九点半〕



投资

23 03 2009年

我朋友的叔叔临死时,手指着床后面的墙不肯合眼,家人挪开床,发现墙上有一个洞,从里面挖出一个铁盒子,装满了现金,叔叔这才闭了眼。

有些美国老人是用这种方式存钱的,他们从来不相信银行。

我也不相信银行,看不见钱,靠电脑弄弄,错了怎么办?

我是一个Under the mattrress person,床垫子边上挖个洞,钱用一黑垃圾袋装好,塞进这个洞里.每天睡在上面,感觉特别地踏实。

先生从Boston飞到Dallas来娶我时,我指着十二纸箱的破烂和那张破床:“这是我的全部嫁妆,你得帮忙搬到Boston去 ”

他一付“穷大手 ”样,“统统扔掉,我给你买新的。”

我说:“床可以扔掉,里面的东西得带走。”然后当着他的面,掀开床单,掏出那只黑垃圾袋,打开,一包绿花花的美金,他惊的眼睛瞪得溜圆,在九十年代,娶到这样的古板女子,心中不知是喜是忧。

刚娶到的古板女子还振振有词地表白:“进了你家门,生是你家人,死是你家鬼,这钱是我的嫁妆,现在连人带钱都归你了。”

钱如果是现金就显得特别的多,他现在娶得美娇娘,又发了一笔意外之财,兴奋得两眼直冒光:”让我们拿这钱去投资吧。”

我立刻把钱抢回塞进床洞里:“不是你挣的不晓得心痛,这可是我省吃俭用的辛苦钱,你怎么一拿到手就要往水里扔呢,叫我以后还能相信你吗?”

结婚以后,没有挣钱,只好死死守住黑垃圾袋。生小孩时,终于给他抓住一个机会。阿蜜刚刚出生,我从产房转到病房,眼睁睁看着他在床头打了一个电话,投了一笔钱,说是阿蜜的大学学费,出院回家,黑垃圾袋已被掏空,公然套在垃圾筒上,阿蜜正好拉了屎,他换了尿布,啪的一声,扔进了我曾视为命根子的东西里,我不顾产后疼痛,跳下床,一个健步冲过去,把黑垃圾袋重翻了一遍,看见没有漏钱在里面才放心上床坐月子。

柳蝉 12-7-96 二稿 
       2-11-97 三稿


 

 



时尚

23 03 2009年

我是一个爱时髦的人。记得老二出生后,街上突然流行露肚装。我肚上一条深沟还没退去,怎能露肚。气的在家大骂“少妇杀手”设计师。每天穿件大 T恤,
胸前因为漏奶永远是湿湿的一片,简直无法见人。

其实有了孩子后就再也赶不上时髦了。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添时装了。实际上除了T恤和牛仔裤外也没什么好穿的了。

苦等到老二五岁了,我终于重返校园,买了一堆校园装。什么白喇叭裤配小蓝袄之类的,老公回家一看说:“你疯了,给老大买这么大的衣服,要压几年才能穿啊?”当我说出是给自己买的,立刻挨了一顿痛骂。“象个小丑!”他给我定义为更年期综合症,主要表现在迫切想把自己伪装成“挺爱搅”(Teenager)。我想他当然是不喜欢老婆在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所以置之不理。直到有一天看到邻居一个“挺爱搅”(Teenager)穿了一套一模一样的“小丑服”,吓得我赶紧把白喇叭裤小蓝袄压了箱底。老公说你不要浪费了,反正老大过几年就是“挺爱搅”(Teenager)了,可以留给老大穿。

之后又试着买了一批服装,大减价时五十块买了三件上衣两条裤子,均被否定。老公苦口婆心地劝说:“我宁可你花五十块买一件符合你身份的,也不能让你穿得不论不类。你这年龄想冒充“挺爱搅”也不行了。”我一听他肯花大钱让我买衣服,十分感动,放声大哭,吐露真言:“你知道我多想回到“挺爱搅”的时代呀。”他说:““挺爱搅”有什么好,你“挺爱搅”时可丑了,我根本看不上你,还是当了妈妈后漂亮多了。巩俐不是拍了一部电影就叫“漂亮妈妈”么?”

