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非医

    转自“检验人生”：http://th761300.blog.sohu.com/119538177.html

注意：《南平市第一医院关于“6.21”医患纠纷引发部分医务人员上访经过的报告》一文，确实是医院内部报告泄露，此文有详细事件经过和医院签署的协议，当地政府对此文的泄露极为愤怒，所以也请广大同仁广为转帖到其它论坛。

    2009年6月23日上午，我院部分医务人员自发到市政府门前上访，要求政府严惩“6.21”医患纠纷中砍伤我院医师的凶手，维护正常的医疗秩序。现将此次上访的原因及过程汇报如下：

一、患者死亡情况

    患者杨俊斌，男，50岁，南平市延平区太平镇杨厝村人。该患者6月18日就诊于我院门诊，以“双输尿管结石伴双肾积水、右肾多发结石”为主诉，收治我院泌 尿外科住院。入院后我院医师多次询问既往史，患者始终隐瞒不说旧病史。经我院各项检查诊断为“双输尿管结合伴双肾积水，肾后性肾功能不全。为挽救现有的肾 功能，建议行经尿管碎石置管引流，尽量保护右肾功能，左肾视情况，若置管失败行经皮肾穿刺引流，在与患者家属充分沟通，告知术中术后可能的风险后，患者家 属在手术知情同意书上签字。6月20日10时，我院为杨俊斌施行了“右输尿管下段碎石取石、双J管引流；左肾经皮肾穿刺引流”的手术，术中顺利，术后送重 症室观察。当晚21时许，患者突然变症，经积极抢救无效，于6月21日0时20分死亡。

    事后据悉，该死者曾因“高血压、双侧输尿管结石伴双肾积水”于6月12日至17日在九二医院内科住院治疗，经该院检查，患者血清肌酐值为502— 678mmol/L（多次检查），尿素氮30mmol/L，心腹彩超示：脂肪肝，心脏射血指数为48%，高血压心脏病。九二医院鉴于其病情危重，涉及多个 脏器，要求其转院治疗（可到九二医院调取该患者的住院记录）。

二、“6.21”纠纷过程

    患者死亡后，其家属当即扣压了参与抢救的泌尿外科主任胡言雨（年近60，首届闽北名医）和医师王波，并纠集了30余人来院，拒不移尸，停尸重症监护室吵闹，我院和死者家属都打了“110”报警。医务科长邱磷安闻讯当即赶到现场，徐尚华副院长随后到达，与死者家属进行沟通，医患双方依照《医疗事故处理条例》的有关规定，应对病历资料进行封存，以作为处理医疗纠纷的法律依据。但死者家属拒绝封存，并将病历抢走，至今未归还。因 重症室内还有其他重病患者，我院要求死者家属将尸体移到太平间或另外的空余病房内，遭到死者家属的蛮横拒绝。死者家属要求我院立即赔偿80万元，徐副院长 回答他们，根据医疗事故处理条例的有关规定，需组织专家对患者死亡原因进行分析讨论，由相关部门鉴定在患者诊疗过程中我院是否存在过错，并视过错的责任程 度确定赔偿的额度。死者所在村村长（自称是死者的表弟）说：“我们是农民，不要跟我们讲大道理，听不懂，鉴定专家都是你们的人，我们不做这个事，死了人赔钱就是了！”双方争执不下，1时许，死者家属殴打了胡言雨主任、邱磷安科长和王波医生。4时20分，死者家属仍扣压着胡主任和王医生，并与我院达成口头协议，待8时后再次洽谈。邱主任明确回答他们，8点后我们会及时组织专家进行病历讨论，再次强调协调解决要等到专家讨论后才能确定。

    7时30分，我院陈小杰副院长即召集院内专家对此病例进行讨论，初步认为在该病人诊疗过程中我院未违反诊疗常规，其死亡原因不详，建议进行尸检，待尸检明确死因后再做我院是否存在过错及过错的大小的认定。但讨论未持续多久便被死者家属的闹事行为所打断。

    7时36分，死者家属纠集了50多人，分两路，一路用白色大横幅将我院门诊大门封闭，摆满花圈，四处烧纸钱，致使门诊无法正常开诊；另一路聚集在泌尿外科，封闭科室通道，将胡言雨主任拖至死尸旁进行侮辱，要求他去亲吻尸体。
8时许，将我院保卫科干事江智勇和来上班的张旭医生也非法扣留在尸体旁，强求他们守尸、陪尸体说话，并殴打他们，扬言要将张旭医生从14楼丢下去。同时准备强行扣留该科其他医护人员，驱出前来协助其他患者诊疗的兄弟科室的护理人员，砸毁部分病区的医疗用品、药品和器械，导致该病区36名患者（其中4名危重病人）无法得到正常的治疗。我院再三说明病区尚有其他危重病人需要治疗，但患方不肯放进一名医务人员。为确保病区其他患者的生命安全，我院4名护士着便装，将治疗用品藏在口袋中，冒着被殴打的危险进行护理工作。在此过程中，始终有公安干警在旁。

    期间，我院党委书记、业务副院长和医务科科长代表院部多次与患方沟通，告知专家讨论意见，提出尸检，走医疗事故鉴定程序，希望能先放出被限制人身自由的医务人员。但死者家属叫嚣：“不管你医院有错没错，拿50万来！”拒不放出被扣人员。至此，我院泌尿外科胡言雨主任、张旭副主任医师、保卫科干事江智勇仍被死者家属非法扣留在尸体旁边。

    9时许，卫生局领导和太平镇政府到达现场后，死者家属派出10余人为代表，与我院谈判小组（陶山福书记、陈小杰副院长、邱磷安主任）及卫生局、太平镇领导进行接触。卫生局及镇领导帮助做家属工作，对方不听我院的意见，坚持“不管医院有无过错，死了人就是你们的错，拿50万元来！”

    经协商，11时许，被限制人身自由达11小时之久的胡言雨主任被放出，张旭医生和江智勇不仅未被放出，还被搜走手机。我院医生出于义愤，陆陆续续自发到泌 尿科，要求释放被扣压的医生。部分医生到医务科要求解救被困人员，因医务科长和干事均在谈判桌和现场未找到人。考虑到对方人多，有人打电话召集实习生一起 来。

    11时30分，因无法联系上被禁锢人员，担心他们的人身安全，自发到泌尿外科（14楼）的医生们强烈要求死者家属释放被困人员，遭到对方野蛮拒绝，引发激 烈争执，发生了第一次肢体冲突，当时有警察在场维持秩序。然而，被困人员受到的威胁仍未解除，我院医生们再次自发聚集在13楼，强烈请求公安机关解救被困 人员。之后不久，防暴大队赶到泌尿外科维持秩序，医生们在13楼向延平区公安分局李副局长提出解救被禁锢医生的请求。李副局长说正在协调。

    等待了近1个小时后，协调仍遥无结果。因死者家属不满医院未立即支付高额赔偿，认为院方无赔付的诚意，连续威胁被困人员，并借尸体严重侮辱被困人员的人格，扬言要把医生从14楼扔下。我院医生们又到14楼，呼吁“放出医生”。患方出口骂人，并先用凳子、体重计等砸向医生，14时许，再次引发肢体冲突。患方把泌尿外科所有的物品、医疗用品和器械全部砸烂，直接经济损失达3万余元。当 医生们将被困医生抢救出来后急速退到一楼大厅，尚未站稳脚步，死者家属雇佣的20余名社会闲散人员即手持管制刀具和棍棒等凶器，冲破防暴大队10余人组成 的人墙，冲进住院大楼大厅，行凶殴打在场的医务人员，数名医务人员逃出后仍被紧追不舍，造成10余名我院医务人员不同程度受伤。其中一人身中6刀，深达脊柱，并发骨折，现仍在ICU内抢救。此次冲突中，因我院医生担心被喷催泪瓦斯和辣椒水，出于自我防护都戴上了一次性口罩，但都是赤手空拳。

