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200个同学,只有一人来自新加坡,他的名字叫雷蒙。
雷蒙个子不高,身体看上去非常结实,上课跟其他亚洲学生不同的是,他极爱发言,不知道讲的是那国英语,刚开始还真不习惯,一句也听不懂。但他讲的非常流利,语速比美国人还快。后来才知道这就是新加坡英语,我想我连美国人英语都似懂非懂,就不要挑剔人家的新国英语了。
我对新加坡的了解甚少,仅限于看过的一部电视剧《雾锁南洋》。电视剧的内容已被我忘得精光,只记得里面有几个美女。因为他们是讲国语的,而我的地理极差,常常分不清国家,省,和市,我一直都没搞清楚新加坡到底在哪儿,虽然地理考试背了几天考过好几次100分,还得过高中地理论文一等奖第一名,被老师推荐保送地理系。我自己那时也被冲昏了头脑,天天跟家里闹着要报地理系或地质系,发誓做一个象李四光那样伟大的科学家。我弟弟听说我要报地理系比我爸还急,仿佛我一旦成为教地理的中学老师后,世界地理就会彻底毁在我手上一样。他边看《雾锁南洋》,边问我:“新加坡是国家是省还是城市?”我支支吾吾:“嗯,这新加坡嘛,应该是我国南方的一个城市,跟广东、福建相临?”我弟弟愤怒地大吼一声:“高分低能!就你这样还想报地理系,去死吧!”当然我知道他是很不服我的,因为他世界地理、世界历史讲起来头头是道,好像什么都懂,却从来没有考过100分。
虽然这样,新加坡仍然被我固执地认为是中国南方的一个城市,所以除了新国英语有点不习惯以外,雷蒙从来都被我当成中国人来看的。当时班上还有一个在新加坡工作过三年的女生叫雪莉,精通新国英语,所以上课时我就坐在雪莉边上,实在是不知道雷蒙在跟老师侃什么,就悄悄地问雪莉。这点我特佩服美国人,UOEFL (Understanding of English as a Foreign Language)成绩极高,不论哪国英文,都听得懂。而我的TOEFL就很差,更别提UOEFL了。班上50%学生来自世界各国,刚开始真是痛苦万分,想想坐在教室里,每小时学费100美刀,就光听这些鸟国英语了,心里真是揪揪地疼呀。
雷蒙不久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的笔名,每天早上我在停车场碰到他,他隔着老远用新国国语大叫:“刘禅!刘禅!”他的嗓音极大,全停车场的人都听得见。停车场上倒也没外人,基本上都是我班的鸟国同学,我非常尴尬,追着他大骂:“不许叫!不许叫!”
其实雷蒙还真是读过我文章的,班上大多数的中国同学,想必是根本没读过我的任何文章,经常拿作家的事来开玩笑。最让我不舒服的玩笑,就是柯瑞,常常把我介绍给别的中国留学生:“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就是享誉全球的知名网络女作家。”别人肯定好奇地问:“谁呀?谁呀?”柯瑞说:“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柳蝉呀!写过著名小说《吕布的故事》”虽然极个别的几次会碰到有网虫看过,会说:“啊,知道知道,我看过你写的《七年之痒》。”让我在虚荣心上得到一点点满足,大部分时候对方一脸茫然:“柳蝉?谁呀?没听说过。”这样的把戏被柯瑞一而再,再而三地玩,我终于从云里雾里堕入人间。
只有雷蒙,这个中国新加坡人,才让我有点作家的感觉。别看雷蒙长得不算细致,到是一身的才艺。文学修养肯定是比我高的,我发现他赏脸地读过我所有的拙文,在学校里经常要找“刘禅”讨论一下,提了很多写作方面的意见。这种人在商学院里几乎是绝迹的,因此,我很快和他成为文友。