这才心理有了点平衡,不再闹着要扮“挺爱搅”了。也买了些规规矩矩的不便宜的衣服穿。但无论功课怎样紧张,爱逛店的毛病还没改。

有一天逛“墓”(Mall),看到前面一个男“挺爱搅”,穿了一件裤腰极大裤脚极大的肥裤,一路走一路掉,露出一大节大格子内裤。我大大兴奋,原来现在的时髦是女的露肚,男的露裤。如果裤子突然掉到底不知道是怎样的风景。我一路走一路跟,眼见着整条内裤就要露出来了,只见小男孩用手一拉,又回去了。我真想做一个统计,看看他每隔几分钟要拉一次裤子,无奈要去学校做统计课的作业,只能作罢。

柳蝉 5/4/2000

I’ve always wondered about this myself. Now I know. 
 
The Silent generation, people born before 1946.
 
The Baby Boomers, people born between 1946 and 1959.
 
Generation X , people born between 1960 and 1979.
 
- Generation Y,  people born between 1980 and 2008.

Why do we call the last one Generation Y? 
I did not know, but a caricaturist explains it eloquently below… Learned something new!
 

untitled.bmp
 



裸照

19 03 2009年

数码相机真是个好东西。
  
其实很多年以前我就有过一台数码相机。我这个人极其没有耐心,说明书之类的是从来不会看的,而且还乱扔,往往到了发现自己其实没有那么聪明,非得看说明书的时候就找不到说明书了。当时家里也没有别人可以看了说明书教我一遍,我折腾了半天也没拍出一张照片,阿昵拿过去,三下两下怕了一张,我一看,怎么是粉红的,很难看,就随口告诉阿昵:“这归你了。”  

跟阿昵说话要特别小心,因为她记性好,又善辩,比如说我昨天给自己买了台私人的Sony Laptop,说好了不许任何人碰,她们和爸爸可以分用家里的一台电脑和一个月前买的Toshiba Laptop.她今天一早来跟我吵,说我搬家时把她的电脑送给阿曼达,答应给她买台新电脑的,结果到现在也没买。我问她:那台新买才一个月的Laptop不是给了你和姐姐吗?她说,Laptop不是电脑,你当初说好了给我新买一台电脑的,你总是说话不算数,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数码相机归了她后,我就没敢再碰过。那时我还年轻貌美,现在回想起来,有一件事,应该在买第一台数码相机时就做的,结果我没有想到,后悔万分。
  
五年以后我终于有了自己私人的数码相机,小小的加能,我放在小包里,中午在DC转的时候就可以瞎拍,反正拍不好了还可以立刻消掉。
  
其实我还是很笨,买了数码相机很久以后,才想起一件事,这点就比我的朋友小W差远了,人家是在数码相机拿到手的那一瞬间就把那事做了。
  
想想红颜一天一天衰老下去,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而照片,是唯一可以证明我们也曾经年轻过。所以,我喜欢拍照,这点被我的同事理查四处抱怨,几乎人人都知道。
  
理查逢人就说:“上次我们去里根大楼开会,阿力说天气很好,硬要走去,我说付她的地铁票钱她也不干,结果我们花了四十五分钟才走到,十五分钟在路上,三十分钟沿途给她拍照。等到里根大楼,会早就开始了,她说开会好无聊,进也不肯进去,又逼我在里根大楼里拍。”
  
有一天早上,我突发奇想,纠住先生,为了这个想法我兴奋万分,所以当时用生活的颤音对他说:“我们来拍裸照吧!”
  
先生眼睛一瞪:“成何体统,我不拍!打死也不拍!给人看见怎么办?”
  