    事态扩大后，患方立即调集了200多人，拟对我院进行大规模的打砸。公安部门闻讯立即抽调大量警力，在医院病房大楼前组成防护墙，全力防止双方再起冲突。

    在此过程中，我院始终坚持走法律渠道，为缓解事端，可先给予5万元的人道主义援助用于善后，其他等尸检和医疗事故鉴定结果出来后执行。但患方拒绝尸检，一口咬定，不管我院是否存在过错，都要立即给予高额赔偿。

    患方为扩大事态，于23时将我院门诊的候诊椅全部搬到医院外的中山路、滨江路上，堵塞道路，致使交通中断。并封堵我院的所有通道，不许医务人员去上班，致使急救通道被阻断。

    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此次事件，派出由政法委书记胡祖林和分管副市长何三保为主的处置突发医疗纠纷事件临时小组。鉴于再不尽快解决此恶性纠纷，可能引发更 大的社会群体性事件的情况，要求我院立即支付患方21万元，并退还死者家属所交的全部医疗费用6000元。虽未按正常程序，但为了支持社会的稳定，我院服 从处置小组的决定，于22日凌晨3时签订了协议书（详见附件一）。当天即支付了全部金额。

    至此，此次医疗纠纷告一段落。

三、部分医务人员上访经过

    6月22日，来上班的医务人员听说了纠纷的全过程和结果后，纷纷自发到ICU看望了受伤的医生，此情此景，看望的人员伤心落泪。该起纠纷的的处理结果和受伤医生的情况令其他医生们心寒，并对医闹的恶行表示愤慨和极大的恐惧。

    近三年来，患者家属及医闹们不走法律途径，用非法手段谋取高额医疗赔偿的事件在我院已发生多起，被打医生累计有几十人次，赔偿金额近百万元，并呈现愈演愈 烈、不断升级的趋势，从摆花圈、设灵堂、烧纸钱到拳打脚踢，直到升级到持刀、棍等凶器；从谩骂医务人员到非法限制医务人员的人身自由；医闹人员从患者亲属 到聚集社会闲散人员，人数从数十人到数百人。此次事件就像是一根导火索，引发了医务人员积压在心中多年的恐惧和委曲，他们认为，如果政府再不采取积极的行 动，受伤医生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当天下午，就有20多名年轻医生要到市政府去上访。我院及时发现，张永平院长带领班子成员和医务科主任拦截住这些医 生，将他们请到会议室进行谈话，告诉他们医院会出面向政府反映情况，希望医生们不要有过激行为。

    当晚20时20分，我院召开了全院二层以上干部会议，市卫生局领导班子也参加了会议。会上，王崇辉局长要求我院领导分工负责，说服劝导。并与我院二层以上干部诚恳交心，告诉二层干部们，卫生局也正在积极参与此事的后续工作，有什么问题欢迎与大家畅所欲言，但请大家管好自己的队伍，不要去上访。林有福书记要求党员们讲党性，干部职工们讲纪律，有委曲、有怨言可以通过正当的渠道反映。张永平院长也要求临床医技科主任会后立即将会议精神传达到科室的每一个成员，行政职能科长立即下到挂点科室做好劝导工作。会后，二层干部们按领导要求开展了工作。

    但是，23日上时7时30分，我院仍有80余名年青医生不听劝说，自发组织，穿着白大褂到市政府静坐，他们打出两条横幅“严惩凶手，打击医闹”、“还我尊严，维护医院正常的医疗秩序”，要求政府惩治伤人凶手，出台相关措施，确保今后医院安全的医疗秩序。我院全体领导班子成员和医务科、护理部主任当即赶到现场，劝说医务人员回院，但医务人员坚持要政府拿出一个态度来。10时许，受伤的医生本人强烈要求到现场参加上访，于是，有几位年青医师将其用担架抬至现场，但因其伤情较重，不到半小时后，就被移至政府旁的社区进行输液治疗。

    当天上午，市委副书记石建华组织召开了专题会议，会议要求：1、迅速化解集体上访；2、坚决依法处置：①卫生行
政主管部门迅速制定宣传教育方案，做好宣传教育工作；②对“6.21”医疗纠纷事件中涉及的违法犯罪行为，公安部门要加大加快调查取证力度，弄清事实，依法追究法律责任；③对我院是否存在医疗事故、有无过错进行调查。（详见附件二）。

    医生们不满政府的答复，不肯撤离。此时，市区内深受“医闹”打砸医院、强索高额赔偿之苦的其他几家医院医生闻讯，纷纷赶来声援，上访人数增到百余人。建瓯、邵武的医务人员闻讯也想来声援，后被劝回。这些人都是自发来的，不存在我院医生串联、煽动的情况。

    下午5时30分，市委副书记石建华再次主持召开专题会议，认为医务人员的诉求是可以理解的，答应开展取证工作，依法追究责任，对今后医患纠纷中的违法活动给予坚决打击，确保正常的医疗秩序和医务人员人身安全。（详见附件三）。

    得到政府的承诺后，我院医务人员于20时许主动撤离。整个上访过程我院领导班子一直在现场做说服劝导工作，我院的医务人员自始至终很文明，仅在政府门前台阶上静坐，偶尔呼喊“严惩凶手、打击医闹”的口号，没有影响政府正常上班秩序和交通通畅，也没有过激行为。

四、上访事件的后续情况

    当晚20时40分，市卫生局领导班子和我院领导班子召开专题会议，部署安抚工作，分工负责：张永平院长负责给每一位临床、医技科主任打电话，要求他们做好 各自科室医务人员的稳定工作；林蓉金副院长负责做好全院护士的稳定工作；院领导班子其他成员每人负责2个科室，与重点人员进行交心谈话，安抚情绪，要求他们不再上访。

    23时许，何三保副市长、王崇辉局长参加市政府专题会议后，代表市政府亲自到受伤住院的两名医师床边进行慰问，向他们及其家属转达了市政府对“6.21”医患纠纷处理的意见与态度（详见附件四），两医师及其家属和在场的医务人员均表示理解和感谢，答应不再上访，做好本职工作。

    同时，我院领导班子再次召开专题会议，何副市长和王局长要求我院当晚将市政府会议的精神用短信形式传达到全院二层以上干部和副高以上职称人员，要求大家互 相做好医院的稳定工作，保证正常的医疗秩序。对于个别将通讯方式关闭的人员，院领导连夜到他们的家中，传达了政府会议的精神。

    6月24日7时许，张永平院长、林坚副院长、医务科、护理部主任都到市政府门前，察看是否有医护人员来上访，如有来人则及时劝回。但上午没有我院医护人员再去上访。

    上午9时，我院接收到市人民政府{2009}39、40号专题会议纪要后，于9时30分召开全院行政职能科室二层以上干部会议，传达会议纪要精神，要求行政职能科室二层以上干部全部下到各自挂点的临床和医技科室传达市政府文件的精神，做好医务人员的稳定工作，要求医务人员不能再上访，停止在网络上发泄不满情绪，专心做好本职工作，维持正常的诊疗秩序。据行政职能科长下科室后反馈回来的情况看，目前我院医务人员情绪稳定，按部就班开展医疗工作。

    24日上午，有8名年青医师递交了请假报告，原因是有不明身份的人员到他们相关的科室将他们挂在服务台上的照片拍了去，扬言要对他们进行人身伤害，甚至要杀他们全家。这些年青医师都感到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受到了威胁，无法安心工作，因此想请假回家暂避风头。其他医务人员也人心惶惶，心有余悸，不能安心开展工作。目前，院领导正在做这些人员的安抚工作。