后来发现,雷蒙还弹得一手好钢琴,最了不起的是,他是一个武林高手,不知道是跆拳道还是什么道已达到很高的段位。我因为崇尚武侠小说,对雷蒙顿生敬意,崇拜得五体投地。
学校里世界各国都会办一个活动,叫BYH,先不解释这BYH是哪些字的缩写,总之就是各国学生向全校展示自己的文化。我们在看过印度和巴基斯坦合办的BYH,欣赏了他们的舞蹈和时装表演后大受刺激,决定办个BYH China,卯住劲要盖过他们。
等到申请报到学校后,才发现本年级十来个中国学生,加上二年级的七八个人,简直一群nurd(书呆子),挖地三尺,只挖出一个来自香港的流行哥手王非。大家于是傻了眼,最后决定,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雷蒙,他一个人的才艺,盖过我们二十人。可是,新加坡只有我认为是中国的城市。雷蒙毕竟是新加坡人呀。
后来想想,也许那些美国人和来自世界四十多个国家的鸟国人跟刘禅一样,也搞不清新加坡是不是在中国,只要雷蒙同意,拉他进来撑个台面,用第十层跆拳道境界先吓死几个是几个。
于是雪莉和我去找雷蒙谈这事,雷蒙一听,我们把他当成中国人,兴奋异常。当场答应,立刻拉上我们去健身房,表演他的高深武功。在他发功之前,他说:“刘禅,雪莉,你俩站远点,否则会伤到你们。”
我吓得拽上雪莉跑出几丈远,远远地看见雷蒙发功。只见他怪叫连连,满脸涨得通红,甚是恐怖。我悄悄地拉了雪莉一把;“这样恐怕不行吧,校长坐前排,万一被他当场震死我们就麻烦了。”
当时我们就跟他说:“我们不要打伤人的真功夫,能不能来点花架子,好看就行,象李连杰的黄飞鸿最好,舞个棍子什么的。”
雷蒙倒是随和,立刻同意了。我们在健身房借了个拖把,让雷蒙试试,果然舞得虎虎生风,我满意地点头,对雷蒙大叫:“就是这个了!”
雷蒙舞完拖把后,还不尽兴,说:“我钢琴弹得也很好。”于是在学校里找到一架破钢琴,一曲悠扬的肖邦从雷蒙的指间流出,真难想象这就是刚才怪叫发功的那个人。他弹的正是我先生天天在家练习的那唯一的曲子,我再熟也不过了,不过两个人弹出来的有点儿不同,也不知道是谁弹得不对。他一听我家里有钢琴谱,兴冲冲地要去借,还问:“钢琴卖不卖?”我没好气地说:“不卖!”
一台戏,四十分钟,是不是让雷蒙一人出两个节目开会讨论了半天。后来决定不出钢琴,因为肖邦没有中国特色,改唱民歌。
彩排时,整台戏还就是雷蒙的拖把舞得最出彩,我不服气,临时决定披挂上阵,而且节目排在雷蒙前面。
于是有了《西厢记》,我扮成红娘,讲张生和崔莺莺的故事,这个节目引起全场笑声连连,使我一夜之间成为著名笑星。
故事讲完后,由戏曲大师姐夫(原名杰夫)来了一段不知道是什么戏,幻灯片打出我们翻译的词,想不到老外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我出场,问大家:你们知道张生这个nurd怎么能救出崔莺莺的?答案是:因为张生在读MBA时,跟我一样幸运,交了个好朋友叫雷蒙。
这时只见雷蒙舞着一根我们从超市买来的拖把棍子,从舞台一侧飞身而出,在空中连翻三个跟头,幻灯片上打出黄飞鸿的电影镜头,《男儿当自强》音乐声起,全场一阵惊呼。
最后香港歌坛新天王,大名鼎鼎的王非戴着个酷毙的墨镜,唱着连我也听不懂的粤语歌出场,又引起一片哗然。
BYH China获得了极大的成功。由此引出后来台湾的BYH,还闹起一场政治纠纷。
(From Windy:又是一个虎头蛇尾,你爱改不改吧,我老人家黔驴技穷了)
June 3, 2003
November 1, 2003 edited by Windy. (Many thanks to Windy for the editing)