我说:“数码相机,拍完后我加密码存起来,没人会看见的。”
  
他说:“你会加密码存文件,你骗鬼呢,坚决不拍,你也不许拍。”
  
他一般来讲,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这么一讲,就是没得商量了。
  
我懊恼,现在还可以拍拍,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
  
最后达成协议,裸照不拍,我们拍个“美女出浴图”
  
他一遍拍一遍唠叨:“还美女出浴图呢,老奶奶出浴图还差不多。”
  
我不理他,裹着浴巾拍了一张又一张。
  
拍到最后一张时,我不小心……
  
我们去拜访小W夫妇。小W夫妇极有情趣。他们把卧房让给我们一家四口住。
  
第二天一早,我在床头看到一本杂志,闲着没事,就拿出来翻翻,赫然一看,竞是一本《花花公子》,我们家有小孩,是从来不放这种东西的。
  
先生和孩子们还在睡,我打开《花花公子》,怎么这么丑的人也敢拍了裸照,还登花花公子,看了这些丑八怪,怎么还会有性欲呢?
  
我摇醒先生:“老爷爷,我们这辈子是穷定了,不如现在下海,双双给花花公子当模特吧。”
  
先生一看有《花花公子》在屋里放着,赫然大怒:“太不像话了,给小孩看见怎么办?”
  
我找小W抱怨。
  
小W是我的师妹,全校的绝对校花。身材34D,不象我,是个飞机场,而且,喂了阿昵三年奶,飞机场还变了形。”
  
我鼓动小W去给花花公子当模特儿。
  
我们回家后,小W买了台数码相机。
  
小W老公打电话来,说数码相机收到了,小W拍了照,而且,他们的相机是可以接电视的,他们把照片放到电视上,小W正在自我欣赏呢。
  
他语音含糊,我怎么听着怎么觉得不对劲。
  
我问:“你们是不是拍了裸照了?”
  
他大笑,否认。
  
我说:“如果你们没有拍裸照,我把头砍下来,装满了酒,提过去请你喝。”
  
他只好承认,说小W不让告诉我,她照着花花公子上的姿势拍了很多。
  
最后,他神秘兮兮地来一句:“我们不仅仅拍了裸照。”……

黎柳蝉
October 5, 2003 12:06 PM



肉工

18 03 2009年

先生一直想让我写一篇关于“肉工” 的文章,因为我们在八七年常常用的词“东东” 早已经成为互联网上的热门东东了,如果“肉工” 再失去,岂不太亏。

一九九二年的时候我还是个生物系的学生,也是个铁杆的Pro Life分子。(反对人工流产)

偏偏日子算错,不小心怀孕了,那时候有心肌炎,早搏呈二,三联率,一分钟有好几十次,听说生孩子有危险。

先生第一反应是做人工流产,可是我一铁杆 Pro Life分子是不可能做人工流产的。

于是,他说,既然不能做人工流产,那我们做肉工流产吧。

阿蜜是肉工流产失败的产物,如今她已经十四岁了,长得亭亭玉立,楚楚动人。她乖巧可人,是上帝给我们最好的礼物。

我们差点失去阿蜜,她出生过程中太多的曲折。怀孕四个月的时候验血说可能是先天性脊髓缺损,生下来后诊断为先天性心脏瓣膜缺损。

肉工这个词就这样延续下来了,如今到底如何解释肉工的意思,我也说不清楚。

那时候很穷,家里客厅里只有一把椅子. 我们俩人在阿蜜出生前天天租电影来看,先生说,椅子只够一个人坐的,你就坐肉工黑漆板凳吧。

我们到一九九六年才买第一台电脑,当时舟子在附近,我还把他骗到家里教会了我怎么上网。他每讲一句话我都用小本子记录下来,过一天后还是不会,同样的问题又问一遍。虽然素不相识,舟子非常热心且有耐心,很谦卑也彬彬有礼。教会象我这样笨拙的抵触科学技术的肉工崇尚者,不得不说是很大的挑战。