    25日上午，我院再次要求临床医技科主任做好科室的稳定工作，职能科长下到挂点科室了解科室开展工作情况和人员思想动态，发现问题及时报告院领导，不允许再有不经组织同意擅自上访的现象发生。

    截止目前，与我院已签订就业意向的10余硕士研究生纷纷来电，询问事件发生过程，对我市的医疗环境表示担忧，其中3名硕士明确表示不会来我院就职，请我院另请高明。

五、此次事件的几个特点

1、医院正常医疗秩序被破坏，其他病患者安全受到威胁。泌尿外科被迫全部停止医疗工作，该科主任和医生被扣留，其余医护人员被威胁赶走，通道被封闭，致使住在该科的其他患者无法得到正常的治疗和护理。医院绿色通道被阻断2个多小时，存在极大的安全隐患，损害了其他患者的医疗权利。

2、“医闹”行为愈演愈烈。近年来的医患纠纷中有些患方雇佣了社会闲散人员，但都是赤手空拳，此次纠纷来者手握管制刀具和棍棒，来势凶狠，极不利于社会的稳定和生活环境的安全。

3、根本不讲道理，只强行索取高额赔偿。患方不论患者原有的严重基础病，谎称“是一条壮汉，家里的顶梁柱”，不论医院是否存在过错、有无责任，不谈原由，一味索取高额赔偿。

4、警方难作为。防暴大队警察要等待上级指令，不能擅自行动，并且在人数上也不占优势，无法形成有力的防护墙。

5、医生的身体与心理均受到严重伤害。我院医生、保安有10余人受伤，经法医鉴定，其中2名构成轻伤，其余构成不同程度的轻微伤。

6、社会影响较大。我院医生的请愿行为得到了市民们的支持，他们知情后都对“医闹”行为很是愤慨，用送水、送饭等行动表达了医务人员的维权行为的支持。

7、极不利于闽北医务人员队伍的稳定。此次事件使全闽北医务人员人人自危，极有可能再度引起技术骨干辞职、调动的人才流失潮，并严重影响人才的引进和稳定。

附件一：《南平医闹事件官方处理协议书》

协 议 书
甲方：南平市第一医院 地址：南平市中山路317号
乙方：刘珠莲 杨义钦 地址：延平区太平镇杨厝村128号
    乙方丈夫、父亲杨俊斌，男50岁，家庭住址：延平区太平镇。于2009年6月18日入院，经检查诊断：泌尿系结石急性肾功能衰竭。于2009年6月20日 急诊手术，术顺。随后送重症室观察。6月20日21时左右，患者突发变症，经抢救无效于6月21日0点15分宣布死亡。现经甲乙双方共同协商自愿达成如下 协议：

1、考虑乙方家庭困难，本着人道主义原则甲方同意补助乙方人民币贰拾壹万圆整（210000元），其中 甲方支付给乙方人民币伍万圆整（50000元），由甲方协调太平镇政府支付给乙方人民币壹拾陆万圆整（160000元），补助金甲方承诺于2009年6月 22日支付给乙方，并同意退还乙方所交的全部医疗费用人民币陆千圆整（6000元）及减免所欠医疗费用。

2、乙方将死者尸体从甲方病房移走并由甲方送至火葬场，乙方将门诊横幅及花圈撤去。

3、由于双方发生肢体冲突均有人员受伤，甲乙双方同意责任自行承担不予追究刑事责任。

4、今后乙方应保证本人及家属不得以此事件再向甲方提出本协议以外的其他任何医疗或经济补偿要求。

5、本协议经甲乙双方签字盖章即生效。

6、本协议一式四份。甲方叁份，乙方壹份，具有同等效力。

甲方（签字盖章）：　　　 　　 乙方（签字盖章）：年 月 日 年 月 日

最近发生在南平市第一医院的针对医护人员的暴行激起了长期在暴力阴影下工作的全国医护人员的极大愤慨。这伙暴徒在没有丝毫正当理由的情况下，打砸医院，长时间非法拘禁、侮辱医护人员，强迫医生向尸体下跪，殴打、砍伤医护人员，已经严重触犯《刑法》、《治安管理处罚法》、《医师法》，应该追究民事、刑事责任。然而，让广大医护人员出离愤怒的，除了暴徒的凶残和无法无天之外，更主要的是当地政府、公安机关枉法、赎职，不仅没有尽到维护公共秩序、保护公民人身安全的职责，对暴徒的违法犯罪行为姑息、纵容，而且漠视医院和医护人员的生命和权利，逼迫当事医院支付巨额赔款。

被打砸、被侮辱、被砍伤，不仅得不到公权的支持和帮助，还要赔钱息事，如此足以成为中国司法之巨大耻辱的事情就发生在号称“依法治国”的当下之中国。作为饱受暴力威胁、侵害之苦的医护人员，对如此黑暗的社会现实发出一点不满和抗议，难道不应该吗？

即使是枉法、赎职的当地政府、公安机关，也只是“要求广大医务工作者以大局为重，自觉维护社会稳定”，没有说医护人员不能发表不满意见。可是，一位自称“医务人员”、网名唤作“jjs”的先生（或女士），却在新语丝发了一篇《从邓玉娇到南平人民医院》的文章，指斥表达不满意见的医护人员为“怨妇”，责问“我们的医生就没有责任了？”，责问我们这些在工作中受着暴力威胁的医护人员“做到问心无愧了没有？”

jjs自称“医务人员”，一副很无私、很客观的样子。但是医务人员有很多种，有在临床第一线没日没夜辛苦工作却常常受到病患辱骂、威胁、殴打的医护人员，还有一些当官作老爷，鼻孔朝天，对一线医护人员颐指气使的管理者。

在日本鬼子侵略中国，对中国人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时候，如果跳出一个中国人，不仅不谴责侵略者的暴行，却侮辱中国人是“怨妇”，斥责中国人对日本人不友好，这个人恐怕是要被看成卖国贼而吃枪子的。一个黑白不明、是非不分的“医护人员”，在同行无端受到暴徒的非法拘禁、侮辱、殴打、砍伤而执法者枉法、赎职的时候，不仅不抗议、声援，还要将医护人员斥为“怨妇”，这样的人也是要遭广大医护人员鄙视、唾弃的，在网上也是要挨“板砖”的。

这位jjs文末梦想的那样一个“理想的执业环境”，只是他（或她）自己的幻想，跟其他医护人员是没有干系的。在我接触的大量的医护人员中，没有一个有一丁点那样的幻想，他们所梦想的只是一个人身安全有基本保障的工作环境，平等的、受到起码尊重的职业身份。

看着这篇对黑暗社会现实的控诉，我不禁流下了眼泪。我想，一个不懂得尊重医护人员生命和权益的社会，人民的生命最终也不会受到医护人员的尊重。如果这个社会依旧黑暗，医疗行业更狂虐的风暴会越来越近、越来越多。

转自中国医师协会网站：

http://cmda.gov.cn/gongzuodongtai/xiehuigongzuodongtai/2009-06-24/5898.html

一位实习医师讲述亲历的南平市第一医院医闹事件

作为医院实习生，我觉得我有责任有义务把发生的这件事记下来，让更多的人知道医师现在的生存环境是多么的恶劣！外界舆论不要再随便地指责医师了！

2009年６月２１日上午，我一如既往早早到心内科上班．一去便听到高医师在说门诊楼又有人闹事了．我开始也没放心上．９点左右护士跑进来说，医务科来电话要全体年轻医师紧急到办公楼门前集合．我有点觉得不太妙．这种医闹事情以前也发生过几次，通常都是病人死了，家属索赔不成，便花钱雇来所谓的”职业医闹”（我相当相当鄙视这些人渣）到医院闹事，摆花圈，砸东西，破坏医院正常运行，以此对院方施加压力，达到索赔目的。