电脑的普及对我们肉工真是一次最大的冲击。

我曾经顶着学校的压力不肯用电脑考试,第一次用草稿纸,打败了全班用电脑的人,考了第一。教授很生气,第二次出了个5次方以上的题目,肉工败给电脑。

柳蝉

2/6/07



老秤

17 03 2009年
今年在旧金山的时候,顺便去了趟温哥华看老秤。十五年没见面了,老秤还是那样,一点也没有长大。

我说了一些无奈的安慰话。六月份的时候给文打了一个电话。等到八月再打电话时,老秤在那边哭,文已经不在了。

老秤的母亲说,文弥留之际,老秤抱着她大声地叫,文回来,说了一句:好好把儿子养大,就去了。

从那时候到现在,手机换了好几个,有一个号码永远打不出去却一直舍不得删掉,那是文的手机号码。

 

老秤是我的铁哥们。其实高中的时候我们班上的男女生是不讲话的,也没有来往。我的死党雯雯跟老秤考上同一间大学,我家正好在这所大学边上,常常跑到雯雯的宿舍去玩。一来二去,就把老秤拉进来了。

老秤的眼光很高,喜欢上了我们班的班花,大学的第一个暑假,我们铁三角已经很长时间了,雯还在忙着谈恋爱,而我已然跟第一个男朋友吹了,闲得无事,正好有空帮老秤追班花。

有一个女哥们出谋划策追女孩真是什么招都能想到.可惜我们没有成功,班花心有所属,爱上了她的老师。这个夏天我一直跟老秤在一起追班花,以至于别人都以为我跟他是一对。

没有追上班花我觉得很对不起老秤,好象欠他一个老婆似的。没过多久老秤增加了难度系数,爱上了他们学校的校花。

追班花时,因为大家都认识,起码还给我们一点面子,不至于把我们扫地出门。这个校花我们根本就不认识,我那时很害羞,就把这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交给了雯,还美其名曰,近水楼台先得月。

校花也叫文,不知道雯出了什么绝招竟然给老秤追到了,怪不得雯一谈恋爱就两年,而我半年都维持不了。可惜文雯不和,没过多久就给闹僵了。闹僵的原因是文竟然怀疑雯跟老秤有染。

多年以后先生也问过我,跟老秤有没有上过床,我没有回答,我想雯是绝对没有可能跟老秤有染的,那么熟,象兄弟姐妹,怎么上床?

那时既没电话,也没手机,没网,没EMAIL,都想不起来是怎么联系的,在一个寒冷的冬天我知道老秤在文的宿舍下站了一整夜以示清白,而文竟然没有下楼。当我一大早匆匆赶到文的宿舍楼下时老秤都快冻僵了,我当时心好痛,我拖着老秤红肿的手说这女孩咱们不要了还不行吗,老秤象钉子一样定在那里,文不下楼说清楚就是不走。

那时的宿舍男生只有在规定时间才能上去,一早一晚是不让进的。我大义凛然地冲到文的宿舍里,把她揪到楼下。

老秤这回用他僵硬的身体彻底打动了文,文在老秤的帮助下成功地留在南京.

九四年带着阿蜜回国,正好老秤要出差,说可能没时间来看我,所以我那个下午出门了,在外面心里一直不安,匆匆赶回家,我妈说老秤夫妇在去火车站前特意赶到我家,一直等我等到五分钟前刚离开,带了一大包进口纸尿布给我,这包尿不湿阿蜜一直用到回美国。

这一别又是十年。我再也没有回过国,搬了几次家,跟很多人失去了联系,包括老秤。

一个偶然的机会在超市里碰到班花的妹妹,她一眼就认出了我,还记得当年我跟老秤隔三隔五地跑到她家纠缠她姐姐的事呢。就这样找到了班花,找到了同学录,找到了初恋的男友,也找到了老秤。

老秤是我第一个拜访的同学。去之前他们的儿子知道爸爸有个女同学要来,十二岁的孩子就知道问,是不是女朋友?老秤的母亲也在,拉了我的手说了好多私房话,大家最关心的还是我跟老秤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问文,你那时怀疑那个雯,没怀疑到我吧?

文还是那样年轻漂亮,第二天我们一起出去玩,老秤当着文的面搂着我拍照,第三天我跟老秤单独出去玩,他很老实。

我当时的男友已经成了我们班最成功的人,自己有一间相当规模的公司,我得意地对老秤说,你看我有眼光吧。老秤不屑,好意思讲呢,还不是被人家甩了。你到底跟他有没有上过床?

我说你去问他不就知道了么,你们关系这么好。

那时候,十七岁,苦涩的年龄。

你跟文还好吗?

老秤沉默。

长久的沉默,让我都有点怕了,终于老秤艰难地吐出四个字:

“文病了,癌。”

“啊?!看上去不是很好吗?”

“刚稳定下来,前段时间还在化疗,头发是刚长出来的。”

我知道老秤这几年送走了两个亲人,他的父亲和文的父亲,两位母亲现在跟他们住,现在文也……

“为了给她治病我有一年没上班,一直陪在她身边,还好一年后公司还要我。”

“现在压力是不是很大?” 我小声地问。

“是,一家五口,都指望着我呢,我可不能出事。”

“还有我呢,真有什么事全都住到我家来。” 

回家以后,一屋子人围着桌子吃饭,老秤宣布,“我如果出了事你们可以住到阿力家去。”

我说:“哪能呢,只是给你减轻一点压力.”

 五月本来约了在旧金山见面,老秤没来,我回来后再也没有跟老秤联系。

一年以后突然收到老秤电话,我问:

“文还好吧?”

“不好。”

电话里回音很重,听不清楚。

“没问题吧?上次不是治好了?”

“上次你是几月来的?四月吧?”

“是呀。”

“七月又长出来了。”

“再治呀,我夏天去看你们。”

“夏天可能等不到了。”

“胡说什么呀,我夏天不回国了去你家住一个月给你们烧饭吧。”

“已经转移到脑子里了。”



卖了

16 03 2009年

我见工的时候,老板问:“你对Team Work怎么看?”

我大大咧咧地说:“Team Work跟结婚差不多。象我念MBA的时候,有十门必修课,都是学校安排的team,不许换组员,这就象包办婚姻,而且禁止离婚。有的team每个人都恨死了别人,找学校理论,学校说,这是给你们创造一个实际工作的环境。有人不服气,说,工作时我是拿钱的,看在钱的份上,忍就忍了,可现在我是交钱的,三千美刀一门课,十门就是三万,为什么要把我跟不喜欢的人绑在一起?学校说,fine,不喜欢你可以退学。选修课时就好了,可以自己组对,这叫自由恋爱。我想工作中的team,应该是包办婚姻,不过,好在可以离婚。”

两个老板乐得哈哈地笑,第二天给了我offer。

说实话,我包办婚姻还算不错,但是我们还是喜欢自由恋爱,到选修课时,大家一声欢呼,大叫:离婚了!再也别来找我!我们象出笼的小鸟一样,自由恋爱去了。

我的自由恋爱的第一个婚姻,精挑细捡了半天,最后选中了小W,小艾,王非。四个中国人,我们一起学企业金融。这门课很重计算,中国人毕竟数学好。

小艾是比利时来的交换学生,单身的北京女孩儿,如果硬要把她算作我校学生的话,她是我校最出色的学生,仅仅在美国呆了三个月,就拿到一个十四万的offer。她才二十六岁。

王非是香港来的青年才俊,也是二十六岁,在香港金融界厮混多年,已是CFA三级。王非极度可爱,不管老的小的,都喜欢他。有一次我把一个老乡带到同学聚会上,老乡散会了对我说:我相中了王非作女婿,你能不能帮忙?