我和带教医师正在商量期间，医务科又来了好几个电话说要赶快集中人．我意识到这次情况比较严峻了．果然，很快从其他医师口中得到消息：出事的１４楼泌尿外科已经被病人家属和医闹”占领”（用这个词我真的觉得很悲哀），医师多人被打，护士也不放过，同样被打。

张旭医师和一名保安人员更是被关在办公室里失去人身自由．整个１４楼处在医闹的控制下，正常的诊疗工作已经完全瘫痪．医师们听了都非常气愤，也为同行的人身安全担心．要知道，这群人渣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大家聚在一起商量对策，最后达成共识：想让闹事人自己放出医师是不可能的；想靠***（理解作者的省略）去放出人也不可能（事后确实如此，当大家冲上去救人时，竟看到几个防暴***悠然的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有说有笑，而科室里面早已是乱糟糟的一团．天啊！真不敢相信***竟还给医闹守门！你们说是不是警匪一家？！）

在这时候领导也是靠不住的，院长整个过程就没看到人，在这个关系到医院利益的时候似乎所有领导都躲起来了（md，个个在会上批人那么有底气，现在都成缩头乌龟了！）等了半天医务科长才跑出来说要大家冷静，让***来解决．可大家左等右等，眼看都中午了还没个结果，也不知道１４楼被关的医师现在怎么样了，安全不，有水喝没有´´´´´

最后大家终于等不住了，为了同行的利益，大家决定冲了，冲上去，把被关的医师解救出来．大家第一次冲上去时立马暴发了冲突，医师们和医闹打成一团，互砸东西，科室一片狼籍．我没见过这世面，当时就傻掉了，但我看到了***竟在一旁看热闹，最后等双方打得差不多了，拿出瓦斯催泪弹喷向医师！被喷后很多医师当场就全身无力，被迫退了下来．很多医师当时就受伤了．可医师还关在里面．为了把医师救出来，大家决定再冲在一次，这次大家分两路，我和一半人从前门上，另一半从后门上．上去就看到了防暴***给闹事者守门一幕。

医师们情绪激动，高呼：”放出医师！放出医师！”没想医闹如此疯狂，突然扒起靠墙的长椅向医师狠砸过来．医师马上被激怒了，本来就是闹事不对，还敢如此！双方又发生了第二次冲突．看到竟有人打带教老师，我一下就火了，此前我还是比较克制的，这下我明白了，跟这些人渣讲道理是没用的，只能以暴制暴，来点硬的，我也跟着冲了上去，大家打成一团．几个医师趁乱把被关医师救了出来．当时场面真的非常非常混乱！无法用语言形容！把医师救出来后大家就撤，没想到在一楼大厅门口再次遇到那群医闹，双方再次发生语言冲突，但没打斗，有几个***也在那作样子地”维持秩序”．本以为不会再肢体冲突了，没想到门口的混混竟越聚越多，都是些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身着奇装异服，手臂印着纹身，一副不羁的模样．有些人手持长木板（事后才知道这些人都是带刀来的，用报纸包住，要么别在腰间，现在想想真的很后怕，真的是太无法无天了！）．不时有小车开来，从车上跳下小青年．大家都知道情况不妙（医师人数少不说，又都是知识分子，戴眼镜的哪里打得过从小打到大的混混？）接下来这一幕真的只有在电影的黑社会才看得到：带头的几个混混突然操起木板，发疯似的朝站在前面的几个医师冲打过来！场面一下失控，所有混混都在追打医师！***在这时候看着社会医闹人员在医院院内到处追打医师！

大家也都没见过这世面，一下子乱了，各自逃生，我躲到椅子后，逃过一劫．现在想想要是被发现，绝对被打成重伤！事后听人说受伤最严重的是个ＩＣＵ的年轻医师，当时他在站最前面，跑慢了，被用木板打倒在地，腰被捅了两刀，大腿被划两道长口子，现在自己住进了ＩＣＵ。

最后的院领导的解决方式更令人窝火：医院科室被砸了，医师被人砍伤了，还要倒赔人２１万！！！

花钱销灾吗？正是政府的不作为和院领导的无能一次又一次助长了医闹闹事，闹大就有钱赔，谁不来闹呢？！

写到这我心情已相当沉重了，试想，医疗本身就是有风险的，谁能保证每个病人都能医好呢？治好是应该的，一旦死人就是要打你，这样谁还敢当医师？

医师可以去救别人，但是发生医疗纠纷时谁来保护医师，医改真的改到本质了吗？中国医师生存环境是如此的恶劣，说砍就被砍，哪天死在自己病人手上都不知道，这样医师当来干什么？

注：我的理想曾是白衣天使，但接二连三发生的医患冲突让我对现实一再失望，我想，在这么自私的医疗环境里，救别人不如救自己，趁早改行，明哲包身吧．

（备注：作者为南平市第一医院实习生，亲身经历了当天的冲突过程。）  

看到这样微弱的控诉，痛苦的挣扎，我能说什么呢？当医院牢牢掌控在政府手里，医生成为转移矛盾的对象的时候，当主流媒体只有自私和偏见的时候，当中国医师协会只是充当傀儡而不维护医师权益的时候，当中国的医护人员只是一盘散沙的时候，你们也只能默默忍受。

你们是这个社会与“弱势群体”相对的“强势群体”，组织上没有你们的位置，媒体上没有你们的声音，你们只是一群该受谴责、该受道德审判的可怜虫。

这是人间吗？

没有反抗，只有灭亡！

以下引自“丁香园”网站——www.dxy.cn（现在上不去了，可能被“绿坝”了）

医闹——我们不要忍多久？（声援南平市第一医院）

人得了疾病，首先想到的是医院，如果治疗无效，你首先想到的是什么？

医闹，在全国范围越演越烈……

福建省南平市，一个很少人知道的地级市，但如果告诉你享誉世界的武夷山市是它的下属城市，你就能很快了解它的地理位置。南平市第一医院，闽北地区最大的综合医院，正遭受建院以来最大的医闹事件。

2009 年06月21日01:00，一位“肾积水并尿毒症”的重症患者，在做完肾经皮穿刺引流术后10小时余，因呼吸功能衰竭、心脏骤停，经抢救无效死亡。此时， 家属想到的不是哀悼死者，也不是询问医生病人死亡原因，而是立即被闻讯而来的医闹组织利用，希望利用医闹组织的非法活动来敲诈医院一笔。与医闹组织谈妥 后，医闹组织按照既往的常用套路“指挥战斗”，21日凌晨3时，家属拒绝迁移死者尸体，将泌尿外科全科室封闭，泌尿外科的值班医生、手术医生和所有在院病 人，都被关在病房；同时，医闹组织开始在门诊大楼、住院大楼摆放花圈，打砸泌尿外科住院病房。21日早上8点，住院病人、门诊病人均无法正常就诊，整个医 院处于混乱、瘫痪的状态，住院部里被监禁的在院病人和医生护士，被黑势力吓得心惊胆战。其他科室的医务人员自发实施调解，无果，医闹势力对调解人员进行殴 打，要求被关押的主管医生向尸体下跪……