小W新婚,一脸的甜蜜,她长得一副纯情,身高一米六五,着零号服装,34D。我一个女人,第一次见到小W时也有点失态,呆看了她半天,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往34D瞄了几眼。王非是个拽人,当时已稳坐了我校男校花之位一年有余,从来不说哪个女孩子漂亮,见到小W也是晚节不保。我们开完第一次会,王非在我耳边嘀嘀咕咕:“小W真漂亮,可是,这么娇滴滴的样子,怎么能念MBA?小艾也好,典型的女强人。” 我想最好的总是留在最后才评,就无限期待地等他说下文,等了两分钟,没有等到,就很不高兴地问:“那我呢?” 王非一脸鬼笑:“你跟她们不同,你是另类作家,猩猩人类。”

我脱下跟象针尖一样的高跟鞋,在学校的走廊里追着王非打。

自由恋爱就是好,我们四个很开心。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这个爱好使我们四个人永远很穷,因为,不论是纯情少妇也好,女强人也好,青年才俊也好,另类作家也好,我们都是购物狂。

每当作业做到很累的时候,小W一个手机,就call来了W先生,全当是我们的司机,四个人钻到车里,开去mall里疯狂采购一番,真是爽呆了。你不能想象,这里买的最多的人是青年才俊王非。王非的行头可真多,光领带就有百来条吧。

三个女生,身材相差不多,全部是零号,衣服可以混穿,小W最大方,常常叫我和小艾穿她的衣服。

小W是本校校花。校花与我和小艾这样平常百姓的不同在于,校花有34D,我们是飞机场。

校花的衣服很暴露,每件都暴露无疑她的34D,她拿了这些衣服来给我和小艾穿,我和小艾互望一眼,异口同声说:“我们不穿!”

校花是学文科的,搞不清楚数字,我有次发现她把我们算的账少打了三个零,从此我们不再相信她。不过这无伤大雅,我们三个算起数字来都是刷刷地,文科的可以负责一些文字工作。

有时候组里同时有一个男校花和一个女校花,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因为,常常有人来骚扰校花们。

我们学校的色狼,不管我们作业做到多么关键时刻,都会直直地闯进来,勾三搭四地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小W的34D。

我们学校的花痴,最喜欢来找王非八卦,常常有人会突然进来,嗲声嗲气地问:“王非呀,我上次忘记问了,xxx卖吗?多少钱?”

我说:“你去死了,问点有创造性的好不好,xxx怎么会卖?她都可以买了。”

香港明星,从一线到三线的价钱,王非如数家珍。

我说:“王非,你太过分了,一个男孩子,怎么如此八卦?”

王非比窦娥还冤:“我妈跟我说,我爸跟我说,我同事跟我说,我怎么办?有一次,我同事炒股赚了钱,说请他爸去吃一顿,我问他到哪家馆子吃,人家笑死了,说是吃一个三线的,五千港币。”

在两位校花被骚扰的时候,两个飞机场默默无闻地把作业做了。

股市持续大跌,工作找不到,除了小艾以外,我们连一个interview都没有。刚进校的时候,是2000年,看了学校的广告,毕业生找到工作概率99.8%,平均工资十一万,所以我们都是按那个标准计划将来的生活的,现在找到工作概率20%,平均工资六万。对我们这些80%们来讲,平均工资是零。我们存的钱见底,就快穷疯了。

有一天我和小艾被追花族吵得不胜其烦,受香港明星启发,对那两朵花说:“不如你们俩也卖吧,我们两个负责收钱,分点红,也好买几件漂亮衣服。”

于是我和小艾,用Excel啪啪啪地打出一堆价钱:看女校花敏感部位一眼50块,问男校花一个问题20块;摸女腿一下500块,男腿一下300块……

最后我问:过夜怎么算?