报警110，警 察终于来了，全院职工以为风波很快可以平息，可是……

警 察到来后，只是维持秩序，既不隔离打砸医院、殴打医务人员的医闹组织，也不解救被监禁的医务人员。泌尿外科的住院病人和医生护士，已经被关押了8个小时， 医院的其他医务人员心急如焚，组织代表进行第二次调解，只将该科年老的科主任救出，而警 察此时于旁边围观，只是美其名曰“维持秩序”。其他医务人员和住院病人仍被监禁，市政府来人了，出面调解，医闹组织要求“赔偿”80万元，调解无效。防爆 警 察来了，但是得到的命令是“待命”。6月21日下午15：00左右，再次调解无果后，医闹组织召集了200多名社会势力，手持木棍及匕首冲至医院，封锁门 诊大楼，摆满花圈，并焚烧纸钱，见到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即大打出手，有一名医生身中6刀，被送进医院抢救，另外有10余名医生、护士全部有不同程度砍伤。 此过程市政府出动了大量的警 察“待命”，但是连起码的秩序都没有维持，被刀捅伤的医生倒地的时候，警 察就在旁边（注：可能有误）。警 察得到的命令始终是“待命”，政府给医院指示始终是“尽快调解”。6月21日晚23:00，医闹组织再次召集6辆中巴车载满打手至医院，并将南平市主干道 中山路、滨江路交通封锁长达四五小时，围攻医院办公楼至22日凌晨03:00，声称再不按其要求赔偿则将医院办公大楼炸毁。警 察仍旧是“待命”，市政府经“研究决定”，责成医院赔款21万，息事宁人，并要求斗殴过程中不追究双方任何责任，家属事后在门诊大厅公开发给社会势力每人 100元。

看着被捅伤的同事躺在重症病房，全院医生、护士泪流不止。

全院愤怒了，医务人员的生命根本无法保证！！！全院医务人员对今后医疗工作的正常开展充满了担忧，通过院部，希望政府对这件事情给个解释。市政府始终未予回复。

6 月23日，医院的医务人员自发组织到市政府门前请愿，要求市政府对上面的作出解释，要求严惩肇事凶手，严惩医闹组织。路过的市民听说了医生的遭遇，主动为 医生送上了矿泉水和食品，表示支持医生的行为。由于南平市这3年来已经多次发生类似事件，都没有得到妥善解决，南平市人民医院、南平市仁爱医院、南平市妇 幼保健院、南平延平区医院等医院的医生护士们，听说此事后也自发来到市政府门前请愿。从早上到下午16:00，市政府负责人员始终没有对此给予解释，也没 有表示立即立案抓捕医闹组织，更没有谈论如何保证今后医院的正常运行。并且要求所有市级媒体封锁此事。

医务人员、全南平市市民，仍在为了他们正当的权利，争取着……

最近，在新语丝上看到了两篇抨击中国计划生育政策的文章。而在此之前，Amsel就已经在新语丝博客上连发了《闲聊反省“计划生育”》系列，将“人口控制论”称为“官办伪科学”，连写带转，至今整了约10篇文章。我看了四五篇之后，觉得他只是在一些细枝末节、无关紧要的问题上纠缠，因而也就对他后续的几篇文章提不起兴趣去点击。

Amsel将“人口控制论”称为“伪科学”的理由是：它不是“科学”，却自称“科学”，所以就是“伪科学”。照这样的逻辑，数学（或中国的数学）似乎也该被扣上“伪科学”的大帽子，因为像我这样把数学称为“科学”的人，恐怕是很多的，其中也有数学界的人，而方舟子先生已经说过了，数学是科学的工具，不是科学，估计这也是国际主流观点。

对于“和平”网友的《这样的政策不人道》一文，没有与之论辩的必要，因为他只是在发泄一下内心的不满。因为自己“孤独”、“苦恼与负担”，所以他要迁怒、咒骂“一胎化，不人道！”他似乎并不准备与人讲理。只是不知他对于没有计划生育政策而选择只生一胎的家庭如何解读，按他的逻辑，应该严厉谴责这些父母“不人道”。

“唐吉诃德”在《“人道”的计生政策其实很无“道”》一文中，倒是一本正经地论述了一番，可惜，由于其对基本事实和逻辑的把握存在错误，所以结论就谬之千里了。

比如，在论证“中国能养得起20亿人口吗”时，“唐吉诃德”就很机械地运用“人口密度”去论证。江南鱼米水乡与边疆的荒漠地区，它们所能够支持的“人口密度”能够一样吗？即使自然条件相近，不同国家之间经济水平不一样，社会生产力水平可以相差甚远，所能支持的“人口密度”也会大不相同，怎么能够简单地用“人口密度”去对比呢？

“唐吉诃德”显然也有点意识到置自然条件于不顾去比较“人口密度”很荒谬，于是就举自然条件比中国还差的日本作为例子，来否定计划生育政策之必要性。可是，他并不知道，以日本一国之资源，完全支持不了日本庞大的人口。

是个人都得吃饭。要论证中国能不能养得起“20亿人口”的问题，首先要考虑的是粮食问题。看了他的文章之后，我特地去查了一下资料，日本这40年来，50%多的食物都要靠进口，有些年份食物自给率甚至低于40%。说白了，是其他国家的人民在帮忙养着日本人，这其中就有中国人。2006年，日本进口的食物21.9%来自美国，17%来自中国。

现在国内有学者声称，中国的耕地保护政策应该废除，粮食不够吃，大不了进口，还更经济。这样的人，不是无知到极点，就是用心险恶了。这个世界，养活一个人口还不算太多的发达的日本也许还行，但是，一定养不起一个人口10多倍于日本的需要靠别人来供养的不发达的中国。

这几年，世界粮食价格暴涨，已经在一些不发达国家引发了粮食危机，出现社会混乱和动荡。就在最近，联合国粮农组织发出“全球10亿人口面临饥荒”的警告。不过，我们的“唐吉诃德”们却视而不见，专心致志地批判计生政策，真不愧是“唐吉诃德”！

“唐吉诃德”先生还有一条幼稚的意见：“类似计划生育这样的”基本国策”,须象三峡工程的决策那样,有充分的科学依据,有大量的调查研究,有慎重的科学决策,有详尽的科学分析.”三峡工程从论证到开工建设，期间经历30多年的“调查研究”、“科学分析”，计生政策从重要性上说可能要比三峡工程高出几倍，在复杂性、难度方面比三峡工程恐怕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必更应该像三峡工程那样花个三五十年来论证。依此类推，像改革开放、实行市场经济这样比三峡工程重要百倍以上、难度也大很多的工程，更应该有“大量的调查研究”、“慎重的科学决策”、“详尽的科学分析”了，估计没个100年是得不出较肯定结论的，咱们还是继续吃“大锅饭”、骂“资本主义的罪恶”吧！

与向着风车怪物勇敢冲锋的“唐吉诃德”们不一样，我清楚地看到以控制人口数量为核心的计划生育政策是极大的“人道”。

常常听到“屁股决定脑袋”这样一个说法，但当我为着写这篇文章去Google时，却没能找到这句话的出处及权威一点的解释。从生物学或生理学的角度看，这句话是讲不通的。不过，它所引申的意思还是比较容易明白的。我的理解有两层。第一层是：一个人屁股所坐的岗位、职位，决定了其脑袋的想法，进而决定其嘴巴的说法。这层意思在大多数，乃至绝大多数情况下是符合现实的，有点“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意思。第二层是：一个人的立场，决定了其所思、所想、所言。这层意思比上一层更抽象一点，但我觉得更深刻、更准确。

“屁股决定脑袋”带有贬损的意味，常常用以说明人们出于自身或小群体的利益考虑，不顾事实、逻辑，固执己见。

前些天，一位患儿的父亲刘正飞在新语丝上发了篇《海龟后的痛》（XYS20090506）的文章，控诉湖北省妇幼保健院发生“重大的医疗事故”，医死了他两岁多的孩子，并“殴打家属”。很快有多位网友发文声援、同情，表达自己的判断和愤怒，并给出建议。

对于一个不幸的孩子，一位不幸的父亲，一个不幸的家庭，我深表同情，不准备过多评论刘正飞的文章。然而，对于一些网友很成问题的立场、逻辑、态度，对其偏激的、错误的观点，我倒想做点评论。

中国的医院、医生与病人是一种什么关系？

是合作的关系，还是对立的关系，亦或是敌对的关系？是服务与被服务、治疗与被治疗、救人与被救的关系？还是侮辱与被侮辱、欺诈与被欺诈、害人与被害、谋杀与被谋杀的关系？

为着减少不必要的争论，我指的是主流，是主要方面，还可以进一步将范围缩小到医患矛盾最为尖锐的大中型国有医院。有些私营医院，比如曾经曝光的一些打着治疗不孕不育旗号的民营医院，实际上是干着诈骗勾当的。对于成色比较复杂，我了解比较少的私营医院，不作讨论和评价。

作为一个整体，中国的医院、医生是这个社会有益的、非常必要的部分，还是一个有害的、应该铲除的部分？

有些人连这个最基本的事实关系都搞不清楚，或者因为自己偏激、极端的性格、习惯，一屁股就坐到了和医院、医生敌对的立场上，提出一些极为可笑的观点、主张。例如，一个自称“沉默”的网友（XYS20090507）一上来就将一个普通的医疗事件定性为“谋杀”，并煞有介事地建议当事人寻求政治、外交干涉。

国内主流媒体经年累月（除医护人员牺牲、奉献的SARS期间）、连篇累牍地报道、炒作“看病难”、“看病贵”，说医生拿红包、收回扣，说医生不负责任、态度不好，炒作医疗纠纷，给很多老百姓造成了“医生很坏、很黑、很不道德、很不负责任，医院很暴利”的印象，在思想上制造了跟医院、医生的对立情绪。在医疗纠纷中，很多人一屁股就坐在与医院对立的患者的立场上，根本不看事实，不辨是非，指责医生不负责任，把“好好的人”治死。

包括有些医疗从业人员，在非与自己相关的事件上，也缺乏基本的专业素养，像很多业余人员一样信口开河。比如一位叫“张定兴”的网友（XYS20090507），看他行文，像是个医生，但是，却没有做医生起码的严谨的态度，张口就是“小孩的死因，与输液有关”。他有什么根据吗？就根据刘正飞的一点介绍（他可能都没看明白，所以就认为“输液治疗是第二天才开始的”，而刘文中并无此说明或暗示），他就能够断定“小孩的死因，与输液有关”，真是神啊！那么，张定兴先生能否告诉我们，该患儿的死因是什么呢？是急性左心衰，还是过敏性休克，还是暴发性心肌炎？抑或是其他。如果张定兴先生对该患儿的死因也不清楚的话，他是凭的什么认定其死因“与输液有关”？

我以前曾看过一则材料，说在对致死性刑事案件的调查进行统计后发现，90%（凭印象，准确性待考证，我没Google到）都是死者“先动手”的。这个结论不难理解。对于利害冲突，特别是冲突非常尖锐的双方中的一方的陈述不可轻信，这是最基本的道理。然而，我们的一些网友，仅仅根据医疗纠纷中患方的一面之辞，就义愤填膺，对当事医院、医生大加谴责、挞伐，除了用“屁股决定脑袋”来解释，说明这些朋友思维、逻辑、立场很成问题之外，得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如果站在客观、中立的立场，公正地看待该医疗纠纷，我们现在还很难判断刘谦谦小朋友的确切死因，甚至都很难做出各种可能性大小的推测。刘文中，对症状及病情演变的描述非常粗略，没有体格检查资料及血常规检查结果。然而，就算这些资料都齐全，要推断死因也很困难。猝死本身就是一种小概率事件，是病因比较难以确定的一种临床情况。儿童的主要脏器发育尚不成熟，身体的调节、代偿功能比较差，而其又缺乏表述自身不适的能力，许多检查又难以施行，使得儿科疾病的诊断相比成人要困难得多，要在更大程度上信赖于经验，因而患儿出现“意外”情况的概率要明显比成年人高。尸检是最后的手段，往往也有效，但是，它也不总是能够给出肯定的结果，这是科学的局限，全球皆然。

顺便纠正“sdd”网友（XYS20090509）的一点错误：根据国务院2002年颁布的《医疗事故处理条例》第18条规定：“应当在患者死亡后48小时内进行尸检；具备尸体冻存条件的，可以延长至7日”，而不仅仅限于“死后48小时之内”。“sdd”网友像是一位儿科医生，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居然教导非亲非故的病患家属利用中国变态的“医疗诉讼举证责任倒置”制度从可能不存在过错的医院、医生身上捞钱。不知他是怎样一种心态。

最后，总结一部分中国民众的一些“屁股决定脑袋”的例子：

当他们在抱怨、痛骂药费、检查费很贵的时候，他们却看不到挂号费、治疗费、手术费何等低贱。

当他们看到有的医生一个月拿一两万元收入的时候，却看不到大量的医生一个月只有两三千，甚至几百元的收入，护士的收入则更低。

当他们在说医生收入高的时候，却理解不了44.8%的医生想弃职，仅有不到12%的医生愿意子女学医。

当他们在叫嚷“医院暴利”的时候，却看不到大量的医院年年亏损，艰难度日，盈利的只是少数，其利润率也是低得可怜。

当他们天天说“看病难”、“看病贵”的时候，却看不到很多他们所羡慕的国家看病比中国难得多，医疗费也要贵得多。

当他们在说医护人员服务态度差的时候，却看不到医护人员常常遭到病患辱骂、威胁，乃至殴打。

当他们在谴责、辱骂医护人员的时候，却想不到医护人员私下也在恨恨地谴责那些三天两头就要碰到的“难伺候”的、蛮横不讲理的病人及家属。

当他们在抱怨医疗系统的时候，却想不到广大医护人员也每每对自己的现状、处境愤懑不平。

当他们看到患者因为医生的过失而致残、死亡的时候，却看不到屡屡发生的医护人员毫无过错却被病患或家属打伤、打残、打死的惨剧，理解不了广大医护人员对自已人身安全的担忧。

上面所举的那么些例子，有些网友可能会不服。其实道理跟下面的这个例子一样，问题都出在立场、思维、逻辑上。

当很多人一屁股坐在狭隘民族主义的立场上，他们自然理解不了批判中医药、用现代科学方法检验中药对中国人民健康的巨大意义。

北大法学教授孙东东最近可能比较烦，他在授受记者采访时，对“上访专业户”问题发表个人看法，引起舆论的强烈反弹，特别是其中一句“对那些老上访专业户，我负责任地说，不说100%吧，至少99%以上精神有问题——都是偏执型精神障碍”更是成为众矢之的。

各路媒体兴奋不已，竞相转载，许多网站的评论栏里炸开了锅，骂声震天，而且大多数都是带着恶意的、激愤的人身攻击。新闻报道还说，数百名上访者聚集在北大门口，抗议、写“冤”，闹得不亦乐乎。

我活动范围比较有限，半年多来大多在新语丝上泡着，基本上不看报，也不去那些所谓的“门户网站”瞎逛，本来是不知道“孙东东事件”的。不过，有网友写了一篇《是谁更需要被送进精神病院？》，文章挂在海博的首页上，让我点到并发了个评论。后来，有网友留下凤凰网的链接，跑过去看了一下，不禁心生感慨：

“我去凤凰网看了文章和评论，除了“99%以上”这个说法值得商榷，或者需要提供进一步的证据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错误。