王非尖叫:“打死也不过夜!”

小W大大方方地说:“过夜1000亿。”

我们瞪大了眼:这文科女人搞不清数字,她知道一千亿是多少钱吗?

我小声地问:“美金还是里拉?”

她大声地说:“美金了,要里拉到哪里去买衣服?”

我说:“小姐,现实一点,比尔盖茨脱了裤子当当,才当得出九百亿。”

她理直气壮地说:“他信用好不好?好的话不是还可以贷款一百亿。”

我说:“好好,一千亿就一千亿。”

小艾说:“这也贵得太离谱了吧。”

小W的价钱,因为她自己常常把零搞错,浮动很大,可以上下几千倍。今天一千亿,明天10亿,后天又变了,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正好我同时在选保尔的国际金融,就拿她的价钱到另一个自由恋爱的组里练习一下外汇兑换。

有一天,讲到一个香港明星,是小W的偶像,说价钱是港币三十万一夜。

小W黯然神伤。我们趁机说:“你要不要也调下价?”

小W大概是伤心过度,竟然随口说:“那我就卖100万吧。”

我们一算,乖乖,这下差了十万倍。

快毕业了,我们还是没有工作,王非说:“惨了,钱用完了,我一亿也卖了。”

小W看有人陪卖,兴奋地问:“那我是卖多少钱的来着?”

我说:“你原价一千亿,上次降到100万,不过,忘了问你,是100万港币还是美金?你偶像的价钱是港币。”

黎柳蝉
October 9, 2003 11:32 PM,一稿
November 1, 2003,二稿

《新世界时报》2009年6月19日,36版



结婚

15 03 2009年

像我们这样父母在国内,又不信教的人在美国结婚还是很容易的。不用单位开证明,去一个地方,填两张表,交二十五块钱,给你三天时间回家想想清 楚。如果三天以后仍有决心结婚,再去这个地方,又交二十五块钱。请一个政府官员公证。回家以后,会收到一张“结婚证书”。这样就算结婚了。至于请不请客, 自己决定。

我和他去登记时,并不知道要交五十块钱。填好表,他这个一向推崇“独身主义”的人就开始打退堂鼓了:“花五十块钱买张纸,值得吗?不如我们自己 承认承认算了,拿这五十块钱今天晚上出去吃一顿,就算结婚了吧。”

我坚持要去买那一纸文书。三天以后,再交剩下那一半钱的决心仍在。他只好陪我去。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既然交了钱,今天你千万不要乱讲话,无论别人说什么,我知道你多半是一个字也听不懂的,你只要说:‘我愿意’就好了。”

在他的唠叨声中,我没有看见停车场中间的长长的一溜路基,那辆租来的新车直冲上去,可以看见底盘直冒火花。他在边上长叹一声:“你要搞成刑场上的婚礼,我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总算安全到了目的地,居然要排队。我激动得几天没睡好,在排队时居然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懵懵懂懂被带到一个穿西装的男人那儿。听他讲了一大堆真是一个字也没听懂的话,我连忙抖擞精神,说:“我愿意。”

等到他也说完“我愿意”后,那个人慈祥万分地说:“你们可以交换戒指了。”

我的戒指早已戴了一个星期,现在听他说要换过来,不敢违抗,就手忙脚乱地想把戒指褪下来换掉,谁知他说:“噢,你们已经交换过了。”然后对新郎说:“你可以吻一下新娘。”

他胡乱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总算可以回家了。

一出门,我丈夫昂首挺胸,俨然一个大男人,开始训斥老婆:“你看,我叫你不要把戒指戴在手上,你不听,现在出丑了,像个乡巴佬一样。”

我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之中:“有什么关系,你想换,现在换过来好了。”

于是我们成为夫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戒指换过来,换过去。最后,我们真的把戒指换了,我一直戴到现在的戒指,原先是他的那一个。

那个戒指很奇怪,戴上去后,就再也取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