可悲的倒是网民的歇斯底里的嚷叫和谩骂。

不懂装懂，却乱嚷乱骂，自己不道德，却以有德之士自居，狂批敢说真话者无德，狂骂专家精神病，现在的国内舆论，真的是很变态！道德狂人这么多，真是可悲！”

孙东东去年曾到我们医院开过一堂医疗纠纷防范的讲座。我对他有直接的印象和认识。

这是一个锋芒毕露，心理素质、语言表达、演讲能力、专业素养都很过硬的专家。他说话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把握要领，不说套话，不讲空话，也极少有废话。观点鲜明、道理透彻、幽默诙谐，讲课效果非常好，笑声不断，博得满堂彩，听他讲课，那是一种享受。

孙东东说话直率，甚至有点桀骜，敢说真话，不怕挨骂。

譬如说，大约七八年前，最高法院出台了司法解释，提出医疗诉讼实行举证责任倒置。这样一条据说全世界几乎独树一帜的法律规范，将中国的医院、医生置于相当险恶的境地，导致了许多非常荒谬的法律判决，在医院和医护人员当中影响恶劣，很多医护人员对之相当痛恨。孙东东在给我们讲课时，说：“医疗诉讼举证责任倒置这一条是我提的，你们要骂，不要骂别人，就骂我一个。”不过，他并没有说这条司法解释有错。

在数百名医生面前，敢于一肩担起医疗法律中“第一恶法”的“罪责”，这样的人，不大可能是一个见风驶舵、对领导阿谀奉承的势利之徒，也不大可能是一个为三斗米折腰的贪婪之辈。实际上，我从孙东东身上感受到了一个有责任感的专家的正义和正气。

在网上看到有人说“上访是中国特有的怪象”，我没去考证。特地查了一下金山词霸，它对“上访”一词是这么解释的：[appeal to the higher authorities for help] 群众到上级机关反映问题并要求解决。

中国实行“依法治国”方略，也有20来年的历史，按说现在法律体系基本上是健全的，所谓的“上访”似乎应该退出历史舞台了。从法律程序上讲，你对行政处罚或行政不作为、乱作为不满意，可以提起行政复议，还不满意，可以向法院提起行政诉讼或对侵权人提起民事诉讼。对一审判决不满意，可以提起上诉。对二审还不满意，可以逐级提出再审申请，直到最高人民法院。

我年纪不算大，民事官司却打了三四起，对法院和行政机关的印象还不算坏。可能因为我层次太低，没有像方舟子先生那样遇上“丁氏法院”、“肖氏法院”，遇上那种敢于公然违背事实、法理、常识，而且对舆论毫不忌惮的法院和法官，甚至在人大代表联名向全国人大提案的情况下，枉法判决仍然得不到纠正，正义无处伸张，这是当今中国令人有点悲哀的地方。

我从未上访过，对于那些上访的人放弃正常的法律途径不走却不辞辛苦去找上级官员的行为不太能够理解，因为中国并没有一部《上访法》。仅有的一个《信访条例》第十四条还这么规定：“对依法应当通过诉讼、仲裁、行政复议等法定途径解决的投诉请求，信访人应当依照有关法律、行政法规规定的程序向有关机关提出。”

可见，在国家层面上，政府是坚定推行“依法治国”方略的，对于“信访”这种带有浓厚人治色彩的形式，并不主张。

当然，存在的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上访不能给上访人带来一定益处，是不会有这么多人去走上访之路的。试着推测国人走上访之路的理由，大概有这么几条：一是知识上的欠缺，不知道正常的法律途径；二是嫌走法律途径太麻烦，不愿走；三是想通过上访，损害相关部门、官员在上级中的形象，对其形成心理、行政压力，促使其妥协。

对于“上访专业户”，由于民众当中普遍存在的对政府的不满意、不信任情绪，老百姓常常是从自身的角度去推测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惊天之冤屈，从而寄予同情。“如果不是有很大的冤情，他们为什么要经年累月、不屈不挠地去上访呢？”他们首先想当然地把“上访专业户”这样一些行为明显异于常人的人当成是和自己一样的正常人。这大概也是去年上海袭警案中，很多民众对于变态杀人狂杨佳寄予同情的原因吧。

民众上访一定是有冤屈的，成为“上访专业户”肯定有很大冤屈，媒体上有报道上访者被关进精神病院的，那一定是这些官员良心大大地坏，孙东东现在站出来说“老上访专业户99%以上精神有问题”，一定是为了讨好腐败官僚，是政府的走狗无疑了，当然应该痛批、狠批，哪怕用恶毒的语言进行人身攻击都是正义的。这一连串的推理，每一步都是想当然的，有些还是以自己的“小人这心”恶意揣度他人。我猜想这可能是很多谩骂者的逻辑。

这个社会上的很多人，对于在自己身上频频失灵、失效的“道德”却有一种不可言状的迷信。我们在看民众评判某种社会现象、某个社会问题时，常常是道德大旗迎风飘扬，道德狼牙棒上下翻飞。

其实，在现今，认识道德力量的软弱无力，并不需要有多么了不得的思想悟性。鲁迅先生有一句很精辟的话，“君子固然相对慨叹，连杀人放火嫖妓骗钱以及一切鬼混的人，也都乘作恶余暇，摇着头说道，‘他们人心日下了。’”深刻地指出了道德的不可克服的缺陷。生活中，多少满嘴“仁义道德”的道德家们，其实只是一些腐化、堕落，乃至是非常邪恶的人物。对新语丝网友来说，曾经上窜下跳，充当道德导师的寻正同学，最近又爆出了新的丑闻，造谣方舟子先生《蟑螂的民主决策》乃是“抄袭”discovery的报道，以致于有些网友感叹寻二百五真的是无耻无极限。

孙东东在那个访谈中所说的一番话，我能够指出的唯一问题是“99%以上”这样一个断言。这可能是他的个人经验，但依常识判断，他是难以拿出统计学或是调查上的数据来支持自己的这一论断的。这恐怕是他不得不发致歉信去平息风波的原因。不过，倒也提醒了我们，有些话，即使符合事实，既使是权威专家的经验，也不能不分场合地说。对专业领域内的人员，但说无妨，对普通公众，还要考虑一下他们的反应，否则像孙东东这样，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干吃哑巴亏。

迄今，似乎还没有见到有哪一个精神病学领域的专家，或者哪怕是从事精神病研究、治疗的人员站出来批评孙东东，“文傻”倒是一抓一大把。我看过上百个“反孙”评论，没有一个表现出哪怕一丁点儿的精神病学常识来。

“文傻”专业知识贫乏，骂人倒挺利索。将凤凰热门评论头两条摘来：

“非常怀疑聘用北大教授孙东东为精神病司法鉴定人的正确性.坚决反对聘用北大教授孙东东为精神病司法鉴定人!北大教授孙东东多半自己已患上了非常严重的精神病.中国用这种轻易地不负责任的武断的作出神病司法鉴定人的人到北大工作,是北大的耻辱,是中国人权的极大悲哀.”（19938人支持，725人反对）

“北大教授孙东东100%精神有问题”（8492人支持，289人反对）

都说他人有病，到底是谁有病呢？

“不得不说”医生对“猫腻药”在中国大行其道的原因进行分析，总结出了几点，然而，并没有抓住关键，而是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徘徊。现对其作简单的分析，【】中所引为“不得不说”之原话。

【首先，中国医药行业创新力低下，大多数中国药厂没有能力自主研发真正有疗效的药物】

中国医药企业缺乏创新能力，这是实情，但与药品回扣的大行其道关系并不大。中国的彩电业、汽车制造业等很多行业自主创新能力都不强，而回扣问题似乎并不突出。不能创新，可以仿制，依靠成本优势占领市场，这是中国企业最为擅长的，何故到了医药领域，就要靠发回扣这种违法犯罪的“下三滥”手段去推销产品？实事求是地说，国产药品的价格优势非常巨大，疗效并不见得比外企药差多少。举个例子，同为40mg装的奥美拉唑针剂，国产药一支3块多，进口的“洛赛克”一支150元左右。我基本上都用国产的，效果也很好，并没有感觉比进口的差，副作用也不明显。

【其次，中国临床药师制度未建立，医生用药无法监督】

这是象牙塔里的学究空想出来的馊主意，骗骗外行或许还行，作为临床医生的“不得不说”怎么也跟着起哄呢？

让药师来管回扣，这是天大的笑话。就算所有的药师都非常正派、敬业、负责，他们管得了医生选择用国产药还是进口药吗？管得了医生选择哪个厂家的药吗？管得了不违反用药原则的辅助用药吗？他们没这个水平，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权利。

【第三，国家对于抗生素已开始较严格的管理和监控，抗生素的价格也被大幅下调，抗生素的市场利润在下降。而这些猫腻药还未被管理部门重视，价格也比较虚高，利润大。】

前面刚举“夫西地酸”（我之前还真从未听说过这个药）被滥用的例子，现在却说“抗生素已开始较严格的管理和监控”，让人有点找不着北。

中国的抗生素使用之泛滥，简直到了成灾的地步，不仅是人用，还有兽用，哪里谈得上“管理和监控”，更不要说什么“严格”了。2004年发了个《抗菌药物临床应用指导原则》，也只是做做样子，基本上属于一纸空文。

如果说，政府部门还做做样子要抓抗生素的监管，那并不是因为药品回扣，而是因为不时有专家忧心忡忡地对媒体说，抗生素再这么滥用下去，耐药菌越来越多，以后我们可能会陷入无药可用的困境。政府部门被逼着出来做做姿态，也是为以后做开脱准备。对于药品回扣，他们也会说些空话，对那些“堕落”的医生进行道德上的谴责，把责任都推到那些“缺德”的医生头上。矛盾既已转嫁，他们自然可以继续悠哉悠哉，对药品回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至于那些腐败的官僚，他们是不会放过从药商那里狠捞一把的机会的，他们本来就是药品回扣里非常重要的一环。“不得不说”指望这些人来抓回扣，难怪要“痛心、内疚、失望，但也觉得无能为力”了。

那么，中国药品、器械回扣问题的根源在哪里？为什么在世界上很多国家（也许是绝大多数国家，只是我没有详细考证，不敢这么说）只是属于个别的现象，在中国会这么普遍？

道德家们的指摘，我就不去理会了。这些人往往也不是什么好鸟，甚至就是鲁迅先生所说的“杀人放火嫖妓骗钱以及一切鬼混的人……乘作恶余暇，摇着头说道，‘他们人心日下了。’”假道学、伪君子的典型——寻正同学的丑陋大家都见识了。

中国医药回扣问题的根源，在于极度畸形的医疗卫生体系。

改革开放以后，中国整体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取得了极大的成功，导致了很多人对于市场力量的迷信，将一些本不该、也不能市场化的领域统统推向市场，一化了之，把很多政府应负的责任完全抛开，最典型的就是医疗领域。

中国医疗领域的市场化程度在全世界首屈一指。国有医院，名曰“公立”、“非营利”，实际上是一个个自负赢亏的企业。因为我们的基本工资大体是固定的，导致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我们的工资是政府拨款的，直到有一次看到我们护士长在核算科室的收支情况，我才知道，原来我们领的工资都要列在成本里面扣除，只有部分收支节余经过复杂的换算才作为奖金发放。

市场化的最大好处就是：高效。中国的医生，拿着与世界上很多国家的医生相比低得可怜的一点工资和奖金，却没日没夜、加班加点地干活，就是被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推着。那些抱怨“看病难”的国人，就像是两眼盯着脚背，抱怨脚上没长风火轮的主，说他们无病呻吟可能有些过了，说他们孤陋寡闻，一点都没冤枉他们。新语丝网友很多是旅居海外或有海外生活经历的，没出过国的，不少也有国际视野，所以谈起医疗问题，不像其他网站一样全是“看病难、看病贵”的叫嚷。半年多来，我还几乎没在新语丝上看到过对所谓“看病难、看病贵”的批判。

如果政府按照市场规律进行医疗市场化，也还好。可是，我们的官僚们对医生的较高收入完全不能接受。他们只愿意看到医生被市场的力量逼着加班加点、疲于奔命，甚至被市场无情淘汰，却不愿意看到医生领高一点的工资。长期以来，医疗的服务性收费被压制在一个极其低贱的水平，远不够成本。正是人民政府造就了“以药养医”这一怪胎。

既然医疗已经市场化了，那么市场就有自己的规律，这是不以某些人乃至绝大多数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市场最基本的规律就是“供求规律”：当供不应求的时候，价格就要上涨，当供大于求的时候，价格就要下跌。现今中国诊所、小医院门庭冷落，大医院熙熙攘攘的现象，经济学上的解释简单而明了：大医院的收费太低了，才引来这么多的病人。

医疗本来就是成本高昂的行业，尤其是人才的成本。在中国，要培养一个能够较好胜任工作的临床医生，除了12年的小学、中学教育，5年，甚至7年、8年的大学教育，还需要3年的住院医师轮转，2年左右的专科训练，往往需要22年以上的学习、实践。这个过程中还要淘汰大量的不能胜任的人员。成本非常高昂。这样培养出来的临床医生，也还是难以胜任难度较大的操作、大中型手术的。

对于成本高企、工作负荷巨大、需求又极其强劲的医生，给予那么点工资、奖金显然是非常荒谬的，必然要有其他的方式来补偿。最早出来担此重任的是“红包”。医改初期，“红包”之风刮遍大江南北的医院。现在较发达地区的“红包”少多了，那只是因为新兴起的“回扣”在很大程度上替代了过去“红包”执行的功能。我在北京上大学的时候，一位主任告诉我们，药品“回扣”是在1995年前后兴起的。“红包”、“回扣”一经出现，即成燎原之势，说明它们是非常适合中国土壤的。

去年底，“两高”作出司法解释，将医生收受药品、器械回扣的行为定性为“受贿罪”。将医生收受“回扣”的行为纳入《刑法》，这一据说（忘了在哪里看过，未作详细考证）全世界难觅第二个的规定，是否能够起到遏制医药回扣的作用呢？我看难。对医疗案件实行“举证责任倒置”，对医生收受“回扣”定罪，这样在全世界几乎独树一帜的法律规范，除了表明中国的医患矛盾极为尖锐，除了大大加剧医患矛盾、进一步毒害医疗行业之外，不会有什么正面的效果。我认为这两条司法解释都可归入“恶法”一类。

以违背市场规律的方式运作医疗市场，注定是要破坏医疗行业的。或者放弃对医疗服务收费的价格管制，废弃对医生收入的种种不合理限制，让医生光明正大地拿着较高的收入，这是上策；或者继续维持目前的混乱局面，让“红包”、“回扣”等所谓“灰色收入”成为很多医生收入的必要补充，这是下策；或者对医疗行业实行强有力的特别监管，在维持医生低收入的情况下扫除“红包”、“回扣”，让医生成为人见人厌、无人愿意从事的职业，让医院破产、医学院校关门，有钱人出国看病，没钱人病死，这是下下策。上上策以后有机会再谈。

偶然浏览到新语丝去年的文章，其中“正和”网友的《中国医疗问题的经济解释》（XYS20080326）一文精辟地阐述了中国医疗乱象的一大根源：“总之，供求失衡导致了上述光怪陆离的医药问题，但其根子只有一个：对医疗市场的行政垄断和价格管制。”我的观点与之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